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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经典《旋转的螺丝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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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2-23 03: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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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古堡、墓地、森林,集冒险和爱情、浪漫与恐怖于一体的灵异故事,由三篇故事组成。西方现代小说的鼻祖——亨利·詹姆斯的倾情之作。


 作者:[英]理查德·伯顿爵士



  《旋转的螺丝钉》:一个看起来天真可爱的小男孩却被学校开除了,新上任的女家庭教师难以接受学校对他的批评。而随着事情的发展,女家庭教师渐渐发现了真相,她感到震惊和恐惧,但她勇敢地采取行动来挽救她的学生。


  《瓦提克》:狂妄自大的哈里发瓦提克妄图洞悉她不该知道的天机,在《恶毒母后“的教唆下,犯下滔天罪行以取悦异教徒,满怀希望以为可以得到天下的权势和财富,却不料…….


  《奥特朗托城堡》:哥特式小说的开山之作。奥特朗托城堡的主人曼弗雷德不断受到打击:惟一的儿子在举行婚礼之日被从天而降的头盔压死,女儿也被他亲手错杀。在神秘恐怖的境况下,他不得不将城堡让予其真正的主人西奥多。

[ Last edited by 享受人生 on 2005-2-23 at 04: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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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3:38 | 显示全部楼层

《旋转的螺丝钉》引子

  圣诞前夕,在一处故宅里,格里弗林的故事将我们几个围着火炉而坐的人深深吸引住了,我们都屏住呼吸--情节太可怕了。我记得讲述故事的过程中只有一个人发表了自己的评论,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惩罚降临在一个孩子身上。在一所像我们现在聚会的故宅里出现了一个幽灵:一个小男孩正和妈妈在房间里睡觉,突然,他看到了幽灵那骇人的面孔,他急忙唤醒他的妈妈,但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驱散自己的恐惧,让她哄着自己再入睡,而是为了让妈妈也看到他所看到的骇人场面--这是我对这个故事的一点看法。就是这种观察得到了道格拉斯--不是当场,而是在晚上--有趣的回应,这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些人故事讲得不怎么有效果,我发现他与众不同。这让我觉得他有自己的创作思路,我们只需拭目以待。实际上我们足足等了两个晚上。那个晚上快要散席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十分赞同格里弗林的鬼怪小说,或者别的称谓--故事起源于这么小的一个男孩,让它增色不少。但是,这并不是第一部牵涉到小孩的鬼怪小说。如果这样一个孩子已能让故事获得很大的成功,你又怎么解释出现了两个孩子?"

  "当然,我们可以这样解释,"有人大声说,"他们让情节更惊心动魄!我们也很想听听两个人的故事。"

  我看到道格拉斯从火炉旁站起来,背对着火炉。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没有看那个说话的人。"到目前为止,只有我听过这样的故事。太恐怖了。"这当然引起了不少议论,我们的朋友道格拉斯很冷静,他的目光扫过其余的听众,酝酿着自己的胜利:"它超越了人类的想像。据我所知,人类无法解释它。"

  "只是为了单纯的恐怖?"我问道。

  他好像说不单单如此,但又不知如何表达。他的手拂过眼睛,面部有点扭曲:"为了可怕的--可怕的一切!"

  "哦,太精彩了!"一个女人叫道。

  道格拉斯并没有注意到她,他看着我,但好像看到的又不是我,而是他要说的话:"为了离奇的丑陋、恐惧和痛苦。"

  "哦,那么,"我说,"就坐在这儿,马上开始吧。"

  他又转向火炉,用脚踢了一下一段木头,并注视了一会儿那段木头。然后他又面对大家:"我现在不能讲。我必须往镇上写一封信。"听到这儿,大家都很失望、痛苦,还有责备声。他解释道:"这个故事已经写好,在一个锁着的抽屉里放着--有好多年没动过了。我可以给我的仆人写一封信并把钥匙装在信封里,他拿到了钥匙就可以把包裹送过来。"

  他好像在特别郑重地对我宣布此事--好像在恳求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帮助他。他打破了历经多个寒冬结成的厚厚的冰层,他有理由保持长久沉默。其他的人都憎恨这种拖延,而我却对道格拉斯的谨慎入了迷。我恳请他马上写信,让我们能早日一饱耳福。然后,我问他正在讨论的经历是不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他很快回答道:"哦,感谢上帝,不是!"

  "那么,那些记录是你的了?你把整个事件记录了下来?"

  "只是一些印象。我把它记在这儿,"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我永远不会失去它。"

  "那么你的手稿--"

  "是老得退色的墨水还有美丽的手写出来的。"他又从火炉旁站起来,"一个女人的手。她已经去世20年了。她在死前把原稿送给了我。"他们都在认真地倾听,当然会有人给出一些推论。但如果道格拉斯无一丝笑容地避开这些问题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恼怒。"她是一个最有魅力的人,她比我大十岁。她是我妹妹的家庭教师,"他平静地诉说着,"她是我见过的最称职的家庭教师,她很伟大。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正在三一学院读书,第二年夏天我回来时在家里见到了她。那年我在家待了很长时间--很美好。在她空闲的时候我们便在花园里散步、聊天--交谈中我发现她很善良、很聪明。哦,是的,别笑,我很喜欢她,现在想一想,她也喜欢我,这令我感动不已。如果她不喜欢我,就不会告诉我这些事。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些事。虽说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我却相信她没向外人说过。我确信,我理解。当你听到这个故事时,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事情太恐怖了?"

  他依然定定地看着我。"你会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他重复着,"你会的。"

  我也直视着他:"我明白了--她恋爱了。"

  道格拉斯第一次开心地笑了。"你反应很快。是的,她恋爱了。更确切点儿说,她那时坠入了爱河。爱情显露出来--没有爱意她不会讲这个故事。我明白这一点,她也知道我的爱;但我们都没说穿。我还记得那个时间、地点--草坪的一角,高大的山毛榉树阴下,炎热漫长的夏日午后。这种场景好像不会隐藏着恐惧。但哦--"他离开火炉,跌坐在椅子上。

  "星期四早上你就会收到包裹?"我询问。

  "有可能还要写第二封信才能拿到包裹。"

  "那么,晚饭后--"

  "你们还会在这儿等着见我?"他环顾大家,"难道没人离开吗?"几乎是一种期望的语气。

  "每个人都会留下来!"

  "我会--我会!"那些动身日期早已定下来的女士们大声地喊着。然而,格里弗林夫人好像还想知道得更清楚一点儿:"那个女家庭教师到底爱上谁了?"

  "故事会告诉你。"我抢着回答道。

  "哦, 我已迫不及待想听故事了!"

  "故事不会告诉你这个答案,"道格拉斯说,"字面上没有,连暗示也没有。"

  "那么,太遗憾了。这是我了解真相的惟一途径。"

  "你不会告诉我们吗,道格拉斯?"有人问道。

  他又站了起来。"是的--明天。现在我必须去睡觉了。晚安。"他迅速拿起一个烛台离开了困惑不解的一堆人。我们听到他上了楼梯,脚步声消失在棕色大厅的尽头。格里弗林夫人说道:"好了,我不知道她爱着的男士是谁,但我却猜得到他是谁。"

  "她比对方大十岁。"格里弗林先生说。

  "想一想--处在那个年龄!但太棒了,他长久的沉默。"

  "40年!"格里弗林插话。

  "终于要爆发了。"

  "这种爆发,"我回答道,"将会让周四的晚上成为难忘的一刻。"大家都同意我的看法,我们现在只对这件事有兴趣。故事刚刚开头。我们握手告别,各自回房间睡觉去了。

  我知道第二天装有道格拉斯钥匙的信就会由第一个上班的邮差送往他在伦敦的公寓。但尽管--或者可能是由于--这种认识的传播,我们一直没打扰他,直到晚饭后--这样一个时刻,我们满怀希望。他也像我们想像中的那样无所不言。在大厅的火炉前,我们仍像昨晚那样一头雾水。看起来他答应给我们讲的这个故事真的需要一个精彩的序幕。更确切地说,如何写好这个序幕正是我现在要说的话,这在后来的原稿里解释得很清楚。

  可怜的道格拉斯,临死前告诉我,其实他在第三天就收到了稿子,但在第四个晚上他才开始读给我们这些静静等待的一群人听。曾宣称要留下来的归期已定的女士们,当然,谢天谢地,她们没能留下来:她们走了,因为日期已安排好,带着已被激起的好奇心不满地离开了。但将我们紧紧吸引在炉火旁的是弥漫开来的恐惧。

  一个乡村牧师最小的女儿,20岁,第一次来做教师。她不安地来到伦敦面试。他们在哈利街的一所房子里见了面,那个人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雇主是个绅士,一个正值壮年的单身汉,这样的形象只会在古老的小说中出现,在梦境中出现,现在他却站在了这个内心悸动、焦躁不安的来自汉普郡教区牧师家庭的羞涩女孩的面前。人们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个人的类型,很幸运它从未绝迹。他相貌俊朗,无拘无束,收放自如,精力充沛,充满阳刚之气,待人很和气。毫无疑问,她被他吸引住了,他那么完美,那么英勇;但最打动她的--也是后来她为什么那么勇敢--是他很信任她,将一切交与她打理。她猜他很有钱,也很奢侈--他的时尚、他的英俊外貌、他奢华的生活习惯、他与女人相处的优雅方式。他在伦敦有自己的住所,那所大房子里面满是旅游用品和战利品。但他想让她马上动身去乡下的一所老宅,在艾塞克斯。

  他的一个在印度当兵的弟弟两年前去世了,他的小侄子和小侄女失去了父母,当伯伯的他成了他们的监护人。这两个孩子不可思议地落到了他的手里--一个毫无照顾孩子经验的单身汉,一个毫无耐心的人。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个大麻烦,但他很可怜这两个小孩儿,竭尽全力来照顾他们。他认为乡村最适合他们,就将他们安置在乡下的一所老宅里,找他认为最好的仆人来照顾他们,甚至还派自己的贴身仆人去伺候他们;有时他还亲自来乡下看他们生活得怎么样。难办的是他们没有别的亲戚,而他自己的事也要占用不少时间。他把他俩送到布莱,那儿很安全,环境不错。两个小孩住楼上,楼下是一位优秀的女士格罗丝太太,曾经当过他母亲的侍女,他认为要来的这位女家庭教师一定会喜欢格罗丝太太。格罗丝太太现在是管家,有时也负责照顾那个小女孩儿,她自己没小孩儿,所以很乐意。有很多人来帮助这两个孩子,当然要来的女家庭教师有绝对的权威。假期中,女家庭教师还要照顾小男孩儿,他刚刚上了一学期的课--虽然送去学校时他年龄还很小,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假期开始后,他马上就会回来。这个女人让他们开始远离不幸。她为他们做了很多事情--她是最值得尊敬的人--直到她死去。剩下的最棘手的事是有关迈尔斯学校的事。从那以后,格罗丝太太也尽力来照顾弗洛拉;还有其他的人--一个厨师,一个女仆,一个挤奶女工,一匹小马,一个老车夫和一个老花匠,他们都值得人们尊敬。

  道格拉斯展开了故事,这时有人问道:"那前任女家庭教师为什么死了?--难道是死于那么多人的尊敬?"

  我们的朋友很快回答道:"你会知道的。我不作预测。"

  "对不起--我还以为那就是你正在做的事呢。"

  "站在继任者的位置上,"我说,"我想她一定想知道这个职位是否带来了--"

  "对生命的威胁?"道格拉斯补充了我的想法,"她真的想知道自己的前任到底为何而死,她确实也找到了答案。明天你会听到她的答案。当然,前景对她来说有点儿残酷。她很年轻,没经验,很紧张--职责很重,又没人可以求助,很孤独。她犹豫了--花几天时间来咨询、思考。但薪水很丰厚,第二次面试时,她答应了。"道格拉斯在这儿停了一下以便听的人能跟上。我又说:

  "最重要的是那个绅士的魅力,她才答应了这件事。"

  他站起来,像昨天晚上一样,走到火边儿,用脚踢了一下木头,又背对着我们站了一会儿:"她只见过他两次。"

  "是的,但这正是她美丽的激情所在。"

  让我吃惊的是,道格拉斯听到这儿转向我们:"是很美丽,还有其他的东西。"他继续说,"她没有屈服。他坦白告诉她他的一切困难--有几个应征者不能做这件事。她们,不知何故,只是害怕。听起来很枯燥,很奇怪。最重要的是他的主要条件。"

  "什么条件?"

  "她永远不要来麻烦他--永远,永远。既不要恳求,也不要抱怨,不要写信,只是让她独自面对所有问题,从他的律师那儿拿钱,所有的事由她接管,让他能清静几天。她答应了,她对我说,等到有一天,一切负担都已放下,人人都很开心时,他能握住她的手谢谢她作出的牺牲,她便心满意足了。"

  "但那就是她得到的全部回报吗?"一位女士问道。

  "她再也没见过他。"

  "哦!"那位女士说。当我们的朋友又一次匆匆离我们而去时,这又是一个重要字眼。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坐在炉膛边最舒适的一把椅子上,翻开一本薄薄的、镶金边儿的、封皮的红色都显得有些陈旧的老相册。整个事件用一个晚上都很难解释清楚,但第一次由同一位女士提出第二个问题:"你的题目是什么?"

  "还没题目呢。"

  "哦,我想到了!"我说。但道格拉斯好像没注意到我,他开始清晰地读出出自他那美丽的女作者之手的优美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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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3: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至今我仍能清楚地记得那段跌宕起伏、令人心悸的故事的开端。早起后到他家造访,我这几天心情很差,开始变得犹豫,感觉自己肯定会出差错。怀着这样的心情我上了马车,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来到他派车来接我的地方。我得知这是事先安排好的旅程,6月的午后,一次愉快的旅行在等着我。这天风和日丽,车子穿行在乡村的路上,夏天的甜蜜似乎在友好地欢迎我,我更坚信自己的选择。当我们转上大路的时候,我的心情变得更舒畅了。所有的忧虑和担心显得有点儿多余,眼前的景色让我不由得高兴起来。那宽敞干净的车身,敞开的窗户,崭新的窗帘,以及两个服侍的女仆留给我美好的印象,我记得草坪和漂亮的花儿,还有车轮在砾石路上的滚动声,金黄色的天空下乌鸦在茂密的树梢间盘旋鸣叫。这与我那清贫的家截然不同。很快就来到了门口,一位拉着一个小女孩儿的绅士接我下车,他文质彬彬,好像我就是女主人或是什么重要客人。以前在哈利街对此曾有粗略的认识,对比眼前我感到这家主人的确是位绅士,也许在这里我会过得比他许诺的更好。

  直到第二天,我的心情都很好,因为我成功地把自己介绍给了我的学生。和格罗丝太太一起出现的小女孩儿长得很迷人,能和她在一起简直就是一种幸运。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事后我都惊讶我的雇主并未事先告诉我更多她的情况。那天晚上,我几乎没睡--我太兴奋了。失眠也令我感到奇怪,我还记得那种受到如此体面接待的感觉。让人印象深刻的大房间是这座房子里最好的一间,壮观的大床,华丽的帷帐,那么大的穿衣镜,我还是第一次可以从头到脚看到自己,所有这些都吸引着我。太多的事一下涌进我的生活,当然也包括我将如何与格罗丝太太相处,这也是来时在马车上我思索良久的问题。惟一让我感到不解的就是,很明显她非常高兴看到我。她是个体态丰满、朴素、平常、整洁健康的女人,不到半小时,我就觉察到她很高兴,我有点儿奇怪她为什么不想表现出这些。我在思考和猜疑,也许就是这些让我感到不安。

  但是一想起我那个快乐迷人的学生,所有的不安就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那天使般纯洁的美更让我夜不能寐,我几次起身在室内徘徊,透过开着的窗户观看夏日黎明的到来,观察视觉所及的院落的其他景致,倾听渐退的夜色中鸟儿开始啼叫,好像还有一两声奇怪的声音,它不像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从我身上发出来的,我惊异自己竟听到了。有一刻我能清楚地听到远处传来小孩儿微弱的哭声,当我有意识地来到走廊,我听到门前有轻轻的脚步声。但所有这些想像又不够清晰,让人难以抛开,它们都很模糊,也可以说,这些后来才发生的事此时出现在我面前。很明显,照料并教好小弗洛拉就是愉快而有意义的生活。我们在楼下已商量好,从今以后,晚上我要和她在一起,所以她的小白床就放在我的房间。我要照顾她的一切,这是她最后一晚和格罗丝太太在一起,这只不过是考虑到我对她来说还陌生,而且她又天生害羞。她是那么地纯真和勇敢,虽然她有世上最奇特的羞涩,但这没有一点儿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拉斐尔笔下的圣婴一样带着深深的、甜甜的平静。这些都赋予了她,而且决定了我和她--我确信她会很快喜欢上我。这是我开始喜欢格罗丝太太的部分原因。晚饭时我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旁边点着四枝大蜡烛,戴着餐巾和我的学生坐在一起吃晚饭,她高兴地看着我。她面前有面包和牛奶,这让我羡慕和惊讶,我能看出这使她很高兴。很明显,弗洛拉在场给我和格罗丝太太之间传递着某种模糊的暗示。

  "小男孩长得像她吗?他也是那么引人注目吗?"

  人们不应该去奉承一个孩子。

  "噢,小姐,是的,很迷人,如果您认为她是的话。"她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个盘子,微笑着,用天真无邪、美艳绝伦的眼睛看着我们。

  "是的,如果我--"

  "你会被这位小绅士迷住的!"

  "嗯,我想,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被他倾倒,但是," 我记得当时我的心跳在加速,"我很容易被迷住,我对伦敦就很着迷!"

  当她听到这些话时,我看着格罗丝太太圆圆的脸。"在哈利街吗?"

  "是的,在哈利街。"

  "小姐,您不是第一位,而且您也不会是最后一位。"

  "噢,我没借口了,"我只能笑,"我想不管怎样我仅有的另外一个学生明天会回来吧?"

  "不是明天,是星期五,小姐。他和您一样是在警卫的看护下坐马车来,接他的车子就是接您的那一辆。"

  我立刻表示我和他的小妹妹应该去接他,这是应该的,而且是很愉快而友好的。我能和格罗丝太太想到一起,某种程度上我能很自然地按她的方式做事,而绝不是装出来的,谢天谢地!我们在每个问题上都能取得一致,噢,她对我很满意!

  第二天,弗洛拉对我的出现欢呼雀跃。当我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拉着她到我身旁,她好像有各种各样的我还没准备的问题,当时我感觉自己精神很好,伴随着一点儿骄傲和担心。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下,课程当然会被延误。我意识到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尽力让孩子熟悉我。那天,我和她一直在户外。她很高兴,只有她才能领我在这里玩。她调皮、欢快、孩子气地给我讲这里的每个地方、房间和秘密,不到半小时,我们就成为好朋友了。当时她还小,这给我印象很深,在整个小小的游览中,她一路都很自信而有精神。在空荡荡的房间和灰暗的走廊里,在曲折的楼梯上,我会停顿一下;甚至在有枪眼的古老的方形塔楼上我感到眩晕。她说的远比问的要多。

  自从离开后我就再没见过布莱,我敢说,随着我日渐成熟,现在想来那里其实并没那么大。但当金黄头发、身着蓝色上衣的导游小姐蹦跳着领着我转每个弯,噔噔噔地下楼时,我有种城堡里居住着一个红色小精灵的感觉,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样一个地方应该没有故事书或是神话中的任何色彩。这不就是一个我梦到过的故事吗?不,这是一个巨大、丑恶、古老而又便利的房子,具有那种更古老、半修半用的建筑的特点,在这里我觉得我们就像一群乘客在一艘漂流的大船上迷失了方向,而我,竟然就是掌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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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3: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两天后,我要和弗洛拉坐车去接格罗丝太太所说的小绅士。第二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很不安。头一天就像我所说的,基本上相安无事,但我的神经很快就绷紧了。那天晚上,邮包到了,它来得晚一些,里面有我一封信,竟是我的雇主写的,只有几个字,落款是他,里面还有一封封口尚未打开的信。"我认出来这是校长写的信,他是个可恶的家伙,读他的信,和他打交道,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一个字也不能说,否则,我会完蛋的!"我打开封条,太费力了--我过了好长时间才缓过劲儿来,拿着这封还未打开过的信来到我的房间,在上床睡觉前读了它。我倒宁可等到早上再看它,因为它让我度过了第二个不眠之夜。次日,我感觉很悲伤,也没人可以诉说。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决定至少要跟格罗丝太太说说。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被学校开除了。"

  我注意到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很明显她愣了一下,似乎在掩饰什么:"他们不是都被--"

  "送回家了--是的。但不只是度假,迈尔斯不会再回去了。"

  在我的注视下,她下意识地脸红了:"他们不要他了?"

  "他们严词拒绝了他。"

  这时,她抬起了眼,我看到她热泪盈眶:"他做什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把信递给她,她没接,却把手缩到背后,摇着头难过地说:"小姐,我不识字。"

  她竟然不识字!我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打开信读给她听,然后踌躇着把信又叠好放回口袋。"他真的很坏吗?"

  她眼里含着泪:"他们都这么说吗?"

  "他们没明说,他们只是表示很遗憾不可能再留下他,这只能有一种意思。"格罗丝太太默默地听着,她忍不住问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前前后后想了想,又考虑到格罗丝太太的状况,我接着说:"他在那里对别人是一种威胁。"

  这时,她突然火了:"迈尔斯!他!威胁?"

  尽管我还没见到他,但看到她反应如此强烈,我也怀疑他们的观点。我发现自己站到她的一边讽刺道:"对他的清白无辜的同学是个威胁!"

  "这太可怕了,"格罗丝太太叫道,"说出这么残忍的话!为什么?他只有十岁啊。"

  "是啊,真难以置信。"

  很明显,她对我的表现很感激。"小姐,见到他,你就会相信!"我想立刻就见到他,而且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我能看出格罗丝太太很清楚她对我的影响,她又信誓旦旦道:"你最好相信那位小姑娘,"然后,她又接着说,"看她!"

  我转过身,看到弗洛拉出现在门口。十分钟前,我安排她在教室里用铅笔在白纸上临摹round o's。她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我的安排的不满,她用稚气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在表示她应该跟着我。没什么比这更能让我体会到格罗丝太太的话的力量了,我抱起我的学生,吻着她,悔恨交加地哭了。

  尽管如此,这天我想接近格罗丝太太。快到晚上时,我惊奇地发现她想方设法地要避开我。记得在楼梯上我赶上她,我们一起走下去,在楼下我用手拉住了她:"我认为你中午对我说的话表明你从来不知道他是个坏孩子。"

  她回过头,这次她很明确、很诚恳地说:"噢,我从不知道--我不会假装!"

  我感到一丝不安:"那么你了解他--"

  "是的,小姐,谢天谢地!"

  我马上反问道:"你是说一个孩子从未--"

  "对我来说不是个孩子!"

  我握紧了她的手:"你喜欢他淘气?"

  然后,接着她的话,我说:"我也是!"我脱口而出,"但不要到溺爱的程度--"

  "溺爱?"我的话让她不知所措。我解释道:"就是宠坏。"

  她盯着我,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发出奇怪的大笑。"你怕他宠坏你吗?"她竟开这样一个粗鲁的玩笑,她的嘲笑让我想了一段时间。

  但第二天,在马车要到的时候,我突然问了一句:"以前的女家庭教师现在做什么?"

  "上一个?她也很年轻漂亮--几乎和你不相上下,小姐。"

  "嗯,那么我希望她的年轻貌美会有助于她!"我记得我很坦白地说,"他好喜欢我们的年轻漂亮!"

  "是的,确实如此,"格罗丝太太赞同道,"他就是喜欢年轻漂亮的人!"她马上补充道,"我是说这是他--主人的方式。"

  我吃了一惊:"你还指谁?"

  她愣了一下,接着说:"当然是他。"

  "主人?"

  "还能是谁?"

  很明显没别人了,接下来我不记得了,她不经意说的话要比她的本意多。我只问我想知道的事:"她发现这个孩子什么了吗?"

  "不能那么说,她没跟我说过。"

  我犹豫了一下,但我还是问道:"她很细心?"

  格罗丝太太显得很尽责:"在某些方面是的。"

  "但不都是?"

  她又考虑了一下:"不过,小姐,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不能胡说。"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立刻回答道,但思索片刻,我又追问道,"她死在这儿吗?"

  "不,她走了。"

  格罗丝太太简短的回答让我一头雾水:"走后死了?"格罗丝太太直直地看着窗外,但我感到我有权知道布莱想要雇用年轻人做什么。"你是说她生病回家了?"

  "在这里,她没生病。年末她回家了,她说是度个短假,这个时候她当然有权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又雇了一个年轻女孩--一个善良聪明的小保姆,她在这段时间负责照顾孩子们。但我们的女家庭教师一去不返,就在我盼她回来时,我听主人说她死了。"

  我思索再三:"但为什么啊?"

  "他从未说过!但小姐,"格罗丝太太说,"我必须去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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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3: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她转身离去,很幸运不是因为我问得太多,这个小插曲正好检验我们之间的感情。将小迈尔斯带回家后,我又碰到了她,因我的麻木,我们显得比以前更亲近。

  当这个孩子站到我面前时,我真想脱口而出:"世间少有!"我去得晚了一些,当时他站在入住的小旅馆门前翘首企盼,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浑身洋溢着蓬勃朝气,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小妹妹时一样清纯。他太漂亮了,格罗丝曾说过,见到他只会让你产生亲切怜爱之心。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其他孩子所没有的神圣的东西--对世界只有爱心,这深深打动了我。将一个坏名声与这样一个孩子联系在一起,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回来的路上,那封锁在我房间抽屉里的信一直困扰着我。我一有机会和格罗丝太太交谈,就告诉她这个怪现象。

  她马上领会了我的意思:"你是说那残酷的指责?"

  "太荒谬了。亲爱的女士,看看他!"

  她为我发现迈尔斯的魅力而开心地笑了。"我向你保证,小姐,我其他什么事都没做。那么,你会怎么说呢?"她立即补充道。

  "对那封信?"我已经下定决心,"什么都不提。"

  "对他的叔叔?"

  我坚定地说:"只字不提。"

  "对小迈尔斯呢?"

  我有点儿惊奇:"只字不提。"

  她用围裙狠狠擦了一下嘴:"那么我会支持你,等着瞧吧。"

  "我们会看到结果的!"我热烈地回应道,并紧握着她的双手发誓。

  她握了一会儿松开了,用围裙擦着自己的手说:"小姐,你会不会介意,如果我--"

  "亲吻我?怎么会!"我把她拥进怀里。像姐妹一样拥抱后,我们仍对学校的做法愤慨不已。

  无论如何,这需要时间来证明。我记得那是一段充实的时光,现在我尽我所能来描述。让我惊奇的是我接受了这样的境况。我和格罗丝太太约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一种无坚不摧的魔力驱使着我。内心涌动着痴迷和怜悯,我发现,在我的无知、困惑或许是自负下,设法和一个刚接受启蒙教育的孩子相处是很简单的。我甚至记不得如何安排他假期结束后的学习。在那个令人难忘的暑假里,我教给他许多课程,但我觉得在那几周我学到了更多的东西。开始我学到一些从我以前无聊狭小的生活中所无法学到的东西:学会娱乐开心、无忧无虑,这是我第一次懂得蔚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夏日的音响、自然的奥妙,一切都无拘无束。我还有疑虑,但疑虑也是甜美的,噢,这是一个陷阱--不是有预谋的,但很深,不管是对我的想像、细心,或是空虚,或是内心的一切兴奋。确切地说我放松了警惕。他们很少麻烦我,他们太温顺了。我常想他们的将来会不会一帆风顺(因为每个人的未来都是不平坦的)。他们无比幸福健康,好像我在照顾的是一对贵族子弟,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应该有保障。在我的遐想中,他们以后会过得像王室般浪漫富贵。当然,事情发生前的平静里潜伏着什么,像沉睡的猛兽就要觉醒似的。

  头几周白天较长,孩子们喝茶和午休时,我可以自由支配这段时间,在课程结束前,我有一小段独处时间。虽然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但我更喜欢这段时间。我最喜欢的一幕就是天色渐暗,或者说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时,绕过一片古树林,来到野外享受它的美丽和高贵,我有一种惟我独尊的感觉。此时,感受自己平静、安详的心态,品评自己的理智和得体的举止,不失为一种享受。我正在向和我承受同样压力的人散播快乐--如果他曾这样想过。我所做的正是他诚心企盼从我这儿得到的一切,它带来的欢乐比我预期的还要多,我敢说我在幻想,一句话,一个杰出的年轻女子在坚信自我中得到安慰。我需要密切注意事情发生的任何端倪。

  一天下午,在我休息的时间,孩子们在吃东西,我出来散步。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即便现在也是如此:如果这时突然遇到一个人,将会像故事里说的一样浪漫。那个人会出现在转弯处,站在那里冲我颔首微笑,我只知道我会在这儿等他,从他英俊的脸庞上可以找到答案。在六月的一天傍晚,这张脸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在种植场前停下来去看房子。在那里,让我震惊不已的是我的想像一刹那变成了现实。他真的站在那儿--站在草坪那边高高的塔顶上,第一天早上弗洛拉曾领我去过,这是双塔中的一个--方形的、抢眼的、雉堞状的结构--不知为何,它很引人注目,虽然我能看出新旧两塔间的小差异。它们对应在房子两侧,几乎是建筑怪物,但两塔并非完全分离,高度也合理。我赞美它们,为它们而惊异,因为我们都可以有所收获,尤其是在黄昏,城垛口若隐若现。但我经常想到的那个人并非出现在它上面。

  我记得在那个清晰的傍晚,这个人给了我两个截然不同的震惊,第二个震惊是我第一个震惊的错误感受:这个人并不是我原来设想的那个人。在偏僻的地方,一个陌生人对一个年轻女子来说是可怕的,面对我的那个人--几秒钟后我确信--我对他一无所知,他只是存在我大脑中的一个映像,我在哈利街没见过他--我从未见过他。这个地方以世上最奇怪的方式成为一个荒凉之地。至少对于我,深思熟虑地写到这里,我找到了当时的感觉,我感到--我确实感到似乎一切都停滞了。写到这,我又能听到了,这是夜幕降临的声音。乌鸦不再在金色的天空中呱呱地叫,景色依然清晰,在城垛口看我的那个人就像是画夹中的一幅画。

  我飞快地思索着这个人可能是或不会是某个人。我们之间的距离足够远,我在问自己他会是谁,我感到自己无力开口,想解开这个谜的愿望变得更强烈了。

  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它到底持续了多久。就在这所宅子里有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人,我想到了很多可能,但无济于事。想到我的工作中不可能存在这种无知和这样的人,我稍微有点儿宽心。

  这个幽灵站在那儿,隔着渐暗的光线用质疑的目光审视着我。我记得看到他没戴帽子的熟悉装束时,我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我们离得太远而不能搭话,但有一刻在近距离内,互相注视的眼神及其中蕴涵的挑战性打破了沉默。他直直地站在一个离房子有点儿远的角落里,双手扶着凸起处。我现在一看到自己的记述,他的形象就浮现在眼前。过了一会儿,他又移到了平台上相对的角落,视线从未离开我。是的,我确信他的视线移动中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还能看到他的手从一个垛口移向下一个垛口。他停在了另一个角落又匆匆离去,一直盯着我。他转身而去,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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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3: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当时我像被钉子钉到了那儿,布莱隐藏着一个秘密人物--神秘的乌托邦或者一个疯子,还是一个未被提到的亲戚被禁闭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我说不清琢磨了多久,也记不清这次遭遇让我呆呆地在那儿站了多久,我只记得再次踏进房子时,天全黑了。 归途中,不安一直萦绕着我,散步时我不知不觉走出三英里,稍后我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端。

  整个事件最怪异的部分是--实际上其他部分也很怪异--在大厅遇到格罗丝太太时我变得很警觉。归途中闪过的画面又回到眼前,灯光下雪白宽敞的隔板房,房间内的红地毯和壁画,还有我的好友惊奇的面孔--很显然她在挂念我。一接触到她那因我的出现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马上断定她对我的这次遭遇一无所知。没看到她那备感安慰的面孔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但现在掂量一下所见,我又拿不定主意了。我的恐惧真正起源于本能地宽恕自己的同伴,这是有生以来我见到的最怪异的事。在舒适的大厅里,她的目光关切地注视着我,当时我就决定为自己的晚归找一个含糊的借口,推说夜色太迷人了,又说露水打湿了衣物,鞋子沾满了泥,便马上回房间了。

  接下来的数天,又发生了另一件很怪的事。每天都会有几个小时--至少几刻钟,即使在工作中--我也会陷入沉思。这并不是因为我太紧张了,无法承受而神经衰弱。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对那个陌生的访客一无所知,而他似乎对我很了解。我很快想明白了,我可以不动声色地观察家中的动静。我所受的惊吓让我充满警惕。经过三天的仔细观察,我确信没被用人监视或成为任一游戏的目标。周围风平浪静。我只能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有人冒昧闯入。我进屋锁上门,对自己如是说。我们遭到了非法入侵--某个冒失的旅行家因贪恋古屋的美而悄然进入,大饱眼福后又偷偷溜走。即使他曾粗鲁地盯着我看,那可能只是他冒失行为的一部分。可喜的是,我们再也不会碰到他了。

  我承认再没有比我现在的工作更重要的事了。我那舒心的工作就是和弗洛拉、迈尔斯一起快乐地生活。面对困难我仍感到自己能全心投入这种生活,这让我欣喜万分。两个小孩儿不断带给我欢乐,这又让我重新质疑因恐惧引起的空虚、因工作中可能会有的枯燥而出现厌恶情绪是否正确。我根本不会枯燥,每天都有美好的事物呈现,工作怎么会不美呢?这充满了托儿所里的温馨浪漫和教师的诗情画意。我这样说,不是因为我们只研究小说和诗歌,我想说我无法用其他言语来表达他俩引发的兴趣。我只能如实表述--对一位女家庭教师来讲,这是一个奇迹,我有亲密的姐妹关系作证!我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发现,而不是单纯地适应他们。

  但关于迈尔斯在校的表现,我没有发现任何与此相关的迹象。这让我没有丝毫痛苦地来面对这个秘密。未置一词,他自己已不声不响地解决了这件事--如此说可能更确切,更接近事实真相。他的表现让整个指责显得那么荒谬,不攻自破。我的这个结论因他的天真无邪而加强,相对那个可怕、污秽的小校园来讲,他只是太善良、太单纯了,他为此也付出了可怕的代价。我深刻地认识到:如此与众不同、如此出类拔萃会引起大多数人--甚至包括愚笨、卑鄙的校长--的妒忌、报复。

  这两个孩子都很温顺(这是他们惟一的缺点,迈尔斯并未因此而显得愚笨),这使得他们--我该怎么说呢--让人不忍惩罚。他们就像传说中的小天使一样完美无瑕!我很奇怪迈尔斯好像没有过去。我们希望小孩子单纯些,但这个漂亮的小男孩的确有些与众不同,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孩子都开心,让我每天都有新感觉。他从不会难过,这是对他曾受过严惩的反驳。如果他确实是个坏孩子,他会表现出来的,我也会发现--我会看出蛛丝马迹的。我什么也没发现,他俨然就是一个天使。他从不提及学校、同学和老师,对我来说,我也很讨厌谈论他们。当然我可能是鬼迷心窍,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时我非常了解自己的心态。但我愿意将自己置于魔咒下,对任何痛苦,这都是个解脱,但我的痛苦不止一个。这些天,我收到一些讨厌的家信,家里情况有些糟。但和他们在一起,其他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就是我休息时常想的问题。我被他们的可爱迷住了。

  这是个星期天,雨下得太大了,我们没办法去教堂。天色渐晚了,我和格罗丝太太商量,如果晚上天气有所好转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做晚礼拜。雨总算停了,我在为出行准备着,我们要穿过花园,经平坦的大路到村里去,这大概要20分钟。下楼在大厅里碰到格罗丝太太时,我想起了那双需要缝三针的手套,那是周末和孩子们在红黄相间的餐厅喝午茶时弄破的。手套丢到那儿了,我转回去取。天色灰蒙蒙的,迈进门槛后,下午的余光仍能让我一眼看到要找的手套就在大窗户旁边的椅子上,窗户虚掩着。但余光也让我意识到有人正隔着窗户向里面张望。往里面张望的这个人正是我散步时碰到的那个人,他再次不可思议地出现了,这简直不可能,但距离这么近,他让我窒息,浑身发冷。就是他--就是他,就像以前看到的一样,他的脸靠近玻璃,这样清晰的效果只会让我感到先前的感觉如此强烈。

  他只停了一小会儿--足以让我相信他也看到并认出了我,就像我认识他几年了似的。然而这次,有一些以前没有的事情,通过玻璃,他看我的眼神像以往一样深邃,但它让我退缩了,看得出它还包含着其他的东西。在那里,我感到更大的震惊,我确信他来那儿并不是为了我,他是为别人而来。

  一闪念--因为这是可怕的一闪念--以最独特的效果闪现在脑海,当我站在那儿时,一种责任和勇气的震动就开始了。我说是勇气,是因为我几乎就要死掉了。我冲了出去,来到房子前面,越过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那个平台,拐了个弯来到那里。但什么也没有--我的拜访者已消失了。我停了下来,一阵放松几乎让我瘫倒,我四处张望--我给他再次出现的时间。但这个时间会是多久呢?事实上当时的经过并非我想像的那样。那个平台和整片地方,以及后面的草坪和花园,我所能见到的地方空空如也。那里有灌木丛和大树,但我确信他没有藏在那里。他在那儿或是不在那儿:如果我不能看见他,就是不在那里。我相信这一点,然后,我本能地向那个窗户走去,而不是原路返回。我应该站在刚才他所处的位置,我这样做了:我把脸伸到窗边看,就像他那样往屋里看。我正在模仿他当时的情况,好像是要弄清他的视野所及,这时格罗丝太太走进了大厅。我再次明白事情已经发生。她看到了我,就像我看到了我的拜访者。她停了下来就像当时的我一样。她的脸都白了,这不禁使我自问我当时是否也这样。她紧盯着我,按我刚才的路线出来了,我知道她是出来见我,我应该见见她。我停在原地,此时我想了很多,但我只想知道一点,我奇怪为什么她那么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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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3: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转过房子的拐角,她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时,她告诉了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现在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我什么也没说,直到她走到我跟前。"和我有关?"我当时一定表情夸张。
  "我说了吗?"

  "你的脸像纸一样白,看起来可怕极了。"

  我思忖着可以抛开一切了。我不必再瞒着格罗丝太太了,如果我有片刻的犹豫,那也与我隐瞒的事无关。我伸手给她,她抓住了我的手,我用力拉着她,这样感觉她能离我近点儿。在她的诧异中有种支持。

  "你来当然是让我去教堂,但我不能去。"

  "发生什么事了?"

  "是的,你现在必须知道,我看起来很怪吗?"

  "通过这个窗户看吗?很可怕!"

  "嗯,"我说,"我被吓坏了。"格罗丝太太的眼睛表明她不知所措,很清楚她并不想和我分担麻烦。噢,命中注定她必须和我分担!"一分钟前,你从餐厅看到我时很害怕,但刚才我看到的人更可怕。"

  她的手抓得更紧了:"那是什么?"

  "一个特别的人,在往里看。"

  "什么特别的人?"

  "我不知道。"

  格罗丝太太徒劳地看了看四周:"那么他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

  "你以前见过他吗?"

  "是的--见过一次,在那个旧塔上。"

  她紧紧盯着我:"你是说他是个陌生人?"

  "噢,确实如此!"

  "但你并没告诉我?"

  "没有--因为一些原因。但现在你已经猜到--"

  格罗丝太太圆圆的眼睛显示着不服。"呀,我并没猜到!"她说得很简单,"若不是你乱想,我怎么会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只是在那个塔上见过他?"

  "还有刚才在这里。"

  格罗丝太太又向四周看了看:"他在塔上干什么?"

  "只是站在那里往下看我。"

  她想了一会儿:"他是位绅士吗?"

  我发现自己不用思考:"不是。"

  她更诧异地看着我:"不是?那么,没有别的人在场吗?没人从村里过来吗?"

  "没有人,我没告诉你,但这点我确信。"

  她松了口气:"但如果他不是位绅士--"

  "他是谁?他是个恐怖的家伙?"

  "恐怖的家伙?"

  "他是--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格罗丝太太再次向周围看了看,她盯着朦胧的远处,然后,回过神来,突然转向我道:"我们该去教堂了。"

  "噢,我现在去教堂不合适!"

  "这对你有什么不好吗?"

  "是对他们不好!"我冲着房子点了点头。

  "孩子们?"

  "我现在不能离开他们。"

  "你害怕--"

  我坦白地说:"我是怕他。"

  从格罗丝太太的圆脸上,我第一次捕捉到了点儿东西。我迟迟未告诉她那个想法,但我却慢慢接近了这个模糊的东西。我灵光一闪--应该从她那儿找到答案。她也想对此了解更多。 

  "那是什么时候--在塔上?"

  "大约是这个月的中旬,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天几乎黑了。"格罗丝太太说。

  "噢,不,还没完全黑。我看到他,就像我看到你。"

  "那么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又是如何出去的?"我笑道,"我没机会问他!今天晚上,你看到了,"我接着说,"他还没进来。"

  "他只是偷窥吗?"

  "我倒希望事情仅仅就是这样!"

  她放开我的手,走开了一点儿,我稍等了一下,然后说道:"去教堂吧,再见,我必须看着。"

  慢慢地,她又看着我道:"你为他们担心吗?"

  我们长时间地对视着。"你不吗?"她没有回答,而是走近窗户,过了一会儿,把她的脸贴近玻璃:"你看他是怎么看的。"我走了过去,她没有动。"他在这里多久了?"

  "直到我出来--我出来找他。"

  格罗丝太太最后转过身:"我不应该出来。"

  "我也不该出来!"我再次笑道,"但我确实出来了,我有责任。"

  "我也是这样,"她答道。她接着说:"他是什么样子?"

  "我很想告诉你,但他谁都不像。"

  "谁都不像?"她应道。

  "他没戴帽子。"她脸上显出惊恐之色,她已想到什么了,我迅速地一点一点补充道:"他长着红头发,很红,鬈鬈的;苍白的、长长的脸,五官不错;一点怪怪的胡子,就像他的头发一样红。他的眉毛有些重,它们看起来很弯,好像很灵活;他的眼睛深邃而奇异可怕,但我清楚地记得它们很小而且不灵活;他的嘴大大的,嘴唇薄薄的,除了那点儿小胡子,他倒是好好地修过脸。他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个演员。"

  "演员!"当时,格罗丝太太大惊失色。

  "我从未见过演员,只是这样猜。他身材高大,背挺得很直,看起来很活跃。"她的脸随着我的话语而变动,两眼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位绅士?"她疑惑地说,"一位绅士,他?"

  "那么你知道他?"

  她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但他很英俊?"

  我试着给她更多线索:"的确如此。"

  "他的衣着呢?"

  "穿别人的衣服。衣服很好,但不是他自己的衣服。"

  "衣服是我们主人的!"她痛苦地呻吟道。

  我追问道:"你真的知道他?"

  她犹豫了片刻,马上喊出:"昆特!"

  "昆特?"

  "彼得·昆特,他在这儿工作时是主人的贴身男仆!"

  "主人在这儿时?"

  她很惊慌,看到我的眼神后,又接着说:"他从不戴帽子,但也戴过。有两件背心不见了,去年还放在这儿。主人走了,剩下昆特一人。"

  我顿了一下:"一个人?"

  "只剩下他和我们,"然后,她吐出一句话,"照看庄园。"

  "昆特后来怎样了?"

  她久久没有开口,让我困惑不解。"他也走了。"她终于说了出来。

  "去哪儿了?"

  她的表情现在有点儿特别。"上帝才知道。他死了。"

  "死了?"我差点儿尖叫出来。

  她为了让我听清楚,又一板一眼地说道:"是的。昆特先生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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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3: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当然,仅靠那一段描述还不足以让我和格罗丝太太一起来弄明白将要面对的这一切--我该死的责任感让我把一切解释得那么清楚,还有格罗丝太太的认知--恐惧与怜悯混杂在一起的认知。今晚,这次坦诚的交谈后,有一刻我感到有点儿沮丧--两个人没干别的,只有泪水、誓言和祈祷。我们俩情绪难平,便又退到教室里,闭门畅谈,非要弄个水落石出。经过专心致志的分析后,我们果然抓住了事情的主脉。她自己未看到那一切,但屋子内的女家庭教师看到了,并想尽到自己的职责。然而她并没有打击我的积极性,而是告诉了我一切。她并没有质疑我的特权,而是倾力相助,让我感到了人性的善良。

  那天晚上,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我们可以并肩作战。我不敢确定她是否还有难言之隐,尽管她已通过倾诉得到解脱。从现在起我知道该怎样来保护我的学生,但我却花了点儿时间来确认我的同盟者格罗丝太太如何遵守这份约定。我们是两个奇特的合伙人。但回想起我们所经历的,我明白我们在共同的信念中找到了共同点,万幸的是这个共同点将我们俩紧紧连在了一起。

  正是这种信念使我翻然醒悟了。我终于又可以自由呼吸了,至少格罗丝太太会支持我。

  现在,我仍能清楚地记得晚上分手前勇气是如何又回到了我身上。我们仔细分析了我见到的每一个细节。

  "他在找一个人,你说过--不是你,是另外某个人?"

  "他是在找小迈尔斯。"我清晰地预感到什么,"他就是昆特所要找的人。"

  "但你怎么知道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变得激动,"你也知道,亲爱的!"

  她并不否认,但没有告诉我她以前就感觉到了,她又接着说:"如果他看到迈尔斯又怎么样?"

  "小迈尔斯?那正是他所想的!"

  她再次恐惧起来:"那个孩子?"

  "上帝不会允许的!那个人,他想见两个孩子。"他是一个可怕的人物,但我有办法阻止他接近。我们在那儿逗留时,我已证实了这一点。毫无疑问,我还会看到已经见过的画面,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我:"作为事件的惟一见证人,你应该接受事实,并勇于去克服它,一定要做孩子们的保护神,维护他们平静的生活。"我尤其应保护并拯救孩子们。现在我还能回忆起曾对格罗丝太太说的一件事。

  "孩子们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昆特先生,这让我有点儿意外。"

  我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格罗丝太太凝视着我说:"他们没对你说过昆特先生曾在这儿工作,以及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他俩从未对我谈起过昆特先生的任何事,如他的名字、外貌、身世等。"

  "噢,小弗洛拉不记得此人。她从未听说过他。"

  "他死时的情况呢?"我有点儿紧张地问道。

  "可能不知道。但迈尔斯应该知道--迈尔斯应该知道。"

  "噢,别试着去问他!"格罗丝太太突然喊道。

  我看了她一眼:"别害怕。"我继续想,"很奇怪。"

  "迈尔斯从没提起过他?"

  "只字未提。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他绝不会是迈尔斯的好朋友!"格罗丝太太郑重声明,"那只是昆特自己的幻想。和迈尔斯玩,我是说--溺爱他。"她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昆特他太放纵了。" ノ乙幌孪肫鹚的脸--这样一张脸!--我涌上一阵厌恶感。"对我的小迈尔斯太放纵?"

  "对任何人都如此!"

  想到这些描述也适用于家中其他的成员(包括六个男女仆人),我没再深究。但在这个古老安静的地方,好像没什么怪事发生或者卑鄙小人捣乱,人们对此也毫无概念。这所古宅没什么坏名声。格罗丝太太默不作声,浑身颤抖,很想依靠我。最后我甚至都想试她一试。午夜来临了,她把手搭在教室门上准备离开。"我想从你这儿得个准信儿--因为这很重要--他真的很坏吗?无可否认?"

  "噢,并不是公认的。我知道这事儿--但主人不晓得。"

  "你也从未向主人禀明过?"

  "唉,他不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他憎恨抱怨。他对这些事最不耐烦,如果人人对他很好--"

  "他也不会自寻烦恼?"这与我想像中他的形象很相符:他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绅士,尤其是自己家的麻烦事。"我向你保证我会保密!"

  她感到了我敏锐的辨别力。"我猜是自己错了。但我真的很害怕。"

  "怕什么?"

  "害怕那个人会做的事。昆特太狡诈--让人看不透。"

  我掩饰住自己的惊异接着说:"你不担心别的事情吗?不担心他的影响吗?"

  "他的影响?"她满脸不解地重复着我的话。我接着说:"他对那两个可爱的小孩子的不良影响。当时由你照顾他俩。"

  "不,当时他们还不是由我照顾看管!"她痛苦地大声反驳道,"主人信任他,让他带孩子,因为他身体不太好,乡下清新的空气对他有好处。所以他掌管一切。是的,甚至控制了他们。"

  "他们--那个人?"我呻吟道,"你容忍了这一切?"

  "不。我不能容忍--现在还是如此!"这个可怜的妇人流下泪来。

  从第二天起,正如我所说的,我们对此守口如瓶。然而一周内我们又多次热情地重提这个话题。尽管那个周末的晚上我们已谈论了很多,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可能因为我无法入睡,我仍然感到她还有什么没告诉我。我毫无保留,但格罗丝太太却有所隐瞒。到早上的时候我更加确定,她的保留并不是因为不坦诚相待,而是出于害怕。回想起来,我彻夜未眠,次日的太阳已高高升起,我还在分析眼前的真实情况,想这残酷的事实会带给孩子们什么。这种思索最重要的是让我看清了昆特活着时的丑态--几个月来,他时常光顾布莱,让人不得安宁。这种可怕的日子总算熬到头了。一个冬天的清晨,在上工的路上,一个村夫在小路边发现了彼得·昆特的尸体,尸体已冻得僵硬,头上的那个伤口清晰可见。这样的伤口可能是摔的。离开酒吧后,因天黑他走错了路,从陡峭湿滑的斜坡上摔了下来。后来证明他的死因的确如此。经调查得知,湿滑的陡坡、误入歧途、饮酒过量导致了他的死亡。但他一生做过的事--神秘地光顾并带来危险、私下制造混乱、恶行累累--可能更能要他的命。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把这些故事变成文字,好让人清楚我的想法。但在这些天,我却过足了危急关头做英雄的瘾。我现在明白了,我是被请来做一项令人钦佩、富有挑战性的工作的。在危急时刻,我成功了,而换成其他的女孩,就有可能失败。这对我来说受益匪浅--我承认,当回顾一切时,我都禁不住为自己喝彩--我虔诚地对待这份简单的工作,我的虔诚产生了奇迹!我就是要站在那儿,守护两个世上最可爱、最纯洁、最无助的孩子。他们渴望帮助的呼声那么强烈真诚,让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无法忽视。我们的确被分开过,但在险境中又结合在一起了。他们只有我,而我呢,也只有他们。一句话,造化弄人。它带给我太多真实的东西。我就是一扇屏风--永远站在他们前面,为他们提供庇护。我看到的不幸越多,他们看到的就越少。我开始以一种异常兴奋、令人窒息的方式看待他们,如果任其发展可能会到疯狂的地步。现在回头看看,它却朝着另一方向发展,这拯救了我。这种焦灼被可怕的证据代替。证据,我是说,从那一刻起,我真的抓住它了。

  那还要回到一个下午,我和弗洛拉在田野里玩,迈尔斯留在家里,他打算读完一本书,他可能现在正坐在靠窗的大椅子上埋头苦读。年轻人身上的这种求知欲让我欣慰,虽然有时他有点儿顽皮。他的妹妹却很愿意出来。我和她慢慢散了半小时的步,太阳仍高高挂在天空,天气出奇地热,我们要找一个凉快地儿。散步时,我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她很像自己的哥哥--机敏又淘气--这是两个孩子共有的魅力。她故意藏起来让我担心焦虑,又突然出现让我惊喜不已。他们从不胡搅蛮缠,但也从不郁郁寡欢。我常常注意到他们旁若无人地自得其乐:这好像是他们精心准备过的生活,我也成了奇迹中的仰慕者。我流连在他们创造的世界里--他们没有机会来分享我的世界--他们的游戏进行到这儿,需要某个人或某件事出场,因此我被请来了,谢谢我的主人和我的学识,我才有了这份舒心清闲,但报酬颇丰又很高贵的工作。现在,我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只记得保持平静很重要,另外,弗洛拉玩得也很带劲儿。我们待在湖边,最近我们开始学地理,因此知道这个湖叫"阿佐夫湖"。

  突然,我意识到,在湖的对岸有一个有趣的观众。这种感知来源于世界上最奇特的东西。我在湖边的旧石凳上看书--我是个坐得住的人。从这儿能俯瞰整个湖面。正是从这个位置我能看到远处的那个人,而没直接打照面,但我敢肯定他在那儿。葱郁的古树和茂密的灌木丛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但明亮的日光仍能让人看清一切。ノ壹嵝抛约何抟庵间抬头看到的对岸的一切。我的目光聚焦在了那一点,我尽力稳住自己,思索该怎么应对。视野中突然闯入一个陌生人,这不能不引起我的怀疑。我绞尽脑汁分析各种可能性,并提醒自己一切都很自然,例如,会不会是附近的居民,或是一个报信者,一个邮差,或是村里某位工匠的儿子。一切显得有点儿徒劳,我仍看不清他的特征和姿势。如果这些事根本未发生,那是最好的。

  明白这是个幽灵后,我便马上鼓起了勇气。我将目光移向弗洛拉,她正在十码开外的地方玩耍。我的心脏陡然一阵紧缩,弗洛拉看到那个人了吗?我等着看她的反应--发出一阵尖叫,突然用饱含童趣或警觉的纯洁目光注视着我。我屏气以待,但什么都未发生。我马上意识到--我不得不说,这其中必定有很可怕的事--有一刻我甚至觉得弗洛拉的一切声音都压低了。片刻后,她转过身背对湖水继续玩。这是我最后注意到的她的姿势--我们俩仍在那个人的监视下,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弗洛拉捡起一块平整的木片儿,木片儿中间正好有一个小洞。她马上想到将另一块碎木片儿插在小洞里当帆,做成一艘小船。我注视着她,她正努力地绑紧帆。我已不太担心她了,我明白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又将目光转到湖对岸--我要直面自己必须面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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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3: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事后,我立刻就来找格罗丝太太,对那件事我并没有可信的证据,但我还是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他们知道了--这太可怕了!他们知道了!"

  "到底知道什么了?"她握着我的手时,我感觉到了她的怀疑。

  "为什么,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天知道还有别的什么!"然后,她松开我,我讲给她听,从头到尾讲给她。"两个小时前,在花园里,"我几乎紧张得说不清楚,"弗洛拉看到了!"

  格罗丝太太听到后好像松了口气。"她告诉你了?"她喘气道。

  "没有--这样才可怕。她埋在心里面!这个八岁的孩子,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太镇定就是对这件事的麻木不仁。

  格罗丝太太当然只能装糊涂:"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场--我亲眼所见:她完全注意到他了。"

  "你是说她注意到他?"

  "不--是她。"我说话时很警觉,因为我发现我的听众反应平淡,"这次是另一个人,一个确确实实恐怖的人:一个黑衣女人,脸色苍白而吓人--在这样的气氛下,有这样的一张脸出现在湖的对面。我和孩子在一起--那是一段安详的时光,就在这时她来了。"

  "怎么来的?从哪里来?"

  "从他们来的地方。她只是站在那里--距离并不算近。"

  "没有走更近点儿?"

  "噢,就那种感受和效果来说,她就像你现在这么近。"

  我的朋友受到某种震撼,她向后退了一步。"你从来没见过她吗?"

  "是的,但弗洛拉见过,你也见过。"然后,我讲出自己所想到的一切,"是前任女家庭教师--那个死了的人。"

  "耶塞尔小姐?"

  "耶塞尔小姐。你不相信?"我强调道。

  她在痛苦中摇摆不定:"你怎么确信?"

  我感到不耐烦,神经质般地喊道:"那去问弗洛拉--她可以确定!"话刚出口,我就马上改口,"不,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她会说不是--她会撒谎的!"

  格罗丝太太被搞糊涂了,本能地反问:"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清楚,弗洛拉不想让我知道。"

  "是不想让你担忧。"

  "不,有更深的原因!我想得越多,发现得越多,就越让我害怕。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没看到--什么我也不害怕!"

  格罗丝太太尽力想弄明白我的意思:"你是说你害怕再次见到她?"

  "噢,不,那没什么--现在来说,"然后我解释道,"不是看不看到她的问题。"

  我的同伴一脸茫然:"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这个孩子会继续下去--她肯定会的--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想到这种可能性,格罗丝太太慌了神儿,过了一会儿,她才缓过劲儿来,可能是想到只要我们退让一步,就会全盘皆输。 "亲爱的,亲爱的--我们要冷静!或许她没别的意思!"她竟然开了个残酷的玩笑,"说不定她喜欢这样!"

  "喜欢这样的东西--一个孩子的小玩意!"

  "这不正是她清白的证明吗?"我的朋友勇敢地质询道。

  有一刻,她几乎说服了我。"噢,我们必须抓住这一点--必须抓住它!如果它不是你所说的一个证明,那就是证明--天知道是什么!因为这个女人是个魔中之魔。"

  格罗丝太太盯着地板看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抬起头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说。

  "那么你承认那就是她?"我叫道。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朋友只是重复着。

  "知道?亲眼所见!从她看人的眼神就知道了。"

  "她看你的眼神,你是说--太邪恶?"

  "亲爱的,不--我能承受得了。她一直没看我一眼,她只是盯着弗洛拉看。"

  格罗丝太太尽力想弄清楚:"盯着她?"

  "啊,那么恶毒的眼睛!"

  她凝视着我的双眼,就像那个幽灵的眼睛一样。

  "你是说不喜欢?"

  "上帝呀,不,还不只如此。"

  "比不喜欢更糟糕?"这着实让她茫然失措。

  "带着某种决心--难以形容,带着一种狂暴的歹意。"

  我的话使她脸色苍白:"歹意?"

  "控制住她。"格罗丝太太--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打了个寒战,然后走向窗户,当她站在那儿向外看时,我结束了我的讲述:"这就是弗洛拉所知道的。"

  过了片刻她转过身:"你说那个人衣着黑色?"

  "丧服--很可怜,几乎是龌龊。但--是的--非常漂亮。"我现在一点一点认识我的牺牲品,她确实是那样。"噢,清秀--的确是。"我坚持道,"非常清秀,但是声名狼藉。"

  她缓缓转向我。"耶塞尔小姐--声名狼藉。"她又一次用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好像要给我勇气来面对一切。"他们都声名狼藉。"她最后说道。

  因此,我们又一次共同面对,我发现,如果想弄明白原委,我十分需要帮助。"我很感激你的坦言相待,但是到了该告诉我整个事情的时候了。"她好像赞同这样做,但仍保持沉默。见此情形,我接着说:"我必须现在就知道真相。她是怎么死的?说吧,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确实如此。"

  "尽管两人之间有一定差异--"

  "噢,地位,境况,"她伤心地说道,"她是一位淑女。"

  我回味了一下:"是的--她是位淑女。"

  "而他太卑微。"格罗丝太太说。

  我感到无须多言,自己也只是个家庭教师,但格罗丝太太显然是在贬低我的前任。只有一个方法应付这种情况,我也这么做了:"这个家伙真下贱。"

  格罗丝太太似乎回忆起什么:"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他为所欲为。"

  "对她?"

  "对他们都如此。"

  现在,在我朋友眼中,耶塞尔小姐似乎又出现了。在这一刻,我感到她就像在池塘边出现时一样清晰,我不禁叫道:"那一定也是她所希望的!"

  格罗丝太太的表情表明,事实果真如此,但她同时说:"可怜的女人--她罪有应得!"

  "那么你确实知道她的死因?"我问道。

  "不--我一无所知。我也不想知道,我很庆幸自己不知道,而且谢天谢地她不在这儿了!"

  "但你已--那么,你是说--"

  "她离开的真正原因?噢,是的--关于这一点,因为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在这儿为一个女家庭教师而惊讶!后来我想--我一直在想,我想到很可怕的事。"

  "没我想像的可怕,"我答道。我一定表现出来了--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自己太敏感了--一种痛苦的反抗。这赢得她无限的同情,她重新温柔地抚摸着我,让我无力拒绝。我流下泪来,她也不禁泪流满面,她把我搂到怀里,我悲痛万分。"我没做到!"我绝望地呜咽道,"我没有保护好他们!这比我想像的更糟糕--他们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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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3: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我对格罗丝太太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我缺乏对那种奇特声音的认识,只向她陈述了一些奇妙的可能发生的事;因此,当我们再度面对它时,我们只是一味阻止自己去相信它的怪异。最重要的是保持头脑冷静--这确实很难,因为以我们的经验来看,起码是要面对最不容置疑的现实。那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其他人都睡下了,我和格罗丝太太在我的房间里又进行了一次谈话,当时我们俩一起尽力来确认我所看到的一切。我发现只需问她"怎么样?"就能紧紧抓住她的注意力。如果我已经理出头绪,就像一幅慢慢展开的画轴,详细地向她描述我见过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特征--画出一幅肖像,她马上就能说出是谁。她当然希望减轻自己的内疚,解决整个事情。我也马上让她相信,我惟一的兴趣就是找到出路。我告诉她怪事重现的可能性--这只是想当然--我应该习惯面临的危险,并明确表示我个人的安危已不太重要。我又难以按捺自己新的怀疑。尽管如此,剩下的几个小时内,我还是感到有点儿安心。

  谈完后,我离开她,回到了学生身边,他们的魅力有待我挖掘培养,而我也从未失败过,和他们在一起能治愈我的沮丧。换个说法,我又重新投入弗洛拉的特殊世界中,并意识到那真是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她能将小手儿有意识地直接放到痛处。她用温暖甜美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责问我为什么哭。我以为自己已擦去了那令人难堪的泪痕,但现在看到弗洛拉的关心之举,我只剩下欣喜,庆幸刚才没擦干净。看看孩子湛蓝的双眸,我认为他们的狡诈是早熟的可爱,是瑕不掩瑜的罪过,而非其他改变我判断的因素。我不可能仅仅出于需要而放弃,但我可以向格罗丝太太重复--像我在那个下半夜向她再三说过的那样:当听到他们甜美的声音在空中飘荡,当他们依偎在你的怀里,当他们的笑脸抵着你的面颊时,剩下的只有他们的无助和美丽。很遗憾,不知何故,为了一次性解决此事,我重新审视了是什么让我那天下午在湖边那么冷静沉着。很遗憾,我不得不重新调查为什么当初我把那些举止当成无言的、难以想像的沟通。很遗憾,因为我的错觉,我怀疑弗洛拉看到了那个幽灵,就像我看到格罗丝太太那样,她那样做只是为了让我相信她没看到,我过于莽撞。很遗憾,我需要重新描绘她的那些转移我注意力的小动作--大幅度的动作,很卖力的玩,高声的歌唱,喋喋不休的闲话,顽皮的举动。

  然而,如果我没有出于想证明那次事件确无隐情而进行这次回顾的话,我会错过几个让人欣慰的模糊因素。例如,我就不会向我的朋友声明,我担保,我至少没有背叛自己。我就不可能在压力的驱使下,在绝望心态的鼓动下--我真不知该怎么称呼它--使出浑身解数让格罗丝太太开口。在我的施压下,她慢慢告诉我很多事。但稍稍站到坏的一面考虑的念头又时常像蝙蝠的翅膀一样划过我的眼前。我记得当时--因为屋内的人都睡了,我们的所见、我们的危险是那么惊人。这一切让我跃跃欲试--我感到该将幕布一把扯掉了。"我不相信任何吓人的东西,"记得我曾说过,"不,让我们表述得更具体点儿,亲爱的,我不怕。我怕的只是你的隐瞒。说吧! 通通告诉我吧。接迈尔斯回来之前,我们收到了那封信,痛心之余,在我的坚持下,你说他并非真是个坏孩子,当时你是怎么想的?他并非是真正的坏孩子,这几周我和他生活在一起,认真地观察他。他是一个沉着冷静、招人喜爱、纯真善良的小天才。如果你没有看到什么意外的话,你不会替他辩护的。你看到的例外又是什么?你指的是他的哪些表现?"

  这是很庄重、很严厉的质询,轻率不得,无论如何,在天蒙蒙亮要分手前我得到了答案。我朋友当时的顾虑确是事出有因。事实是,有几个月昆特和迈尔斯形影不离。实际上,格罗丝太太曾不客气地批评过、暗示过这种过于亲密的关系不适宜。甚至还就此事向耶塞尔小姐提过建议。耶塞尔小姐却用怪异的方式要她别多管闲事。这个好心的女人只有直接找迈尔斯。在我的追问下,格罗丝太太讲了她当时对迈尔斯说的话。她说自己希望小绅士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又对此紧追不舍:"你想提醒他,昆特只是一个卑微的仆人?"

  "可以这么说!首先是他的回答不太好。"

  "其次呢?"我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把你的话说给昆特听了?"

  "不,不是那样。他不会!"她的神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确信,无论如何,"她补充道,"他不会,但他否认了一些事。"

  "什么事?"

  "他们在一起时,昆特好像就是他的老师--好老师--耶塞尔小姐只管弗洛拉。当他和昆特一块儿出去,我是说,一起度过好几个小时。"

  "迈尔斯就把这事搪塞过去--他说没和昆特在一起?"她十分赞同我的猜测,我不禁马上说道:"我明白了。迈尔斯撒谎。"

  "噢!"格罗丝太太咕哝着,好像在暗示这并非重点,她又更进一步地评论,"要知道,毕竟,耶塞尔小姐不介意。她没有阻止迈尔斯。"

  我考虑了一下,说:"迈尔斯在你面前用这个充当借口?"

  听到这些,她又降低了声音:"不,他从未提过此事。"

  "从未提过耶塞尔和昆特的关系?"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我的激动。"唉,他什么都没说。他否认这件事。"她重复道,"他否认。"

  天哪,我是不是逼她逼得有点儿太紧了!"那么,你清楚迈尔斯知道那两个人干的丑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怜的女人呻吟道。

  "你知道,亲爱的,"我回答道,"只是你没有我的勇气,因为胆怯、谦让、软弱,你退缩了。过去,没有我的帮助,你只能在沉默中挣扎,备受煎熬。但我还是要指出!迈尔斯的一些举止曾向你暗示过,"我继续说,"他隐藏了他们的关系。"

  "噢,他阻止不了--"

  " 阻止不了你了解事情的真相?我猜是的!但,天哪!"我心头一紧,"一切都表明他们已成功地控制了他!"

  "啊,无能为力呀!"格罗丝太太辩护道。

  "我现在才知道,"我继续说,"当我向你提到迈尔斯学校来的信时,你的表情为什么有点儿怪!"

  "咱们俩表情一样怪!"她简单地反驳道,"如果他像信里说得那样坏,为什么现在能变成个天使?"

  "是的,确实--如果他在学校是个撒旦,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那么,"我也痛苦地思索着,"你必须再对我说一次,但我不会再等了。只是再对我说一遍。"我大喊道。这使我的朋友呆住了。"现在还有些事我不清楚。"同时,我又回到了她的第一个例子--她先前提到的一件事--迈尔斯的欺骗。"如果昆特--像当初你抗议时提到的--是一个卑微的仆人,迈尔斯可能会对你说,我只是猜想,你也是个卑微的仆人。"她又承认了。我接着说:"你原谅了他?"

  "难道你不会那样做吗?"

  "噢,会的!"无声中,我们好像有了点儿欣慰。然后我接着说:"无论如何,迈尔斯和昆特在一起时--弗洛拉和耶塞尔待在一块儿,太般配了!"

  它也适合我,我觉得,只是太好了--我是说太适合我拼命阻止自己接受的观点。但到目前为止,我已成功地审查了一下自己的表述,就停于此,我对格罗丝太太最后的观察可能会有所提示。"迈尔斯的撒谎和无理行为,我承认,我希望从你这儿得到证实。"

  我沉思道:"他们一定会做,因为他们让我强烈地感到我必须小心观察。"

  下一秒,看到我的朋友那么直率地就原谅了迈尔斯,而我可能还没机会这样做,我的脸红了。当她走到教室门口就要离开时,机会来了。"你肯定也不会责怪迈尔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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