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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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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顶红之杜十娘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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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4 17:49 | 显示全部楼层
钱包自她藏在西装袖里的另一个手里下落,即时的呈堂供证,人赃俱获。
  原来……她看到了这个!
  怪她不得。
  她眼里星子辗转,堪堪夺眶欲出,万般委屈。
  他心痛欲裂,他认错人了。时光更迭,她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的,她,不,是,的!
  也不愿她是,她该是幸福的。
  她只是他从孤儿院里领来,从小养大,相依为命的孩子。他要她幸福,他能给的。他
胳膊一伸,把她搂入怀中,眼圈红了,宝儿,对不起,爸爸错了,你打爸爸一巴掌好么?
  说着,把她的纤手举起,向自己的脸上狠狠掴去,真材实料,一点也不做作。她私料
不及,呆看着自己的手在他的脸上施刑,五条红印,在他脸上蚯蚓般蠢蠢欲动,破土而出

  爸爸!她喊了一声,放了声哭。她边哭边他怀里拧着身子,把自己抽噎的如一条蠕动
的蛇。他可以打她,可以的,她不舍得他也疼的。她己长大的身子,胸前小荷尖尖,在他
的怀里一惊一乍,一跌一宕。那西装大了,在她扭动时花萼一样从她肩上滑落,露出她青
瓷一样的肩膀,红色的
内衣,更衬的娇艳夺目。两条油黑的麻花辫不合时宜的扫过玉肩红衣,红,白,黑,三色
交映,端地诱惑……
  他推开她,眼前一黑。
  血,是血,是涌止不息的血,是红色的罪恶,是污脏的带有腥气的液体,回来找他来
了。那个人脸上身上,都是血污,那个人的辫子浸着红色,那个人的发丝一根根泡在那红
色里,红柳似的,她伸着手,她哀伤的看,她气若游丝,她说,富哥哥……
  爸爸!
  是宝儿。不可吓着她,他强撑着蹲下,装做捡那个钱包的样子,摸索了半日,却未找
着!
  她递给他,止了哭。爸爸的脸色苍白,爸爸从末这样过,但还因了年少,好奇心胜,
犹疑地问,爸爸,这,这是谁?我妈妈么……?
  他颓然的摇头,不要问,宝儿,爸爸很累的。说完站起,转身,走了。似乎人一下老
去,心神交瘁,不堪负荷。
  她呆呆的看着,只觉她和爸爸开始有一层隔阂,那照片筑了隔阂的墙了。不要,她知
不知道无所谓,那女子是不是妈妈无所谓,她,不要爸爸老的!
  跑过去,拦腰抱住,只怕迟了,墙倒垣塌,大势所失。
  爸爸……
  宝儿,醒醒,醒醒。
  有人唤我。这只鬼突然惊醒,坐了个直。
  一晌贪欢,梦里不知身是客___这美人皮的客。与那孙宝儿一同沦落旧日,同喜同悲
,庄周蝴蝶,蝴蝶庄周,我,还是那只叫杜十娘的鬼么?
  柳遇春坐在我身侧,安好无恙,显是那蟾蜍起了作用了,伤皆好了。只见他抱着我,
摇我,宝儿,醒了么?
  醒了。我点头应他。这个世界,何为睡,何为醒?他自己醒着爱一个,梦里爱一个,
可是醒的?
  那好,他指着床头的百宝箱说,宝儿,钱财身外物,你和我一块去把这些东西上交了
,说不住你爸爸会罪减一等,你看好么?
  上交?这糊涂柳遇春,这些珠宝,一颗颗,一粒粒,比爱情长久,此男人可靠,陪了
杜十娘六百年了,怎么会是孙富那厮的赃物?
  况六百年了,物也是有情物了,它们不会令杜十娘失恋,不会令杜十娘伤心,它们是
三宫粉黛,后宫佳丽,杜十娘个个爱的。
  他深情看我,用眼光做了说客。白骨一颤,想他迷乱时唤杜媺那苦痛的样子。呀,他
爱我六百年,杜十娘当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他值那样的价格。况我一只鬼,要这些财物
何用?不过是嫖客的纪念物,早该扔了,于是银牙碎咬,软软的腻他怀里,好的,遇春,
一切皆听你的。
  他一听大喜,抱着我乱吻一气,拿着那百宝箱,就要去警察局。
  刚刚下了楼梯,迎面却看见三个人,齐齐的走来了。是齐天乐,他一惯的夺目,另一
个是白原,另另一个却不识得,干瘦枯槁,鼻梁上架了副眼镜,把我深深浅浅的打量,如
看文物,正在鉴定。
  齐天乐看见我,眉角眼梢皆是春风,眼光扫也不扫柳遇春,显是昨日一役,他赢了个
尽,不再把遇春放在眼中。宝儿,这位是陈编剧,在业界非常有名。他编的剧本一向是票
房保证,我请他来,咱们四人共谈,三堂会审,看看《画皮》如何编出新意才好!
  我却娇慵无力地依在遇春的怀中,笑着问,遇春,你说我去不去哦?你说去,我便去
,你说不去,我自不去,宝儿现今开始只听你一个人的话。说着拿眼扫了齐天乐一眼,他
打错了算盘,以为自己魅力无穷。我是一只鬼,上了岸,遇见懂爱的人,己是三生有幸,
还演什么电影,弄什么
虚名?
  遇春正要说话,那身上的手提电话却响个不停。他吱吱唔唔的听,我是一只鬼,自听
的分明,是那王队,他在命令,令他速速去某街某号,说那儿昨晚发觉了一个与孙富案件
有牵连的人,全队在那守侯了一夜,独独缺少了他这一个人。
  遇春忙把百宝箱还我,宝儿,我有要事,你先把东西放好,等我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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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4 17:50 | 显示全部楼层
 齐天乐双手插兜,唇角翘起,讽言讽语,孙小姐,你那经纪人就这样撒手不管,要不要
叫了回来,咱们再请教一番,确定孙小姐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经纪人?孙小姐?
  他倒转的快,嫌我没给他面子,立马就换了亲昵称谓,把自己的自尊护了个涓滴不留
,重重围围。
  呵,这世界究竟谁爱过谁?多数人爱的恰恰是自己,斤斤计较,私下算计,只怕在爱
里赔个血本无归。
  这齐天乐就是一个最自恋的男子,你一不爱,他就先开了欢送会,只怕你走的迟,影
响了他的下一轮爱情宴会。
  我把百宝箱抱在怀里,眼光轻轻一扫,三人尽收眼底。遇春一走,没有了事,我自当
与他们畅谈一番,说说《画皮》。杜十娘做了六百年鬼,水下寂寞,回来一趟,自当熙熙
攘攘,找个热闹,凑个有趣。
  齐先生,我去。我轻笑扫他,嫣然责备,眼风贿赂了另俩个男人,请他们为我美言几
句。刚刚一个玩笑而已,齐先生这样雅趣的人想来不会介意?白导和陈编剧都知道这是玩
笑,对不对呢?
  那两个点头同意,是啊,是啊,一个玩笑而已。
  齐天乐剜我一眼,桃花解了春风意,知我拿好话哄他,却也不得不借坡下驴。那好,
那么现在咱们一起找个地方谈谈去。
  说罢,四人同车,他自己戴了墨镜,开着,一路向西。
  这又是到那儿去?
  不一会却到了一个地,只见曲水如带,四处风景秀美,我这只鬼一看,知是到了本城
知名的瘦西湖。哦,这齐天乐,倒是真的懂山水之美,找这样的水声树影来谈《画皮》。
  于是一行四人弃了车子,上了小舟,一路经绿杨城郭,卷石洞天,长堤春柳,四桥烟
雨,白塔晴云,玲珑花界……风景如卷,卷卷在眼前尽现,好不幽雅清丽。白原、陈编剧
和齐天乐达成共识一般只说风景,却对剧本只字不提。杜十娘也抱箱含笑指点,与大家把
茶论景,一团融融喜气

  这当儿谁先提,就显的谁心急,我是一只鬼,名与利早是虚。
  直至到了二十四桥,吟月楼边,齐天乐才让船娘停了舟子,带一行四人上去。那吟月
楼粉墙黑瓦,临水而立。只待坐定,茶水上来。陈编剧才开了口,慢条斯理,是个学养之
人,懂得量体裁衣。我看孙小姐天然好气质,有妖媚味,扮女鬼应该不成问题。只是蒲老
头那本子太过单薄,有
道德教育意味,不合时宜。况且也太大众化,流行的人人皆知。行内人知道,这东西一流
行,做起来吃力不讨好,还得罪观众。咱们得在故事情节上出新,出异,出奇,那样才好
讨好衣食父母,稳赚不陪,三位说呢?
  齐天乐含笑点头,不言语的表示赞许。白原却无缄默美德,忙的问,陈编,那你想怎
么样的出新,出奇,出异?
  我觉得有必要给那女鬼与王生的前世做些文章,要不她一只鬼,不好好投胎去,却弄
了张人皮,于千万人中,为何单单挑了那王生,和他同宿共眠,双双对对?难道仅仅,仅
仅因为那天早上,他是她披了人皮后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便芳心暗许?
  好一句难道,好一个仅仅因为,问的一如缄语,似专们用来问杜十娘的!
  这一句话听的杜十娘醍醐灌顶,头轰五雷!我与那柳遇春,可是仅仅,仅仅因为他,
他,他是我这只水鬼上岸弄来人皮时,遇到的第一个男人?
  不,不,不,冥冥中自有安排,我这只鬼也无法逃离看不见的操纵,处在事端的核心
,如茧敷丝,无法自己。
  齐天乐突然笑出声来,且边笑边从墨镜后把我打量,那般自得神秘,洒然高贵,他笑
的美,美的可倾瘦西湖的水。令杜十娘不由一惊,怎么可以?男人可以长成这样的呢?人
说溺水三千,只取一瓢独饮,而那三千的美,如果只敛在一个人的眼角眉梢,那怎么取,
如何去取那一瓢呢?
  只听他讥讽道,什么芳心暗许?陈编你真够浪漫主义,说不住鬼也有性压抑,千年等
一回,见了男人就想上床呢!
  性压抑?我不懂,但观他眉眼,便知话好不到那儿去。这话端地无味,欺辱一只臆想
中的鬼,我拿眼看他,恨不得拔他舌头,剁成碎泥,喂了狗去。这没心肝的!
  而另两个人却陪他大笑,连那陈编也说,天乐好幽默,怪不得人人乐意和你在一起。
  他看到了我的目光,笑容在脸上一下冻结,显然受了寒流侵袭。这俏皮话不但没领来
预计的酬劳,反而惹孙宝儿生气,这,大出他意。
  他,怎么知他面对的就是一只鬼,而且是活生生的现世画皮!
  陈编,你请说,你这个想法不错,我非常赞同。那白原此刻倒犯了艺术家真脾气,追
问陈编,缓和了空气。
  说起来,这得谢孙小姐。陈编忙笑着那好话哄我,孙小姐虽仪态万方,但眉宇间却有
股不锁不住的幽怨,我不知这幽怨来自那来,但必是和情有关系。我一看到孙小姐的脸,
便有了故事,可以说孙小姐的五管,本身便是一出温婉雅艳缠绵不绝的戏。
  哦,这男人,笔下生花,编造命运,操纵人生,对戏里人物有杀生大权,却从孙宝儿
的脸上,读出杜十娘在水底积了六百年的怨气,不是简单人物,定可编出好戏。
  果然,他说,如果写王生负她,她来寻仇,不但俗气,反而落了巢臼,非我陈某所为
。我觉得应该这样开始,女鬼的前生,梦里失心……
  梦里失心?我们三人皆为这创想惊异,不由竖耳细细听了下去。
  ……
  如此这般,听的我们三人皆叹好故事,连杜十娘也爱上了那女鬼,连连催他,陈编,
快快写了,我想马上演呢。
  他点头应允,干瘦的脸因自信笑的宇宙般坎坷不平,也宇宙般有了年岁。齐天乐乘我
们听故事的当儿,早点了淮扬菜肴,香扑扑的铺了一席.服务小姐蝴蝶穿花般的端了上来
,最后一道却是一个黑幽幽的东西,圆而丰满,一如哑雷,侧面伸出个短短小颈,上开小
口——哦,这个东西杜
娘倒识得,它怎么上了宴席?难道六百年后的人们有喝尿的习俗?那不是尿壶么?客人
粢梗妓院姐妹们那个床塌之下没有这东西,只是有的华贵,有的朴素,有的还描金绣像
显示主人品位不俗
  齐天乐看我打量那玩意,浅浅一笑,冰释前嫌,宝儿,这是你们扬洲三头宴里的一道
当家名菜,来,你定知它来历,给陈编介绍介绍这道菜,好不好呢?
  天,这齐天乐,真让我难为,明明是一只尿壶,让杜十娘如何花言巧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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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4 17:51 | 显示全部楼层
但也不能露出半点不解,娇嗔的睨他一眼,还他颜面,且踢个花绣球给那陈编,让他
接了,天乐,人家陈编见广识博,什么掌故不晓得?我可不敢鲁板门前弄大斧,关羽面前
耍大刀,授人笑柄的。
  那陈编听了一笑,显是把这吹奉全数接了,只听他嘴上连说不敢,客气完却问,天乐
,这可是那瘦西湖法海寺的红烧猪头肉?
  齐天乐抚掌大笑,陈编果然见识广博。这猪头肉现在可不是这样红烧的,我这是昨晚
专门打电话瞩厨子按旧法做的。
  说罢,他自先拿了筷子,伸进壶口,举出一块烂熟的肉来,夹给陈编,尝尝,味道如
何?
  那陈编咬了一口,好好,名不虚传,赛过东坡肉了。
  齐天乐也夹一块给我,放我盘里,一寸见方的肉块,早失了清白本色,颜色酱紫,五
味深入,一如人类从孩童起被俗世腌渍的命运,逃不得,在经受火与热的煎熬后,再也还
原不了原来纯洁的样子。
  却香味四溢,人间烟火。
  噫,真是奇了,尿壶居然可以做出这样的美食?
  白原早急不可待的自挟一筷,吃的满嘴流油,赞口不绝。我拿了筷子,装模做样的吃
了一点,却偷偷吐在地上,我是一只鬼,吃不得。
  他们三个人举箸大嚼,边吃边谈,说个畅快淋漓,听的杜十娘也长了见识。原来这道
菜奇就奇在最早是由法海寺的一个和尚做出来的,那人贪吃猪头肉,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吃
。为了偷食,他把猪头肉切成块,装进不曾用过的新尿壶,里面放了葱、姜、盐、糖、酱
油,五香八角,如七情
欲,把肉腌了,然后把口塞住,用寺里上香剩余的烛火烧了,且一烛熄了,要等一会,
庞昧硪恢蛟偕眨香味全闷在壶里,密不透风,无人知晓,味道全渗进了肉里,端的会吃

  杜十娘正为这花和尚的偷食掌故失笑,齐天乐却不知何时又夹了一块肉,靠近了身子
,递我嘴边,柔声说,吃一点,只一点,很好吃的。
  他来讨好我,眼底眉角皆是情苗,要播了,种了,生了,长了。。。。。
  漫天漫地的桃花,兜头兜脑的落,措手不及,杜十娘没看天气,没带雨伞,没处藏身
——因他的眼光拂了还生,整整一个春天。
  戏份做了个十足。
  杜十娘是一只鬼,而这个男人是一只妖,他时时出其不意的蛊惑。
  安眠曲,我迷了,张了嘴,金食银箸,任他一口一口的喂了。
  可是李郎回来还债了?
  六百年前,杜十娘这样喂过李甲的。在矮几上,在床塌间,水红肚兜,裹了雪肌冰肤
,樱唇含了食物,口对口的喂他,莺莺低语,求他,李郎,李郎,吃一点哦,只一点哦,
很好吃的。。。。。。
  实是把整个人都喂给他,成了他的食物,喂爱情长大。
  可最终不但长不大,反而斩草除根,尽数拔了。
  难道这齐天乐是真的爱孙宝儿吗?只有在爱的时候,人才把自认为好的吃食喂入所爱
的腹。不管被爱者觉得这是鹤顶红还是珍馐佳肴,皆要借了爱的借口喂了他的!
  正自恍惚,突然有人大咳,那咳的人脸色红涨,显是故意的,看不过齐天乐和宝儿太
过亲密,于是买了胭脂画红妆,借了咳嗽弄风凉,告诉我们二人,此地还有别人的。
  是白原,他咳完,鼓腮弄帮,咬牙切齿,深仇大恨的嚼着嘴里的肉——其实不必,那
肉很烂,很嫩。不需要这样死而不安,供他牙齿施展酷刑。
  齐天乐却是不理,靠的更近,鼻息吹我脖颈,酥痒痒,软绵绵,醉熏熏,不管不顾的
,宝儿,宝儿,好吃么?
  我怎么晓得?他摄了我魂魄,那食物早不知漂泊至皮囊的那一个九曲十八弯,不在胸
腔里了。
  讽刺,讽刺啊!
  什么讽刺?我突然吓了一跳,是那白原提高了嗓子,大呼小叫,一下把三个人都震了
,齐齐的看向他,看他可有什么话说。
  他却举着一块肉,直递我眼前,孙小姐,你说讲究清规戒律的和尚弄出这样刁钻古怪
的菜肴,是不是很讽刺啊?
  原来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嫌齐天乐唱了独角戏,没他的份额。
  我含笑看他,不可冷落他的,男人不吃专一的那一套,他们喜欢猎逐。是啊,真真的
春秋笔法,看看这贪嘴和尚,想那法海老儿也好不到那儿去,他把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也
不过是看不得人家风流快活,打着正义的幌子,嫉妒罢了。
  这个故事六百年前街头巷尾人人晓得,杜十娘也曾听过。
  齐天乐伸手过来,把我的手紧紧握住,宝儿,宝儿,你说的好!说不住那寺里的和尚
还有偷女人密法,只是外人不晓得罢了。
  那是,那是,白原不甘落后,只怕少说一句,孙宝儿就把他给忘了,肯定属于和尚密
技一类,我们应该研究研究的。。。。。。
  陈编鼓掌笑了,好想法,写进剧本里得了,把这份创意,分派给里面道士这个角色,
剥掉他们假仁假意的画皮,也暗合了电影名了。
  此话一出,几个人尽皆笑,觉得真是再适合不过。
  身后却传来人声,苍老凄凉,不高却如醒堂木,刺耳有力:阿弥托佛,着上袈裟事更
多,各位施主不要羞辱出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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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4 17:5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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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怪的声音,我们四人都不由向后转头看去,找那说话人了。
  只见一个老头,着了僧衣,灰头灰脸,木头木脑,满脸梵文一样的褶子,双眼却精光
暴射,比皮肤年轻几十岁似的,胸前挂着个篮子,里面放了几块彩色的面,宽衣大袖,破
破烂烂,把人矮矮罩在地上,倒似一座矮庙,多年无香无火,十分落魄。
  女施主要面人么?他直视着我,目光灼灼,贫僧捏的面人不但像,还可捏出前世来生
,未来现实。
  噫,原来是个荤和尚,做生意,搞买卖,怪不得眼睛那么亮,原是金银熏的。
  哈,真的么?齐天乐看着他,不相信。他捏了捏我的手心,示意我他要取个乐子,供
孙宝儿开心一笑。不用什么前世来生,那太玄了,请高人给我捏一个,我想看看我近期会
做什么。
  这位施主,我的面人价格不菲,你能付的起钱么?
  呵,这话问的傻了,看看齐天乐的衣着,一个小小面人,他怎么会付不起呢?估计他
脱一只袜子,都够把他的面人全数买了。
  我们三人皆都哑然失笑。
  齐天乐却绷着嘴角,不肯泄了神色。他要取笑这和尚,还故做虔诚模样,大师请捏,
捏完只要好,钱不成问题的。
  只见那和尚木手木脚的取了面,藏在袖里,也不看,袖风蠕动,袖里乾坤,也不知怎
么秘密操作。
  哦,这是扬州一绝,今天可看到了。那陈编拍着手说。
  果然不一会儿,他粗笨的掌里拿出个面人来。呀,不,是两个,小手小脚,栩栩如生
,如缩微人生,却是真真实实。只见一个青衣长袖,风流倜傥,另一个是一副人体骨骼。
二者奇特的撕缠,不休不止,演着一个汉字,那便是恨了。
  任谁一看其中之一就是齐天乐,因五官外貌太过神似,另一个却是一只骷髅鬼,白生
生,赤裸裸,五指白骨五柄玉刀般刺进齐天乐的怀里,鲜血淋漓,生生的在掏,在取,在
寻,目的昭彰,索命来的。
  天,他是谁?他来干什么?难道他要告诉这三人孙宝儿是一只鬼,他们在与鬼同席?
  那三个人也看呆了,齐天乐先鼓开了掌,心悦诚服,早听说扬洲一绝是捏面人了,想
不到真的遇到了。大师真高人也,算的真准,我正打算拍一部这样的戏了。
  另俩个也跟着鼓掌,杜十娘却要探他虚实,不甘示弱,花般笑说,那大师给我也捏一
个,我要看看我的前世是什么样子。
  无非求证。
  无非探他可是真的洞穿这只鬼皮囊,看至骨骼,明白事实。
  他亦取面,两手相袖,袖风蠕动,不一会儿,也拿出一对面人来,天,那面人分分明
明是六百年前的杜十娘和李甲,在做一对欢喜佛,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两情相悦,怎么
一个恩爱了得!
  呀,当初,李甲也给杜十娘过欢喜的。
  可那欢喜太大,至后却凉薄。
  齐天乐接了,拉住我,啧啧,这女人真漂亮,宝儿,如果你前生真是这个样子,那你
上一辈子,也是个大美女啊,太好看了。
  我却坐在椅上,皮上汗水沁出,这和尚什么来历?这样不分青红,不分皂白的直来,有
什么目的?
  陈编和白导也大赞,好,好,这怎么是面人,这分明是艺术品了。
  赞完缠着那和尚给他们也捏一个,那和尚照旧取了面,袖了手,玩开了袖里艺术,一
会儿拿出个面人来,却捏的是个和尚,头上六个戒斑,齐齐整整,安安分分,排队一般,
做了安分守己的良民。他手里拿着一截蜡烛,烧着一个挂在棍上的尿壶,神情专注,万物
不顾,一如活着的意义
,在只在那一壶肉里,闷的稀烂,行尸走肉,只贪了吃。
  白原和陈编面面相看,大师,这个是给谁捏的?
  杜十娘看的白骨打颤,冷汗悄落,不,不,这和尚不是捏给白导和陈编的,他是奔我
而来,借了捏面人之口,给杜十娘这只鬼上前世今生的课。
  因他所捏面人的眼耳口鼻,举止态度,杜十娘再熟悉不过——那,那,那和尚是李甲
,是杜十娘的李郎,杜十娘六百年前的最爱,他化了灰我都认得,别说只是换了僧衣,剃
光了头的样子。
  难道我死之后,那薄情人出了家,做了和尚,沦落寺庙,麻木不仁,偷吃渡日?
  齐天乐接过,惊呼,哗,不是你们俩,是这个人。他指着另一个面人男子,他与杜十
娘抱在一起,正浓情蜜义,不舍不弃,上演浓情蜜意。
  可是所有的爱,情到浓时反转薄?
  数齐天乐剔透,他看出了端倪,这和尚不是为他们来的。
  那俩个人一看,也啧啧,大师,大师,这个人可是最早做出这红烧猪头肉的和尚了?
  那老僧双掌合什,各位施主,天机不可泄露,贫僧只可点到为止,不能多说。
  齐天乐对他好生敬畏,搬了椅子,客气起来,大师请坐,您要什么报酬,我付给您。
说着掏兜,拿出钱夹,任他开价,想尽数付了。
  那和尚摇头,贫僧什么也不要,只要这位女施主身边的箱子。
  哦,我说怎么凭白的来上课,原来和尚之意不在钞,而在杜十娘的百宝箱了。
  管他是谁,出家人如此贪财,真该杀了!
  齐天乐看我一眼,笑着说,大师慧眼,一眼就看出那箱子的好来。可你觉得好的,宝
儿也觉得好,知那是古董,不肯给你的。再说你的面人虽说是艺术品,却万万不值那箱子
的价格。
  哦,这齐天乐,什么时候注意到这百宝箱了?好毒的眼睛,识得货色。
  我娇笑站起,大师当真想要?
  当真!
  我娇笑咯咯,声音软成水波,法海寺的和尚不但贪吃,还贪财,真是古今第一懂得享
受的和尚了。来者都是客,大师既然五毒俱全,六根不净,七荤八素,十恶不赦,什么样
的风流快活都想要。何不先尝尝这红烧肉,可有你们寺里烧做的好吃?
  边巧言巧语,边一手轻轻提起了那壶肉,款款的向他走去,身子蛇样扭着,分散他的
注意,把白骨悄悄伸展,想给他出奇不意的一击。
  想只想把他擒了,看看他是谁,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更更重要的是,杜十娘还想知道
我死之后,李甲的日子过的如何。
  只要是男人,定会受惑于杜十娘的媚与色。
  先勾引了他再说。
  他却双掌合什,眼不视物,显是怕了。女施主,人生一大梦,钱财身外物,舍也得舍
,不舍也得舍。
  说着突然身形一闪,衣衫不动,却欺身近了。
  呀,好快的身手,他这是要捉鬼么?
  我忙速速应战,右手抛壶,直击他面,右手抓出——不好,掌到半空却被冻着,分明
见那和尚衣袖一扫,把壶平平接了,只听大赞,好肉,好肉,把壶斜倾,嘴对着口吃了。
耳边却有声音细细传入,杜十娘,大事不妙,还不快快归了?
  是那臭道士的声音,他跟了来,变个和尚吓杜十娘,怪不得什么也晓得!
  为何?
  孙富自杀,正在医院抢救。。。。。。
  一听至此,手掌不由下垂,捂了肚腹,整个人缩成一个球——疼痛突然袭击,疼至肺
腑,因那皮在翻江倒海,层层紧勒,把这只鬼的骨头五花大绑,捆绑个结实。
  刚刚吃的肉,全数吐出。
  这臭皮囊,它和孙富血肉相连,孙富要死,它竟然疼楚成这个样子。
  齐天乐忙扶住我,三个男人齐声的问,都惊慌失措,怎么了?
  我,我不舒服。
  你下了什么手脚?齐天乐边扶住我,边责问那和尚,声音既惊且怒,一个食指直指到
和尚的鼻子。
  呵,此刻,他定是动了真心,呼吸急促,五内俱焚,杜十娘看见火焰在他眼里燃着。
  天乐,与他无关,我,我,突然肚子疼。。。。。
  那,咱们马上去医院。齐天乐一下把我从地上抱起,额上豆大汗珠滚落。一滴滴到我
的唇角,悄悄拿舌尖一吸,呀,好咸,他为我落汗了。
  可肯把心给了我的?
  我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听到了他的心跳,第一次,才知道他的心也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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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4 17:5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听到了他的心跳,第一次,才知道他的心也会这样的跳,那
是洪荒大鼓,斯人独步,回声四起。震天震地。
  这个花花公子,金粉少爷,也会真的爱么?
  忙点了头,应了。先看孙富去,要不这皮囊不给杜十娘安生,怎么了得!
  那和尚却把壶放下,大大方方的取了箱子就走。齐天乐看我,眼光相询,可是给了?
我轻声说,让他拿走罢,不过是个箱子。
  是啊,不过是个箱子,不过是杜十娘为妓赚来的钱,有什么不舍得?给他,还想换他
个口讯,道长,那李甲,后来怎么样了?
  那箱子至少有六百年的历史了,宝儿,你不懂,很值钱的!齐天乐边抱着我下楼,边
说,声音里含有不舍。
  哦,这个男人,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他演戏之余兼修文物?对了,他专心研
究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地儿,这箱他也应该研究过的。
  却不问他,任他抱着,看他和陈编与白导匆匆告别,叫了车,一路快马加鞭的到了市
医院。
  风驰电掣。
  那孙富还活着么?
  杜十娘曾经那么盼他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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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4 17:5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长的队,各色人等,三教九流,熙熙攘攘的排着,一步一步的前挪,好似都等着喝
那孟婆汤,又来讨一生了。
  呀,这个地方我不该来的。它和杜十娘初初死后,前拥后挤,新鬼新魂,排了长队,
急迫着等得去投胎的鬼门关多么相似啊,杜十娘就是从那里逃出,不肯转世,不肯为人的

  另一世又如何,妓女杜十娘的一生就够了。
  不让他走,不能让他走了,我这只鬼突然畏惧,突然怕了,只要有个可亲近的在我身
边就好了,于是用手指轻轻画着他的胸口,一下一下,那下面是他的心,可是红色的?血
性的?片刻也能依靠的?
  天乐,不用了,我好了,你不用心急。
  他不相信,食指和中指并着,抬我下颌,轻轻抬起,捏一朵花儿似的,品一件瓷器一
样,直怕碎了。
  关爱也是惯常的强权轻薄。
  真的?
  真的。我不得不抬眼看他说。墨镜后,他的眼睛竟然写着淡淡的焦急。
  他可也是有真心的?亦或是女人宠坏他了,亦或是职业习惯,他片刻的真心,常常被
风流吹去了,轻薄打散了。
  一定是那和尚刚才给你下了什么手脚。他看我真的好了,一副不疼的样子,也风清云
淡的笑了,看我下次遇到他怎么收拾。
  下次?收拾?
  那道士法力不低,他定收拾不了他的。我笑他,却不揭穿他,男人总是爱在女人面前
装英雄,扮豪杰,我何不小鸟依人,姑且让他自得?
  双眼四顾,诺大的医院,我却找不到出路。我是来看那孙富的,他在那里?是死是活
?那臭道士也没指点,我如何才能找到?这地方一股连野鬼也不喜的味道,太沉郁了。
  看过齐天乐的肩膀,却见一个人在急匆匆的跑着,喊,大夫,大夫。。。。。
  柳遇春!
  忙低了头,把头埋在齐天乐的肩下,手指翘起,轻轻一指,天乐,你看。。。。。。
  他不知道我要看他什么,却也顺着指的方向看了。
  这只鬼阴风一扫,莲花指翘,已把他的墨镜摘了。现出庐山真面目。
  有人大喊:哇,齐天乐!!!
  是站在那长队里,乞求新生的,因等的不耐,偶尔朝这边看来,突然发现了耀眼星辰
,失口叫出。
  他忙放开我去拾墨镜,我轻轻的推他一把,在他身后笑说,天乐,再见,电影开始演
了再找我,我走了。爱。。。。。。你的人来了。
  说着竟然一酸,杜十娘六百年前错爱李甲,六百年后再也不敢错了。
  做鬼也不可以错。
  错不起。
  除非把他的心儿掏出。
  而他,是有大众的,大众是爱他的。
  他不拾墨镜,转眼看我,又怨又责,显然是自己人的眼光,那般亲近,旧雨新知,邂
逅重逢,宝儿,你这样会害苦我的,以后别这样淘气好么?
  不淘气?
  他只是目下新鲜罢了,顺着他的女人,过不了几日就是昨日黄花,充军当弃妇了。
  我含笑逆流而出,快速往遇春身边走去。因那长队突然散了,人群蜂拥过来,嗡嗡一
片,把齐天乐围在中心,堵了个结实。好在他长的高大,鹤立鸡群,外围还能看的见,连
那穿白袍大褂的也在那里挤,爱意汹涌,人海滔滔,喊,齐天乐,齐天乐。。。。。
  好盲目的爱,六百年前杜十娘可没有这样风光过。
  可,爱也会毁人的,大爱,小爱,愿意的爱,不愿的爱,把他挤着,压着,迫着,他
无奈的说,好,好,好,大家静静,我一个一个的签。。。。。
  一个一个。
  额外的工作,因为他们爱他,而他未必爱他们。
  我真的害了他了。
  遇春看见我,拉我的手,争分夺秒,十万火急,快速跑了,边跑边说,快快,刚才那
儿去了?找你好久了!
  随着他跑,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去靠近那孙富,他可死了?他有太多的谜语,杜十娘
这只鬼想把谜底一一揭穿,那时他死,也不迟呵!
  爸爸怎么样了?
  现在还在昏迷。
  会死掉吗?我惊慌的问,什么时候,这只鬼全然把自己当了孙宝儿了?仅仅因为那些
梦吗?
  这。。。。。。得看医生的能力。遇春藤藤吐吐,怕伤了他心爱的人了。
  可已经伤了,孙宝儿的皮在颤抖,眼圈发红,竟然哭了。
  宝儿,别哭,都怪我。。。。。柳遇春看我的眼泪落下,紧紧一抱,自我责备开了。
  怪他的什么?
  他此刻全然顾不得装做辞了警察一职,孙富性命相交,他不得不把他所知道的一切,
尽数说了。
  原来等他去了那地,这伙警察已经把那人抓了。是个小头目,人比较懦弱,威吓几句
,全数招了。为了撬开孙富的铁嘴钢牙,他们把那人带去和孙富一起面质,想从心理上瓦
解他。孙富见了那人死活说不认识,那人忙的要洗清罪名,苟且偷生,坦白从宽,少在监
狱里消磨两年时光,就
提起一个姓刘的。一说到这,孙富猛虎出山,出其不意的站起,胳膊一伸,把那人的脖子
套进他的怀里,手铐相夹,死命相勒,左右审问的警察拿警棍打他,也打不开的。半天俩
个人都倒了地,才发觉,孙富的头低着,血流了那人一脖子和他自己一胳膊。原来他嘴里
含着刀片,把自己的腕
盍瞬凰担把那人的脖子也割了个深深的口子
  哦,原来如此。
  好不惊心动魄。
  那,那人可死了?
  死了!柳遇春低低的说。一脸悲悯的看着宝儿,现在,孙富杀了人,即若救活,也是
死罪难免,得以命相抵,才可还了公道人心的。
  她失了父亲,是他,一步一步造成的。
  他怕孙宝儿跌倒,紧紧的拥着,往急救室的门口走去。那门口聚着几个警察,王队站
在中央。
  鬼耳听的远,只听那王队说,看你们惹的祸,我开了一会会,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立功心切,也不能这样。现在可好,一个死了,一个半死不活,断了线索怎么办?怎么说
也的想尽办法把孙富救活。
  哦,他居然求生不可,求死不得。
  另一个警察低声说,也奇怪了,他那儿弄的刀片,天天搜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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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4 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想,一会儿,是不是这门里,就飘出来一只新鬼?那时新鬼见
了旧鬼,而非孙宝儿,该多么莫名惊骇,伤心痛泣,他爱的女儿,居然只剩一层皮了?
  呀,那该是多么痛苦,做鬼也要不得,成了一只苦命鬼了。
  出来一位医生,白袍大褂,面无表情,他们见惯了生死,不以为异,况是自找死路的
,谁叫宝儿?病人要见。
  哦,孙富还会说话?我弹跳而起。
  柳遇春把我一指,她,她。直怕王队不让我见孙富一面,那么灼急。
  那好,请跟我来,不要说太过刺激的话,病人现在没有过危险期。
  我跟着医生进了急救室,只见孙富浑身都插着管子。有红色的血液在一滴一滴的通过
塑料管道,进入他的肉体。
  那是肉体的饮料,生命的水,鬼渴了也希望喝一口的东西。
  宝儿,他抬了抬手,却抬不起,眼里隐然有泪。
  爸爸!
  叫了一半,哽住,说不下去。
  宝儿,爸爸没事,你不要急。他声线低微。但依然为宝儿着想,怕吓着宝儿,她是他
的一切,风来他避,雨来他遮,在万不得已,他拼了命杀了那出卖的人,不外是为了钱,
想让她衣食无忧,一生平安而已。只是他不知,她比他更早弃了这一世,因爱,也因了累

  宝儿,不要相信徐素素,她不配当你的好朋友。
  我点头。他定吃了素素的大亏。
  不要相信柳遇春。
  我也点头,对他来说,把他送到监狱的人,他女儿怎么可以相信呢?
  谁也不要相信。他咬牙切齿,心跳加剧。他们。。。。。他们现在就在这病床上安了
窃听器。
  哦,真的这样片刻不容,不留缝隙?
  不相信任何人,这倒也是真理。世人多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以同富贵,不可共患难
。连李甲都可以把杜十娘买了,还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
  奇怪,我和他,六百年了,居然有相同的看法,也真是奇异。
  难道前世是仇敌,现在是阴阳相隔的知己?
  我忙把他的手握住,爸爸,我都记住了,你不用操心,好好休息。
  应的诚心诚意。
  他看我应了,宽心一笑,万般释然,而后却皱了皱眉。显然这一笑牵动了伤口,肉体
至这份上,已卑微,已穷家薄业,笑不起。
  我握紧了他的手,看他对宝儿如此的深情厚爱,我这只鬼也不忍他疼的蹙眉。
  他呆看着我,深情款款,也想用力,却软软的没了力气,惟有眯着眼,眼神突亮,额
头泛着亮光,轻轻的叫了声,小眉(梅)。。。。。。。
  小眉?小梅?那个眉(梅)?小眉(梅)是谁?
  可是画眉深浅入时否的那个眉?
  他可曾为她画眉?
  35
  他闭上了眼,眼角有一滴液体缓缓溢出,千辛万苦,他要控制这滴眼泪,却控制不住
,回忆崩溃,意志绝堤,对不起,小眉。。。。。。
  对不起?
  沧海明月珠有泪。
  他呼吸起伏不定,海浪般喘息。我握着他的手,噫,这个男人,他风筝断线,魂魄在
飞,飞向过往的年岁,他握着我,不舍的,拉着我这只鬼,跟着他的旧时记忆,不堪的面
对一遍血淋淋的陈年往事,酸辣年岁。
  原来鬼魂相通,说的就是垂死的人,奄奄一息,鬼与他的魂魄靠的最近,最为相惜。
  红,一路是红,漫天漫地的红,有了血腥味,红的无耻,无有道理。
  玫瑰的红,深紫的红,酱紫的红,血般的红,淤黑的红,层层叠叠,红上加红,红里
透黑,颜色淤积在墙上,地面,沟渠。。。。。。臭了,吸引了一群群苍蝇。黑压压地。
飞过。嗡嗡。长篇大论的发表着议论。
  革命小将,革命歌曲,大纸报。
  墙壁生了病,贴了膏药,一张一张,白纸黑字,控诉假血假泪,狰狞斗争。
  一个男孩,腰扎皮带,一身黄色军衣,衣服显然大的近似滑稽,十二三岁,走在街上
,稚气未退,跟在一帮生龙活虎的少年身后,和他们一起唱:
  要敢于牺牲!要敢于牺牲!
  包括牺牲自己在内。
  完蛋就完蛋,
  枪一响,上战场,
  老子下定决心,
  (异口同声的朗诵:下定决心——)
  今天就死在战场上了!
  。。。。。。
  这歌声让人热血沸腾,他虽小,也被点燃了一颗红心,他也要革命,要批斗,要顶天
立地,他那正在发育的血肉之躯,渴望暴风雨的来临。
  他跟着他们,做了尾巴,一拥而上,一鼓作气,四处翻腾,又打又砸,好不快意。走
进一个园子,他随着别人撕书捣毁,有人在前院把男主人打的皮开肉绽,剃头认罪,这样
的骄傲时事,却轮不到他做,他们嫌他人小没有力气。他的责任只是在后院乱翻,乱撕,
或者一时意气,点一把
火,把书烧毁。
  他从书架上往下扒拉东西,却看见门后一双惊恐的大眼,吓到无有眼泪,两只小小的
手,捂着嘴,怕的不敢叫出声息。
  那是个比他更小的女孩子,瘦瘦的,脸白如玉,泛着瓷器般的光,那瓷器也是他在另
一个收集这些东西的牛鬼蛇神家里见过的。要不是她眨了眨眼睛,他都怀疑她本身便是一
个瓷器。他僵僵懂懂,朦朦胧胧的知道这便是美。却不肯为那美屈服,抖了抖黄军衣,狐
假虎威,大踏步的过去
,吓她,不许动。把手放下来。
  这句话本身便有矛盾,而她竟然遵循,先把手乖乖的放下,大眼里有泪,在里面湖水
般盈盈徘徊。惟命是从,不敢有违,甚至不敢把湖水溢出一点来,怕这小小革命家生气。
尖尖的下颌,一瓣刚开的茉莉,耳朵也两朵不知名的花儿般,倔强,惊艳,秀气,稍稍伸
出,似乎伸出枝头的玉
兰,具有莫名之美。两根细细的麻花辫,安静温良,顺民两个,乖乖的贴在耳际。
  而那小小的耳垂上面,有一滴黑色的东西,如他在田地里捉的虫子,圆而小,爬在花
瓣上休息。
  他不由静静屏气,然后轻轻的一摸,说,嚯,你的耳朵上有个瓢虫!
  她被他的话逗的破涕为笑,严词正语的为自己申辩,你胡说,那不是瓢虫,那是痣!
  那是痣,今生印在他的命运里,铁的事实,烙过的印记。
  他摸了摸头,也恢复了稚气,无话应对,只好问,你叫什么?
  不告诉你!
  告诉我吧,好不好?
  那你叫什么?她居然要他先把名字交予。
  孙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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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4 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她咯咯的笑,你比我高,肯定你大,我是小眉(梅),以后我叫你富哥哥好不好呢?
  好啊。他摸摸头,问她,那个眉(梅)啊?眉毛?梅花?
  眉毛。她把自己眉毛抹了一下示意,明白了吗?
  他点头,明白啦,她做妹妹,那太好了!他喜欢她,不问缘由的喜欢,她似乎生来就
是他的妹妹,躲在别人家的门后,等着他来说那一句,嚯,你的耳朵上有个瓢虫!
  一阵脚步声,从前院向后院,洪水般淹来,这声音他太熟悉,他们一惯批完了牛鬼蛇
神,才割革命毒草,伸张正义。
  而小眉,她是牛鬼蛇神的子女,他们进来,不会放过她的。
  他拉着她,突然背叛了革命,当了情感汉奸,跟我来,小眉。
  把她藏在一张床下,他也钻了进去。两个人抱成一团,里面灰尘飞舞,尘埃扬起,呛
人口鼻,她不由的想打个喷嚏,他忙忙的捂住,心里念着,小眉,小眉,这个时候不要打
喷嚏,不要打喷嚏。。。。。。
  最终那个喷嚏无声无息,死他掌里,零落的鼻涕,飞花碎玉,溅他一掌,他只觉温暖
一如春天的毛毛雨。
  自此后他不做那些革命小将的尾巴,他做了她的尾巴,偷偷的,两个人在一起。
  她给他讲故事,她看过很多的书,懂得真不少呢。他给她捉蜻蜓,蝴蝶,瓢虫,莹火
虫,有时候还抓个青蛙吓她,她明明怕,反而不跑,只是往他怀里钻,把小脸埋在他的衣
衫里,蹭着,富哥哥,富哥哥。。。。。。
  富哥哥。。。。。。
  富哥哥的叫声里,流年过去,比他们大的都上山下乡,和他们同龄的又都因他的悍气
,不敢当面侮辱她。而她白日的跟着他,晚上独自回家睡。年少的时候是快乐的,因有了
他,一切安全,简单,快乐,明媚。
  他渐渐有了喉结,胡须悄长,上下两唇生了春草,毛茸茸的。而她渐渐丰满,一如果
实,美丽圆润,散发着果实才有的气味。
  在这其间,断断续续有回家探亲的知青,突然回来,突然走掉,如同路过的鬼,脸在
暗夜里亮一下,又息了,远去。他们和这城市亲近,远离,这城市和他们脐带相通。它是
他们记忆的母体。
  而她的美,开在这片红色城市沙漠里,无遮无掩,亦无法鞠在他的手掌里,轻轻的藏
起,不让别人看见。
  一个月夜,温暖的月夜,他送她回家,看着她进了她家的门,说,小眉,明天见。而
她走到门口,还回了首,摸着麻花辫,说,富哥哥。。。。。
  说到一半,却红了脸,不肯说了,玲珑的身子一扭,跑回了屋,给他丢下了一句,明
天,明天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可有些事,不能等待,往往一夜之间,山崩海啸,把前尘席卷,片甲不留,静静湮灭。
  谁说回头是岸?
  回头也没有岸,回头有时候往往看见地狱。
  血污,肮脏,铅凝的死灰的一片。
  第二天,她没有来找他,他找她去,她门也不开,就是不见。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但
持之以恒,天天来找她,他要问她个明白。
  直至一天,她立在门口,手在另一个男人的手里,那是个装病返城的知青,她冷着脸
,孙富,以后,你不要找我了,他不愿意看见。
  什么时候,她和他在一起,要问另外一个男人的意见?
  呵,女人,有了新欢,弃了旧爱?这么快的翻脸?
  他想砸那小子一砖,拼个你死我活,玉石俱焚,但他没有,他只是看了她一眼,那花
瓣上的瓢虫,仍是历历在眼,但,从此却不再属于他,他如坠冰窟,他踉跄而出,他告诉
自己,她,不过是一个黑五类的子女,水性扬花,有什么了不起?
  从此除了上班,就是找劣质酒买醉。过了一天是一天。
  不知世上何年,其实,不过,只是,过了十个月。
  街上人流汹涌,人们兴奋莫名,每个人都在为别人的凄惨兴高采烈,犹如过节。
  人人崇高,人人是道德家,吐着唾沫利剑,杀人不见血。
  他人即地狱。
  大家快来看破鞋!喊口号的。
  我看这小狐狸精从小长大,一直觉得不是个好东西,果然破鞋。有先见之明的。
  这破鞋长的不错啊!悄悄咽口水的。
  方小眉,老实交代,野汉子是谁?野孩子那儿去了?不交代就是反党,反革命,反人
民的三反大破鞋。搞审判的,深得文革三味,言语深刻,学到骨髓。
  方小眉?!
  久违的名字,箭般射入他的耳朵,直钻脑髓。他丢下自行车,他奋力钻进人堆,他看
见了她,他们再次相遇,却童真早失,覆水难收,有了距离。
  这样的场面,她是主角,他是看客,咫尺天涯。相逢不如不见。
  心碎欲裂。
  她低着头,胸前挂着一只不辩颜色的破鞋,被人五化大绑,胸前的双乳被人故意勒的
小重山般凸现,那儿衣衫湿了一大片,债债渍渍,暧暧昧昧,不知道是汗,还是乳汁所染

  他呆在当地,无所适从,心做了桑叶,蚕爬了上来,咬着,沙沙之声不断。
  他该怎么办?
  现在他出去,人人势必以为他就是那作奸犯科的男人,可他没有,怎么能无凭的承担?
  背白不易,抹黑何难!!!
  说,野汉子是谁?坦白从宽。
  四周寂静,都想听狗男女的故事,好佐了晚饭,当做新闻话谈。
  她低着头,我,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一片哗然。
  哈,不知道,可是和一群人乱搞,分不清孩子的爹?
  呸,好不要脸!护着野汉!
  。。。。。。。
  那,个,男,人,那,儿,去,了?到了现在,她还护着那个敢做不敢当的人犯!!!
  他的心,酸到为灰,掉地,粉碎,黯然。
  让那人来救她吧,于他何干?
  她抬起了头,看见了他,跄然把头低下。她也知道难堪?狠了心转身,却见有人往她
身上扔砖,什么啊?,老实说和男人怎么睡的,说,说,说。。。。。。
  她跌倒在地,大腿间,有一股东西把裤子一下浸染,天,她在流血!
  他不由的止步,要去转身救援。
  我,不,知,道!她哭着喊。
  这一声让他在人群里成了雕塑一般。她还护着那男人,她还护着他,她还护着他!!!
  脚在生根,万念俱毁。他,拔不起自己。看不到生天。
  人群开始乱扔东西,污言猥语倾盆而下,他眼睁睁的看着有人踢她的肚子,有人揪她
的头发,有人剥光她的衣,她跪着求着,不要,不要,不要。。。。。。
  血,大量的血,红色的血,妖孽一样从她的下体流出,不肯闲。人群发疯,他第一次
懂得了怕,他如果进去,斗红了眼的人,会把他也活生生的撕裂。他后退一步,他清晰的
看见她的辫子浸着红色,她的发丝一根根泡在那红色里,红柳似的,她伸着手,她乞求苍
天,她气若游丝,她说
,富哥哥……她在昏迷里想到了她的守护神,她要他的卫护。
  而他,怕,很怕,非常怕,一步一步的倒退!
  。。。。。。。
  喂,喂,你这女儿怎么回事?医生拉开了我的手,责备,快点出去,病人快要死了,
也不叫一声,我们要抢救。
  我慌慌惚惚往急救室门外走去,看见医生在那拿个东西在孙富的胸前一阵乱吸,把他
的身体吸的一高一低。遇春一下把我拉在怀里,宝儿,宝儿。。。。。。
  我茫然的摇头,不要死啊,不要死啊,不要死啊。。。。。。
  杜十娘你这是要谁不要死,孙富,还是那可怜的方小眉?
这样的死比杜十娘的悲惨十分!
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物质造成?出卖,侮辱,践踏,落井下石,前仆后涌,彼此相煎,熬
一锅黑答答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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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4 17:56 | 显示全部楼层
  那王队皱了皱眉,显是看我不惯,看遇春不惯,却又不便明言,这个妖女,配不上他
手下的警员,于是五官抗议,发了宣言,让我们速速收敛。
  好长的时间,大大的静寂。宛如杜十娘在深水里面,数着一粒一粒的珠宝,一晃六百
年。
  很久,有医生出来,说,病人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暂时无生命危险。
  
  那王队便让遇春先带我回去,遇春和我走到拐角,我犹听到王队和一个警察耳语,今
天你们让谁接触过孙富?
  王队,不是你让我们找来徐素素看孙富的吗?
  恩,是的,一出事,我倒把这事忘了。徐素素从孙富那儿套来了什么消息了没有?
  王队,好象没什么效果。孙富这老狐狸现在软硬不吃,似乎连徐素素也怀疑了,和她
瞎扯了半天,还关心的问她手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徐素素送什么东西给孙富了?
  面包。我们给买的。
  面包?是那买的?
  就咱们警局前面的商店啊,店主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跟前还有什么人?
  刚送面包的伙计。
  
  什么模样?
  身形瘦高,双眼细长,但看上去很亮,别的看不清了,他戴着口罩,看打扮是个中年
男子。
  咦,身形瘦高,双眼细长,中年男子。我这只鬼一下电光闪过,可是孙宝儿的刘叔叔?
  好,立即把徐素素和这个人都查一查,不要露过任何一个可疑份子!那王队命令着。
  
  。。。。。。
  我这只鬼听着听着,渐渐听不到了。真是刘叔叔这个时候送刀片给孙富么?他可真是
孙富的知己,知道他正在速速求死呢!
  回到了屋子,天已大黑。我让遇春回家休息去,他却惦记着那百宝箱,宝儿,箱子收
好了吧,明天咱们上交,唉。。。。。。
  他叹一口气,可能以为早交一步,事情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我哄他回去。独自坐在屋子,这臭道士,把我百宝箱拿走,我如何给遇春交代,难道
弄些水蛇蛤蟆,滥竽充数?
  正自思量,电话铃铃,是素素,宝儿,今天过的怎么样哦?
  不好,我爸爸自杀,正在昏迷。。。。。我边说边哭。
  做戏,看可是她送的刀片,想让孙富走向那黄泉路。
  怎么会这样啊,上午我看他的时候,他还谈笑生风,言语无忧。。。。。说到一半,
突然闭嘴,显是警察不让她和外人道起见孙富的事,她反而失口给孙宝儿了,真是该死。
  哦,看来与她无关。再说这样做也未免不是时候,恨比爱长久,比爱阴毒。孙富正愁
上天无路,地狱无门,素素那么恨他,怎么会雪中送碳,雨中送伞,如此恰到好处?
  她安慰我半天,才挂了电话。直至后淡淡的提了句,遇春在不在啊,我才明白,她这
样走曲线,无非是想探听探听柳遇春的消息,真真用心良苦。忙告诉她遇春早走了。而后
挂了电话,脱了皮,放了水,把这美人皮泡在浴盆里,轻轻的刷洗。
  呵,它眉目渐淡,肌肤反而更冰雪相映,一如上好的宣纸,只待颜色相亲,就会艳不
可当,美不胜收。
  正要拎出来,却见水里一个倒影。
  道士帽,白拂尘,噫,不是那臭道士是谁,他来的倒恰是时候。
  白骨转身,轻轻折腰,道了万福,谢谢道长,道长此刻来临,必是良心发现,还杜十
娘百宝箱,好明日交差应付?
  他却拂尘一扬,杜十娘,六百年了,做了鬼你也是一只讨巧的鬼。钱财身外物,不还
你,贫道要它有何用处?吟月楼取走,也不过是贫道一番点化,看你们悟还是不悟。
  点化?取个箱子?
  一时不解,但也欢喜失而复得,正要谢他,他却转身要走,忙拉他衣袖,道长现在万
万走不得,杜十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你说。
  那金蟾蜍可是道长好心赐给杜十娘的?十娘在此谢过。
  杜十娘,善有善源,恶有恶果,物尽其用,不要猜度那儿来的。
  呵,如此说来,他可是当年小叫化了?
  十娘记得当日那金蟾蜍是两个,不知道另一只哪儿去了?
  杜十娘,不要贪物。他厉声说。
  我懦懦,不是十娘贪物,是,是,十娘我另有用处的。
  呵呵,杜十娘,你做鬼做的有进步。可是要救孙富?他命有此劫,不当救得。再说那
金蟾蜍一只在六百年前,就被那刀疤脸吃了,另一只一直留到如今,本以为无用,想不到
却可助你这卤莽鬼一臂之力。
  可见是道长送的。白骨嫣然一笑,再次万福,镜里却面目狰狞,五官黑洞洞的。好在
他修炼之人,什么鬼怪没有见过,脸上风平浪静,不以为仵。
  美女转眼白骷髅。
  谢谢道长,那刀疤脸日后可是安好如旧?
  当然如旧。唉,他长叹一口气,转身飘然而出,凌空丢下一句话来,隐隐绰绰,飘飘
突突,杜十娘,好了不若不好,万物有因有果。你为人时和他有两面之缘,只是你自己未
在意罢了。来者有意,去者无情,情色二字,世人几个窥的破?
  
  哦,那刀疤脸我还见过?真是奇事。杜十娘接了那么多客,怎么会记住一个改头换面
,旧貌换新颜的平常男子!
  况那人也未必想让杜十娘记起他旧时模样,才如此这般刻意做了!
  于是把皮描画一番,穿了,打开了电视,斜躺在沙发,看看这匣子人生,刹那年华。
只见一个女子白衣,长发,素脸一张,赤脚趿着拖鞋,“吧哒、吧哒”的走来,慵慵懒懒
慢慢坐下。
  呵,孙宝儿,她又来了,杜十娘等你等的好苦啊!
  可是魂魄吗?
  杜十娘忙正襟危坐,只怕小小动静吓走了她。
  只见她又哭诉一番,还是和上次看的一模一样,说柳遇春并不爱她。看到此处,杜十
娘好生惶恐,孙宝儿啊,他是爱你的,只是六百年的旧爱,让他胡说梦话。谁没有前生,
谁又那么干净?今生的爱都够负累,你吃他三生三世的醋干什么
  谁肯给谁三生三世的爱?上穷碧落下黄泉,李甲只要给杜十娘一生,杜十娘也就够了
,不敢侈望的。
  可他不肯!
  屏幕又下雪花,纷纷,天寒地冬,如杜十娘的血肉在江低被鱼虾撕着,一片一片,喂
了时光。我这只鬼踉踉跄跄,走至那方匣子旁边,不忍再看了下去。刚刚按到开关,孙宝
儿却袅袅的走来,一身黑衣,领口开到极低,酥胸宛然可见,好不妖艳性感,迷人眼目,
我这只鬼不由住手,坐
回沙发,看她如何张致。
  哦,还另外有人的,她在前面款款做致,身后却跟着个胖子,猪脑油肠,腰累多肉,
看上去天然肉球似得,皮光肉滑,保养的脸上没有褶子。怎么看也五十多岁了。眼睛不大
,却霸气十足,行步走路,隐然透着官气,遭了,这人怎么像六百年前的官爷,妓院里常
常来这样嫖客,杜十娘
最是识得这等货色。
  难道这孙宝儿也要卖么?
  
  不,不,不,孙宝儿,卖也不要卖给这等衣冠禽兽,污脏角色!
  果然一会两个人就腻在床上,脱了衣,滚在了一处。那男人要急手急脚的进入,而孙
宝儿说,记着,你答应的事可要办了。
  那男人急一迭声的应着,没有事,保在我身上,你爸爸保证没有事的。。。。。
  买卖而已,宝儿配合。两个人摇摇晃晃,晃晃摇摇,在那男人软塌塌成一堆无骨肉的
时候,她的眼角却有两行泪偷偷落出。
  原来,她是不愿意的。
  原来,六百年后,卖也一样没得选择!
  当色相成了货物,被人摘,好过摘了没报酬的。
  为只为了孙富,她自己却已死了!
  孙宝儿,你死的对,杜十娘现在理解了。因为惟有死,你才可解脱,一边是孙富,一
边是遇春,谁轻谁重,你怎么掂量,总不能放在秤上称了,而后定夺。
  死,有时候比生快乐!
  杜十娘明白大解脱。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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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4 17: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十娘明白大解脱。因为都心死过。
  正看的痴了,屏幕里的画面一转,却是宝儿,眼圈黑着,疲惫不堪,发丝凌乱,坐在
沙发上。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春意珊阑了。
  遇春,我走了,这盘录象带,我复制了。一盘给你,你若爱我,会翻看我的遗物。说
着凄然一笑,苦丁香开,稍纵即逝。可,好象你并不是爱我的,你爱的是一个叫杜媺的女
子,是不是哦?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我为人好失败,我输了爸爸,输了你,要
知道你们两个,我都输
不起的,尤其是你,你怎么忍心让我输给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子?我还是死了的好,活着不
能胜任做人,或许另一生可以从头再来过。
  她这样哀婉幽怨,把杜十娘亦吓着。我缩在沙发里,她的死是审判一局,杜十娘这只
鬼也被押进法庭,生受责备,不能解脱。虽然,虽然,我一直不晓得!
  另一盘,我存了,两个月以后预约寄给一个人,那个人收到后爸爸还没有出狱,他会
把这作为证据,要挟这个当官的臭男人的。我知道你想问我,我把录像带交给了谁,可我
不会告诉你,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他是爸爸的铁哥们,可以为爸爸上刀山下油锅。。。。
。。
  
  她爸爸的铁哥们?可是那个刘叔叔?
  而你,只会毁了我们父女。你看,我这么和你做对,我之所以把录象留给你,是想告
诉你,你可以爱别人,我也可以和别人有关系,还救了爸爸呢!
  可恨吧,可怜吧,可我也就只值这样的交易的。
  。。。。。。。
  那方匣子一下变蓝,上面一个扁扁的东西弹了出来。咦,可是宝儿的鬼魂就住在那里?
  这只鬼走近了去看,一个黑色的东西,一个棺材,盛了孙宝儿的话语,乌黑,阴沉,
这是什么东西?
  哦,录象带,可是宝儿说的录象带?
  我握在手里,重如千斤,怎么办,这东西,遇春看了,怎么承受的起,他肝肠寸碎不
说,还会永不原谅自己。
  而这皆因为,他在梦里,带了前世的记忆。
  37
  四下乱看,终找不到个藏处,无奈跌在床上,却听见有人叫,宝儿,宝儿。。。。。。
  是他,他在叫她。
  她喊着爸爸,跑了过去,胸前的一对鸽子,在胸衣里都盛不住,扑扑的似乎要展翅飞
。她越长越大,却仍如孩提时代,他一唤她,她定要扑个满怀满脸,满池满塘,方才罢。
  而窗外蝉声在叫,是个夏季。
  夏日炎炎似火烧。
  天地失了火,想念也失了火,她已十八岁。
  这次他出差,好久了,留她和保姆在家。她早想了他。整个暑期,男同学来找她,她
总是不去,虽然知道爸爸不会突然回来,但仍怕错过迎接他的仪式。
  他抱住了她,想举起,像她如孩子的时候一样,可力不从心,只把她抱的离地面一点
,她笑,爸爸抱不起了,爸爸抱不起了。。。。。。
  是啊,她在长大,而他一天一天的在老,有一天,她会不会,再也不肯安安静静的呆
在他的胸膛?
  他把她抱至沙发,她坐他怀里,双脚已长到地上踢踏,边踢边撒娇,爸爸给我买了什
么啊?
  宝儿猜猜,猜对了给你。
  呵,老旧的游戏,从小玩到大。可奇怪,怎么不厌倦啊?
  丝巾?钢笔?书?小吃?。。。。。。她一口气说了好多,他都摇头。她犯了娇憨,
爸爸说嘛,我猜不到啊!
  宝儿看看,他从兜里取出个烟色缭绕的东西,一抖,哇,飞流直下,真好看,一匹烟
霞抖开了,五彩斑斓。
  可是从天上裁来的,盗了朝云暮霞?。
  爸爸,这是什么?她摸了上去,手感却和外观是反义词了——那是一种温柔的凉,水
般的滑。
  穿穿看看。他笑着说,这衣料叫软烟罗,现在都失传了。听说古代印度人养着一种蚕
,颜色赤红,带着血色,却叫冰蚕,火气很大,只有天天喂它冰雪,才可养大,颜色渐渐
变成白色,变成透明,冰一样的好看剔透。到了春天就吐丝,吐出来的丝却是烟拢雾罩,
烟霞一样的好看。人们
拿这丝织了衣裳,就叫软烟罗了。
  爸爸,这么神奇?她睁大了眼。
  不过是个传说,他淡淡的笑了,但这衣服夏天穿着很凉快,古时候没有空调,传说名
妓杜十娘到了夏季,就最爱穿这样的衣服,说是穿上不会起痱子的。
  痱子?
  他把这也放在心上,她正在发育,偶尔胖了,天热就要长出痱子。一些小小的红色疙
瘩,却令人瘙痒难耐,难以安良。
  一如人生的疼,都从细小里来。
  好啊,好啊,谢谢爸爸。她抱着他的脸,狠狠的吻了一下,跳下了地,要去试衣,走
至卧室门口,却轻轻回首,问,爸爸,你给素素也买了吗?
  他一楞,没有,这衣服不好找,只有一件。
  独一无二。
  却是给她。
  她是他的最爱。
  她的眼睛一下湿了,而他会错了意,以为她习惯了旧例,忙忙补白,下次,下次,爸
爸如果再遇到,给她也买一件,宝儿,好吗?
  她点头,进房,换衣。
  自从那次以后,她对素素的感情极为奇异,对她既爱且恨,也不叫再她到她家来。隐
隐的,她明白,爸爸看素素的眼光和他照片里的女子有关。而她那么像那个人,她认定了
那是她的妈妈。但她不问,怕触痛爸爸的伤,怕爸爸突然之间变了个样子,全无英雄模样

  可她却少了一样东西,就是那粒痣,它怎么偏偏长在素素的耳上,上天做对,父母偏
爱吗?
  她对素素更好了,好到近乎一种膜拜,常常看着她那粒痣发呆。她本来就和她是好朋
友,自从那以后,更好了,视同手足。
  左手和右手。
  爱屋及乌。
  而爸爸,买东西也开始一式双份,她有的,素素也有,他不见素素,却让她带。
  她问,爸爸,为什么也给素素买?
  
  他笑,揉她的头发,宝儿,她是你的朋友,爸爸希望你的朋友和你在一起是快乐的,
情绪如感冒,爸爸不希望她带给你不快。
  原来,他一眼看出,素素家并不富有,素素也过的并不愉快。素素的爸爸有病,不会
说话,只会恩啊,一家三口,都靠着妈妈的工资度日,可见物质上素素属于贫穷难耐。
  爸爸的礼物小到书籍,大到名贵书包,什么都有,素素起先不肯接,后来慢慢习惯。
  人靠衣妆,佛靠金装,物质是个叫杨贵妃的美女,越胖越招世人的喜爱。
  谁嫌钱多?
  谁和钱有仇了?
  谁都把金钱当了后宫贵妃,爱它,溺它,七月七日长生殿,舍不得,放不下。
  
  况,爸爸那么爱给学校捐钱捐物,他这样待素素,不过,不过也是因为她是她的好朋
友罢?
  而有些事,日子一久,就以为,这是理所当然,这是友谊关爱。
  她换完了衣,镜子都没照,急着要给他看。她跑了出去,边跑边喊,爸爸,好看吗?
  而他呆呆的,第一次,他看见的是个女人,而不是个女孩,他,他,他买错了衣,她
已经十八岁,发育的有山有水,凹凸有致,丘陵腹地。而那软烟罗却薄如蝉翼。
  青青园中葵。
  朝露待日稀。
  多么象一个人,在月夜,脸儿和月亮一样散着淡淡的光辉,富哥哥。。。。。。明天
,明天告诉你个秘密。。。。。。
  秘密?
  满面娇羞的秘密。
  他脸色发白,叫了声小眉。
  而她抱紧他的脖子,爸爸,爸爸,好看吗?是不是很好看啊?
  无意的,有意的,在他的胸前蹭着,衣衫太薄,那右边的鸽子蹭过他的单衣,那儿有
她给他的章,一生的章,圆圆的,如硬币,似烙印,她能感觉得到,鸽子的羽翼轻轻的一
颤,为那次生离死别的血腥气。她感觉到了他的心跳,那么乱,那么慌,呵,可是为了她
?他闭着眼,任她蹭着
,迷离了一样。她闻到他身上气息,那由古龙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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