惠手兰心 发表于 2004-8-6 05:37

[转贴]烙印

冰风谷冬天的下午,房间里温暖而干燥,光线很微弱。狄夏坐在窗边煮着银色多明格叶子的饮料,瑟晶尔看着他,没有人说话,很安静。外面飘起细小的雪花,片刻之后,转为大雪,狄夏看着这雪安静而又有些激烈的下着,无法避免随风飘转的命运。瑟晶尔也在看着这场雪,直到雪又由大变小,由激烈转为淡漠。
  为什么在幸福的时候,也可以这么落寞?
  “我把灯点上了,天要黑了。”瑟晶尔说。
  狄夏没回答,灯被点起来,温暖明亮的火焰,驱散了瑟晶尔心里的寒冷和压抑。
  雪停了,他把多明格叶子泡的水倒在杯子里,放到她手上。
  很久以前,那段逃亡的路上,他们曾经在幽暗地域的最深处停留了一段时间,住在一个小洞穴,瑟晶尔在里面养伤,是很重很重的伤,也许会死掉。每天早上,狄夏出门为她寻找治病的晶石之前,都会站在洞口看她,她会好好的给他一个微笑,他们不知道,早上分开之后,晚上是不是还能见到对方,因为瑟晶尔随时会死掉,而他们的对手随时会找到他们,然后轻易的杀死他们。
  但是他们并不害怕,能够在一起,也许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这一生能够遇见彼此,已是最大的快乐。如果孤独的过完几百年的岁月而无人陪伴,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离开魔索布莱城的时候,他们一共杀了8个高阶祭司,所以魔索布莱城的统治家族会各派出一个成员来追杀他们,如果这8个精灵都不能杀死他们,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了,因为罗丝神后不会再把力气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面。一路上,他们已经7次逃脱了,但是瑟晶尔也受了很重的伤,再也无法走下去了。
  所以他们停留在了这里,等着第8个人,他们已经不奢求能够逃出去,所以,只有等,等着他们的宿命,最后的结局。
  能够不孤独的死,已是他们最大的满足,他们就这样,安静甜蜜的度过这一生最后的一段时光……也许是幸福的,但是,却无可避免的被涂抹上了浓重而悲凉的色彩。狄夏一直生活在幽暗地域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无意中遇见了来自地表的精灵瑟晶尔,金色的头发的碧蓝的眼睛,天真甜美,他救了她,秘密的收留了她,最后,爱上了她。狄夏让她回到地表,可是,她不肯走,除非他不会离开她。于是他做出了一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离开魔索布莱城,去地表生活。
  那一天下午,空气里浮动着细碎冰冷的冰粒。狄夏像平时一样带着晶石赶回他们的洞穴,地道里几乎没有任何生物,只有眼光恐惧迷离的地精,很冷清。他的心是温暖明亮的,因为地道的尽头是他们的家。他走到洞口,拍拍身上的冰粒,抬起了头。
  他抬头的时候,灯火燃起,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祭司长袍的人低着头坐在洞口,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很寂寞。
  “我把灯点上了,纳尔邦德之火应该熄灭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惧怕死亡的。这一生能够和瑟晶尔相遇,他已经生无可恋。对于这样的一生,他惟有感谢。但是,当有一天,死亡真的来临时,他才发觉自己也是会害怕的,他怕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他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有的,都消失了,而且永远不会再现,再继续,再有任何的感觉。虽然害怕,但是他并不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后悔。因为世上有些东西,比死还可怕。
  狄夏第一次见到封的时候,她是低着头的。仿佛是因为不忍心,所以不愿抬起头去看。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有没有伤害瑟晶尔?狄夏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是他一开始就知道,她是那第8个黑暗精灵。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不是吗?
----------------
都市里有太多现实的东西,我试图在寻找一种心灵悸动的感觉,抛弃了常规的理性,做回一个真实的自我,希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自己的心找一个歇息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清冽寒冷的空气割得他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这里是幽暗地域最黑暗和阴冷的地带,只有被放逐的生命才会在这里生存。他很想和瑟晶尔度过这个寒冷的季节,他可以讲给她自己小时侯的故事……那是他一直答应她去讲给她的。他一直想着这件事,似乎忘了眼前这个为他点灯,并且要杀死他的精灵。
  如果她晚点来就好了,他想,那样我就可以把小时候的故事讲完了。
  她走过去,走到他面前。他低下头安静的看着她,晶莹的眼睛好象是最明亮的绿色宝石,清澈的带着一丝哀伤,但是他只能感到一种诡异的凄艳。她是黑暗精灵里的异数,有一双深绿色的眼睛。那是传说中的妖瞳,罗丝神后的宠儿,命定的高阶祭司才能拥有的眼睛。
  她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是丝缎般的银光,像是黑玉雕像般完美无缺。纤细柔美的唇角上带着冰冷的轻笑,如此自以为是的精灵女子,却是冰雪般聪慧与残忍。
  “封-雷文,我知道你会来的。”他笑了笑:“雷文家族,魔索布莱城的统治家族,你身为第一祭司,理当是你。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们的,但是,我们会一起死,而你,还要孤独的活下去。”
  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忧悒,深绿如碧潭的眼睛里荡起悲伤的涟漪。“怎么会呢?”她痛苦的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认为?我毕竟是你的姐姐。”
  他沉默,封轻轻的笑了,快乐而又残忍的笑,却无辜的望着他:“其实,我真的是要感谢你的。”她说:“感谢你让我杀了你。”她顿了顿,补充说:“还有那个地表的精灵……瑟晶尔。”
  这是狄夏第一次见到封,她是来杀他的祭司。虽然同样是在魔索布莱城的统治家族雷文家族里,但是他从来没见过她。只是听过她的传闻。雷文家族是魔索布莱城最血腥的世家,她是雷文家最残忍冷酷的精灵。魔索布莱城的叛徒并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死在她手上,每一个都死的惨烈无比。狄夏的亲生父亲,是被封用魔火烧死的,那时候她不过是一个50岁的精灵幼童,却烧死了母亲的侍父,600岁,出身于第三统治家族的欧费斯。欧费斯死后,小狄夏和自己的亲姐姐欧萝一起长大,他200岁的时候,封又为了试验新的法术杀了欧萝。还把欧萝的头骨镶嵌在水晶里,送给狄夏当作成人礼。
  他恨透了封。
  封是雷文家族最有势力的精灵,地位甚至远远高于主母。她是罗丝神后赐给雷文家的宠儿,妖瞳的拥有者,最厉害的高阶祭司,甚至有传说说她身上有罗丝的血统。虽然她只有250岁,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黑暗精灵。
  后来,他认识了瑟晶尔,因为爱,因为向往着那个光明和自由的世界,他和她一起离开了魔索布莱城,走的时候,杀死了8个高阶祭司,这8个祭司中,有一个是封的亲姐姐……布莱尔。他知道,封一定会来找他的。她虽然天性凉薄,但是也不会容忍别人杀死她最亲近的人,剪除她得力的党羽。更何况她是不能忍受任何黑暗精灵可以幸福快乐的活着的。所以,封是不会放过他的。
  “瑟晶尔呢?”狄夏问。
  “她伤的很重。”封微微皱眉:“我要先治好她,这要花好长一段时间。”
  “治好她是为了更好的杀她,折磨她。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你们死掉的。”她温柔的说:“最少,我会给你们一个杀我的机会。”瑟晶尔握住狄夏的手,温暖的慰籍胜过任何语言。封轻轻的笑了,只是在笑的时候,还是抹不去她眼底那丝清澈分明的忧伤。这样的忧伤让她的残忍都变的温柔,好象是很小心很小心的打碎一个梦,却又为打碎了这个梦惋惜不已。
  第二天,纳尔邦德之火燃起的时候,她开始给瑟晶尔治伤。她被施下17种邪恶的魔法,中了3种毒,身上有10多处伤痕,却还是活着。狄夏没有拦着封,他也拦不住她。封想要做的事情,没有精灵可以改变。更何况他在心里希望她能够治好瑟晶尔,因为他知道封可以做到。如果治好了瑟晶尔,他们或许有一丝机会杀掉封。狄夏毕竟是魔索布莱城最年轻的总武技长,就算是只有一丝机会,也比没有机会要好的多,不是么?
  后来,他想,如果从一开始他们就可以决一死战的话,也许很多事情就会变的不一样了,也许此时,他和瑟晶尔已经变成了地精洞中累累的白骨。或者罗丝神后盛怒下的缚灵尸。但是,很多事,都不是我们可以掌握的,我们往往看得到开始,但是却不知道事情的结束,更永远无法解释那些过程中的悸动。
  这又算不算是一种不幸呢?
  封留了下来,为瑟晶尔治伤。
  “她的伤,至少要一个月才可以好。我会尽我所能去救她,一定把她治好。”
  这样说的时候,她深邃清澈的眼睛里有一种清明的坚持,此时的她更像一位医者甚于高阶祭司。
  然而对于狄夏来说,这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也许,惟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和瑟晶尔终于有了一个月时间,可以毫无阴影的生活在一起,感受他们最后的一段幸福时光。这使得他心里竟涌起一种对封的感激。虽然这感激转瞬即逝,迅速的还原为仇恨和恐惧。
  她残忍只是因为她无聊。
  在内心深处,她是魔索布莱城最空虚无凭的精灵。这是很早以前,狄夏听别的精灵谈论封,她父亲为她成为了罗丝神后的祭品。他心里首先涌起的,是同情。因为那时候他的父亲还在,他是生活在光明里的那种孩子,内心还是完整透明的,他无法想象一个和他几乎一样大的精灵被冠以残忍,空虚,无聊,恶毒这样的字句。全部魔索布莱城的黑暗精灵都在羡慕封,只有他是同情。所以他觉得,这一定不是她的错,他曾经认真的决定,如果有一天,他见到她,会把自己的珍宝与她分享。可是,她却残忍的杀死了他的父亲,还有最疼爱他的姐姐。
  现在,又轮到了他自己……当他靠在洞口,看着封悉心为瑟晶尔治伤的时候,忍不住想起这所有的一切。她认真的侧影,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卷曲,眼睛像是最清澈的深潭。没有了平时的残忍和嘲弄,天真甜美。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以为,她是为了给瑟晶尔治伤才会来这里的。然而所有的一切,封都不会知道了。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对她提起。现在,他对她,只剩下恨。
  永远没有办法解开的,深深纠结的仇恨。
  没有爱就没有恨。
  狄夏没有爱过她,却曾经用了几乎一半的时间去恨她。仿佛恨她也可以变成一种骄傲。而且以后,他还会继续恨她,直到他死。死了之后,幽魂是不是还会继续恨下去,还是早就忘记了?想到这里,忽然有种没有边际的悲凉像潮水一样柔软的覆盖了他的心,为生命的无常。如果可以转生,他只希望自己可以不再恨她,永不恨她,因为在这场仇恨中,他早已心力交瘁了。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泪水就已经无声的滑落了,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泪水。
----------------
都市里有太多现实的东西,我试图在寻找一种心灵悸动的感觉,抛弃了常规的理性,做回一个真实的自我,希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自己的心找一个歇息的地方。

  从封来了开始,空气里就始终浮着细碎冰冷的小冰粒。幽暗地域总是被浓雾包裹,全部是纯白,纤尘不染的纯白。他走出洞口的时候,看到封站在那里。
  “好冷……”她转过头来,笑着对他说……是那种真正的笑,像瑟晶尔对他讲到过的那种,阳光眩目,灿烂而美好。“小时候,还没学什么法术,还可以和爸爸一起玩……真是开心呢,也许是一辈子唯一感到快乐过的时光。可是后来,做了祭司,爸爸也死了,就只能在杀那些精灵中寻找快乐,但是那种快乐之后的代价是对自己的深深厌恶,感觉那么空虚,只好不停的去杀,去刺激,才可以不让自己在麻木中沉溺到丧失了全部的知觉。时间久了,我习惯了这种厌恶和空虚,也就不会觉得有什么感觉了。”
  “现在的我。”封的笑容轻轻的,却充满了一种深刻的怨怼:“只喜欢杀的感觉了,无数种方法去杀,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能令我快乐了。”
  “我听说,你杀了我唯一的姐姐?”封望着他说,深绿的眼睛清澈明亮,满含天真,像一个刚刚得到玩具的孩子,纤尘不染纯白透明的心。
  “你也同样杀了我的父亲和姐姐。”狄夏咬着嘴唇说。
  她没有说话,清澈的眼睛里有一种深刻的残忍和哀艳。
  “那么。”她沉声说:“我们就是仇人了。”
  当她这样说的时候,狄夏已经转身走远了。因为他不想她看见自己的悲哀和脆弱。所以,他也就没有发现她如影随形的目光里那抹凄艳的忧伤。令她的残忍都分外温柔的忧伤。
  “你到底有过什么样的过去?”他一直很想这样问封。……现在,他知道了答案。当他走进洞穴,看到瑟晶尔那安静明亮的双眼时,他才想起这其实是不公平的。如果封能够在瑟晶尔的环境里长大,应该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吧?他发现自己对封有一种同情。也许,是“同病相惜”的“同”。同情,但是不是慈悲或者怜悯。毕竟他们都来自魔索布莱城,都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环境中长大,他深刻的了解那种致命的沉沦和痛苦,残杀和阴谋,血腥和屠戮。
  只是他遇上了瑟晶尔,而她似乎会一直这样孤独下去,无法解脱。
  现在他只感到荒谬,因为他同情的人随时都可以要他的命,毁掉他的幸福。但是他依旧同情她,仿佛这同情是与生俱来,并且永远不会消逝。就像她烙在他身上的烙印一样深刻而鲜明,疲倦得痛楚,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淡化或抹杀。从他第一次听到她的故事开始,就已经存在了。
  “将来,你想到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带着笑?还是很沉默?”封问他。
  “我没有将来了。”狄夏说:“我的将来就是被你杀掉,或许还会被烧了,或者把我的头骨镶嵌在水晶里送给什么人做成人礼。”
  封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仰起脸。细碎的冰粒轻落在她银白纤长的睫毛上,她的话也像这冰粒一般清冽,带着一贯凄艳的残忍,冷酷的忧伤:
  “我知道,将来,当我想起你的时候,我会哭的。”
  “但是只有我一个人哭,你不会看见。”
  狄夏没有听下去,他转身走了。因为他知道,这些话不是真的。封只是在演一场戏,一场她想象中的戏,她本身就是最残忍的演员。封看着他的背影,慢慢低下头,她的眼睛依然深邃清亮出一种分明的哀伤,唇边却浮起残忍嘲弄的冷笑。
  谁是残忍的?
  谁又是被嘲弄的?
  在命运里,我们都只是在随波逐流,都没有在为任何事尽过任何奋不顾身的努力,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可以,我也可以的自私。又有谁能粉身碎骨而无动于衷?为另一个生命舍生忘死也在所不惜?哪怕会孤独的死去,然后被彻底的遗忘?
  也许有吧,但我希望,这不是我。
  纳尔邦德之火再次燃起,冰粒弥散在空气里,幽暗地域深处迎来少见的好天气。瑟晶尔已经可以到洞穴外面走动了。盛开的绿色花朵像火焰一样明亮,让她想起地表的阳光。“天气真好。”她坐在椅子上,仰起脸,感觉微风的温柔气息:“我真是很怀念地表的阳光呢。”
  “可惜,你再也不会看到了。”封微笑的看着她,带着残忍而清明的神色。
  瑟晶尔没有说话,只是依旧望向纳尔邦德之火点燃的方向,许久之后,她慢慢的说:“也许吧……”然后她轻轻一笑,幸福中带着伤感的笑,她说:“那也无所谓,我总算是见过了光明,得到了真正的快乐了。”然后,她好象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
  “你是不是想说:而你,是永远不会懂得这些,看到这些了?”封的脸上浮出七分嘲弄三分无谓:“你还真是善良啊。”
  瑟晶尔没有回答她,她的确想这么说,但是她不愿意伤害封。
  封看着瑟晶尔,脸上忽然有一种怨愤哀伤的表情,她抽出袖子里蜘蛛形的幽蓝匕首,用它抵着瑟晶尔的喉咙:“你是不是想我杀了你??”
  瑟晶尔想了想,笑了,笑容里带着对封的怜悯。
  “不如我们交换一下。”封的声音忽然变的温柔平静:“这样,你帮我杀了狄夏,我放你走,而且魔索布莱城的人永远不会再找你。”
  “你为什么不自己杀了他呢?”
  “那不一样。”封轻轻的说:“你杀了他,会让他伤心,死的时候,也就更痛苦。”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我不恨他,我只是残忍。”封又柔声说:“怎么样?”
  “你说呢?”瑟晶尔说:“随便你吧,但是不要找我。”
  “哦?”封皱起眉毛,用深澈明亮的眼睛盯牢了瑟晶尔。
  “我是个自私的人。”瑟晶尔抬起头看着封,无畏而坦然:“我不想孤独的死掉,但是……也不想孤独的过完无尽的岁月……”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封的匕首已经插在她肩膀上。
  “够了……”封虚弱的说:“我已经明白了。”
  许多东西一经过生死的瞬间,就会开始变质。
  狄夏和瑟晶尔也是在冲突包围,走向逃亡的过程中变的相嚅以沫,生出息息相关,生死与共的温情,将彼此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原本单纯的倾慕,变成了刻骨铭心的深爱。正因为如此,也就无法忍受一个人的寂寞和空洞,生命是值得留恋的,但是有些东西却远比死亡更令人难以忍受。
  一个月终于过去,瑟晶尔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封和他们约定在三天后决定生死。这是一场胜负已定的决斗。狄夏和瑟晶尔心无旁骛,只想安静的迎接这结局。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样的路,就不会惧怕任何的结果。
  狄夏伸出手,瑟晶尔轻轻握住。
  “你后悔过吗?”瑟晶尔问狄夏。
  “没有,你呢?后悔吗?”
  “我?”瑟晶尔笑笑,明亮的蓝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神采:“我后悔。”
  “哦。”狄夏没有说话,其实,并没有怨尤,毕竟瑟晶尔已经为了这件事付出了她的一切,而他自己,本来就已经是魔索布莱城容不下的异类了。
  “我后悔当初刚见你的时候不该骂你,躲着你。”瑟晶尔说:“那种捉迷藏一样的游戏让我们至少晚了半年才在一起。”
  是的,当初,他们在魔索布莱城边的狭长地道初遇时,她躲着他,骂他:“残忍”,骂他:“没心没肺”。他愣在当场,却没生气,只是默默转身,安静的走开。
  “那时,我就有种感觉,我们会有一天在一起。”瑟晶尔笑笑,有些惋惜:“我那时候真该叫住你的。”
  狄夏摇摇头,瑟晶尔温暖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
  “别哭了……我还没把小时侯的故事给你讲完呢。”狄夏柔声说。
  “嗯。”瑟晶尔用手背抹去泪水。
  “我去里面收拾一下。”狄夏转身向洞穴走去。
  “狄夏?”
  “嗯?”
  瑟晶尔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有一丝淡淡的哀伤:“如果可以转生,你还愿意再次遇见我吗?”
  狄夏点点头。
  瑟晶尔笑了笑:“那就好。”然后轻轻合上了眼睛。
  狄夏转身走进洞穴。瑟晶尔纤长笔直的睫毛下流出一串晶莹的泪水,而她的嘴角,却带着明亮温柔的笑容……我们,还会不会有明天?
  决战的前一晚,封来找狄夏,他们在外面说很久的话。回来的时候,狄夏的脸上有一种轻松而疲倦的表情。半夜时他开始吐血,但是很快停止。第二天,他没有起来,瑟晶尔急得快疯了。
  “你快去吧,总要有个结果的。”
  “她到底给你说了什么?”瑟晶尔焦急的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狄夏的脸在瞬间失去全部血色,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
  “那,我走了?”瑟晶尔看看狄夏。
  “我等你。”
  我等你。很轻却很坚定的一句话。但是瑟晶尔明白,狄夏是说,无论生死他都会等着她。如果她活着回来,他会在这里等她;如果她死了,他会在幽魂之路上等她。这一生,他们都会永远在一起,没有人会再孤单。瑟晶尔握住短剑,最后看一眼微笑着的狄夏……她想把这一刻永远记在心底。外面是温暖的纳尔邦德之火照耀着的天空。这一生,有什么是我们曾经珍惜过的?她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仰起脸向天空投去最后一瞥。幽暗幽暗的天空,似乎永远不会改变。
----------------
都市里有太多现实的东西,我试图在寻找一种心灵悸动的感觉,抛弃了常规的理性,做回一个真实的自我,希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自己的心找一个歇息的地方。




  瑟晶尔到的时候,封已经站在那里了。她穿着白色的祭司长袍,银白柔亮的长发在风吹动,幽深晶澈的绿色双眼闪耀着安静的光芒。
  “你来了。”她说。
  瑟晶尔点点头:“是啊。”
  封笑了,深澈的瞳仁闪过锋利的光芒,却有一丝哀艳的残忍,她皱皱眉。“我已经拿走了我想要的东西了,你该知道,因为那是你最珍爱的东西。”她温柔的扬起嘴角,很好看很忧伤的笑容,带一点点对自己的冷酷:“所以,我要你和他在一起,不再分开。对你,来自地表的精灵,我很放心。”
  封轻轻冷笑着,带着无以言喻的寂寞和苍凉:“我已经厌倦了在对黑暗精灵的屠杀中寻找快乐,也厌倦了被束缚与被限制。这里……”她指指自己的心脏:“是空的,无法被填补的。”
  “我想到了新的游戏。”封的脸藏在淡淡的阴影里,晶澈的眼睛里是天真残忍的笑,像一个把新玩具拆的七零八落的孩子:“如果无上的神后罗丝被自己最宠爱与信任的人,被妖瞳的拥有者,被命定的高阶祭司,被自己血脉唯一的传承者所背叛,那是多么好玩的一件事情??那比作弄我那些脆弱得和地精一样的同胞不是有趣多了吗?黑暗精灵的血液里最不缺少的就是叛逆和邪恶,即使是创造她出来的神,也可以背叛,而且这种背叛会带给自己更大的乐趣……!她不是总是高高在上,看着自己的崇拜者为了她的一喜一怒彼此屠戮,彼此残杀吗?她不是生杀予夺握于一手把黑暗精灵当作豢养的玩偶吗?我厌倦了,对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自己的生命。现在的我只想背弃神。背弃信仰,背弃自己的血脉,做一个彻底的叛逆者……你们可以走了。”她扬起手中的蛇鞭:“一切都结束,我们来个小小的纪念如何?”
  蛇鞭上的光芒一闪,在瑟晶尔前额留下一个十字的小小印记。
  “这是我的烙印。”她残忍的笑笑,灼然明亮的眼睛里有一抹凄艳的忧伤:“我只要你,你们,永远记住我。”说完,她收回蛇鞭,转身就走远,只留下她的声音:“告诉狄夏,我去找罗丝……”



  全都过去了,所有的一切。我们终于可以活下来,永远都不会分开了。瑟晶尔大步走进洞穴,把狄夏紧紧抱住。两个精灵的泪水都狂涌出来,多少辛苦,伤痛,恐惧,疲惫,都结束了……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的势力和事情可以困扰他们了。
  “瑟晶尔,嫁给我。”狄夏说:“我们离开这里,去地表,去一个安宁平和的地方,不要任何邪恶和黑暗,去过自由平静的生活,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瑟晶尔点点头:“好。”
  最后一次遥望魔索布莱城的方向,黑暗中的建筑,明亮凄烈的纳尔邦德之火,沉郁的往事,还有记忆里那凄艳清澈的眼睛……
  “封-雷文,她要我告诉你,她去找罗丝神后了,她说她已经厌倦了这种作弄脆弱精灵的孤独,要做一个彻底的叛逆者。”
  “恩。”狄夏轻轻答应,转身离去的时候,心微微的发疼了。疼的越来越厉害,变成了强烈的痛楚。是那种心都要裂开的感觉,他慢慢弯下腰,晶莹的泪水滑下他轮廓分明的脸,渗入他嘴角,苦涩清甜,像是记忆里封的笑容。
  他想起那一天封的话:
  “我们都欠了对方很多,而你欠我的,已经还的比你拿去的还要多,我欠你的,却永远无法还给你了……我总是觉得,在很久以前,我们似乎是同一个人,一样的叛逆,一样喜欢破坏秩序。我们的这一生,原本是不会有任何联系的,但是却在命运里纠缠衍生出最深刻的怨与爱,恨与惧……这是我们不能掌握的东西。也是我们无法解释的悸动。”
  “狄夏,我是恨你的……你让我觉得自己的失败……如果你死了,那么以后,我也会活在对你的追忆中……你是我一生最深刻的敌人。我不会让你死的,因为我以后还会再想起你……无论生与死,我的影子要让你永远无法平静。”然后,封递给他一瓶药水:“你喝它,我就永远不会找你了。如果你不再想起我,那么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有……但是,如果,你还能想起我,那么你的心会发疼,很疼,你越是想,就越疼。”
  狄夏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来全部喝了下去。那是他最后一次站在封的面前。最后一次看到她深澈明亮的眼睛,分明的忧伤和残忍。那残忍,对他,也对自己。
  “你的影子会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好象罗丝神后和缚灵尸,最终极的占有,是你身上与生俱来的烙印,命运的烙印……封之烙印。那样鲜明而深刻,疲倦的痛楚,谁或者谁,爱或者恨,都永远不会使它褪色,消失,那是属于我的烙印。”
  “我知道,你是懂得的。”封的唇边浮起一丝凄艳明亮的笑意:“在这里……”她用修长的手指指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你永远是我的。”



  冬天的下午,微暗的房间,有温暖的火炉和淡淡的水雾。狄夏把银色多明格叶子的饮料递到瑟晶尔手里之前,她说:“我把灯点上了……”
  曾经,有过一个精灵,在黄昏的时候,洞穴里温暖明亮的火光中对他说过同一句话:“我把灯点上了,纳尔邦德之火应该熄灭了。”……那些久远的往事,在记忆的深处,还鲜明的存在着。那个精灵,她穿着白色的衣服,总是喜欢低着头,当她抬头看你时,你会看到她明亮深邃的深绿色眼睛,清澈的带着一丝哀伤,诡异而凄艳的残忍。在用手触摸心脏的时候,可以感到鲜明的烙印……这使得他的心开始越来越疼,似乎立刻就可以碎掉。
  狄夏仰起脸……明亮的眼睛里映出跳跃的火焰,瑟晶尔优美的容颜在眼中渐渐被泛起的泪光浸的模糊。
  为什么在幸福的时候,也可以这么落寞?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转贴]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