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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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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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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11 18: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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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涟漪

  天边缓缓移动着白云,我抱膝坐在湖畔的草地,出神地望着秋风吹过翠绿湖面剪开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在心里,一张张喜怒哀乐的面孔浮现在水面上,一张张的变幻,有时是周丝丝的轻笑,我叫周尸尸啊;有时候又是周巧巧哀怨的眼神;远处一个苗条身影默默望着我,小红,我起步追去,却又换成了老材,腐烂的脸孔吼叫着,救我。
  我倏地抓起一把土,使劲扔到湖里,一切景象都荡然无存了,只有湖心翠绿里一点泥褐的溶化以及推开的波纹。
   我心头还没有放下失心女事件,我必须找出事件的真相。档案室的老马和我关系不错,在学校兢兢业业工作了数十年,他一定知晓不为人知的隐秘,我或许能在他身上找到突破口,只是他回乡省亲尚未归来。
   我正千思万绪,身后有人道:“宁同学,你在这里啊。”
    我回身一看,见是刚落选的前学生会长莫愁,我和他平素向无交往,只是路见的时候礼貌地点点头,他如今降尊迂贵,必定是有求于我。
   他微笑的脸上掩盖不住疲惫,“我能和你聊聊吗?”
     我点头,“当然没问题。”
   “我最近一直做着一个奇怪的梦。”他眼神迷惘,一种找不到方向的感觉。
   “什么梦?”
     “噩梦。”他脸色发白,低低地发声。
    “什么噩梦?”我知道平常的噩梦不会让一个人这样惊慌无措。
    “我梦见一群不认识的人,并且,做了一件可怕的事。”
      “你做这个梦多久了?”
       “几个月了,我一直被这个问题困饶,就算吃安眠药也起不了作用,夜里就一直瞪大眼睛,在床上抱紧身体,生怕自己睡着了。”他筋疲力尽地说,眼眶里布满血丝。
     “那你所说的梦中做的可怕的事是什么?”
      “我梦见我和一伙人。。。”
      “是些什么人,你都记得名字或者长相吗?”
  莫愁沉思着回忆了一下:“周围环境昏昏暗暗的,人的面目看不清楚,就感觉到他们身上穿着民工的衣服,很土很老的那种。”
     我诧异,怎么做梦梦到民工去了,毕竟是个梦而已,真是荒诞不羁,我的兴趣马上锐减,要不是碍着脸面,我拔腿就走,我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比如洗洗堆积如山的衣服袜子,哪有闲功夫磨牙。
    他察言观色道:“你不信?我这几个月来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这难道不奇怪吗?”
      也许选举失利的打击对于他这样一个清高自傲的人来说实在太大了吧,所以头脑里难免会胡思乱想。
    莫愁低下头,又抬头诚恳地看我:“你也许不知道,是我主动辞掉学生会会长的职务。”
     我见他猜出我所想,脸上微微一热:“为什么?”
      莫愁忧郁地望着天边浮动的云,“因为我对不起一个人。”回过身来:“一个女孩子。”
     “谁?”
      “张金花。”他叹息了一声。
      我心里才明白,原来张金花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而张金花生怕传出去会影响他的前途,直到魂飞魄散的那刻都没有透露他的姓名。
       我深吸了口气,压制住想在他俊美脸上打一拳的冲动:“是,你对不起她。”
      “有一天,我和前女友分手,就独自地喝闷酒,在小饭店里遇到她,你也知道,她很喜欢说话,后来,她一直照顾着醉酒的我,而我,把她当成了前女友。。。”
        接下来的事,我当然也想得到,张金花虽然喜欢搬弄是非,却也是个痴情女子。
      我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了,你也别太内疚了,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在梦里和那伙人轮奸了一个少女。”他咬着牙道。
     我呆了一会,才道:“实在是很古怪的梦。”心想,虽然这个梦很色情暴力,却也称不上可怕,如果有心理变异的人,说不定还乐此不疲。
     “最后那女孩咬舌自尽了。”莫愁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后来,我们这伙人商量着,把她给分尸了,埋在好几个地方。”他不自觉地看着手掌,似乎上面沾满了少女红艳的鲜血。
     这果然是个很可怕的梦。
     但也仅仅是个很可怕的梦而已,至多说明他神经衰弱,并不能说明什么其他的问题。很显然,他是被张金花事件压垮了,心理不堪负累,以至于自虐性地强迫自己幻想暴力的行为,以证明自己的确是个坏人,想以此获得哪怕是片刻心安理得的宁静。
    莫愁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想法,“看来,你也帮不了我。”
      我承认,点头道:“是的,我帮不了你。”望着他孤独远去的身影,我忍不住叫了声:“哎——”
      他回过头来,我诚恳地说:“第二人民医院的李医生,我很熟啊,你要不要找他看一看?”
      莫愁苦笑:“谢谢了,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我摇了摇头,“怪人。”
    第二章 心惊肉跳
   傍晚吃饭时间,食堂角落的铁架上,摆着一台20英寸的老彩电,颜色略有失真,女播音员甜腻地播报:“以上是国际时讯,现在报道本市新闻,今天下午3点,我市东郊建环路施工现场发掘出一处古墓,据闻讯赶来的文化部门的专家分析,是清末民初时地方乡绅的陵墓,构造独特,殉葬品丰富,最奇特的是,棺中男尸保存完好,栩栩如生。。。”我扒着饭的手停滞在半空,电视镜头推近,那男子仿佛熟睡一般,头发胡须青黑,有专家示范地用手指按在皮肤上,马上弹起来。我心里不知如何有种烦躁不安感,失手把饭盒摔在地上,当啷啷的声音吸引周围人看来,我默不出声地收拾,到水笼头下冲洗干净。
  冰凉的水流冲洗我的手腕,我浑然不觉,脑海里闪现着一群人围着的坑道里,一口黑棺材,一个长袍马褂的男子睡熟般地躺在里面,突然睁开眼睛,向我笑了一笑。
    “注意节约用水,同学。”
      我怔然回过神来,见食堂的大婶插着腰满脸厌烦地道。
      我茫然地点点头,“好好,下次一定注意。”
        这具尸体为什么保存得如此完好,肉身不腐多出现在得道的高僧及大德之人身上,难道这人生前是个积善大德之人?如果是这样,必定颇有名气,地方志上应有记载,明天的本市新闻一定还有后续相关报道,我胡思乱想那么多干什么,心里顿时一松。
     回到宿舍洗完澡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我躺在床上用手臂枕着头回想那天老材所说的话,还有他前世记忆里发生的怪事。
     我要做的无非是查清楚当年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老材的前世杨平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后来是怎么死的,而且当时死的好像还不只是他一个。
     忽然刮过一阵急风,打开的窗户呼地被风关上一扇,力道太猛,一块玻璃震得掉落地上,砰地摔成碎片,一块碎玻璃弹起划破我的手背,轻轻的破了点皮,我把伤口放到唇边润润,心里泛起奇怪的感觉,看看时间,遂起个事发时间卦:上卦为巽,下卦为坤,为乾宫[风地观]卦。观者,观察戒慎之意,同时又有关闭之意,不吉;巽为长女,坤为地为阴在此卦中有坟墓之气,有女入墓之象,此女万万去不得西方。阴盛阳衰,二气交战,阳气势必为阴气所消尽,这是以卦象事、以卦明事、以卦告事,古往今来都是速断吉凶的断卦方法。
     例如《论衡·卜占篇》:鲁将伐越之际,子贡占得[火风鼎]九四爻动,其辞爻曰:顶鼎折足,凶。子贡认为,行用足,今足折,是凶也。孔子却说是吉,他说越人水居,行用舟船,不用足,故谓之吉。鲁伐越,果克之。
      宋代《梅花易数》上记载,一天易学大家邵康节出门遇见一个老人,满面忧愁的神色,便问他有什么心事,老人却说没有。邵康节很奇怪,便占了一卦,根据结果告诉老人五日之内谨慎进出,恐有灾祸。第五天,老人外出赴喜宴,被鱼骨鲠喉而死。
  如此种种举不胜举,足见以卦象断事古来有之,准确度也甚高,刚才所占之卦由卦象来看是暗示一个年长女子去西方之地,凶多吉少,有入墓的意象。可是这女的代表谁呢,这学校里的年长女子应该不多,都是女教授、校工和家属。正在思索间,听得走廊上传来高跟鞋的踢踏声,我心中打了个突,莫非卦象要应验在她们身上,我的手背隐隐作痛。
  门外传来女生的说话声:“啧啧,这地方真够阴森的,真亏他找得这里住。”
  “学姐,我有点害怕。”另一个女生怯生生道。
  我前面提到过,我所住的408宿舍早年曾经吊死了一个失恋的男学生,后来传闻夜晚宿舍里会传来奇怪的走动声,还有低低的呜咽,要是张开眼睛一看,会看见蚊帐外站着一个黑影子,正亮着两只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你,传闻当时曾吓疯了一个学生,后来也意外坠楼死了,紧接着这个宿舍的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都神秘死亡。学校于是把这个宿舍用封条封住,已经近二十年没有人住。我独不信邪,坚持认为邪不压正,就问校方要了钥匙揭开封条入住,所以这个宿舍只有我一个人住,也没见到有什么异常。
  高跟鞋的声音在我门前停了下来,我挺身坐起向门外看去,一个美丽大方的女生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身材苗条匀称。
  “又是你。”我有些头疼。
第三章 灵异协会
  “敝人是校灵异协会的副会长,复姓慕容单名爽,请多指教。”她自我介绍,并煞有介事的递给我一张新印的名片。
  我哭笑不得地说:“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还用得着什么名片吗。”
  她背后闪出一张清秀的带着付眼镜的面孔,“学长一个人住这样的地方不害怕吗?”
  慕容爽得意道:“她是我们协会的新会员,文学系的一年纪新生,叫林玲。”
  “真是交友不慎误上贼船,小妹你上当了,现在退会还来得及。”
  “切,去死!”慕容爽不客气地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又对林玲说:“别听他的,他这人就是不正经。”
  林玲有些羡慕说:“没关系,你们的关系真好,其实,男女朋友之间有些小摩擦反而更有情趣。”说起浪漫和情调,文学系的学生总是津津乐道,好像能当饭吃一样。
  慕容爽几乎跳起来:“谁?谁是他女朋友了,就他这样的男生谁敢领教啊,不近人情的冷血动物,我邀请他加入我们协会几十次了,他都毫不领情。”
  她倒没说谎,她多次邀请我加入这个无聊的协会,会里永远的主题是热烈讨论灵力测试等等,我一直认为自身没有法术保护而乱进行所谓的灵力测试是非常危险的,先不论这些灵力测试是否有效,而这些测试大多数是以讹传讹的可笑的心理游戏,就是自己骗自己的过程。我可没兴趣陪这些家伙空耗时间。
  我故意失望道:“我怎么就没那福分呢,要当你男朋友真难啊。”
  慕容双眨眨长长的眼睫毛,显得分外动人,柔声道:“只要你加入灵异协会,我也许可以考虑考虑。”
  我伸个懒腰,抬手在嘴上慵懒地打哈欠:“下次吧,下次再说。”
  慕容爽有些恼怒:“你以为我没人要吗?”
  事实上真是没人敢要她,整天神神鬼鬼的,据说在大一的时候,有个热烈追求她的男生,她终于被其感动了,但晚上约会的地点被安排在学校后山上的乱葬岗,那男生咬咬牙为了得到伊人的芳心决定豁出去,他拿着99朵玫瑰花两腿发抖地站在乱坟堆心里忐忑不安,听见什么风吹草动就吓出身冷汗,突然听到坟头上传来悠悠一阵叹息“你来啦”,那男生当场两眼翻白吓晕过去尿了一裤子,原来慕容爽看错时间到约会地点才发现来得早了,等得有些发困,就在坟头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这事轰传校园闹得沸沸扬扬,被引为茶余饭后的笑谈,我当时也几乎笑死过去,从此对这个女生印象深刻,但从那时起,就没哪个男生胆敢接近她。
  我忙赔笑:“怎么会呀,你这么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就算被毁容怎么着也是校花一朵,不知道是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呢。”底下还有句话没敢说出来,是做恶梦梦见女鬼的时候。
  慕容爽听了大为高兴。女孩子就是这样,不管你所说的恭维话是不是真实的,只要你就着她的优点借题发挥,她都坚信不疑地认为是真的,何况她的确很漂亮。
  “这次又要请教你了。”她打开随身的小挎包,掏出一张相片递给我。
  林玲点头道:“这是我在学校的后山照的。”
  “学校的后山?”我有点惊讶,后山很少人敢去,林荫敝日,据说早前曾经是个村子,后来村子荒废后成了乱葬岗,她是新生想必不知道内情,只以为是接近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的好地方。
  我接过一看,是张景物照,树林中一间破败的房子。我疑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慕容爽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戳着我的额头道:“你啊,你啊,真应该配副眼镜戴戴了。”手指点着房子背后的树林,“你再看!”
  我凝神一看,房屋后的树林间隙处有一个淡淡的白影,很模糊,像体育摄影里那些高速运动所产生的白蒙蒙的模糊效果。大概是阳光投在树叶上,或者是镜头的炫光,再或者是跑过一只野兔什么的。
  我忍住笑:“果然果然,看见了。”
  慕容爽看我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气得在我手臂上拧了一把,“臭家伙,笑吧,笑死你!”
  我痛得龇牙咧嘴地道:“我没笑啊,恩,这事很值得研究研究。”
  慕容爽半信半疑道:“是吗,你可不许骗人。”
  我忙点头:“当然不敢。”
  慕容爽转向林玲道:“他这人就是不正经,你别理他。”
  林玲微笑道:“学姐,我们不是还有一个任务嘛。”
第四章 笔仙
  慕容爽一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差点忘记了。”对着我说:“喂,听说你在调查失心女事件,我们来帮帮你。”
  我错以为她掌握了什么线索,喜出望外道:“太好了,你知道些什么?”
  慕容爽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得意洋洋地说:“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会请笔仙告诉你的,可灵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真拿她没办法,笑道:“去去,别来这里消遣我。”笔仙是利用人的崇尚神秘超自然力量的心理布置的一个愚弄自己和旁人的游戏,因为两个人的意识不同,加上手臂重力的作用,在纸面滑行,无意或潜意识的挪动笔尖写出字来,根本作不得准。
  看我随时准备抱着肚子忍不住大笑的样子,慕容爽脸上表情不善,“你好像不太相信?”和她接触那么久,我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不信就掐死你。
  我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信我信。”
  慕容爽高兴地拉着林玲的手道:“那我们开始吧。”
  两只纤手同时握住笔端,笔尖垂直于白纸面上,两人紧闭双目表情严肃地默念了段口诀集中念力,看起来真像回事。等觉得时机成熟以后慕容爽就发问:“笔仙笔仙,请你告诉我,吴量材是被谁害死的?”吴量材就是老材的名字。
  这时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闷得让人呼吸困难,我被这气氛所吸引,屏息静气看慕容爽能搞出什么名堂。
  笔尖猛然一沉,歪歪斜斜地在纸面上沙沙有声书写起来,赫然写的是“失心女”三个字!
  我盯在慕容爽和林玲的脸上,她们双目紧闭的脸上笼罩着一股神秘的气息,眼皮下的眼球像做梦一样转动着,看起来不像是玩花招。
  我狐疑地问:“那笔仙你知道失心女是谁吗?”
  笔尖在白纸上写道:“知道,但是不敢说。”
  “那好,我问别的,笔仙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杀吴量材吗?”
  白纸上歪歪扭扭写出:“为了讨债,他欠她的。”
  “欠了什么?”
  “他丢失的是什么就欠了什么。”
  我讨道,老材挖出来的是心脏,这么说他欠失心女一颗心,换句话说老材的前世挖了失心女一颗心,所以失心女就没有心。
  “那请问笔仙,失心女还会出现吗?”
  笔仙沉默了会,又继续在纸上写到:“会,也许是不久的将来,也许就在今天晚上或者就是现在。”
  我心里一寒,“为什么她还要出现,她不是已经报仇了吗?”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黑漆漆一片,我骂了一声:“他妈的,不会就熄灯了吧?现在才九点多啊。”
  慕容爽和林玲齐声恭送笔仙,然后各自出了口气,慕容爽得意道:“你看,很灵吧,要不是你大呼大叫还能问出很多线索。”见四周漆黑一团,埋怨说:“你看你吧,真是个背时鬼,停电还要连累上我们。”
  我没好气地说:“是、是,就我倒霉行了吧。”从床底的床脚处摸出一盒夏天用于点蚊香的火柴,哧地划亮,光亮乍起的时候,我的脸色突然变了,倒抽一口冷气,张大了嘴,想喊却喊不出声来,因为恐惧已经扼住了我的咽喉。火柴的微弱光线中我看见林玲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脸色惨白的人,眼睛黑洞洞的,嘴唇毫无血色,舌头长长地吐了出来。
  慕容爽朝我看的方向瞅了几眼,气不打一处来,“好呀,又看上美女啦,你真色啊你。”她看不到那个厉鬼,以为我在看林玲,我一把拉住她,她鞋跟一歪,整个人倒在我怀里。
  她一怔,低着头满脸晕红,娇嗔道:“你干什么啊?”作势要推开我,没有留意到我脸上惊怖的神情,等她抬起头看时,我的脸色已经恢复表面上的镇定,我毕竟经常接触江湖上的奇人异事,也听闻过许多诡异恐怖的故事,心理承受能力较普通人强,加上之前领教过老材和张金花让人窒息的恐怖,我的神经被锤炼得异常坚强,于是强自镇定心智,把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有点不对劲。”只见林玲神色呆滞地缓缓转过身子,步出门外。
  慕容爽也看出事情不对了,“她。。。她怎么了?”
  我正要出手拉住林玲,一阵阴风刮过,“嘭”的一声宿舍的门猛地被带上。
  我跳起来竭力拧着把手,但纹丝不动看来锁已经被卡死,整个门像用生铁焊死一样。
  慕容爽叫喊道:“林玲,林玲你要到哪里啊?”手用力地拍打着门,她快要急哭了。
第五章 符画鬼
  这些日子以来,我时而沉浸在冥想中,叶枯花谢,落英流水,都能在某种层度上给我感触,思讨道法的真谛;另一方面又为没有救下老材和老彭深感痛悔,如若当时技艺精湛,他们未必会死;欧阳去疾的骄傲,柳寻欢的轻蔑,还不时像一根针刺伤我的自尊,让我明白自己的肤浅。知耻而后勇,我痛下苦功,调查事件和学习的空余,修炼咒语符录,虽然碍于师门森严的门规,明月明不能传我技艺,却也细加指点,灵力突飞猛进,与从前不可同日语。
  我默念清心咒,清心咒的作用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果然见门上布了一层肉眼难以发现的黑气,门一定是为阴气所封。
  从衣袋里掏出张黄符,清声道:“鬼魅魍魉,嘛哞呢哄。”我一掌将黄符印在门上,门上现出黄光,像火山的熔岩蜿蜒流下,“轰”地爆裂开,木屑纷飞,宿舍的门已然破碎。灵符居然真的有用,初次交锋就旗开得胜不由胆气一壮,疾疾冲了出去,走廊上也是漆黑一片,只有几个因为在漆黑宿舍里呆不住出来闲聊的学生在抱怨停电,问他们是否看见个女生经过,都茫然摇头。
  我又惊又怒,身上簌簌发抖,当着我的面一个女生居然被鬼摄去,我决不能坐视不理,于是掏出木制小罗盘查看阴气去向。
  指针果然发生了异常的跳动,西方,我心中一寒,想到所卜之卦象中所述:上卦为巽,下卦为坤,为乾宫[风地观]卦。观者,观察戒慎之意,同时又有关闭之意,不吉;巽为长女,坤为地为阴在此卦中有坟墓之气,有女入墓之象,此女万万去不得西方,凶兆!
  我鼓起勇气,校准方位一路追去,慕容爽也跟了上来,一边喊:“等等我嘛。”她胆子倒真不小。
  突然指针上的动静消失了,就像从来都没有动摇过。
  我顿住脚步,像被钉子钉在地上,端着罗盘的手里满是冷汗,林玲被鬼带到哪里?此地远离了灯火,黑如浓墨的夜里迎面吹过一阵阴风,卷来几张落叶磨擦得地面刮刮响,我和慕容爽面面相觑都感到身上发冷。我回顾一路走来的方向,勃然变色,这个方向所指的地方很可能是学校的后山,而后山上只有座座荒坟,慕容爽脸色苍白,彷徨道:“是不是我们得罪笔仙了?”
  周围不知多了什么冰冷刺骨的气流在旋转,裤管猎猎发响。
  这个鬼出自学校后山,很可能是乱坟岗上星罗棋布中的任何一座。罗盘追踪到这里阴气就消失了,说不定这鬼并未走远,还藏在某处。
  我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张灵符,手一抖,火焰沿着纸张燃起,焦灼地火舌蔓延开来,一点点吞噬纸面,橘红的火焰逼近,所到之处化成灰烬。待火焰逼近手指,感受到灼热,我吐气开声,“现身!”拳头大的火苗飞出指掌,划破夜空,往一株树下疾飞去,飞快地盘旋,一圈圈削苹果皮一样将一个黑影子绕现身形。黑影子颇为意外,我弹指飞去一符,喝道:“鬼魅魍魉,退散!”
  黑影子倏地消失不见,林玲晕倒在树根下,我急忙抱起,喊道:“快走。”慕容爽惊慌地应声:“哎,那个人影是谁?”
  “别问那么多!”我脚下疾行,背后有股强烈的阴气不断迫近,我心知那鬼又追上来了。 幸好前面灯火渐明,阳气渐盛,眼看就要踏入灯光灿烂处,身后慕容爽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我心中焦急,只得跺脚返身,刚拉起她的手,抬头猛见前方一团滚滚黑烟扑了过来,仓皇之下无可防备。
  “着。”一点寒光打在黑烟身上,听得一声凄厉地叫声,黑烟消失无踪。
  一个白衣道人背负长剑站在前方高高的路灯杆上,临风而立,飘然如仙。
第六章 鬼气
  我吁了口气,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幸亏你来得及时。”
  明月明道:“它还没有死。”
  慕容爽悄悄拉我的袖子:“这仙人是谁?”
  明月明微微一笑:“茅山门下,明月明。”
  慕容爽见悄悄话被听见,伸了伸舌头,在身上翻名片,可惜没了,遗憾地说:“我叫慕容爽。”
  臂弯里林玲脸色如白纸,人中发黑,我道:“明月,你看看她怎么了。”明月明跃了下来,把住她的脉门,眉头皱起,目光闪动,似有件疑难之事。
  “她阳气衰弱,又遭阴鬼挟持,阴气已入脉象。”
  “很严重吗?”
  明月明伸出右手食指,往天空一指,闭目念了密咒,猛地戳在她眉心上,林玲霍地睁开眼睛,瞪得溜圆,目露凶光,张口往我手臂咬来,明月明又飞快地在她眉心上戳了一指,林玲嘤地一声重倒回我臂弯。
  “不妨事了,注意好好休息,抓些滋阴补身的药方煎几副药服用,可保无虞。”
  慕容爽点头,“我记下了。”
  明月明负手而立,凝望着后山方向良久,才沉沉道:“后山不简单啊。”他是不是也看出了什么异样,我不禁回想起老材死去的那个夜晚,树干上神秘的红泥鞋印和欧阳去疾遥望后山时眼里闪过的忧郁。
  “怎么不简单?”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凡是高深莫测的人总喜欢故弄玄虚,我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寻根究底,道:“今晚怎么突然大驾光临。”
  “我要回全国道教协会复命并上缴地母真经,临行前来和你说一声。”
  他已在这个城市逗留了不少时间,挽留是不合情理的,我背负起林玲掉头就走:“不送。”朋友间相聚时欢别时难,我和他心照不宣,决不让离别的惆怅哽阻心头。
  “接住。”他飞出一件物事,我张嘴咬住,是一个丝囊,在嘴边悬荡。
  “我不在,一切都靠你自己应付,你行的。”他边说边走远,话尾“你行的”三字加重了语气。
  我压抑住激动,从上次事件起,我不知觉地堕入了志气消沉的边缘,,虽然自己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我心底潜意识里对自己能力有苦闷的质疑。明月明正是看到这点,才没有做任何交代地离开,因为他相信我能重新振作起来。
  慕容爽也感受到了我和明月明之间的约定,“一刀加油。”
  我胸中热血澎湃,迈着大步走在前面。
  送她们到女生宿舍楼下,慕容爽叫了几个女生一起把人抬了进去,我疲惫地返身回宿舍。夜深人静,校园里行人渐少,我穿过一片阴暗的树荫,路灯的光线射不透浓密枝叶,环境清冷寂幽。
  颈上突然多了几滴湿津津的液体,顿住脚步,伸手一摸,滑腻腻的,放到鼻端一嗅,一股血腥之气,我大惊失色,仰头一看,一张狰狞的脸孔吐出长舌头,颈子上勒着条绳子,借远处依稀的灯光,看清楚这人居然是莫愁,裤管还淅沥地滴着血。
  他的胸口上开了个大洞,心脏赫然不翼而飞,失心女终于在沉寂一段时间后再度出现了!我回想起莫愁的忧郁话语,后悔不迭,开始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那个梦的确相当蹊跷,可能隐含了整个事件的关键,可惜我当初武断地认为他是神经衰弱说的胡话。
  夜风摇荡着尸身,我向尸体拜了拜,默默许愿,誓将失心女妖氛扫平干净。
  等警方录完口供,已经是夜半时分了,我蹲在一边,默默看着蒙着白布的担架抬上车,肩头上放下一只有力的手,警察老蔡递了根烟过来,“要吗?”
  我向来不抽烟,这时候心里惆怅失落,接了过来,老蔡又凑上火,烟头红光顿炽,映亮我的脸庞。
  我狠吸了一口,却被呛得连连咳嗽,老蔡哈哈大笑,拍拍我的肩膀,在我身旁坐下,“听说你经历了不少灵异事件,上次吴量材死亡一案你也在场。”
  “怎么?你怀疑我?”
  “照一个办案人员来说,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他半开玩笑的说。“你说说对这个事件的看法。”
  我望了他一眼,鼻孔里出了声叹息,“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老蔡一怔,站起身来,眯缝着眼睛望天色,“这世界上有鬼吗?”不知是问天还是问自己。

[ Last edited by 粉色小猪 on 2004-10-29 at 11: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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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11 19: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尸变
  第二天听历史课的时候,教室门外有人朝我方向招手,是传达室的钱师傅,我往四周看了看,确定他是在叫我。
  “有警察找你。”老钱见到我就说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我趴在走廊栏杆往下看,楼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警察,正等人,不时抬腕看一下手表。我满腹疑云,警察找我有什么事?
  来到楼下,两个警察迎了上来,“你是宁一刀吧。”高个子警察朝我亮了下证件。我点点头,“我是。”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一起事件。”他拉开了警车的后座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镇定地坐到车上,还没系好安全带,车尾旋即喷出青烟,驶出校门,汇入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
  行驶到立交桥时,前面副驾驶座上小个子警察侧头道:“听说你见过鬼?”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这种传闻,谨慎地道:“一两次吧。”
  他扒下帽子,抚抚短发硬直的头,思索一样,然后重戴上,“那你说鬼是什么样子。”他犀利的眼光盯着后视镜里我的表情。
  我靠到软绵绵的车座上,疏懒地道:“和人一样。”
  两警察不再出声,但我看出他们心里都有点恐惧,恐惧已从他们难以掩饰真相的瞳孔里流露出来。
  等待我的将会是件什么样的事?
  远远看见前方有交警举着白手套在疏通车流,警车拐进弯道,后面的车辆都被拦住改道,这里似乎是施工工地,场地泥泞,停了几辆警车和救护车,不少警察分布在这附近。看得出来,一定有大事发生。
  老蔡眼里布满血丝,点上根烟,“你来啦。”
  我看看四周的环境,似乎有印象,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应道:“来了,你找我?”
  老蔡嘿嘿笑:“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突然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挪动脚步,我跟在后面,眼前出现一个大坑,不,应该说是墓葬,一副棺椁停在深达数米的土坑中,坑底积了些黄浑的地下水,有半边棺盖淹没在水里,露出的那部分棺盖黑漆描金,看得出,墓主是户殷实富裕的人家,让人震惊地是,棺盖扔到一边,棺椁里面躺着的尸体却不见了。我心里有股凉意掠过。
  “这就是新闻里报道的墓葬。”
  我心里一震,难怪觉得有些眼熟,
  “就在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重大人员伤亡的案件,五个守夜的民工离奇暴毙,而棺中的尸体也不翼而飞。”
  现场边上,停放着五副盖着白布的担架,几个医护人员肃手而立,老蔡感到头痛地抚着额头,长出口气:“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走过去蹲下身子,紧张不安地揭开一角,一双瞪得死鱼般突出的眼睛赫然映入眼帘,仿佛见到了无比恐怖的事,脸色发绿,居然是胆汁都被吓破了。
  “是吓死的。”我沉沉道。
  老警察深吸了口烟,“你的看法和法医的初步验尸结果相同,问题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恐惧。”他用的是“东西”二字,显现出他谨慎负责的态度。
  “价值不菲的殉葬品纹丝未动,只是尸体失踪了,这说明了什么呢?”我望着老蔡。
  老蔡畏冷地缩了缩肩膀,眯着眼睛大口地吸了口烟,断然道:“我不知道!”
  我明白他的苦衷,基于他的立场,他是不可能下让人匪夷所思、荒诞无稽的结论,而且这结论是这样的恐怖可怕。
  “队长,有电视台的记者要对你进行采访。”一个警员道。
  老蔡整整领带,“好,我马上就来。”
  稍远处,电视台“城市热线”的采访车已经准备就绪,炮口般的摄像机对准了老蔡,老蔡从疲倦的脸上挤出丝微笑。
  电视台的女记者照例对着镜头介绍:“现在您收看的是城市热线栏目,对于近日我市新出土陵墓文物遭窃事件专门采访负责案件的市刑侦1队的蔡队长。”然后转头把话筒举向老彩面前,殷切地采访,“请蔡队长谈谈此次事件的发展,有什么线索?”
  老蔡哆嗦了下嘴唇,终于道:“根据我们警方多方面各个渠道详细认真地调查分析,得出初步结论,这很可能是一起恶性杀人盗窃文物事件,目前警方已将目标锁定在几个文物盗窃走私集团上,相信很快就有消息,请广大市民放心。”
  我分明看见陆队长眼里闪过不易捕捉的无奈。
  我无心再听下去,漫步在坑边行走,瞥见一处堆起的黄泥露出半边石头,心中一动,动手扒开黄泥,黄泥掩埋的是一块墓碑,我伸手擦拭,朱色的字迹渐渐现出:显考李氏德公旺风之墓,落款有长男建阁,次男建亭,长孙俊伟。。。
  我心中抖然一震,猛地回想起来一件事来,发黄纸面,精致的毛笔小揩,记载着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件。是他,原来是他!棺材里躺着的人就是神秘家谱里记载的祖父,虽然家谱避讳没有道出祖父的名字,但按班辈,正是排在旺字上,李旺风,是了是了,一定是他。
  想不到在地下长眠了近百年,而今他复活了!我缓缓站起身,觉得有些晕眩,头顶压着山峦般浓重的黑云,阴风凛冽地吹,扬动我的头发衣袂,我的心却比这风更冷,再也感觉不到丁点暖意。
  李旺风会到什么地方去,这城市每个阴暗的角落都可能潜伏着难以想象的危机,而人们却毫不知情,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我悲哀地攥紧拳头。
第八章 阴魂不散
  接连几天,我不断从警方那里听到人员失踪的消息,银河小区,一名深夜打麻将归家的中年妇女失去踪迹,静安路栗子园734号户主三日未见,物业公司打开门一看,现场只留下一具挂着肉丝的白骨。这一切的疑点都指向李旺风,他穷凶极恶,嗜人肉成性,不知还要做下多少人神共愤的事。
  警察局里,挂着一幅大地图,标明了辖区的巨细位置,老蔡用一根教鞭点着地图,“从案发的情况看,犯罪分子目前很可能在这一区域内活动,并且逐步向西移动。”我顺着他指点的方位,心中一凛,照这个趋势看,李旺风正往学校方向靠近,他想干什么?我脑海里浮现过一个长袍马褂的男子躺在黑漆棺材里笑的诡异样子,头皮一阵发麻。
  有人推门进来:“队长,昨天晚上又出了一桩案件。”
  老蔡额头暴露的青筋跳动,“死了几个?”
  “没死,那女的还活着。”
  老蔡精神一振,“那她一定看到凶手的样貌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在外面,我去带她进来。”
  一会警员就带着一个披着外套,搂着肩膀的女人进来,脸色青白,眼睛惊慌失措地四处看,身上仿佛很冷,不住微微发抖。
  老蔡道:“请坐。”递了杯水给她。
  女人怯生生地坐下,手里捧着杯子。
  “你昨天晚上遇到什么了?”
  “啊!”女人惊叫起来,杯子撒到地上,捂着耳朵,疯狂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看来她是受惊过度,我和老蔡交换了个眼色。
  老蔡说:“其他人先出去。”
  室内的人员马上收拾文件离开,就剩下我、老蔡和女人。
  老蔡看了眼笔录,抬眼道:“范晓娟。”
  女人惊魂未定地点点头。
  “你别害怕,这里是警察局,换句话说就是以前的衙门,威严重地,鬼是不敢进来的。”老蔡让其他人出去,就是不想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个鬼字。“这位是我们警方专门从远地请来的法师。”
  我一怔,见老蔡冲我使个眼色,心里当然明白他是要我配合,便点头:“我活了七十多年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范晓娟大奇:“你七十多岁了,怎么看起来还那么年轻?”
  老蔡笑道:“道法高强之人总是驻颜有术。”
  范晓娟居然轻易相信了,如换到平常未必会信,只因为她遭遇到一辈子最骇人的事,才相信世上无奇不有。
  老蔡又倒了杯水递给她,“怎么样,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范晓娟询问地看我,我点头鼓励道:“说说看。”
  她转动着手里捧着的水杯,心情稍定,“昨天晚上,我从公司回来,因为想赶时间,所以穿往平常不经常走的一条小巷子。”
  然后在深幽寂静地巷子里,她看见暗处有一个人蹲在墙角,她匆匆想超过,那人却回过头来,嘴边尽是鲜血,手里拿着一根人手在啃。
  说这番经历的时候,她晕厥过去一次,我又掐人中,又给她喂水,才苏醒过来。
  “我慌不择路地跑,鞋跟都断了,就脱掉鞋子跑。”
  我才注意到,她脚上套着双拖鞋,应该是警方提供的。
  “那后来你是怎么逃脱的呢?”
  范晓娟一回想起当时魂飞魄散的经历就紧张得语无伦次,但总体归纳起来是这个意思:当时,她已被逼到墙角,眼看就要被害了,天上突然打了个雷,那只血淋淋的手快要扼住她的咽喉,却因为惊雷打了个颤,转身跑了,撞到墙里消失不见。
  问清楚事情的经过,老蔡叫人带她下去休息。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老蔡转头问我:“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鬼还会来找她。”
  老蔡脸色一青,“这鬼不肯放过她?”
  “鬼其实是最执拗的,要杀一个人必定穷追不舍,没听过那句话吗?
  “什么话?”
  “阴魂不散。”我沉重道。
  老蔡说不出话来。
第九章 杀猪英雄
  老蔡端起办公桌上的白瓷茶杯,心烦意乱地灌了一口苦涩的茶,瞟向我,“你到底给我想个办法啊。”他真是快给逼疯了,神色憔悴、疲倦,眼球里布满血丝。
  我当然考虑过这个问题良久,自古以来,鬼只怕两种人,一种是大德大贤的圣人,一种是杀气弥漫的凶人。当今圣人固然难觅所踪,但凶人总是有的。
  老蔡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要借个杀人犯去对付鬼了。”
  “不错,真正的凶人不惧鬼神,不怕天不怕地,要制服这个鬼只有这个法子。”
  茶杯递到唇边,老蔡静止不动,保持这个姿势,沉思良久才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好,我给你去提人。”做出这个决断必须担当一定的风险,要承担囚犯借机逃窜的责任以及引起的恶劣后果。
  审讯室里一排靠墙站着几个身着囚衣的犯人,个个头皮青亮,相貌凶狠。
  我和老蔡站在玻璃后,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
  “第一个叫赵强,抢劫杀人,杀了三个。”老蔡介绍。
  这个人三角眼,眼皮耷拉,凶狠狡猾的样子。
  我摇头,“不行,这人欺软怕硬,骨子里胆小畏死,贫贱之命。”
  “第二个叫鲁爱军,强奸杀人。”
  “下一个,这个枪毙都算轻的。”我最痛恨强奸犯。
  老蔡看了我一眼,接着道:“第三个叫李丙业,抢劫杀人。”
  “下一个。”
  “这个叫李平。”
  “下一个。”
  老蔡忍住不耐烦,“这个叫万绅,抢劫杀人。”
  我仍旧摇头:“不行。”
  老蔡道:“你到底挑哪个?”
  我目光在角落里一个小个子身上停了下来,在一排高大凶狠的犯人里,他显得瘦小斯文,表情极其平静。“他叫什么名字?”
  “王沧海,碎尸杀人。”
  “为什么杀人?”
  “他哥哥外出经商,嫂子和人通奸,他一怒之下把嫂子和奸夫都杀了,杀了之后,在客厅里呆坐了半天,将血迹冲洗干净,把尸体拉到浴室料理了,最荒唐的是他居然把人肉拿到摊位上去卖,后来有人煮菜时发现锅里有人指甲才事发。”
  “他是屠夫?”
  “是,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入了这行,可以说是一把屠猪的好手,同监的犯人都叫他杀猪英雄,再世武松。”
  我盯着王沧海看了几分钟,斩钉截铁道:“就他了。”
  我说话的同时,王沧海抬头往我的位置看了一眼,我肯定他感觉到我了,我心道:“朋友,久等了。”一把刀再锋利也要等到好主人,同理,一个人再有才能,也要遇到伯乐。
  听到镣铐的叮当做响,王沧海被警员引了进来,室内顿时一暗,他一声不吭,走到椅子边,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虽是随随便便一坐,却有一股浓重的杀气瞬时弥漫,“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他貌不惊人,但说话气势杀气充盈。又见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一定长于用刀。
  “有生命危险你愿意去做吗?”我盯着他道。
  “横竖一死,死前做两件好事也痛快。”
  “连鬼都不怕?”
  “鬼怕我才对。”他不屑道。
  “那你就去死吧。”我笑了。
第十章 杀意镇河川
  一个矮个子警察附到老蔡耳边请示了几句话,老蔡目光停在王沧海身上,“你想要你入监时被警方扣压的物件。”
  王沧海道:“是,我办事用得着,没有那个我不塌实。”
  我问:“是什么东西?”
  “他的刀,杀猪刀。”
  我和老蔡交换了个眼色,均想,这次的任务极其凶险,而且屠鬼镇妖总须要武器的。
  老蔡深思熟虑,终于同意,“好,但我警告你别玩花样,你要是立了功是可以减刑的,千万不要鬼迷心窍,做出让自己没有退路的事。”
  王沧海道:“您放心,经过政府教育,我思想大有进步,我理会得。”
  矮警察取了档案袋来,从里面倒出一根皮带,和一把刀。
  王沧海贪婪地接到手里,装备起来,我见他腰上捆的这根赭色皮带,由于年深日久,有的地方发黑,有的地方磨损残缺,却醒目地插了把屠刀,这种刀在肉行里经常可以看到,刀面宽而短,颜色黝黑,刀口磨得雪亮照人,刀柄是软木所制,绕缠的白色丝线,已被汗水和腻垢染黑了。古话说疱丁解牛,想必说的就是这种人物,对动物的骨骼经络了若指掌,刀锋顺着骨肉肌理,削刮切割,宰杀牛畜多年,刀锋毫不受损,还如新买的一般。
  我问道:“为什么非要这根又旧又破的皮带?”
  “这是十年前我哥买给我的。”他眼里亮晶晶的,吸了下鼻子,转头望向窗外,“阳光很好呢,我能出去晒晒吗?”在监牢里呆得久的人,都会错觉身上都发霉了。
  老蔡看了他一会,挥手:“去吧,别打歪主意。”
  “是。”他礼貌地鞠个躬,向门外走去。
  门外飞进一只苍蝇,矮警察叫,快赶苍蝇出去,原来老蔡最讨厌苍蝇,要求部属在办公地点保持干净,要是被他发现会被不留情面的责骂。
  噌地一亮,室内又阴了下来。
  我叹服地拍手,由衷赞道:“好刀法,我已想不出本地还有谁能和你并驾齐驱。”
  身后矮警察诧异道:“好刀法?我怎么没看出来,挥刀的姿势充其量就是个杀猪的而已。”
  老蔡脸色凝重,深沉地望着王沧海溶入阳光的背影,“你们给我好好看着他,千万别给我捅漏子。”
  矮警察不解队长为什么这样如临大敌地小题大做,犹疑着蹲下身子一看,悚然低呼了声,身子往后一仰,坐倒在地,舌挢不下。灰蓝色的地砖上,一只苍蝇赫然一剖两半,翅膀尚在扑腾。他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真是好刀法。”
  这样的一刀,真可用快如闪电来形容。
  我跟了出去,见他倒在墙根下坐着,让阳光懒懒地抚着自己。
  我到他身边坐下,“怎么,很久没晒太阳了。”
  “是有不短的时间了。”他脸色有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你的事我听说了一点,就是不明白一件事。”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杀人还要碎尸?”
  “恩,我想听你说说。”我坦白承认。
  他依着墙,眼光向着天上,神情落寞。
  “我父母死的早,哥哥一手把我带大,要是有人欺负我,哥哥总是不顾危险保护我,有几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但是我们穷得连买药水的钱都没有,记得当时我哭着看着他血流不止的伤口,哥哥却摸着我的头,笑着告诉我,要好好读书,千万别打架了,从那天以后,每个学期的考试,我的成绩总是全年纪第一。”
  他感伤地微微一笑,眼神睿智,看得出来智商很高。
  “但是我想,要是以后还有人欺负我们咋办,哥哥不善打斗,以后哥俩总不能被人骑在头上拉屎不敢抵抗吧,于是我悄悄练刀,没钱买刀,就用菜刀练,整天对着假想的敌人劈砍,久而久之我发现自己的刀法越来越快。”
  “那年,街道上来一伙外地人,领头的叫豪哥,纹身的肩膀上总抗着一把沉重的鬼头刀,挨家挨户地收保护费,有不识相的人去警察局报警,在半路上就被打得残废了,打电话去报警,接线员却说没空管这些小事。”
  “大家敢怒不敢言,我当时还读初二,不大懂事,有天放学回家见哥哥鼻青脸肿全身是伤地在涂红药水,我叫他上医院去包扎,他却忍痛说没事,问他为什么受伤,他说是跌跤,我半信半疑,心想跌跤怎么会全身头脸都伤的,出门去打水给他洗脸,就听邻居在交谈哥哥没钱交保护费,水果摊被人砸了的事,这水果摊可是我们哥俩赖以生活的饭碗啊。我当下二话不说,到厨房里拿了刀就冲了出去。”
  我听得入神,见他身材不高,初二的时候自然更形瘦小,这样的躯干里却有着刚猛无畏的血气。
  “身后听见哥哥着急地喊,老二,快回来,水果摊咱不要了,快回来。我听到这话鼻子一酸,眼睛都模糊了,回想起哥哥在烈日下炙烤,寒风里瑟缩,只是为了守这个活命的摊子,为了能赚钱让我读书,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苦。我真是越想越气,胸膛里的血恨不得都冲出来似的。”他咬着牙齿,怒气好象到现在都没有消。
  “到了街头,那伙流氓正在桌球台旁边玩乐数钱,一个黄毛说,今天那个卖水果的傻B真好笑,抱着老大的腿哭,真他妈的没种。我大喊一声,你他妈的才没种,那伙人眼光齐唰唰地射了过来。”
  一个瘦弱的少年,拿着把缺口的菜刀,站在夕阳余辉的街口,激动地喊,你他妈的才没种。而他面对的是一伙无恶不作的流氓恶霸,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胆色,年轻的血管里愤张着怎样的万丈豪情,此情此景已让人热血沸腾。
  “那伙人纷纷丢下手里的扑克、球杆围了上来,当时我居然没感到害怕,于是就冲了上去,我砍倒那伙人用了半小时。”他说得虽轻描淡写,当时的惊险血腥却可想而知。
  “等砍倒最后一个敌人,转过身来,面前突然亮得睁不开眼,一柄亮晃晃的宽背刀反射着夕阳的红光刺在我眼睛上,一个人周身也溶化在血色里。他就是豪哥,他介绍他自己是少林叛徒,呵呵,不知是不是自吹自擂,我现在在监牢里听得多了,出来混的个个都要给自己安排一个响亮的来头。”
  “那豪哥厉害吗?”我话一出口,微微有点后悔,觉得自己问得像个好奇的孩子,似乎怕他轻瞧似的,我心里不知不觉,已经当他是个英雄了。
  “豪哥的刀法倒也是一流的,刀沉力猛,我当时年纪小,刀一相交,虎口就裂了,连忙换了左手,再也不敢和他刀相撞,只凭快刀攻他下三路,我知道他身材高大,下盘必定不稳,身形远不如我灵活。”他处变不惊,还能这样冷静地分析问题,在一个初二的少年来说,实是难得可贵。
  刀锋相撞击的叮叮当当金铁声震彻了倒满人体的街道,回响在少年的耳鼓。
  “后来呢?”
  “后来,他就带着他的一条断腿和一帮兄弟走了。”王沧海啊了声,“你看,说着说着就扯远了。”
  我忙说:“不会不会,听得舒服。”
  王沧海哈哈一笑,“嘿,还是你们好,我挺羡慕的,能好好读书,将来能有大出息。”
  我说:“你也还年轻啊。”话音一顿,突然想起他的囚犯身份。
  王沧海摆手说:“不说了,不说了,我认命,遇着那个贱人,算我倒霉。”
  “你嫂子?”
  “恩,刚开始还挺贤淑的,后来哥哥外出经商,就越来越不象话了,整天和男人勾三搭四,我劝过几次,反给她骂了回来。那天卖完肉回家就看见丑事。”
  “我原也不想杀她,想教训下算了,等哥哥回来和她离婚罢,没想到她出言不逊说哥哥是个太监,办不了事,是个没种的男人。我当时就气急了,从篮子里拿出刀架在她脖子上,你别逼我。她轻蔑地笑,有种你就杀吧,你哥哥就不是男人,他的东西早就废了,是你害的,小时候他帮你挡人一棍,弄伤了那个地方,又没钱看病,就废了。
  她一说完,我的手就抖了,哥哥从来没对我提起过,难怪哥哥对她百依百顺,低头看那男人跪在地上哭,饶了我吧,是这个贱女人勾引我的。女人啐了他一头脸,哭什么哭,和我一起死吧。我怔了半晌说,那这个男人有什么好?贱人不知廉耻地说,他的家伙很大,能满足我,我会很舒服很爽。她这话一说完,我一刀切了下去,正好切断她的喉管,气管里呛进血,呼哧呼哧地响,她还出了最后一口气,说做鬼也不放过我们兄弟,我恨从胆边生,心想那我就要你做鬼都不敢来找我。”悠悠地出了口长气,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好象上面还血淋淋一般。
  我听出一身冷汗,觉得他身上的杀气更浓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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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11 2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刀锋照魅脸
  按照计划,我和老蔡、范晓娟、王沧海在太阳落山前来到范晓娟遇袭的巷子布置。
  我和王沧海、范晓娟先行下车,正走到巷口,听得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兽吼,巷里窜出一条高大的犬类,足有半人高,骨架健壮,皮毛厚实,碧蓝眼珠森冷地闪着凶光,嘴唇流液,模样极其凶狠。说实话,我从未见过这样让人从心底觉得震栗、恐惧的动物,是种本能上临对危险生出的恐惧,一瞬间感觉生死仿佛操控在它齿爪中。
  范晓娟吓得面无人色,躲在王沧海身后瑟缩。
  王沧海紧紧刀柄,我按住他的手,低声道:“别惹事,镇定点。”
  一个怪异的声音尖声道:“咯咯,你们找死啊,知道这是什么狗吗?”狗身后露出一个干瘦的男人,脸色青白,似乎用过化妆品,下巴刮得光光的,颈子上挂着条耀眼的拇指粗金项链,他的声音尖细得刺耳,“这是藏獒!懂嘛,土包子,要是被它咬死了本人概不负责。”身子扭捏,还做出一个兰花指。
  藏獒之凶猛可博狮虎,是首屈一指的犬中之王,在藏边牧民用来防狼,高原上野狼凶残,早年曾发生过一个班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被吃光的惨事,而藏獒却能震慑狼群不敢轻易侵犯,可见它的勇猛善战,被藏民视为神兽,佛庙里多有供奉,但其野性未泯,常致伤人,故政府不允许民众自由豢养藏獒。
  这附近是居民聚地,这人妖不顾旁人安危,上街溜善攻击陌生人的藏獒。
  王沧海瞳孔收缩,森森然道:“有钱就不叫别人活了?”人妖被他锐利的眼光吓退一步,干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暗暗摇头,王沧海杀机已动,照他的面相看,法令纹入嘴,额头纵列三条横纹,今生难逃牢狱之苦,正是因其太易冲动丧失理智所致,如若换个混乱时代,定是锄强扶弱的英雄豪杰。
  藏獒最是护主,忽地扑了上来,王沧海一把将呆若木鸡的范晓娟推远,躲避中自己肩头上被利爪划出一条血痕。
  藏獒和王沧海已互换方位,一人一兽对视,藏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爪子上尖利的指甲根根扣在地上,听得到摩擦粗砺地面发生的沙响。
  王沧海的手还捉在刀上,一动不动地逼视着藏獒。
  那人妖尖着嗓子,幸灾乐祸道:“你这个土包子,巴鲁,上,快咬他。”
  藏獒身子一沉,作势待扑,但威猛的躯干僵持着不动,人妖跺脚催促:“上啊,巴鲁!”我却看出王沧海的凌厉杀气在和藏獒微妙的对峙中隐占上风。
  终于,藏獒呜咽一声,竟夹着尾巴跑了,将人妖撞了个筋斗,摔坐地上,他不能置信地望了眼王沧海,白日见鬼般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范晓娟鼓掌崇拜地道:“好厉害,你真了不起。”
  王沧海淡淡一笑,手缓缓松开了刀柄。
  我仔细打量这条巷子的布局,窄巷是两栋高楼间的夹缝,抬头只望得见一线天空,终年难见日光,深深地延伸着阴凉,发霉的墙壁上铺设了许多线缆,塑料外皮上凝悬了湿冷的水珠,路面上落满了陈旧的垃圾、塑料袋,有些地面生出了绿苔野草,可见平常来往的人很少。
  我要赶在太阳未落山前,在这条阴暗潮湿的窄巷里用事先准备好的青竹枝布成一个阵,竹管中灌满特制的朱砂,朱砂加二十七味药炼制,有驱魔镇邪之功效。
  我将竹枝逐一插在地上,所幸地面没铺过水泥,土质虽然紧密,却尚可插扎。小心谨慎地按北斗七星位置布下阵法,这个阵就叫作七星安魂阵,能抗邪魔侵袭。
  范晓娟脸色煞白地坐在其中,双手合十,紧闭着眼睛不停念叨,神仙保佑。
  王沧海手按刀柄笔直地站在阵外,低垂眼帘,一副敌不动我不动之势。
  我和老蔡隐在暗处,老蔡脚边堆了一地烟头,看看天色,用肘推推我,“哎,我说这鬼怎么还没来?”我伸指在唇边,“稍安勿躁。”其实我心里比谁都紧张,这是我一手策划的对策,范、王二人若有闪失,我难免悔恨终身。
  一团乌云掩过下弦月,夜色纱幕笼罩小巷,小巷里寂静。
  巷子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两声短而急促的惨叫,像颈子突然被人折断了一般,我脸色一变,“你还埋伏了人手?”
  老蔡额头上沁出冷汗,“我,我就让两个人在那里看着。”
  我知道他在防备王沧海逃窜,便摇头叹了口气,“他来了。”老蔡当然知道我说的他指的是谁。
  贴地刮起股阴风,刺浸肌骨,让人觉得张目视物困难,我用手遮在眼前,竭目望去,见前方黑黝黝的巷尾,飘忽雾气里行来一个人影,笃笃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传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上。
  王沧海警觉地睁开眼睛,“你终于出现了。”
  李旺风脸形瘦削,身穿长袍马卦,黑色的绸布下摆在穿巷阴风中猎猎作响,脚上套着双黑棉布鞋,若不是眼球灰白,唇边鲜血淋漓,长胡须上挂满了血珠,倒还真像电视剧里的乡绅。他面色木然阴森,没有半点人气,仿佛有种阴沉晦暗的气体笼罩着全身。范晓娟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感应到阴森恐怖的气氛浪潮般推涌扑来,身体紧张得痉挛,颤抖地合十膜拜,口里念念有词,无非是神仙保佑之类。
  李旺风一步步挪动,身体的关节僵化,使他走起路来像个直立的圆规,朦胧模糊的夜色下,显得分外诡异可怖。
  本来慢吞吞走着的李旺风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王沧海身后,两爪尖利指甲深深扣进他的肩头。王沧海闷哼一声,反手抽刀往肩上一削,李旺风突然消失了,又出现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
  老蔡的手紧张地抓住我的肩膀,李旺风的关节虽然僵直,速度之快却出人意料之外,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王沧海到底有没有胜算?
  王沧海肩头泊泊流血,却不以为意,全神贯注地看着对方,预防他的下一步动作。
  李旺风果真迅疾如风,来去飘渺无影,听得一声声撕裂衣裳的轻响,王沧海身上的伤一道道的多了,险象环生,好几次都几乎丧命。
  我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风吹过,更是阴冷冰寒。
  王沧海低头看胸膛上刚留的五道指痕,若不是退得及时,心脏都要被这一爪抓出来了,他伸指摸拭伤口冒出的鲜血,放到口里一尝,眼里陡然射出凶光,他的瞳孔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分散状态,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螳螂的复眼,专注、精明,恃机而动的狡黠,使他表现出超越常人的能力而更接近于野兽。
  李旺风再度袭来,王沧海就地滚去,刀光雪亮,整条巷子都闪了闪,犹如夜空闪电。
  两人背对背站着,一动不动。夜风呼啸,李旺风身形一歪,他的左膝盖已被刀剔了下来,整条小腿在身形交错的瞬间被肢解了。
  王沧海把刀横举在嘴边,伸出舌头顺着刀身方向舔了过去,舌头上似乎有倒刺,刮得刀锋噌噌响,冷冷道:“让我超度你吧。”刀光乍涨,听得密如急雨的噌噌刀骨磨擦声,我急现身道:“可以住手了。”王沧海这才胸膛起伏地呼哧喘气,这一战惊心动魄,耗尽了他的精力。
  只见李旺风倒在地上,两条腿已被快刀分解卸下,断处冒出酱紫色的污血,李旺风却似全无痛感,张大嘴不停地想撕咬,我在他身上贴了道黄符,安抚他的魂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他脸朝遮着乌云的弯月,嘴张合着,看来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在地下的百年里,声道都萎缩黏结了,他现在只是个没有神志,嗜吃人肉的怪物,可他为什么朝一个方向不懈移动,难道学校方向有什么他潜意识里想要寻找的东西,我陷入了沉思。
  李旺风耳孔里爬出条黑忽忽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条褐色的虫子,顿时倒抽口冷气,头皮发麻,紧接着他的眼珠也被顶了出来,尸虫早腐蛀了他的脑颅,老蔡提了桶汽油浇到尸身上,两指夹了根烟深深吸了口,“快走吧,这里是人间,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将烟头扔上去,火光顿时熊熊,黑烟滚滚冲霄。
  这时警车和救护车已嘈杂聚集到巷口,王沧海的伤势严重,伤口流出乌血,看来是中了尸毒,被赶来的警察抬上担架送往医院治疗。
  老蔡拍拍我的肩膀,沉重中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还好,事情终于摆平了。”
  我心想,“你的事情摆平了,我的事情却还没开始,失心女,你到底藏身在哪里?”
  可是,第二天,我就接到老蔡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他语气烦躁不安:“王沧海那家伙昨天夜里从医院逃跑了!”
  我怔然地合上手机盖子,喃喃道:“跑了,真傻。”
第十二章 禁咒有妖邪
  四楼7号,我对着手上的纸条望望门牌,伸手在铁栅门边按响了电铃,嘟嘟尖锐的电子声,隔了两分钟还没有人应门,我想大概没人在家吧。
  我正转身,听得身后门开了,一个男人无奈的声音:“我跟你们说了,他没有回来。”我回身,见他满脸憨厚朴实的模样,道:“你是王实山大哥吧?我是王沧海的朋友。”
  王实山有些意外地哦了声,打开铁栅门,“请进请进,大清早就有警察上门来调查,所以我还以为。。。”一边去倒茶,“你坐你坐。”
  我依言坐下,屋里的陈设朴素,就一台二十一寸的电视,一台掉漆的冰箱,天花板上悬着个吊扇,一盏有罩的白炽灯,还有我坐着的这张布沙发,对面的灰黄墙壁上挂着张结婚照,我起身过去看。
  王实山苦涩地一笑:“我老婆,死了。”
  相片上,年轻的男女幸福地笑着,谁也料不到今后的结局如此的悲凉。
  我不知说什么好,咳嗽了声,“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没关系,反正我习惯了。”
  习惯了,习惯了死亡吗?看着亲人一个撒手而去,心里那种空寂孤独让他看淡了人生吧。我看到黑漆的供桌上摆着四个人的相框,都是黑绸包裹,其中他妻子的相框是新扎的,王实山用抹布小心地擦拭着,不时往玻璃上呵口气,仿佛在和相片里的人交流说话。
  我注意到供桌上放置着一块玻璃,下面压着一张三寸黑白相片,我伸手拂净玻璃面上掉落的香灰,是张全家福,一个男人身着中山装英气勃勃地面对镜头,不苟言笑,旁边是一个带着纱巾的妇女,脸上微微带着温和的笑容,膝盖边靠着个剃着潘东子发型的儿童,眼睛细眯着,憨厚老实。还有个年岁更小的孩子,捏着小拳头,一双眼睛瞪着镜头,像是愤怒,又像是仇恨。
  我心里不知怎么有种莫名其妙的不适感,如果要仔细想,却又说不上来。我分别看了其他几张相片,王氏兄弟双亲早故,因此遗像都显得年轻,王实山又拿起来个相框擦拭,我注意到相框有四个,父母占了两个,妻子占了一个,那现在他手里擦的是谁?
  我从抹布移动的空隙间看去,是张发黄的相片,一个带着红领巾的少年,衬衣的衣领卷皱,看起来家庭条件不好,满脸横眉怒目的表情。我问道:“这是谁?”
  “王沧海。”王实山淡淡道,湿布子在镜面上磨擦出吱溜让人牙酸的声音。
  我忍不住道,“可他现在还没判死刑,怎么就帮给他烧香了呢?即使是那样,为什么不用他现在的相片呢?”
  王实山认真地用布擦抹着包着黑绸的像框,“王沧海十四岁那年其实就已经死了。”
  我噔噔地退了三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那年他单身力敌一伙恶霸,虽然重创敌人,自己也身受重伤流血过多,还没抬到医院就死了,按照风俗,入棺收殓前,我帮他擦洗身子,数数他身上共有一百三十七个伤口,有深有浅,深及见骨的都有二十多处,就算他再厉害,也还是个孩子。”
  我浑身冰冷,一股寒意一节节打通脊椎,周围的气氛骤然阴森昏暗起来。我勉力抑制住想转身逃跑的强烈愿望,喘气道:“那他现在为什么还活着?”
  王实山停下手里的动作,望了我一眼,“你信不信,天地间有人能操纵生死?”
  我喉头滚动,半天才道:“难道你遇到了这样的奇人?”
  王实山沉浸在回忆里:“我和阿海相依为命,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当时真是万念俱灰,在坟前哭得天昏地暗,我记得,那天天气阴沉,旷野里刮着黄土风,一股股的黄沙漫过荒原,我觉得天地间再也没有让我活下去的意义。这时,路过一个外地人,头戴遮阳斗笠,笑容虽然亲切,却像是用胶水凝固的一样,显得阴森森的。他许诺救活阿海,但是要拿走阿海的灵魂,我什么也不想就答应了,他一伸手就从坟堆里拉出阿海,嘴里念着咒语,结果阿海真地醒转过来,外地人留下句话,记住,你的灵魂是我的。我欣喜若狂,追着他的背影,没注意脚下的土块,扑跌在黄土里,黄尘弥漫了我的视线,我嘶声喊,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停住脚步,侧过头,薄嘴唇一翻,露出颗闪亮的牙齿,叫我血妖吧。”
  这种邪恶高深的咒语已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拥有这样法力的人,足能憾动阴阳二气的平衡。
  王实山悔恨道:“可我万万没想到,这是噩梦的开始,我宁愿阿海平静安宁的死去,也不想看他扭曲挣扎的痛苦。”抬眼望我,梦呓地道:“你知道他大学毕业为什么去杀猪?因为他喜欢吃生肉,喜欢喝生血,有时候往往不用刀,就一口咬在猪的咽喉上,然后喉咙滚动,一口口咽下热血。”他的描述阴森到极点,我张大惊恐的眼睛,脑子一片空白地瘫坐在沙发上。
  难怪那只藏獒一见他就凶性大发,藏獒在西藏被称为神兽,自古相传能镇妖驱鬼,是不是藏獒看穿了王沧海面目下隐藏的秘密才这样烦躁不安。王沧海伤口流出的乌血也不是中了尸毒,而是他的血本来就是乌黑的,和李旺风一样!
  我又打了个机凌,想到他肢解李旺风时熟练的刀法,只有极其熟悉人体骨骼结构才可以做到那种出神入化的地步,难道除了嫂子和奸夫以外,他还杀过其他人?
  王沧海,你为什么死了,又为什么还留在世间啊,我心如乱麻。
第十三章 苦海泛爱恨
  “可你为什么要说给我听?”我不堪重压的呻吟道,神经像载重的绞索,越绷越紧,我仅仅是个自称是王沧海朋友的来客,初次见面他为什么就把家里最大的隐秘向陌生人倾诉。
  眼前落下一滴液体,绽在我脚边,乌紫色的圆润,我顺着滴落的方位抬头看,天花板上悬凝着几滴血水,我心里一紧,原来王实山要告诉的人并不是我。
  “从小,受到委屈的时候你就喜欢躲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但是你最相信我,所以这个秘密只有我才知道。”王实山还是不紧不慢地擦着相框。“听到警察说你逃跑的消息,我就知道你一定躲在这里。”
  天花板上推开一条缝隙,然后揭开,一张泪流满面的脸探出来:“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瞒我那么久。”
  “我怎么忍心说,你是那么热爱生活,你看。”他举起一张相片,“这是你拿奖学金时拍的照片,你说你以后要做个科学家。”相片里一个少年高举着红色塑料册子,满面阳光。
  王沧海痛苦地道:“你应该早告诉我,我早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有时候看到人的颈子会不由自主地幻想咬上去的情景,夜晚不断做着可怕的梦,自称是阴间使者的鬼卒带着铁链来锁我,有时候把我的头都扯掉了,还是没拉走,又有个浑身在血雾里的人,不断地伸长了手臂说,你的灵魂属于我。”
  “那你恨不恨我?”
  “不恨,我心里知道,你终是为我好。”
  “可是,我恨你!”王实山突然恨声道,抹像框的动作加快了,仿佛是在磨石上磨刀。
  “哥,你为什么要恨我?”王沧海落到地面,怔然道。
  “我这辈子,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我心甘情愿地做个小人物,梦想着有个快乐的家庭,这个家里有个妻子,有个自己的孩子。”王实山目光深邃地通往幻想的情景,越是这样向往,梦碎的时刻,心越伤。
  “可是你!”王实山手里激动地加劲,像框砰地破了,碎玻璃扎在他手指上,但显然,他心里更痛苦,“可是你把这一切都毁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她对我不忠,但是我从来不怪她,她是个健康的女人,当然有身理上的需要,只要她肯留在我身边就足够了,足够了啊。”他哆嗦着嘴唇,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年,眼里泛着泪花,痴痴地望着相框里的爱人。
  我在旁边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痛苦,他自认卑微,身理残缺,怀着一个很普通的愿望,最后却仍残忍地被剥夺了,而终结他心中仅存希望的居然就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弟弟,这是场悲剧,悲剧总是把美好的东西残忍地撕给别人看。
  王沧海手足无措,惊惶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单杀了你嫂子,还连她肚子里的你的侄儿也一起杀了。”
  我和王沧海都吃了一惊,“可你。。。”
  “不错,我是没有性能力,但到医学院提取了精子,用人工受精的方法使你嫂子怀孕,她有一个月身孕了,你知道吗,一条幼小的生命,一个我最后的希望,我再也没有希望了啊。”王实山的话语血泪斑斑,肝肠寸断。
  王沧海浑身剧烈地发抖,脸痛苦得扭曲,“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手起刀落,一刀刺穿了自己的肚子,巨大的疼痛使他向后倒,窗户玻璃碎裂,整个人掉了下去。
  楼下传来蓬然重物坠地声。
  王实山跪倒在地上,用头重重地撞地砖,痛苦的呻吟道:“为什么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我!”
  我冲到窗户边一看,这里是四楼,王沧海面朝着天,躺在乌黑血泊中,他是不是还想最后晒晒阳光,我头脑一阵晕眩,一场活生生上演的悲剧以死亡来落幕,心刺痛着,空气中凝结了血和泪的气味。
  血妖,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深谙如此罪恶的咒语,违反天地伦常,倒转五行阴阳,李家的惨事,是否同样是你一手种下的因果。
  等我赶到楼下,王沧海的尸身却不见了,只留下一滩乌色的血泊,四周聚集的人都摇头说不知王沧海的去向,说他跌跌撞撞地挤进了一条背巷,我来到旁人所指的巷口,墙上醒目地留着一个乌血手印,巷子的尽头有株槐树在不知人间疾苦地顺风轻响。
  警察局里,老蔡嘴边的烟头掉在他大腿上,直到烫到皮肉了,他才惊醒过来,震惊道:“王沧海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不错,所以他从开始就不是囚犯,现在他也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了。”没人能把死人当成囚犯,人间的法律根本不适用于一个失却生命的人身上,况且这个人现在已消失不见。
  档案员委屈地说:“我是按照程序保护案宗资料的,绝对没有半点失职疏忽。”老蔡放下手里的档案,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档案上,相片一团漆黑,下面一行字迹:王沧海。
  王沧海,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只是时间而已,你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我的做法不得人心,让人觉得冷血无情,可是,天地间的阴阳循环不容外力破坏,该到什么地方,就归去吧,别留恋尘世的繁华和多彩,别贪图阳光的和煦温暖,这些常人时时拥有的东西都悲哀的不属于你。
  人间的律法对你的审判已然失效,天地的伦常却交由我一手执行。
  半个月后,老蔡给我打了电话,说我拜托他寻找的范晓娟找到了,在邻市的一间出租房。
  出租房在市郊,是间简陋的平房,我坐在门前的矮凳上,凝望着天边漂浮的云。
  走廊的尽头现出个人影,又慌张地缩了回去。我没有转头望,道:“出来吧,范晓娟,我是特地来找你的。”范晓娟脸色有些不安地露身出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在里面吧?”
  范晓娟像被鞭子抽了一下,拼命摇头道:“你在胡说什么,就我一个人,我一个住。”用身子挡在门边。
  “你知不知道,他已经不是活人了?”
  范晓娟摇头:“你在胡说什么话,我不懂。”
  我扳住她的肩头,盯着她的眼睛:“不,你懂,你别装了,我知道他在里面。”
  范晓娟像只保护幼雏的母鸡,嘶声道:“你为什么还要来找他,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他不该留在世上。”我一字字道,伸手扭断挂锁,将范晓娟推到一旁,走了进去。简陋的屋子里贴满了红纸剪成的太阳,一个人周身绑着绷带,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正友好地望着我,“你终于来了。”声音透过纱布,显得嘶哑。
  他的伤势很重,我心里一抖,点头“我来了。”
  “来带我走吧,毕竟我在这个世界流连的时间太长了。”
  范晓娟扑上来,抓住我的手臂狠狠地咬,“你快逃,你快逃。”我忍住痛,不作声。
  王沧海伤感地笑笑:“为什么要逃呢?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范晓娟不愿听,大声道:“你别说傻话,没人能带得走你。”
  “该走的终是要走的,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我委实到现在还没有这般开心过,要是能早认识你就好了。”又孩子气地道:“你看,你剪的太阳多美,我睡梦里都觉得好温暖。”
  范晓娟低垂着头,发丝被泪水粘到脸上,“我们山沟里很穷,十三岁的时候,我就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他每天在我身上发泄,要我做大人都觉得辛苦的重活,还经常打骂我,不让我吃饭,后来我就跟着人逃了出来,却又被卖到人贩子手里,终于做了小姐,在别人眼里,我从来不算是个人,只有你当我是人,当我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我看得出,两人的感情已经很深了,难道我真要狠心拆散苦命的鸳鸯。
  范晓娟抬起脸,脸颊上滑落泪珠,抓住我的衣领摇晃,哭声道:“他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他死?”
  我说不出话来,他原本就没有错,错的是命运,但再流连下去,只能更重地加深悲剧,带给自己和别人更大的苦痛。
  “我离不开他,就算。。。”她深情地看着王沧海:“就算和他一起去死都没关系。”
  “你这样对我不值得,我已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了。”王沧海别过脸去,“世上的好男子很多,就算我没死,也是个死囚,一个杀人犯,你太傻了!”
  “世上的好男子也许很多,但是我单单喜欢你一个。”范晓娟痴痴地道。
  我悄悄掩上门,门里是一段阴阳隔阂的恋情,在世间,谁能摆脱上天强加的命运,其中的辛酸凄苦不是人人能体会,悲剧的始末都出自一个叫血妖的怪人施展的妖术,如果没有那种违反阴阳循环的妖术,就不会有李家的悲剧和王沧海苦难的命运,血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良久,门开了,范晓娟走了出来,轻轻道:“他走了。”
  我被伤感的气氛压得透不出气,沉默了半天才喃喃道:“走了好,走了好。”脸上凉凉的,不知什么时候流泪了。
  “他要我好好活着,帮他把他那份也好好活下去。”范晓娟脸上露出坚强的神色,面对人生的寒冷,就用笑容来面对。
  天边的云层透出一缕透明干净的阳光。
第十四章 阴命通幽
  日子一天天平白无奇的过去,自从莫愁事件以来,失心女已沉寂多时,让我担心是不是在酝酿着下一次的爆发,我紧锣密鼓地调查事件的来龙去脉,却无所斩获,能了解到的资料少得可怜。
  季节已临近冬天,叶片凋零得孤苦,铁般的树干怒指着天空,似在问天,何时春再来。我看见这些树,回想起周巧巧红晕脸颊贴在树皮上倾听的天真表情,她曾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树也有感情,我不禁莞尔,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可是如今她到了哪里?过得好不好?心有所想地漫步在校园道上,路过足球场,见边上一处堆满黄泥的管道施工附近乱哄哄的,一群无聊的学生围着什么东西在喧嚣。
  学生们议论纷纷,“这是什么骨头啊?”
  “不知道,说不定是恐龙骨头。”
  “我看不像。”
  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好奇心顿起,我使尽全身力气想挤进去,围观的人坚守阵地,好像生怕居心叵测的阶级敌人破坏现场,我反被挤得差点跌倒。人们的好奇心似乎总是特别强烈,曾有个关于看热闹的笑话,说的是出车祸,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个爱瞧热闹的人,心急得发痒却挤不进去,他就哭喊死的人是他爹,围观的人果然马上闪了条路给他,进去一看被撞死的却是条驴。
  我要是想进去,当然不会用这个笨法子,我高声喊叫:“校负责人来了,同学们让让。”围观的人果然让开一条路,几十双眼睛齐唰唰射到我脸上,我脸一热,硬着头皮,大模大样走进去。
  现场裸露出一根大大的红水管,扑突扑突地冒着水,水管边上的黄泥里,刨出一些奇怪的骨头,我捡起一根,端详了两眼,手就开始抖了,是人骨头!看样子已经死了些年头,骨骼纤细,很可能是个女性的臂骨,臂骨连接肩膀处的地方,有利器切割的痕迹,很显然是人为的结果,分尸案!我心里打了激灵,猛然回想起莫愁死前不久向我说的话,心里大喊起来,莫愁啊莫愁,这莫非就是困扰你多时的噩梦中所做的可怕事吗!
  我心里盘旋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难道这就是失心女的骸骨?她怨魂不散,终于为祟一方。
  “你在想什么,臭家伙,菜都凉了。”慕容爽用筷子提醒地敲敲我的碗,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哦,好好。”林玲恍然道:“你是想喝酒吧?”我忙摇手:“不必不必,我向来不喝酒的,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你不必客气。”林玲正色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怕不早死了。”
  林玲为了表示对我的感谢,特地要慕容爽拉我来吃顿饭,这家饭店是学校附近档次最高的一品楼,点上这一桌琳琅满目的佳肴不知要破费多少,大家都是学生,没有收入,这样反让我不安。我道:“等会还是AA制吧,这一桌不知道要浪费多少钱。”林玲噗嗤一笑:“你倒真会替人着想的,放心吧,这顿饭是小意思。”看来林玲的家境不错。“来,请吃清蒸鱼,刚从桐安乡下无污染的河里捞出没多久,绝对新鲜,这种鱼市面上可是没得卖的。”林玲热情地夹了块鱼到我碗里,我称谢伸碗接过,抬眼望见她微笑的脸,我注意到她的气色固然不错,脸颊润红,元气充沛,只是眉宇间夹着一丝脏色,好似洗不干净一般,可仔细看,却又没有一点污尘,我心中一凛,林玲身上的阴气还是很重,若不想法化解,只怕灾殃不断。当下不便点破,只待日后再想法子,三人吃罢已是夜晚八点多,林玲到对面超市里买饮料,要我和慕容爽在路边相侯。
  不一会,对面路边上林玲提着个白色大食品袋,向我们招手,表示她马上过来,穿过马路的时候,横过一辆大巴士,将她的身影挡住,大巴士驶过,车尾的红灯还残留在视网膜上,而林玲竟已不翼而飞,周围车水马龙,她不可能在一瞬间离开那个地方。
  我和慕容爽呆呆地看着过往的车轮把食品袋里散落的食品压碎。
  慕容爽发怔道:“林玲到哪去了?”
  我遥望学校的后山方向,夜幕下,微弱的天光衬托出黑黝黝的山形轮廓,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的劫数还未尽。”
  慕容爽脸色发白,顺着我视线的方向望去,身上发冷道:“想不到,那鬼还是不肯放过她。”
  我把手放进衣袋里,指尖触及明月明临走时给我的锦囊,心中一动,开始有些了解他的用意,他居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我拆开锦囊一看,里面有几张黄符,还有一便笺,写着:此女阴命通幽,易招鬼邪,附符数张,君可一试。
  阳气尽而阴气生,昼夜交替运行,当夜幕笼罩了整个城市,在某些地方,阴气尤盛,比如殡仪馆、太平间、坟场,一些恐怖的故事往往发生在这些地方。
  学校后僻静的地方常年没有人气,人们都避免去到那里,都说阴气太重,即便烈日炎炎也觉渗得慌,所以这里没装上路灯。我咬破小指,把血涂到罗盘上,用血气给罗盘开光,本来平静不动的指针轻轻摇摆,凭着罗盘上指针的指示在黑暗里行走着,指针上的荧光不停地跳动,阴气果然强烈,我皱起眉头。
  路越走越崎岖,脚下踩着小道上沉积的腐叶,发出嚓嚓声,像贪婪的牙齿在摩擦,在死寂的环境里尤其刺耳。慕容爽落在后面喊:“宁一刀,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等等我嘛。”谁叫她爱臭美,穿什么高跟鞋呢。
  是乱坟岗,我停住脚步,心里不由自住地打个颤。
  天上露出半轮被乌云遮掩得只发出惨淡微光的弯月,借着淡淡月色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坟影憧憧,一团黑黑的雾气笼罩在密密麻麻的坟丘间,点点磷火犹如魔鬼的眼睛飘忽不定一眨一眨着。
  慕容爽看见这情景,头皮早就发麻,不自觉地拉着我的胳膊,紧张地咽了口唾液,大眼睛骨碌碌四处转,“难道林玲在这里?”
  我做个禁声的手势,她知趣地闭上嘴。
  指针的反应越来越强,啪嗒啪嗒作响,几乎要从玻璃里跳出来,我顺着指针的提示,从怀里摸出返魂符,顾名思义其功用就是召唤迷途的灵魂,我想用这道符找到林玲的所在。返魂符燃起橘红色的火焰,在空气中冉冉浮空燃烧,向一处坟头上飘去,在坟头上盘旋三圈化成黑色灰烬,看来灵符的法力尚不足以撕开阴气的羁绊。
  坟头上长满了没膝高的野草,在阴冷风中摇曳,我让慕容爽留在原处,我轻踏步子绕着那座坟走了一圈,边看罗盘边捏指掐算:刑冲死墓绝,凶穴聚气藏风,荒坟中必有死绝之鬼!心中越来越惊,这鬼看来非同寻常,是种未曾见识过的气焰,伸手拂开被野草和青苔掩盖的冰凉墓碑,凝神看去,上面刻着的死者名叫黄文俊,猝于1981年,上面还有句话:有朝定当起地下卷土重来。这样的墓志铭真是从未没听说过,似乎是一个诅咒,表示有一天要从坟墓里爬出来重新完成什么事。心里不由一寒,感觉坟中散出阴寒刺骨之气,直冻骨髓,我知道是这坟里的厚重阴气在作祟,口中一边念道:“鬼魅魍魉,嘛哞呢哄。”一边在坟边用石头压住明月明留给我的六道黄符,按八卦中六神的方位布下个封阵,六神指的就是青龙、白虎、朱雀、勾陈、玄武、螣蛇,用来镇压住坟内的阴气使之不能出脱,待明日午时太阳最盛时,我须借阳气破解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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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11 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死亡档案
  回到宿舍,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压得木床吱吱响,脑海里只翻腾着林玲高喊救命的声音,她被一个黑影子抓住,拉往黑暗的地方,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身上发冷,耳中听见奇怪的喘息声,猛然惊醒睁眼一看,床边站着一个黑影子,我条件反射地大叫:“是谁?”猛地弹起身来。
  那黑影子不动也不出声,一团黑气中有一张惨白模糊的脸,像是由股烟气凝结,皮肤好像剥离了脸上的血肉显得膨胀浮肿,嘴唇张动想要说什么,我头皮发炸,僵直地和那鬼魂对视着,全身的血液已经冰冷。
  “快去救苗倩。”
  我终于听清楚他说什么。
  “苗倩,谁是苗倩?”我鼓起来勇气问。
  那人影却一阵烟般消失了,窗口敞开着,灌入冷风,我明明记得睡前是紧闭的,我甚至还检查过插销是否插紧,生怕半夜起风把玻璃震碎。这个鬼魂是谁?为什么要找到我并告知我去救人?我又要到什么地方去救?他口中所说的苗倩又是谁?
  昏昏沉沉中耳畔听到慕容爽的声音,摇动着我的身子,“你醒醒啊臭家伙,快醒醒。”我惺忪地睁开眼睛,伸手摸住床头的闹钟,看看时间已是早上8点多,窗户和昨晚的梦中一样是洞开的,慕容爽看我发呆地盯着窗户,就解释说:“我看你这宿舍太闷,所以打开来透透气。”
  “是你打开的?你今早来的时候窗户是紧闭着的?”
  “是呀,插销上得很死,我费了好大劲才打开,你又没洗袜子,真臭死人了。”
  我有点发怔,我敏感地察觉到这事也许和林玲的失踪有关联,或许正是这个事件的切入点。慕容爽说:“哎,对了,档案室的老马已经从乡下回来了。”
  老马五十多岁了还是个单身汉,平常和学生们凑得近乎,挺好说话的一个人。
  我跳起来:“怎么不早说。”如果要揭开事情的真相,老马所知道的情况是不可或缺的环节。
  档案室处于一栋单独的二层小木楼,也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建筑,反正很有些年头,屋顶铺着青灰色的瓦,看上去古色古香。
  负责档案管理的老马按低老花镜,从眼镜框上露出一双疑惑的眼睛看我,“杨平?苗倩?黄文俊?”我点头,“对,大概是二十年以前的学生。”
  慕容爽托着下巴,问道:“你知道这三个人吗?”
  老马搔搔稀疏的灰白短发,回忆起来道:“哦,我好像有印象。”他打开一个陈旧的档案柜,翻寻起来。
  我心一喜,道:“那你说说看。”
  “在我印象里杨平、黄文俊已经死很多年了,同时死去的还有另外三个男生,他们五个男生同住404宿舍,又都是中文系的才子,自号五君子。当年闹出的命案震动校园,收敛尸体的时候,我也在场,那场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现在回想起来还像是发生在昨天般历历在目。”
  404宿舍,我和慕容爽对视一眼,原来我住的宿舍就是当年的404宿舍,死人的事件也是真的,老马果然知道内情,并且毫不隐瞒地告诉我们。
  “那是1981年的冬天,我记得是12月13日,对,是13日。”老马肯定地点头。“学校里树上树叶都落尽了,天气阴冷,黄昏的时候,灰暗的天空纷纷扬扬地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学生们在空地上兴奋地欢呼,因为在这个南方的城市,下雪是多年才得一遇的景致,雪下得很急,很快树枝上就积了白色的雪。”他边说边寻找档案。
  “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场面很热闹,我在雪地里散步着,突然听见教学楼上三层的学生喊着什么,声音很惊慌,我马上赶到三楼,校里的于主任已经先到了,扶着走廊的水泥栏杆铁青着脸看楼下,学生们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我顺着于主任的目光望去,顿时背脊上窜起股寒意,偌大的足球场上白白的积雪中端端正正地写着一个巨大的‘死’字!”
  “试想一个足球场有多大,要在上面工整笔直地写上如此巨大的字,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是毫无可能的事,更可怕的是,这些比划都很整齐,简直就是一笔而就,根本看不出用工具挖刨推铲的痕迹。”
  我和慕容双面面相觑,都觉得诡异阴森。
  “于主任坚持认为是有人恶作剧,其实我很清楚他不是傻瓜,在球场上勘察过现场后,他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但是作为一个学校负责教育的主任,他除了这样解释还能怎么说呢?”
  老马有些同情地说。
  “第二天早上传出了黄文俊自杀的消息,警方的车子闪烁着警灯开进校园,引起很多学生围观,我们老师校工就负责劝说学生散开,有警察想找我了解情况,我得以进入现场,几个同宿舍的学生被盘问着做笔录,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怖的表情,都说根本不知道死者是什么时候上吊自杀的,黄文俊已经被放到地板上,脸上遮了一张报纸,是人民日报,头条是篇关于实现四个现代化的社论,我记得很清楚,宿舍的天花板上挂电灯的铁钩上栓着一个绳圈,在风中微微晃荡,宿舍对面的墙上写着鲜血淋漓的一个‘死’字,我一眼就认出来,和那足球场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就是同一个人写的。”
  慕容爽听得心惊肉跳,把身子靠向我,手也不自觉地抓住我的臂弯。
  “那后来怎么样了,警察查出些什么来吗?”
  老马摇头,“没有,法医得出的结论和现场的情况看,是自杀死的,于是通知家属来认领尸体,这桩事情刚过去没多久,真的可以说得上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天晚上,一个叫洪松的学生失足从三楼上摔死,三楼的栏杆都破了一处,这被警方说成是个意外。”
  我抚着下巴,沉思道:“栏杆破了才摔下来的吗?”
  老马道:“水泥栏杆无缘无故的开裂了,有现场目击的学生说,像是有人使劲从背后推他一样。”
  我眉头皱得更紧了。老马接着道:“事情远没有结束,又是一场雪后的清晨,一群学生打扫空地上的积雪堆,推倒一个雪人后,发现雪人里藏着一具尸体,后来证实是黄文俊同宿舍的罗大海,四川人,同学们对他的评语是内向老实,是个什么人都不敢得罪的老好人,他哪里会有什么仇家,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竟然查不出他的死因,警方也拿不出任何让人信服的解释。”
  “第二天,同是404宿舍的赵茂林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死,而学校的秋愁湖里浮起一具尸体,经过辨认,这个人就是前天回家的杨平,经过验尸已经死了两天,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当天就溺死在湖里。自此,404宿舍学生全部离开人世,这件事便成了讳莫若深的话题,学校内部严禁传播这个消息。”
  我才明白老材死前看到的是自己的尸体!
  窗外漏进的阳光不知何时变得阴恻恻的,让人心里渗得慌,一股寒意从尾椎骨一直延伸到脊梁上,禁不住打了个颤。我感到嗓子发干,心跳得也有点不正常,这真是个诡异可怖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学校,在这个早前我还认为充满了灿烂阳光生机勃勃的校园。
  老马的脸色也有点灰白,强笑道:“你看我,和你们说这些干什么呢,已经很久没人和我提起这事了,要不是你们来查这些资料我几乎已经淡忘了。”
  “难道当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到吗?”
  “据说杨平曾经有份遗书,被警察带走了。”
  “那还有什么人知道这份遗书的内容?”
  “好像只有于主任知道,现在他已经退休了。”
  “他住在什么地方呢?”
  “乌雀街337号,恩,档案找着了。”他递给我六份牛皮纸封装着的档案。
  “好的,谢谢了。”我接过来,牛皮纸的颜色发黑,带着光阴的印记,绕开缠在白圆圈上的丝线,抽出档案来看,照片上人物的相貌居然模糊了,好像被一团若有若无的黑气所笼罩着,根本看不清楚样貌。
  老马说:“很邪吧,这几个人死了以后,这些档案上的相片突然都变颜色了。”
  我抽出一份档案,凝目看去。
  姓名:苗倩
  性别:女
  民族:苗族
  籍贯:XX省XX县
  出生年月日:1962年3月13日。
  下面是一行行评价和简历,某年获过什么奖之类,总体来说是个好学生。
  “苗倩你认识吗?”
  老马皱着眉头回想阵,“这个女学生当年突然跟香港老板跑了,以后也一直没有消息,当时学校里还开过会批评这样的行为。”
  我唔了声,再翻看其他人的档案。
  杨平和其他人的档案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注意到黄文俊的民族也是苗族,籍贯来自偏远山区某个不为人知的山寨。我眉头皱起来,那里的苗族历来盛传会养毒蛊,至今仍然让人谈之色变,黄文俊出身于斯,会不会也擅长这个?
  黄文俊死后接连不断地死了4个人,都是和他有一定关联的人,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因果关系?而且那个死字是谁写的?难道是黄文俊自己?整个事件又蒙上一层迷雾。
  离开档案室时,我打了个电话给老蔡,请他帮忙查一下当年那份遗书的下落,老蔡很爽快地答应了,并告诉我那被分割的骨头死亡时间已经分析出来了,大约是二十年前左右。
  二十年前?这些事凑巧在一起发生,我似乎看到了扑朔迷离的谜题揭开真相的那一线曙光。
第十六章 索命遗书
  我走在挡案室外木制的走廊上,地板刷成暗红色,窗子也是红漆的六个格子的老式木窗,房间黑黑的衬底使玻璃发亮,可以清楚照出人来,我晃晃头脸觉得自己还挺帅,正自我陶醉,眼睛无意中瞥见窗户里闪过一个模糊人影,隐约是个穿着灰色老式右襟布扣衣服的老妇人,事实上我根本看不清她的服装款式,之所以认为她是这样穿着更多凭的是直觉,我认为她就是以前在学校大门卖人心果的神秘老妇人。
  我四下张望,周围除了在对镜子左顾右盼的慕容爽再无旁人,心中一动,急忙折回档案室一看,站在门口就呆住了,好像凭空飞来一根钉子,把我牢牢钉在那里。老马已吊死在悬在天花板的吊扇扇叶上,吊扇缓慢旋转着,他的尸体也随着晃荡旋转,失禁的尿液顺着他的裤管滴洒到红漆木地板上,像是红地板上发亮的血。
  他满脸惊怖的神色,嘴张得很大,流着少许血,我发现上部有颗牙齿被人硬生生的拔掉。另外,档案柜倒了一地,刚才老马给我找的其他5人的档案还在,只有黄文俊的档案已经不见。
  我忍不住胃收缩痉挛,遏止不住地呕吐起来。
  慕容爽也吐得腿脚发软几乎站不直,斜靠到我身上。
  一定是那个老妇人干的,卖人心果的老妇人,她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她为什么单单拿走黄文俊的档案?我急忙冲到走廊的栏杆边,趴在栏杆上往楼下望,早已没有半个影子,那个老妇人的速度快得像鬼魅。
  手机响了,是老蔡。
  “宁同学吧,遗书留在于主任手里,但我们这里有备案。”
  “太好了,是什么内容呢?”
  “只有五个字。。。”声音突然断了,然后是桌翻椅倒的声音,紧接着听见电话里有人喊,老蔡心脏病又犯了,又人惊呼着火了。
  电话挂上了,发出断线的嘟嘟声。
  我心一凉,警局的备案一定也销毁了,现在必须赶快去找于主任,得知遗书的内容,杨平的遗书包含着整个事件的关键。
  乌雀街是条老街,解放前曾经兴旺过一阵子,后来逐渐没落了,这里的房子很多已年久失修,听说旧城改造的计划就包括拆迁这里兴建大商场。
  走在青石板铺着的巷子里,好像穿过时光隧道,巷子的石头墙脚上爬满了苍绿的青苔和植被,几户人家的灰色屋檐下还有燕子衔黄泥和唾液垒成的巢穴,几根电线横过巷子老墙夹着的蓝天,有鸟雀在线缆上鸣叫嬉戏,好个闹中取静的所在。
  门牌是蓝色的铁皮凹下的白字“337号”,门上包了层漆成黑色的洋铁皮,铜兽吞口里咬着个铜环。院子里传出收音机播放的京剧《锁麟囊》的唱段,有个苍老的声音在惬意地附声低吟。我学着电视剧里出现过的动作,用铜环敲着铜扣,发出哐哐的脆响。门里那个苍老的声音一怔,道:“谁啊,是不是苗苗来看爷爷了?”说到这里似乎高兴了,紧接着听到移动竹椅,趿着拖鞋走过来的声音,还一边说:“等着,来了来了,别敲了。”打开半边门,里面露出一个头发花白皱纹满面的老人,愕然地上下打量我和慕容爽,疑惑说:“你们是?”
  “您好,我们是学校里的学生,想来拜访拜访您老。”我和慕容爽手里提着两兜刚在街边买的水果。
  “我早就退休了,不再管学校的事务,要有什么事你们找现在的主任去。”于主任很不耐烦。
  “其实,我们来的目的是想向您打听件事。”
  “什么事?”
  “听说您知道杨平的遗书内容?”我单刀直入问道。
  于主任一怔随即脸色大变,“我不知道!”
  砰地把门重重关上。
  “哎,这老头也是的,问你你就说说嘛,卖什么关子。”慕容爽噘着嘴满脸不悦地说。
  我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我拍着门着急说:“于主任,请您听我说两句,现在要出大事了,如果您不帮助我们,当年的一幕有可能重演。”
  门后传来剧烈的喘息声,最后长叹一口气,“遗书我的确看到了,上面只写了五个字。”
  “哪五个字?”
  突然听到门后重物坠地的声音,我心一惊,用力拍门:“于主任!于主任!你怎么了?”
  看看围着的墙头不算太高,我攀过墙头,见于主任用手抓住自己的颈子,好像在解一条看不见的绳索,两眼惊恐地瞪大着,满脸恐怖之色,身子已经不会动弹,嘴角溢出鲜血,上颌有颗牙不见了。
  我握紧拳头心里又惊又怒,于主任的死法和老马的情况一样,是那个灰衣老妇人下的毒手。杨平遗书中所写的是哪5个字呢?我忽然发现于主任的右手奇怪地挺着一根食指,斜斜地指着一个方向,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是庭院里摆放着的一株盆景,模仿黄山松树的姿势。我心中一动,黄山松?难道那句话和黄山松有什么关系。
  慕容爽在外面喊:“喂,你死了没有啊,快出声啊。”
  这死丫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还是赶紧离开,否则被发现就大麻烦了。
  坐在公共汽车上,身子无力地随着车身颠簸而摇动,我脑里还在思索着黄山松的含义,慕容爽在一边张大眼睛看我,嘴里还咬着个苹果,“喂,你傻啦,在想什么呢,老不说话?”
  “你少说几句吧,我在想问题。”
  “想什么问题,不妨说给我听听,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何况我还是副会长。”
  “你呀,你是臭皮匠没错,但充其量也只是一个而已。”
  “你也不是诸葛亮,神气什么劲。”
  “我又没说我是诸葛亮啊,你少抬杠。”
  “那你到底说不说啊。”她使劲在我手臂上拧了一下,动作熟练,我怀疑她即使用黑布蒙着眼睛都能一拧就准,不知在我臂上磨练了多久才到达如此境界。
  “哎哟,你别动手,我说我说,我算是怕了你了。”于是把心里所思索的问题的说出来。慕容爽用力咬了口苹果,“那还不简单,黄文俊就姓黄喽。”然后低声说:“而且那个老妇人不是也和他有关系吗?”
  我心中一动,“如果这么说,黄山松指的是人名的话,黄文俊是姓黄,那。。。”
  我和慕容爽对视一眼,脱口道:“洪松!”死者里还有个叫洪松的学生,黄山松指的就是他们两个?
  “可是遗书里不是写着五个字吗?”我戚着眉头。
  慕容爽道:“现在先解决这三个字,循序渐进嘛。”
  这句话也有道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线索让我分析。
  我望着车窗外,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人海中,一个灰衣老妇人诡异地笑,我揉揉眼睛再看,却消失不见了,我心里掠过一丝寒意,抓住慕容爽的手,“快下车,那个老妇人一直跟着我们。”
  下车没多久,就听见大街上传来剧烈碰撞的声音,我们原先乘坐的那辆车一头撞到路边的商店里,欧式大柱子都塌了一根。
  我和慕容爽都惊出一身冷汗,老妇人好狠的手段。抬腕看看手表是中午12点过三分,阳光还很充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心里冷哼,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上山!”
第十七章 积尸气和豢鬼术
  我和慕容爽一人扛把铲子,赶到学校后山的乱葬岗上,远远就看到香烟袅袅,小径两边没膝野草上撒着几张黄色的凿了眼的钱纸。一个身穿灰色布衣发鬓雪白的老妇人蹲在黄文俊的墓前祭拜,我布下的阵法已经被这个老妇人破坏殆尽,符纸被撕成碎片撒得到处都是。
  青灰色石碑前燃着两根巨大红蜡烛,旺旺地烧着钱纸,她拿到的那份档案也烧掉了,只剩堆看得出形状的纸灰。祭奠的供品除了几个水果,盘子里还陈放着只白煮鸡,鸡前摆了三个小瓷杯,里面盛满的居然是血!我结识过很多行走江湖之人,耳目熏染之下见闻也就较为广博,加上熟读书籍、秘本,一看眼前这情景就想起这是一种传说中的邪术,豢鬼术!
  传闻清朝乾隆年间,江浙有一小镇,镇上有一户人家,有夫妻和婆婆三人,媳妇多年未育,婆婆心生嫌恶之心,儿子却顾念夫妻情分不肯下休书,有一天婆婆假意叫媳妇去井边打水,乘媳妇弯腰汲水,推之落井,孰料此井下通地下暗河,媳妇饶幸生还,在水边见着一个鬼魅般的女人,惊吓不已,后来才发现水里倒映的非人非鬼的居然就是自己,悲痛之余,万念俱灰,便想一死了之。
  正欲自尽,路上行来一个浑身笼着黑气的人,青绿的肠子流到体外,媳妇知其是鬼,鬼道:“大嫂何事悲?”媳妇照实诉之,鬼道:“如死,此恨难平,不如济我,可报此仇。”媳妇觉得有理,遂至其坟,以血饲鬼。日后,鬼果取婆婆性命,媳妇恨平,欲止其行,鬼作色道:“以往恩情一笔勾销,勿阻我。”鬼凶邪难挡,此镇三年中鸡犬未留,县衙言:瘟疫流患,民之居者,十室九空。当时情景之凄惨何等骇人听闻。
  我心里恍然明白为什么这鬼这等凶厉难伏,难怪欧阳去疾和明月明这样的身手也要面对着后山皱眉。
  慕容爽高声说:“喂,你那老太太,在那里干什么?”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个老妇人。
  老妇人没转身看来人,充耳不闻地口中念念有词。
  我拦住欲上前询问的慕容爽,“有古怪。”
  她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老太太,“什么古怪?”她没有留意到杯子里的血。
  我竖起手指在唇边,冷冷地看着老妇人的动作,道:“别说话,看看她玩什么把戏。”
  老妇人举起一把带着锈迹的铅笔刀在自己手腕上划了道口子,血一滴滴的渗入坟头,干枯的黄土贪婪地吸收着血液。
  慕容爽美丽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惊骇地看着这诡秘血腥的一幕,窈窕的身子微微发抖,我咬紧牙关,心里震惊多过害怕,她用自身之血豢鬼,几乎是神智癫狂的行为,舍身的人自己的生命渐渐耗泄,而阴鬼凶戾之气成长后终难克制,难保有天会反噬其主,看她的情形,身子早已被掏空得只剩下个架子,如果动手,我有六成的把握打败她。
  老妇人霍地拧转身来,一只大大的鹰钩鼻子,两只狭小却射着怨毒眼神的眼睛,脸上全是皱纹,密麻得像是铺上一层渔网,纹路又深得像用铅笔刀硬刻出来一样。她喉咙里发出让人听了发渗的笑声,笑声在冷漠荒凉的坟丘间传扬,“你们连他死了也不肯放过吗,好狠毒,好狠毒啊!”
  慕容爽见她狰狞可怖的样子禁不住害怕地抱紧我的胳膊。我被老妇人的气势迫得退了一步,正色道:“老太太,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纵容恶鬼行凶害人,另外我问你,你是不是到过学校的档案室和乌雀街,人是不是你杀的?”
  老妇人仰天怪笑,声如夜枭:“好个义正词严的质问,不错,人是我杀的,可是如果人间真的公理的话,就轮不到我动手,不会象现在一样怨气冲天了。”言语里满含了对世人的仇恨。
  我着意安抚她激动的心情,和声道:“难道他们该死?其中有什么隐情,愿闻其详。”
  老妇人目光盯在我脸上,“你真的要听?”
  我和慕容爽都点点头。
  “好,我就说给你们知道,二十年前,我儿子也是这所大学的学生。”
  听到这里我和慕容爽才明白她是黄文俊的母亲,难怪她肯舍身豢鬼。
  “我们世居西南山区,苗家子弟求学不易,辛辛苦苦考上大学,可在学校却被同学讥讽为乡巴佬,文俊并未因此颓废自卑,而是化悲愤为力量地发奋学习,学期结束的时候,门门学科都是系里最优秀的,终于让曾嘲笑过他的人刮目相看。他的出色表现吸引了一些女孩的目光,其中有个叫朱丽的女孩,和我家文俊一见如故,很快就达到形影不离的地步。”
  老妇人叹口气:“可怜文俊这个傻孩子真心真意的付出了自己的感情,却不知道自己是人家玩弄的对象,这一切都来自一个卑劣的赌注。”
  “赌注?谁和谁赌?赌的又是什么?”
  “赌的是一口气。”
  “一口气?”慕容爽奇怪道。
  “他们宿舍的人是中文系里的五大才子,对外号称五君子,我看除了我家文俊能当得君子二字以外,其他人都是卑劣小人,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好朋友、谦谦君子,其实内中不和,为了争夺五省大专辩论会的资格,更是明争暗斗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这个资格关系到日后保送出国深造的机会,很可能因此在人生路途上平步青云,所以谁都不肯轻易放弃。”
  文人相轻是自古以来都有的现象,我摇摇头。
  “那后来呢?”慕容爽听得入迷。
  “经过激烈的角逐,后来当然是文俊更胜一筹,另外四人表面上很有风度地贺喜他取得成功,但是心里却愤愤不平,认为文俊没有这个资格。”
  “这有什么愤愤不平的,谁的本事大就应该让谁去。”慕容爽插嘴道。
  我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出声打岔。
  “同宿舍的洪松是于主任的外甥,平日飞扬跋扈爱出风头,见文俊品学兼优受到女生的青睐,早就心生妒忌,此次又败在文俊手里,怀恨在心,另三人也是嫉妒不平,四人下馆子寻醉,酒后洪松发誓要给文俊好看,另三个人故意挑逗起洪松的怒气,添油加醋地让洪松下不来台,于是洪松决定好好教训文俊一次,计划让他的女朋友去接近文俊,等文俊付出宝贵真挚的感情后再把他甩掉,让文俊摔个大筋斗再也爬不起来,而洪松的女朋友就是朱丽。”
  无疑,这是个畸形的爱情故事。
  老妇人又忍不住叹口气继续道:“这事从一开始注定就是个悲剧,我家文俊心眼朴实,那个叫朱丽的女孩子在接触中渐渐真的喜欢上他,洪松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甘心自己赔了夫人又择兵,就约朱丽出来谈清楚,朱丽向他摊牌提出分手,却不知道洪松特意安排文俊在旁偷听,文俊没想到自己全心全意付出的爱情竟然是场卑劣赌局,他心眼实在,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爱情于他来说是圣洁不可亵渎的,于是想不开地自杀身死。”
  足球场上那个巨大的死字就是黄文俊心里痛苦挣扎的缩影。
  “我们苗家讲究有仇必报,可事后洪松并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依旧过得潇洒自如,文俊觉得自己白白死掉,心结总是不能打开,就留在世间做了孤魂野鬼。”
  黄文俊出身深山里传闻擅长养蛊的苗寨,风俗婚姻观念和外面的人有所差异,难怪行事那么诡秘极端。
  “你们说,这世界是不是很不公平?这些人是不是都该死?”老妇人咬牙切齿道。
  我摇头,“谁都不应该死,他的死固然有外加的因素,但决定生死的其实是他自己。”
  老妇人凄厉大笑打断我的话,“我就知道世上不会有公理的,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假仁假义的无耻卑鄙之徒,都应该死!我原本还以为你的见解会有所不同。”手里拿出一串形状怪异的念珠,定睛一看,居然是用人的牙齿组成的,也不知道她杀了多少人。
  我摇摇头,狭窄扭曲执迷不悟的仇恨最终会毁灭自己。
  老妇人厉声道:“死吧!”一团黑气凝成个骷髅头嘶吼着扑来,是积尸气!我忙抓了一把朱砂撒去,朱砂是特殊制过的,能抑制阴气,骷髅头慢得一慢,我急将黄符往骷髅头上一帖,口绽春雷:“鬼魅魍魉,退散!”黑气顿时散了,我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老妇人身体的精血早就耗空,积尸气只是虚有其表,否则倒下的一定是我。我愤然地望着老妇人,“邪不压正,你的苦心不会得逞,这些年挟恨害了多少人?你于心何忍。”
  地上黄土翻动,突出两只手牢牢抓住我的脚,手干枯瘦小,青筋暴起,但却结实有力,指尖锋利得要掐进腿肚子里去,那老妇人居然会“借地出根”的妖术,这种妖术缠住人后,飞快地抽取血肉,让被施术者片刻成为干尸。
  我急忙封了两张黄符到这双枯藤般的手上,封符下顿时哧哧地冒出青烟,那手飞快地缩了回去。
  早先一符已破去她修炼多年的积尸气,她和这邪术融合一体,身体剧震之下嘴角泌出血丝,已是强弩之未,她狰狞笑道:“你好,你很好,我会在地狱等你的,这人间将变成炼狱,这一天很快就会到了。”又一阵狂笑,一头撞向石碑,脑浆迸溅惨不忍睹。
  慕容爽不忍地别过脸去,颤声道:“好惨,真的好惨。”
  老妇人尸体突然卷曲起来,烧焦一样,最后化成堆灰。
  我心里还在回响她死前的话,“你好,你很好,我会在地狱等你的,这人间将变成炼狱,这一天很快就会到了。”这奇怪又恐怖的诅咒背后是不是隐藏了什么内情?
第十八章 背水一战 
  四野里刹时漫起薄雾,笼罩风中波浪般摇摆的劲草,飞沙走石打在脸上生疼。
  慕容爽胆战心惊四下看道:“好像不太对劲呀。”四处弥漫的阴寒之气让她畏冷地抱紧肩膀。
  我抬头眯眼观察太阳的方位,所幸阳光猛烈,正是黄道热力最盛时,我心中一松说:“没事,先把林玲救出来再说。”
  慕容爽奇怪地问:“林玲在什么地方?”
  我握紧铲子,眼里放着自信的光,“等会你就能得见了。”
  黄土很紧,根本没有松动过的痕迹,土壤也井井有条地层层分布着地壳剖面应有的颜色:表面一层是风化的黄土,下面一层就是较黑的黏土层,再下面是杂物发酵腐烂的堆积层。黑黄相间的土壤渐渐在坟边堆成个小丘,被雨水浸泡过掉色的黑色斑驳棺材盖也看得见了,用手指在边缘抠抠,没有掉木屑,可见木质还很结实,我抓紧棺材盖的边缘,用力喊了声:“开!”扑扑几声,七寸长的棺材钢钉纷纷跳了起来,棺材整个轻轻一震,一股黑色的腐臭之气从开启的一缝冲了出来,气味中人欲呕,我用手在鼻前扇了扇,然后发力一举掀翻盖子。
  看清棺材里的情形,慕容爽顿时手足发软,扑通坐倒在地上,歪着身子剧烈地呕吐起来。我身上也禁不住发冷,这是种深入到骨髓的寒冷,让你感觉就算抱着个火炉都不会有一丝暖意,我咬紧了牙齿说不出话。
  林玲果然在棺材里!
  全身穿着红色的衣服,脚上套着绣花鞋,眉目用墨线勾画,脸上罩着厚厚的白粉,两颊打了红艳艳的胭脂,嘴唇上抹着红得滴血的触目惊心的颜色,头发被高挽成鬓,斜插着一支玉簪,整个一副新娘子的打扮。
  一具骨骼发黄的骷髅紧紧挨着她,手臂环着她的腰,黑黑的眼眶好象眨了眨,我大吃一惊,定睛一看,眼眶里面蹿出一只老鼠吱吱溜走。
  这情景无比诡异!以至于我吓得向后坐倒,摔在坟坑边堆积的泥堆上,定定神后,我颤着手指凑到林玲鼻下,感觉还有丝热气,心中顿时一喜,口中念到:“鬼魅魍魉,退散!”壮着胆子把骷髅抱着她腰的手臂扳开,右手指骨抓得很紧,以至于林玲背部的衣衫被扯下一幅。我把林玲横着往肩上一扛,对惊慌失措在旁边发呆的慕容爽大喊:“快走。”
  到了宿舍,天色差不多全暗了,学校的树木在一股回旋于校园的阴风中唰唰作响。
  林玲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怎么叫也不醒转,慕容爽用瓦罐熬好安神补脑的中药,用羹匙喂她,暗红色的药液到她紧闭嘴边就流了出来,根本喝不下。
  慕容爽满脸惶急之色,在床头走来走去搓着手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我用朱砂在黄符上急急书写着咒语,然后封贴到门窗上。
  慕容爽突然惊慌地喊起来:“一刀,你快来看。”
  只见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得像段木头的林玲突然全身剧烈颤抖起来,好像有人不停地摇着她的身子。
  我脑里想起来曾经有个湘西的老头跟我提过一种妖术叫做勾魂术,能勾引人的魂魄,魂魄一旦离体,人就死了。当时我好奇地请教,如果遇到这个情况怎么办,老头就传授我一个法阵,叫作七星安魂阵。
  我猛然醒悟,急急点了七根红蜡烛,按北斗七星的方位布好,功能是安抚魂魄,只要这七根红蜡烛燃烧着,林玲的魂魄就不会丢失也就不会因此死去。《玄海悟真》指出,北斗七星阵繁有数十类,以天罡七星护法阵威力为最,而七星安魂阵流传世间最广。我学会的就是七星安魂阵,一般江湖上阴阳命理师都会,阵法布好后林玲果然安静下来,只是气若游丝,面如白纸,但如果不破去在她身上附带的阴气,只怕也撑不过三天。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七只红烛燃着静悄悄的火焰,门窗已经封闭严实,缝隙上裱贴了写好的黄符,慕容爽提心吊胆地坐在床头守侯着昏迷不醒的林玲。我确信已经尽了自己的最大能力,仔细想想没有什么疏漏,便坐在椅子上,心里有种预感,山雨欲来风满楼,短暂平静的背后预示着暴风雨催枯拉朽的到来。
  我看着慕容爽被烛光映红的娇好脸庞,问:“你害怕吗?”
  她摇头,明亮的眼睛眨眨,“我才不害怕呢,我是灵异学会的副会长。”声音却已经微微发抖了。
  我说:“其实你不必硬要留在这个地方,这里很危险。”
  慕容爽咬着嘴唇道:“难道要我扔下你一个人跑吗,那我可真做不到。”言语里没有矫情的成分,只是平平淡淡道来,却在我心里掀起波澜。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地看过她,她明亮的眼睛,浓密上翘的眼睫毛,挺而略带俏皮的鼻子,秀气小巧的嘴唇,美丽又富于生气。
  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任何人都矫饰不了真实的感情,我胸中一热,背过面去。很少人会在这样真挚的感情面前能不感动,我也不能。年轻人总是热血沸腾地准备为某种理想或事业奉献一生,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我现在的心愿就是要保护她,让她日后能好好生活。
  “放心吧,一切有我呢。”其实,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我学到阴阳之术的不过是道听途说,东拼西凑的皮毛,而地母真经残本上只有关于符录咒法的介绍而已,我除了增长见闻,并没有学到很厉害的法术,
  要说对付这样的厉鬼,还真没试过,尤其是这样受过豢鬼术供养过的厉鬼。
  我低声对慕容爽道:“等会我和他动手的时候,你赶快走。”
  慕容爽悲伤地望着我,那双深邃、明澈、晶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两颗珍珠一样宝贵的泪涌出眼眶,无声地坠落在她起伏的胸膛上,她的声音柔弱中透着坚强:“要走我们一起走。”声音虽然轻柔,但是谁也不敢怀疑其中蕴涵的份量。
  我心里一酸,但是没表现到脸上来,安慰她说:“别傻了,哭什么呢?”
  慕容爽用拳头雨点般打在我身上,“反正我不要离开你——”越打越没有力气,然后将头贴到我的胸膛上,她似乎听得到我热烈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响着。
  我怔住了,手也不知放哪里才好,久久才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凝望着窗外喃喃道:“慕容。。。”
  窗外下着深秋以来的一场滂沱大雨,到处弥漫着凋落的花草萧索的气味,秋风秋雨愁煞人,谁说不是呢。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当墙上的指针终于指向十二点,我知道该来的就要来了。
  远远就听见刮来狂风,风声呼啸着刮过旷野和树梢,整栋楼都在风里颤抖,走廊上听见门窗乓啷撞击还有东西坠地的破裂声,突然风都停住,好象全世界猛然进入了寂静。
  我感觉到门外站着一个影子,影子礼貌地伸手在门上敲了敲:“我可以进来吗?”没等我回答,一只腿穿过门迈进来,好像门是扇带颜色的不透明空气一样,然后是手,鼻尖,脸庞,然后整个人溶化进来。
  他的样子没有初见时那么恐怖,可以看出生前的相貌,粗重的眉毛低压着眼睛,给人很有心计的样子,可毕竟已经死了多年,眼圈乌黑皮肤下凝聚一圈死血,脸色出奇的惨白。他环视宿舍内贴满的黄符,微笑道:“好热闹啊。”笑容里藏着轻蔑和不屑。
  我强打精神,“你终于来了。”
  “让你久等了,真过意不去,不过你的命还不错,有个佳人陪伴你上路,这样在黄泉就不会寂寞了,不像我永远躺在阴森潮湿的棺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话虽然是轻描淡写,却尤显鬼气森森,充满了怨毒,让人从心底战栗。
  我回视他阴冷的目光,“这不关那个女孩的事,要报复冲我来好了。”
  他微笑道:“真是英雄救美啊,好伟大的爱情,呵呵,真感动。”毫无生气的眼睛里却明显地射出嫉妒憎恨的神色,目光投到七星安魂阵上,勃然变色,不住冷笑:“原来是你在捣鬼,我还奇怪怎么咒法不灵了。”
  一脚飞出踢向蜡烛,想破坏法阵,我连忙一张黄符射到,他丝毫没有改变踢出的方向和速度,黄符紧紧贴在他脚上,他的脚被封住不能动弹,我急急念咒:“鬼魅魍魉,嘛呢哞哄。”黄符发出赤红的光,枝藤般延着他的脚往上爬,转眼就爬满下半身,他镇定自若,冷冷地看着我,嘴角带着轻蔑地微笑,脚上屈伸活动一下,红光编织成的网就被挣碎。
  见此情景,我心下大骇,他的阴气强烈到随意化解我引以为傲的“鬼魅魍魉消散咒”。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来而不往非君子,现在该我回敬你了。”嘴一张,舌头猛然暴长,劈啪劈啪地蛇一样将我密不透风的盘曲围卷在其中,全身只留下头脸露在外面,其余的部分都被腥臭发乌的舌头卷住了,舌头上带着倒刺的味蕾和潮湿滑腻的表面上流溢着碧绿的液体都可以清楚的看见。
  我浑身动弹不得,暗暗叹了口气,“这个鬼实在太厉害了,命已休矣。”这舌头一紧一勒,我难免被生生绞成肉泥,连个全尸也没有。
  “放开他!”听到悲声叫喊,我竭力扭头看,见慕容爽掏出个十字架比划着对黄文俊紧张地叫喊:“快把他放了,不然耶稣会惩罚你的!”
  我情急喊道:“你快走!”她现在还没有吓晕已算是胆大,更可贵的是还这样奋不顾身想搭救我,虽然这样的举动丝毫不起作用,但却让人从心底体会到那种情意,我鼻中一酸,心想活到现在有一个愿意和我同生共死的人,我真的很满足,上天待我还算不薄。
  黄文俊舌头卷着我,嘴里含糊不清地笑:“你急什么,等会你就会去陪他上路,多的时间让你们在路上卿卿我我,什么肉麻的话都可以在路上闲聊,真够罗曼蒂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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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12 00: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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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9-12 23:06 | 显示全部楼层
『驱魔行』作者:左道妖人 本书首页 | 阅读目录 | 书评区 | <前翻 后翻>  

第十九章 往事知多少

“黄文俊!你这个畜生。”窗户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扇,一个白影子飘了进来,脸皮膨胀浮肿,恐怖狰狞。
黄文俊怔了一下,哈哈哈大笑:“洪松,想不到你变成这副德行了,当年翩翩美男子居然变成人见人怕的模样了,哈哈,真的很好笑。”
洪松浮肿的脸上满是怨毒,道:“这一切都拜你所赐,今天都要你加倍偿还!”
黄文俊轻蔑道:“客气客气,只是请问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我举手投足就可要你魂飞魄散,比捏死只蚂蚁更容易。”
洪松冷笑:“我当然没有笨到分不清彼此实力的地步,你尽可以到走廊上看看。”
黄文俊狐疑道:“走廊上有什么看的?”
“走廊上虽然没有,但楼下却有,看了你就不会那么说了。”
黄文俊目光闪动,“好,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将我抖开一边,飞身而出,洪松嘴角上浮过丝得意的狞笑,脚不沾地飘了出去。
我抢出门去,看到楼下的情形,眼前一黑,全身因为震惊而剧烈颤抖,慕容爽扶着我,也感到我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宿舍楼下的空地林立着八十一个学生,昏暗的路灯阴惨惨地照着,人人神色木然, 面无表情,就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
黄文俊站在走廊的栏杆上,在凛冽的阴风里左右摇摆,让人担心会不会失足掉下楼去,当然,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他阴沉沉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洪松嘿嘿一笑:“你不是会玩蛊毒吗,怎么见识却这样浅薄呢,你看看人家这位小兄弟就已经看出来了。”
黄文俊把目光投向我,见我脸上满是震惊之意,心里相必也吃了一惊,转首对洪松道:“你到底搞什么鬼?无论你玩什么花样,黄某人奉陪到底。”
洪松仰天大笑:“哈哈,奉陪倒是不必,到‘底’却是肯定的。”眼中闪过丝厉芒,“只不过到的是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
黄文俊阴阴一笑,“看谁到最底层。”嘴瞬间张大,一条乌黑的舌头吐了出来,蛇一般向洪松扑到,洪松斜身飘出走廊,浮在与四楼平齐的半空,喊了声:“发动!”

那八十一人脸上顿时浮起悲痛欲绝的神情,恸哭起来,好像有无限的伤心事要附注于泪水涌出来。黄文俊的胸口仿佛被大锤重击一下,噌噌噌一连倒退九步,每退一步都竭力稳住身子,却身不由己接连倒退,惊怒交集地瞪大眼睛,眼下的死血更黑了。嘎声道:“这是什么古怪的阵法?”
“幽冥香。”洪松笑了。
真是这样,我心里早被震惊和愤怒添满,据说幽冥香是直接用灵力破坏人脑中枢神经,利用九九八十一个人的念力凝聚成一股力量的阵法,这样的力量无坚不催,但只能维持一柱香的时间,而且施完术后,这些人都会因为精力耗尽而死,就像燃尽的香火,所以称为幽冥香。这样死去的人是没有资格投胎转世的,永远悲恸地在阴阳间徘徊。
黄文俊身上一连串的响起啪啪断裂的声音,肌肤一寸寸暴裂开来,裂开处,密密麻麻的蛆虫钻了出来,让人看了毛骨悚然。慕容爽早已吓晕过去。黄文俊似乎非常痛苦,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他体内伸展,要把他撕成碎片才甘心,那些哭泣的声音越来越低,其他的人都听不到,但并不是说此时的力量已经消退,这正是把力量集成一线的表现,就像针的作用。
黄文俊喉咙里黑影一闪,洪松啊地叫了声,“什么东西?”声音有些惊骇。
黄文俊嘿嘿笑道:“我要是魂飞魄散了,你也别想好过。”说话中,脸上的皮肤绷裂,一股脓黄的尸液迸溅出来。
洪松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颤声道:“是什么?”额头开始指头般大一块块的脱皮,苍白膨胀的脸部皮肤下好像有东西在钻,飞快地蠕动着,眼球突然掉了出来,藕断丝连地被一根青蓝色的筋牵扯着,一弹一弹的,紧接着血肉模糊的眼眶里探出一只虫的脑袋,鳞甲皆然,估摸有指头大小。
这场景好不骇人,黄文俊哈哈大笑:“是我养的蛊虫,你也会跟着我魂飞魄散。”右手整个掉下来,断处涌出数不清的蠕动着的蛆虫。
有人鼓掌娇声道:“好精彩的表演,真是大开眼界。”

三人一看,都吃了一惊,失声道:“小倩?!”“林玲?!”
这个人正是林玲,她满脸笑容,像是异常开心,丝毫看不出吃惊害怕的表情。莫非已经吓疯了?
“对,我是苗倩,也是林玲。”她点头,这说明她知道很多过去的事。“其实,从五岁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不断地做着一个恶梦,梦见一个女人被强奸,后来又被杀死的过程。”她的声音迷茫又飘渺,让别人的心被牵引着,似乎能跟随着她看到那些可怖残忍的画面。
“这个梦魇一直不断地重复,在小女孩心里造成很大的恐惧,她人又内向,所以一直没对任何人提起过,有时候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些可怕的画面,到十六岁的那年,终于记起了前世发生过的一切,那是一个丑恶得让我呕吐的真相。”她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已根根嵌入肉里,指缝滴下血来。
“这个故事从一个女孩开始,这个女孩子从小就很喜欢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孩,后来两人同时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从那个十万大山的苗家寨子里出来,面对城市的繁华和一些生活上的压力,使两个人走得更近了,有一个晚上,意乱情迷后,那个女孩子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林玲脸上浮起幸福的笑容,看起来却让人辛酸。
“那个男孩子很好强,虽然出身贫苦,但是学习上进,聪明过人,发誓要出人头地,要让那个女孩做天下最幸福的新娘。两人经常在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女孩子幸福地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那年,学校准备选拔杰出的学生出国留学,在那个年月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头想出国,这个消息在学校里掀起掀然大波,每个学生嘴里谈论的都是这个话题。那个女孩子却没有想这些,在她容易满足的心里,觉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足够了。”
“那个男孩子闷闷不乐,女孩子问他因为什么事不开心,男孩子说听说留学的人员已经内定了,如果没有关系是不可能搭上那趟飞黄腾达的班机。女孩子就安慰他,在国内也很好,男孩子郁郁不乐,说男人没有远大的抱负,等于是浪费生命。女孩子就好言相慰,用柔软的身体拥抱他,他却解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如果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那女孩子见他开玩笑,也开玩笑说,如果我死了,也要你一起死。把头埋到那男孩子的怀抱里,却没有留意到男孩眼里闪过的奇怪的神色。”
“这时,学校里有人传闻男孩在追求市教育局局长的千金,想依靠裙带关系出国,女孩子听到这些传闻,都是付之一笑,她对他的爱己之心深信不疑,之所以有这样的传说,只不过是因为他太出色了,更何况,她肚子里已经有了那男孩的骨肉,她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男孩,以为那男孩会非常高兴,那男孩却呆住了,要女孩堕掉胎儿,女孩子想不通,过两个月就毕业了,生孩子不会什么阻碍,女孩很喜欢孩子,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无数次设想过未来,并为以后孩子起过名字。”

“有一天夜晚,男孩子说过生日,请女孩子下馆子,女孩子有些奇怪,他的生日早过了啊。男孩子解释说是替在家的妈妈过,还开玩笑,帮你未来的婆婆过生日,你不多喝点就不是好媳妇,那女孩开心地笑了,果然喝了很多。席间男孩子问了一个问题,你爱我吗。女孩子娇羞地说当然,男孩又问,那你是不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女孩子误以为他指的是生孩子,于是肯定地点头。男孩子高兴了,连连劝她喝酒,她一个女孩子喝得了许多酒?不知道什么时候沉醉不醒,但是她没有丝毫担心,因为她知道男孩会保护她的。”
“等她醒来,已经全身赤裸地躺在一张床上,一个男人发疯一样地在她身上施虐,旁边还有几个人在淫笑着松皮带,她不顾一切地想叫救命,眼光却瞥到墙边坐着那个男孩,正在抱着头抽烟,一个校主任的外甥,边系皮带边说,你的事放心,一定能成,你就准备好行李出国吧,男孩感激地说,够朋友,太谢谢你了。”
“那个女孩子顿时惊呆了,全身没有气力,任由那些畜生在她身上发泄兽欲,她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个男孩,男孩不敢和她对视,只是说,你不是说过,无论为我做什么都可以吗?女孩子发疯地叫喊,你有没有心?!你有没有心?!然后就咬舌自尽了。”

我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这真是个丑陋得让人做呕的故事,号称天之骄子的大学高材生心地却这样的卑劣无耻,简直是衣冠禽兽。
“女孩死后,那些惊慌失措的人就商量着把尸体分割了,埋在不同的地方,这样,这个女孩就凭空消失了,她家里人来过几次,都寻找不到她,大家都传言,这个女孩跟香港来的老板跑了。”
“这件事渐渐平息下来,但那教育局长的千金却把那男孩甩了,而出国的人选也已经确定下来,那个主任的外甥榜上有名,男孩子愤怒了,找到主任的外甥质问,主任的外甥笑他是个白痴。他冲上去想拼命,却被另外几个人围住痛打一顿。”
“男孩越想越生气,但是却找不到办法报复,他母亲是苗寨里的巫女,懂得行蛊放毒之法,虽然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小时候,在破烂的山村教室里,还表明自己的理想是当科学家,但他从小耳熏目染,多少懂得一些蛊术诅咒,他身上只有一条护身蛊,是防止被人谋害后,仇人却逍遥自在的情况,这种护身蛊的作用就是一种杀人的利器,能自动追杀死前意念中的仇人。”

“于是,他自杀了,护身蛊也飞出他的身体,寻觅仇人猎杀,就这样,这些人都死去。”林玲长长出口气,像是吞咽下苍蝇的那种恶心的感觉。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命运将这些人的转世又凑集到这个学校,于是我成了失心女,每次索债的时候,我都要问他们,你还有心吗?”
仇恨使天使成为了夜叉,命运的转轮作弄地规定了她的爱恨情仇。

第二十章 三世情仇

洪松黯然道:“其实,自你死后,我过得并不安心,睡梦时经常梦到一身是血的你,嘶喊着问我有没有心,我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我们都很鄙视黄文俊,不时想找机会教训他一顿,为你出气,呵呵,想起来真是伪君子,我承认,我。。。没有心。。。”
蛊虫急速地在他身上穿梭,转眼就把他肢解成碎片,都渐渐化成黑气在空气里淡了虚无了。他一魂飞魄散,楼下受他控制的八十一个人扑通扑通倒了一地,看来命不至死,但生场大病是免不了的。

黄文俊凄厉地疯狂大叫:“小倩,我还是爱你的,你相信我啊,跟我一起走吧!”
舌头暴长,向林玲卷去,我情急之下,和身扑上,将巨蛇般的舌头抱住。
舌头唰地一抽,一股大力将我整个人抽得飞出去,像鞭子甩开陀螺。人撞到墙上砰地闷响,缓缓滑到地上,头上湿湿的有液体流下,我吃力地抬手一摸,满手是红得刺眼的血。
舌头再次卷向林玲,黄文俊狞笑道:“小倩,我好爱你,不能没有你啊。”
“住手!”
黄文俊吃了一惊,舌头收了回来,见一个中年男子稳稳站着,“周龙生?”
“李俊伟,你醒醒。”

黄文俊面色大变,身子摇晃噔噔噔地倒退,腐朽的脑子里也想起一些东西,乌娜,祖父,蛊婴魔母咒,李家灭门。他笑起来,声音由低至高,悲沧凄凉:“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和你居然有几世的情仇!”林玲听到这席话,神情一震,宛如扣开了记忆紧闭的大门,脑海里放电影似地回忆起往昔的画面,嘴里发苦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周龙生沉思道:“当年,你们处理尸块时,也许没想到,暗处有两个人魂飞魄散地窥看,那个寒冷的夜晚,我和寝室的同学因为怕鬼,就伙同着上厕所,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可怖的秘密,我们不敢声张,因为害怕连自己也被你们给杀了,我们胆子太小,太懦弱,等你们走后,我们挖出随尸体一起葬下的胎儿,抱到医院抢救,是双胞胎,姐姐不幸窒息死了,于是,我就单独抚养女婴长大。我们心里挣扎着要不要报案,又担心遭到报复,隔了几天,就听到那几个当事人纷纷暴毙的消息。我们怀着良心的不安和对死亡的惶恐生活着,年复一年,日子就在这样痛苦折磨中度过着,那个同学为了转移注意力,便开始收集古玩字画,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买到一本奇书,并且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据族谱后面的记载,当年蛊婴魔母咒造下无边杀孽,上苍震怒,见骨肉相残,情侣反目,便责罚你们数世轮回,尝尽人间的辛苦。”

“这个同学后来按耐不住心里好奇,修炼了禁忌的法术,最后终于自杀身死。”
我想,他口中说的那个同学,应该就是张金花的父亲,张金花的骨灰也应该是他领走的。
黄文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道:“老天无眼啊!老天无眼啊!”
暗处有人撕心裂肺地喊起:“妈——!放开我妈!”
我大吃一惊,这女孩居然是周巧巧,她叫林玲妈妈,难道她就是当年被埋下又幸运地被救活的婴儿?
“她就是你的女儿。”周龙生道。
黄文俊怔住了,“这。。。这是我的女儿?”颤抖着嗓子“孩。。。孩子让我看看,让爸爸好生看看。”
周巧巧害怕地缩在周龙生的背后,哭叫道:“我恨你,我恨你!”
黄文俊心如刀割:“孩子,我错了,爸爸错了。。。”

林玲怨恨道:“你这个魔鬼,快下地狱吧!”手里抓着一根尖木,噗地刺到黄文俊心口上,顿时,他七窍里冒出黑烟,声音却异常平静,心甘情愿地道:“娜,我不恨你了。”完全是当年李俊伟的口气,随着声音的消失,整个人烟消云散了。
林玲无力地蹲下身子,抱头大哭,周龙生在一边好言相劝。

事情都结束了?前世今生,爱恨就这样执着?就这样纠缠得让人肝肠寸断、欲哭无泪吗?
慕容爽扶住我的身子,“你怎么样?”眼里满是急切关心的神色,我握住她的柔软的手,微弱笑道:“没事,我还死不了。”与那些纠缠着怨恨的爱情相比,我实在太幸运了。她眼眶里闪动着泪水,我举手轻轻擦拭,安慰她说:“傻丫头,哭什么呢?”
慕容爽习惯地拍了我一巴掌,“你才傻。”又赶急问:“啊哟,你痛不痛,我不是故意的。”
周龙生带着林玲和周巧巧要离开了。周巧巧走过来,蹲下身子,“谢谢你们。”
我微笑着点头:“巧巧,你终于出现了,我一直好担心你。”
周巧巧眼里闪着泪光,歉疚说:“谢谢你,我知道,妈妈带我走的。”
我坚持着撑起半边身子,“不用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呵呵,不知道,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到处走走,看看各地的风光名胜,然后到偏僻的山区学校做老师,让美好的景色和孩子们纯洁的心灵来洗刷心里梦魇一样的罪恶。”
“好好保重吧。”
周巧巧道:“你们也要好好保重。”把我的手和慕容爽的手放在一起。
她跟随着周龙生和林玲远去,到走廊转角,回头看了一眼,眼里饱含了无限的留恋和深情,那一瞬间,我仿佛感觉到她是周丝丝,周丝丝和周巧巧根本就是一个躯壳里的两个灵魂,我知道,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她,她的娇弱身影终于消失在转角。

慕容爽撕下衣袖帮我包扎伤口,我神情疲惫,眼皮上好像坠了块铅,禁不住地想睡觉。慕容爽看我昏昏欲睡,用手不住地拍我的脸颊,急得要哭,嘶声道:“一刀,你不能睡啊,坚持住,你不能睡!”一滴泪流到我脸上,泪水温热,我无力地睁开眼睛:“别哭,我还没死呢。”自我感觉嘴唇已经发白,身上感到冰冷,不住地打抖,嘴里迷糊地念叨:“冷,我好冷。”
慕容爽没有迟疑地解开衣服紧紧抱紧我,她的身体柔软温暖。丹田一股热气借助体外的能量蠢蠢欲动,起伏地挣扎几次后就沿着经脉运行起来,真气运行一周天后,出血渐渐止住,伤口开始结痂,意识模糊中一阵眩晕袭来,我晕倒过去。
等我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我头疼欲裂,微微睁开眼就听到欣喜的声音:“醒了!醒了!医生,他醒了。”满眼都是雪白的世界,眼睛酸涩得想流泪,一张高兴得泪流满面的陌生面孔在我眼前晃动。
是个陌生的美丽女孩,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流泪,“你,你是谁?”我奇怪道。
她怔住了。
颤声道:“我是慕容爽啊,一刀,你别吓我。”
“慕容爽?对不起,我好像第一次听这个名字,我认识你吗?”我满脸迷茫,东张西望地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门外一个穿白大褂戴副金丝眼镜的医生带着个病历夹子急急走进来,伸手撑开我的眼皮看看,满脸惊奇地对那个自称慕容爽的女孩说:“他脑部受到重击,颅腔大量出血,照他这样的情况,一般来说能活着已是个意外,没想到恢复得那么快,真是奇迹。”
“可是,他怎么不认识我了?”
医生扶扶眼镜:“上次经过专家会诊一致认为他这辈子会是个植物人,现在看来只是局部失忆,仅仅是忘记了一些人和事,其他的功能基本还是正常的,这样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你要有心理准备。”
那女孩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泪花,双手握着我的手,“宁一刀,你看着我,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泪水在眼眶里转动着,眼圈红红的。
我努力地想想,真的没有印象,我抱歉说:“对不起,我真的记不清楚,你是护士吗?”她的手突然冰凉,我不太习惯和女孩子这么亲近的接触,局促不安地把手抽出来,女孩的心似乎也被抽空了。
她的泪水突破睫毛的阻拦流淌而下,清澈得像山涧的小溪流,她咬着嘴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你好,我是校灵异协会的副会长,我叫慕容爽。”

灵异协会?在我的印象里,灵异协会里的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干,想追求刺激的闲人,会里永远的主题是热烈讨论灵力测试等等,我一直认为自身没有法术保护而乱进行所谓的灵力测试是非常危险的,先不论这些灵力测试是否有效,而这些测试大多数是以讹传讹的可笑的心理游戏,就是自己骗自己的过程,我可没兴趣陪这些家伙空耗时间。
“你能参加我们的协会吗?”
我伸个懒腰,抬手在嘴上慵懒地打哈欠:“下次吧。”
那个叫慕容爽的女孩子看着我这个样子,似乎感到很熟悉,欣慰地笑了:“你这点倒是没有变。”弯弯的眼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像草叶上悬凝的露水。
据说一滴露水就能映照整个世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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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12 23:2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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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30 12: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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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30 17: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次看到大家把骨灰拿走 我就感觉那不是故事的结局  今天却在这看到了结局  楼主你有那么点过份哦 结局在这也不说一声 还记得我看完前半截故事时的无赖  现在想想  哎    楼主我送你个国庆礼物把~~~~~~~~~~~~~~~~$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砍你$看在这结局的份上礼物就送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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