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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地板下的尸体》(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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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4 02:48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没有啊~~~~~~~~~~~开始看得很哦啊,后来发现还是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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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地板下的尸体(第十七章) 博士   


  萧郁飞望着自己的脸,镜子里的自己,就像一具已经死去了五百年的尸体。干枯、僵硬、铁青,绝对没有一丝的生机。
  房间里的光线十分昏暗,一切的事物映在镜中都是灰暗而朦胧的,就像一张保存了几十年的旧相片。
  相片已开始泛黄,萧郁飞的脸也在泛黄。黄得的好象是黄土的颜色,漫漫大地,万里黄土,将一切都埋藏在它的身下。
  萧郁飞仿佛觉得自己像是被埋葬了,包括他的生命和他所经历的一切,全都被着黄色的土壤所掩埋。从此之后便不会再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更不会有人知道,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而那些诡异的、恐怖的、离奇的、可怕的一切,也都将随着他的死亡而被永远尘封在万丈的地下,与天与地一同迈向无际的永恒!
  萧郁飞用力甩了甩头,这样的想法实再太可怕了。他努力的告诉自己,一切其实都还远未曾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绝望,只要生命依然存在,那么希望就一定还在。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镜中,可是就在这一刻,他眼中才积蓄起的那一丝神采已再次被冻结住了。这种冰冷的感觉,仿佛已蔓延进他的心底,将血液和灵魂都再次冷却!
  镜子里的那张脸竟已不是自己,而是卢晓峰,他正在镜中微笑地望着萧郁飞!
  萧郁飞的手已在颤抖,卢晓峰那种讥诮森冷的目光就像两道世上最锋利的剑锋,笔直插进了他的胸膛,插进了他的心脏!
  萧郁飞不有自主地抬起手,挡在面前,口中颤抖地说道:“你……你不要来,你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
  镜中的脸依然在笑,讥诮之色愈加得浓了。就像一个残酷的猎手,看着被自己玩弄得疲于奔命的猎物,对于他而言这一切仅仅是一场游戏,而猎物的死亡却 是永远无法改变的结局。
  萧郁飞的声音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可是他的双脚却好像在地上生了根,尽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依然无法移动一分一毫。
  他突然大声地嘶吼起来,无法承受的恐惧似乎已激发出他身上最后的一丝勇气,伴随着沙哑的吼叫,萧郁飞奋力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拳头轰然砸在玻璃的镜面上,镜面上顿时裂成了无数碎片。可是那讥笑的脸却依然没有消失,却变得更多了!
  每一块玻璃的碎片中竟都出现了相同的一张脸。萧郁飞的拳头被碎裂的玻璃割破,猩红色的鲜血流出来,流在镜面上,竟仿佛是流在了一张张的脸上。那笑脸染上了鲜血,显得愈加狰狞而诡异。
  萧郁飞刹那间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顷刻一黑,竟站立不稳向后栽倒了下去!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半夜三点多钟了。
  萧郁飞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自己四天前被王小波送进这里之后,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作噩梦。而梦醒时,总是一身的冷汗,全身都冰凉得好像刚从冷库里拎出来的猪肉一样。
  他用毯子擦了擦汗,站起身走进了洗手间。那面镜子依然完整地挂在墙上,他没有开灯,镜子上映出的人影有些阴沉而模糊。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世上每个人都看过自己的脸,可是又有哪一个人真正看见过自己的脸。萧郁飞的心中突然萌发出一种十分特别的感觉,他突然很想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跟自己在镜中看到的一样。
  就像他从未认为自己的精神有任何问题,可是王小波却坚持将他送进了这里。在别人的眼中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究竟是别人都错了,还是自己的判断力已变得不正常?
  他依然望着自己的脸,似乎在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是不是真的疯了?”
  镜子里的人没有回答,因为当他在问的时候,他也在问。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声音并不响,却有一些沙哑,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竟有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个声音说:“年轻人,你知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疯子?”
  萧郁飞遽然回头,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洗手间的门口,他不禁骇得向后缩了一下。那个黑影伸手打开了电灯,白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是一个中年的男人。
  萧郁飞悠悠地吐了口气,徐徐地说:“你是鬼啊,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会吓死人的。”
  高大的男子“呵呵”地笑了声,说:“我当然知道,不过我看就算我不吓你,你也一样离死不远了。”
  “你……你说什么?”萧郁飞的声音似乎已有些结巴。
  高大的男子又笑了笑,说:“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病人,而且也是情况最糟糕的。”
  萧郁飞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这么说?”
  高大的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我在这里待了十年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我看不出来的!”
  萧郁飞的情绪似乎更加激动了,立即脱口问道:“你看出了什么,你究竟看出了什么?”
  高大的男子依然在大笑,他笑了很久,似乎笑得很开心,也很得意。
  萧郁飞怔怔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已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什么,可是仅仅在几秒钟之后,他自己却又苦笑了起来。
  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眼前的这个男子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自己竟然还会一本正经地跟这样一个人说了那么多话,看来他就算没有真的发疯,智商也一定退步了不少。
  萧郁飞苦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这间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病人,萧郁飞也懒得再理他,觉是睡不着了,索性闭起眼睛来养神。
  高大男子见他默不作声,也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的说:“在这里的人通常可以分成三类,第一类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倒也住得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第二类是认为自己很正常的,一个劲哭着喊着要出去,可是他们喊得越大声却越是出不去。不过像你这样犹犹豫豫,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疯的,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高大男子说话的声音一向都很响亮,所以即使是喃喃自语,萧郁飞也一样每个字都听得十分清楚。
  萧郁飞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目光微微一闪,脱口问道:“你说这里的人可以分成三类,为什么只讲了两类?还有一类是什么样的人?”
  高大男子笑着说道:“还有一类?还有一类就是像我这样的。”
  “你这样的?”萧郁飞又问道:“你属于是什么样的?”
  高大男子说:“我这样的就是明知道自己没有发疯,也不需要治疗,却又不想出去的。”
  “哦?”萧郁飞愣了一下,缓缓又坐了起来。眼前的这个人非但不像普通病人那样痴痴傻傻疯疯癫癫,而且说话居然还很有条理,萧郁飞竟又再次认真了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既然知道自己没有病,为什么又不想出去?”
  高大男子笑着摇了摇头,但笑容中显然已带着一些苦涩之意,他说:“我先后进来过三次,前后总共十二年,最后一次进来到今天已经七年多了。在这里是没有人会叫你名字的,他们说我看上去像有文化的人,所以都叫我博士,你也这么叫我吧。”
  萧郁飞点了点头,“恩”了声。
  高大男子继续说:“我刚才就问过你,你知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疯子?”
  萧郁飞摇头。
  博士微笑着说:“疯子有两种人,一种是脑子有毛病的人,还有一种是行为怪诞的人,而我就属于行为怪诞的人。”
  “行为怪诞?”萧郁飞惊讶的问:“你究竟做了什么?”
  博士又苦笑了下,摇着头,说:“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这些事情也许很疯狂,让大部分的人都无法接受,但是我绝没有疯,更没有神经病。”
  萧郁飞幽幽地点着头,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他自己岂非也是这样,他遭遇到了那么多无法解释的离奇事件,若他将这一切都说出来,那么在别人的眼中自己岂非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博士接着说下去:“我出去又进来,出去又进来,直到最后一次我才彻底明白,其实不是我有病,而是那些送我进来的人有病。他们根本无法接受与自己不同行为模式的人存在,他们送我进来只是因为他们害怕我,他们对于任何不同于寻常的行为模式都感到害怕,难道这不是一种病?”
  萧郁飞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这是博士的悲哀,还是全社会的悲哀。现在全人类的生活、行为似乎都已经有了一种固定的模式和观念,他们害怕去改变,所以对于任何向固定模式和观念挑战的人,都会将他们看作是不正常,更甚者自然就会像博士那样被送进这里。
  萧郁飞沉默了半晌,才喃喃地说道:“所以你宁愿住在这里,也不愿再出去?”
  博士说:“因为我知道,只要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一定会再次被送进来,而我又偏偏是个固执的人。与其那样,还不如就留在这里,在这里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要紧,因为在这里我是一个疯子。”
  博士又略略沉吟了一下,说:“你是怎么进来的?能不能告诉我?”
  萧郁飞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的事情恐怕比你还要离谱,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博士“哈哈”大笑着说:“我刚才就说了,你是我在这里见过的最古怪的人,你把事情说给我听听,或许我可以帮你判断。”
  萧郁飞再次沉默了,他不是不愿说出来,只是这一切的头绪实再太多太乱,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默然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假若换成了别人,一定会对萧郁飞的这个问题嗤之以鼻,但博士却没有,他竟然十分认真的思考了起来。半晌才悠悠地说:“我觉得鬼这种事情无所谓相信或者不相信,虽然我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真的见过鬼,但是若说它真的存在,也没什么不可以。古代的时候,若说有人能飞那已是神话一般的事情,可是现在哪天不是有成千上万的人类在天空中翱翔。”
  萧郁飞点了点头,苦笑着说:“我就见到鬼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哦?”博士差异地惊叹了声,说:“你见到鬼了?你确定那是真的鬼,而不是人为的闹剧?”
  萧郁飞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子用铁栅栏封着,感觉似乎就像在监狱中。其实待在这里,跟坐牢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他望着窗外的一轮皎月,灵魂仿佛已飞到了遥远的地方,目光幽邃地说:“我何止是见过,他还带走了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无论我如何努力都依然无法摆脱他。”
  博士也走了过来,站在他的身边,说:“你是因为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才被人当成疯子送进了这里?”
  萧郁飞缓缓摇头,说:“不是,而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博士问:“是什么事情?”
  萧郁飞说:“因为我认为自己杀了一个人,然而事实上我却完全没有可能杀了他。“
  博士摇着头,一脸诧异之色,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杀人就是杀人,没杀就是没杀,我不明白什么叫做,你认为自己杀了一个人,事实上却完全没有可能杀了人。“
  萧郁飞说:“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觉得自己杀了一个人。可是那个人是死在四年前,那个时候我根本不认识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那么你说我是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杀死那个人?”
  博士依然在摇头,他跺着步子回到床边,慢慢躺了下来,说道:“我现在明白了。”
  萧郁飞的情绪显然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颤抖着说:“你真的明白了?”
  博士说:“我真的明白了。”
  他接着说:“我明白了原来你根本就是一个疯子,而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一个人若连自己有没有杀人都不知道,那他不是疯子是什么?我居然还会对你说这么多话,那么我不是大傻瓜又是什么!”
  萧郁飞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好像是被人重重砍了一刀,不过他并不怪博士,这样的话说出来,只怕任何人都会认为他是神经病。
  他沮丧地平躺在床铺上,心里的烦躁与绞痛竟比与博士交谈之前更加强烈了。这刻他越发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疯了,也许王小波将他送到这里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可是就在这时,博士竟又开口了,他合着眼轻声地说道:“一个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千万不要被外来的信息影响了自己。尤其是像你这样,经历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便更需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萧郁飞的身子突然猛得从床上弹了起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
  博士依然合着双眼,缓缓说道:“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懂得如何摆脱一切外来的干扰,坚持相信自己的判断。只要这样,你才能够不再困惑、不再犹豫,才能够看清自己。”
  萧郁飞似乎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些什么,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让我相信判断,不要相信外来信息的干扰!”
  博士没有再出声。
  萧郁飞仿佛还想说什么,可是这时,耳边已传来了博士粗重的鼻鼾声。
  夜还是同样的夜,可是萧郁飞却知道,今晚他一定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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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地板下的尸体(第十八章) 出院   


  王小波和杜静言面对面坐着,旁边是刘惠芬和宋汤臣。今天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可是办公室里的气氛却沉闷得好像随时会有人因为窒息而晕过去。
  杜静言上的目光始终逼视着王小波的眼睛,凌厉之中似乎已带着种淡淡的愤怒之意。虽然只是淡淡的,但任何人都一定看得出,这愤怒之后的坚持与决绝,已是任何怒发冲冠者都无法比拟的!
  王小波叹了口气,神色中已有了些妥协。他无奈地说:“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并没有真的发疯,可是现在他的情绪实再是很不稳定,他甚至认为就是自己杀死了卢晓峰。你说我怎么能够放心将他继续留在学校里,将他带来这里也是十分无可奈何的举措,并非是任何一个人所愿意看到的局面。”
  杜静言似乎有些惊讶于王小波对于萧郁飞态度上的骤然转变,她说:“真难得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是一直都坚信萧郁飞就是杀死柳燕的凶手,恨不得立即将他绳之以法?”
  王小波苦笑了下,说:“我是一个警务工作人员,我有我的职责和操守,并不能因为我怀疑他杀死了柳燕,便硬将他说成疯子。而且卢晓峰的失踪是四年前的事情,任何人都知道不可能是萧郁飞所做的,而且真正的凶手也绝不会向别人大声宣布自己杀了人。我的确怀疑他,但我并不是清浊不分的人,我知道什么情况下该做什么事情。”
  杜静言似乎对于他的话十分满意,虽然王小波之前的种种举动让她十分反感,甚至是厌恶。但是有一点却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否认的,王小波的确是一个十分出色并且称职的刑警。
  杜静言说:“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将他带走?”
  王小波迟疑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这时宋汤臣已替王小波问道:“萧郁飞离开这里之后,是继续回到学校,还是跟你住在一起?”
  对于萧郁飞暂住在杜静言的家中,王小波始终觉得不便直言,但宋汤臣是欧洲人,对于这种事情可以说是习以为常的,直截了当便问了出来。
  杜静言与萧郁飞之间的感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这份感情是在生死之间所迸发的,远比世间任何海誓山盟都更坚定,更牢不可破。杜静言竟没有丝毫忸怩之态,向宋汤臣说:“这一点必须由萧郁飞自己来决定,我想我现在不能回答你们。但是既然你们都已认为萧郁飞的精神绝没有任何疾病,那么我想无论他以后住在哪里,都不应该对于他的出院造成任何影响吧!”
  王小波似乎在想着些什么,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徐徐地说:“你说得不错,但是萧郁飞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我们都很难说。他离开这里之后,我希望你能够尽量多关心他,我想这样对于他更快的稳定情绪,是会有很大的帮助的。”
  杜静言“恩”了声,说道:“这一点无须你担心,他是我的男朋友,未来我也一定会是他的妻子,好好照顾他当然是我的责任。”
  王小波下意识地挥了挥手,说:“这样就好。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应该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究竟是什么事情?听起来好像很严重。”杜静言问道。
  王小波说:“的确很严重,我希望你们能够停止对于四年前卢晓峰失踪案件的调查。”
  杜静言问:“为什么?”
  王小波说:“我想你应该知道高强已经死了,他就是在帮萧郁飞查到卢晓峰父母地址的当天,莫名其妙地从二十多层的楼上跳下来,给摔死了。我不知道你们继续调查下去,还会不会有其他人也像高强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而且调查案件应该是警务人员的职责,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不要再插手。”
  杜静言思索了片刻,缓缓点头,说道:“好的,我可以答应你,毕竟无论任何人的死亡都不是我们所愿意看到的。但是我们都认为卢晓峰的死应该是整个事件的关键所在,所以我也希望警务部门能够尽力查出当年事实的真相,也许这样,就连柳燕的死因也能够早日水落石出。”
  提到柳燕,王小波的眼中立刻已流露出悲伤的神色,杜静言望着他的眼睛似乎也已不忍心再看下去,急忙向刘惠芬问:“刘大夫,我什么时候可以带萧郁飞出院?”
  刘惠芬望了王小波一眼,问:“王警官,你的意思呢?”
  王小波仿佛依然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失神地点了点头,说:“任何时候都可以,只要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将他带走。”
  杜静言再次望向刘惠芬,刘惠芬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简单地说了几句之后,没多久便有一个中年的男大夫走了近来。
  刘惠芬向杜静言说:“这位是司徒大夫,他会带你去领萧郁飞,一切出院手续他都会帮你办妥的。”
  杜静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分别向三人道了谢,便跟着司徒大夫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再次闭和,三人互相对望着,许久谁都没有说话。窗外的阳光斜斜地射进来,白色的光映衬得他们的脸色愈加凝重了。
  刘惠芬首先向王小波问道:“王警官,你觉得杜静言是否真的有嫌疑?我始终都觉得,她对于萧郁飞的感情是一片至诚的,断然没有害他的可能。”
  王小波不置可否地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反而是宋汤臣先开口说道:“王小波,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我也和你一样犹豫不决。”
  王小波依然没有开口,宋汤臣继续说:“对于杜静言,我的第一直觉也和刘大夫是一样的。若换做其他的背静下,我也一定会对于她的感情深信不疑,可是现在的情形实再是太离奇太复杂,让我不得不万分地慎重才行了。”
  这时王小波才仿佛是回过神来,长长地“吁”了口气,走到窗前,凭窗说道:“你们不必问我,因为我现在也没有任何确切的意见。在这件事情里面,有太多的不可能,有太多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都发生了。”
  宋汤臣说:“比如呢?”
  王小波说:“比如萧郁飞所看到的幻觉。”
  王小波停了停继续说:“萧郁飞最初时候在学校出现幻觉,看到卢晓峰的脸,以及苗晓白和柳燕的死,当时杜静言根本还不曾与萧郁飞相识,自然也不可能有太多机会接近他。而萧郁飞离开学校之后,他原先身边的那些同学,也就自然而然的与他分开了。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机会始终与他在一起,那么究竟是谁在不断地向萧郁飞实施催眠,使他不断见到似梦似幻的情景。”
  王小波的声音才停下,刘惠芬已立刻又问:“还有呢?”
  王小波停了停,眉头皱得更紧,仿佛已连成了一条线。他说:“还有就是动机。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杀死苗晓白、柳燕和高强的人,应该对于萧郁飞有着极其深刻的仇恨。那么萧郁飞身边的人当中,究竟有谁会如此恨他呢?”
  刘惠芬也开始皱眉,而宋汤臣除了摇头之外,根本说不出话来。
  王小波继续说道:“萧郁飞只是一个从外地来的大学生,而且从没有作奸犯科的经历,就算得罪人也必定十分有限。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竟然甚至不惜牺牲好几条无辜的生命,来达到报复的目的!”
  “疯了,这个人一定是疯了……”刘惠芬的脸色已苍白得好像一层白纸,惊骇地说道:“这样的人要是继续留在社会中,那真是太可怕了,一定还会有更多人受害,必须将他找出来,无论如何都必须将他找出来!"
  宋汤臣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究竟躲在哪里?”
  他们都在等着王小波开口,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任何推断都已无法再继续下去,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结论。
  王小波的结论是:“现在任何一个人似乎都没有足够的嫌疑,所以任何一个人都有嫌疑。”
  结论就是将所有推断的内容总结成一句话,所以结论往往都是最废的废话。宋汤臣他们要听的当然不止是这样一句废话,他们仍然安静地听着,因为在结论之后通常就是下一步的行动安排。
  王小波接着说下去:“最近局里的人手十分紧张,要不是我前段时间因为车祸受了停职的处分,现在也一定忙得不可开交。而且苗晓白和柳燕的案子至今毫无头绪,高强和小路又被定为自杀,所以警局方面的帮助是很难指望得上,一切都只能靠我们自己去查了。”
  王小波歇了口气,接着说:“据我估计萧郁飞一定不想连累杜静言,所以他很可能还是会回到学校,我就会继续关注他们的一切行动,尽力找出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而刘大夫就卢哓峰处着手,尽量寻找当年与卢哓峰关系密切的学生,虽然这一点上有所进展的可能十分渺茫,但也总不能轻易放过,至于资料上,我会尽力给予你配合。”
  “那我呢?”宋汤臣忙不迭问道。
  王小波说:“宋兄的任务是最为至关重要的,而且也是最危险的,所以……”
  “所以什么?”宋汤臣问。
  王小波说:“所以你若要拒绝,我也绝不会勉强你。”
  宋汤臣“哈哈”大笑着说:“王小波,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出来好了!”
  王小波依然迟疑了一下,说:“我想请宋兄到萧郁飞家乡的那个村庄去一次。”
  他稍稍沉吟了下,继续说:“现在的整个事件中,唯一能够称得上明确的线索,就只有萧郁飞的家乡。当初你在山中夜晚所见到的那些离奇恐怖的景象,我和萧郁飞都相继见到过,我想其中一定有着某些特殊的关联。”
  宋汤臣突然站起身,绕着四面的墙壁来回踱了好几个圈,脸上的神色显得异常冷竣而肃穆。
  那晚的经历对于宋汤臣而言实再太恐怖、太可怕,以至于之后的一年多之中,无论他多么希望能够揭开其中的奥秘,但却始终未敢重沓故地。而今天王小波遽然提出这样的请求,一时之间他竟陷入犹豫,无法决定。
  他大约来回踱了十几个圈,脚步才停了下来,重重地向着桌面拍了一掌,高声道:“他娘的,去就去!大不了就是把老命扔在了那里,有什么了不得的!”
  像宋汤臣这样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英国人,竟然把骂娘的话都给憋了出来,王小波和刘惠芬顿时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宋汤臣却丝毫不以此为意,大声说道:“你们笑什么笑啊,英国人难道就不能骂娘了!王小波你说,我什么时候动身!”
  王小波此刻已收住了笑声,神色再次认真了起来,他略略思索了一下,才缓缓地一字字说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但在大家各行其是之前,我还想先见一个人。”
  宋汤臣稍稍征了怔,问:“你想见谁?”
  王小波并没有回答宋汤臣,他将脸转向刘惠芬,说:“刘大夫,麻烦你将博士请来见我!”

  博士通常就是指拥有博士学位的人,像这样的人全世界就算没有一千万,也该有一百万。但王小波所说的“博士”却显然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所说的“博士”是一个人的名字!
  宋汤臣并不认识博士,可是对于看人,他却绝对有着第一流的水准。当他第一眼看到博士的时候,竟不有自主地楞了一下。
  博士的身材十分高大,活脱脱就像中国古代侠义小说中豪侠的形象。头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将脸遮住了大半,可是头发后面那双虎目中迥然的神采却丝毫不曾被掩盖。这种神采不仅豪迈得让人折服,更有一种仿佛能将任何人的心灵都看穿的睿智与深邃,无论在任何地方,这样的一双眼睛都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他虽然还不曾说一句话,但宋汤臣已知道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甚至已从心底里油然而升出一股炽烈的景仰之意。
  博士人还在门口时,屋内便已听到他声震屋瓦的朗朗笑声,他大步走到王小波的面前,说道:“我听说萧郁飞今天便可以出院了?”
  王小波点头,说:“我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将他留下来。”
  博士负着手走到窗前,秋风吹进来,将他那一头乱发也吹了起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充满刚毅之色的脸来。
  博士举目眺望着对面楼的病房,他的目光仿佛可以看透了那片墙,看到里面正在办理出院手续的杜静言和萧郁飞。
  王小波苦涩地笑了下,说:“萧郁飞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博士略略扬了扬眉,缓缓说:“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甚至我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他。”
  王小波说:“但是我却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让他明白那些,他应该明白的道理。”
  博士的目光似乎飞得更远了,就像是已到了遥远的雪山之颠,连他的声音也仿佛变得遥远而幽邃:“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他现在至少已不会继续为那场发生在四年前的死亡而自扰,你的安排并没有白费心思。”
  如果萧郁飞真的能够从幻觉的阴影中走出来,这无疑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王小波此刻的眼中却绝没有一丝愉快的意思,有的只是更深的忧虑。他幽幽地说:“经过了这么多的打击和折磨,萧郁飞现在的精神已变得十分脆弱,如果继续有人死去的话,我担心他的神经会承受不住。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我们不想把他送进这里长住恐怕都都不行了。”
  博士慢慢转过身,望着王小波的眼睛,酸涩一笑,说道:“这个世界上,岂非受到伤害的,总是那些善良的人。看来这里已没有我的事情,我想我也该走了。”
  他说着已向门口走了过去。
  王小波喝阻了他,问:“你打算去哪里?”
  博士并没有转身,他说:“当然是回病房去,我是一个精神病人,不回病房还能去哪里?”
  王小波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并没有病,也不必留在这里。”
  博士突然讥诮地笑了声,说道:“可是当初将我送进来的人,岂非也是你们?”
  王小波又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他说:“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虽然我知道你所做的事都有着十分充分的理由,但是你的行为却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不是我们认为你有病,而是太多人都不能接受你的做法。“
  博士笑声中的技讥诮之意更浓了:“因为他们害怕我,他们不害怕是非对错,只害怕与他们不同的行为方式。”
  王小波苦笑,这个世界上所有杰出的人,岂非都是有些疯狂的。当哥白尼告诉人们地球是圆的,人人都认为他疯了,中了邪了。而今天,若有人还坚持天圆地方的说法,那么这个人才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那么萧郁飞呢?他所说的那些经历,究竟是一时的幻觉,还是确实存在的?
  王小波反复问着自己这个问题,也许在未来的许多年后,当人类已能够对于灵魂有着充分的认知,或许那时鬼也将不再是一个隐讳的话题。
  但是他并没有想得太久,因为他并没有忘记博士的存在。他向博士说:“他们的确害怕,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已有了一个稳定的模式,任何可能破坏这种稳定的行为,都会令他们害怕。其实你为什么不能用些平和一点的手段,来达到你的目的呢?或许这样他们就能够接受你的行为了。”
  “平和的方法?”博士一诧,说道:“什么是平和的方法?”
  王小波说:“比如说你倡导环保的那件事,你可以到全市任何一条大街上去做宣传,而不是一个人爬到工厂的烟囱顶上,用扩音器向所有人大声疾呼。”
  博士沉沉地“哼”了一声,说道:“那么你认为哪一种行为更有效果?大街上的宣传几时曾停止过,可是又有几个人真的将这种宣传当一回事?”
  博士停了停继续说:“我不懂得什么平和的方法,因为任何平和的方法都是效果甚微的。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一天,我就一定会做我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所以我被先后送进来三次。而现在我已不想再出去了,至少在这里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因为在这里我是一个疯子。”
  王小波长长地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难道你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
  “我不知道。”博士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刚烈,但这也是天生的,就算我想不刚烈也不行,所以即使我出去了也很难与人相处。但是我觉得这里就很好,每个人都很单纯,没有那么多肮脏的心计,我觉得留在这里要比出去生活愉快得多。”
  王小波却突然笑了,他望着宋汤臣,双眼似乎已在说话。
  宋汤臣立即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向博士说:“其实你也未必一定要待在这个地方。”
  “哦?”博士抬眼看了看宋汤臣,目光有些凌厉,显然对于这个人能说一口流利中文的英国人有一些惊讶。
  宋汤臣又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可以去做,这些事情也同样十分有意义,比如说关于萧郁飞的事件。”
  博士望着他,眼神渐渐缓和了下来,说:“我能够做什么?”
  宋汤臣说:“明天我就要赶赴浙江沿海的一个小村庄,我曾经在这个地方遭遇过十分可怖与难以解释的经历,而现在这些经历又显然与萧郁飞的事件有些十分微妙的联系。所以我决定再去一次那里,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博士悠悠地点着头,沉默不语。
  此刻王小波已接着宋汤臣的话说道:“宋兄此行可以说十分凶险,而我和刘大夫又都无法脱身,所以我们都十分希望你能和宋兄同行这一趟,一路上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博士依然没有说话,当他再次望想宋汤臣的时候,眼中却已有了笑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说话的意思通常就是不反对!

  萧郁飞见到杜静言的时候,心绪竟出奇地平静,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不约而同地握住了对方的手,从医院的大门口走了出去。
  秋天的阳光就像老人的手一样,绵软而无力,就算仅剩的一点温度,也被萧瑟的秋风全都吹散了。
  萧郁飞握着杜静言的手,突然停下了脚步,停在了一片无人的绿地。
  他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觉得整件事就快要到达终点了。”
  杜静言没有出声,萧郁飞接着说道:“他已经带走了苗小白和柳燕,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他也会将你带走。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杜静言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温柔地问:“你说吧,无论任何事我都会答应你的。”
  萧郁飞苦涩地一笑,说:“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绝不会离开我,也绝不会跟我分手。”
  杜静言突然笑了,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深情地说:“你放心,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可是萧郁飞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他叹息着说:“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绝不能跟我分手。”
  杜静言慢慢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认真肃穆的表情,问:“怎么了?我当然不会跟你分手,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萧郁飞又深深叹了口气,说:“其实究竟为什么,就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是我只知道,当初苗小白和柳燕被害之前,都曾经莫名其妙地跟我分了手,而她们也都在不久之后便离奇的死亡。”
  杜静言惊异地“啊”了声,随即说道:“你……你是怕我也跟她们一样?”
  萧郁飞点了点头,说:“有些事情根本是无法解释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明白。”
  萧郁飞似乎有些犹豫,停了停才继续说:“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我不知道那是否真的有用,但是我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他的神色中流露出一种充满无奈的萧瑟,杜静言怜惜地吻着他的面颊,说道:“你放心,我当然会听你的话,我一辈子都会听你的话!”
  但萧郁飞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笑意,这样是否就能阻止卢晓峰将杜静言带走?就连他自己的心里都没有一点把握。
  可是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无奈更痛苦?
  还有什么比等待一个注定悲惨的结局更让人绝望?
  杜静言微笑望着萧郁飞痛苦的眼神,没有再说任何话。痛苦和绝望,岂非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她用微笑取代了一切的痛苦和绝望,然后将它们都深深地埋进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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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地板下的尸体(第十九章) 杜静言的异状   


 

  天空很高,也许并不是天空很高,而是人太渺小了。在这片一碧万顷的天空下,每个人都仿佛如蝼蚁一般。
  萧郁飞仰面望向天空,那上面是否真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人世间的一切,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墓地仿佛无止尽地向远处延伸着,无数墓碑就像一个个灵魂整齐的排列在这里。萧郁飞立在它们的中间,耳边是一阵阵悲苦凄凉的哭泣与抽噎的声音,天地之间仿佛已只剩下了一片浓得再也化解不开的愁云惨雾。
  萧郁飞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要将胸中所有的积郁都在这口气中叹出来。可是死亡所带来的悲痛,又岂是这一叹所能够抒发得尽的,这种悲痛就像心头的伤、附骨的毒,只有身和心都承受了那刻骨的痛,才能使他真正平息。
  杨立明轻轻拍着萧郁飞的肩头,声音低沉地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不必太难过了。我想高强若在九泉之下有知,也一定不希望你为他的死而自责的。”
  萧郁飞慢慢转回头,刘多、王超和李凡都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目光凝注着杨立明的双眼,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虽然没有任何人为了高强的死而责怪过他,可是他自己的心中却很清楚,高强的确是因为自己才葬送了年轻生命。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使所有人都原谅了他,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萧郁飞再次仰起头望向天空,因为只有这样,眼泪才能够继续留在眼眶中。
  这时,高强的母亲走了过来,向他们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小强最好的朋友,很感谢你们能够出席他的葬礼,我想他一定会感到十分安慰的。”
  她说着,再次掩面轻声抽泣了起来。
  萧郁飞似乎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这种伤痛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安慰。对于这样一个老人来说,今天的一切远比在心上砍一刀更深刻、更痛楚!
  高强的父亲是一个看上去十分高大硬朗的男人,他从背后搂住了妻子的肩膀,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尽情哭泣。
  就是这样一个坚强硬朗的老人,此刻眼中那深邃的悲苦与凄凉却更加令人心碎。
  萧郁飞什么都没有再说,他慢慢地离开了。
  天空还是那么高远,脚下的大地依然那么辽阔而漫无边际,可是萧郁飞却仿佛有一种天地之间都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慢慢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间竟已来到了欧阳明天的墓碑前。
  萧郁飞望着欧阳明天微笑的照片,突然想起了一周前出院的那天,杜静言对他说过的话。
  杜静言告诉他:“无论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在你的身边。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将我们分开,我相信就算再大的危险,再可怕遭遇,我们都一定回平安地走过去!”
  杜静言的话就像欧阳明天的名字,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可是在这世界上,又有几个美好的愿望真正能够实现?
  萧郁飞不敢再想下去。想到杜静言,想到欧阳明天,这一切都只会让他的心更加软弱,然后便像锥刺般的痛。
  突然间他仿佛觉得自己很疲惫,身体内所有的精力与勇气仿佛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他软软地坐了下来,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天边已有斜阳掠过,照在墓碑,也照在了他的脸上。
  斜斜的影子,仿佛是交汇在了一起。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萧郁飞已越来越害怕夜晚。
  或许那是因为,无论苗晓白、柳燕还是高强和小路,他们都是在夜晚中失去了生命。萧郁飞并不害怕自己会死去,他害怕的是不知道明天天亮的时候,是否又会有一个朋友永远的离开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半夜里突然跑到篮球馆,然后便发现杜静言也像苗晓白和柳燕那样挂在篮框上,鲜血从嘴角流下来!
  每当想到这些,他就害怕得快要发疯,害怕得恨不得立刻就去死。
  萧郁飞没有回寝室,只是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教学楼旁的草坪上,一对对热恋中的情侣正相依偎着享受黄昏的落霞,一切看上都是如此温馨而静谧。
  萧郁飞从他们的身边走了过去,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杜静言。也许是因为高强的葬礼,萧郁飞这几天的情绪一直十分凌乱,直到现在他才猛然发觉,他们竟然已经有三天都没有联系过了。
  这几天她究竟在做什么?
  萧郁飞拿出手机,飞快地拨通了杜静言的电话,可是电话却没有人接听。再打手机,手机也已经关机了。
  萧郁飞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种莫名的空虚顿时从心底里涌了上来,有些失魂落魄地继续向前走着。
  穿过草坪,前面就是一片粼粼的湖水,残阳下的湖面仿佛是金黄色的,十分眩目与动人。萧郁飞的目光顺着湖水荡漾的方向慢慢移动着,慢慢靠近对面的岸边。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的神色仿佛突然凝固了!
  对面的岸边上,一个身着鹅黄色衬衣的少女正在徐徐地向前走着。那少女的步子很慢,头略略向下垂着,显得满怀心事。
  而这个少女竟然就是杜静言!
  杜静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来到这所学校,却完全没有告诉萧郁飞?她究竟来做什么?
  杜静言还在往前走,萧郁飞慢慢将目光收了回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杜静言面前的这条路是通向哪里,就是这条路不知为他带来了多少噩梦,路的尽头只有一个终点,那就是篮球馆!
  杜静言要去篮球馆!
  萧郁飞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一种森冷的寒意顿时从心底里飞快地渗透出来,顷刻间全身都已变得如水一般冰凉!
  杜静言为什么要去篮球馆?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着他的大脑,难道她也已和这梦魇中的地方扯上了关系?
  萧郁飞久久地僵立着,直到杜静言的背影已隐没在了他的视线之外,才悠悠地回过神来。无论他多么不愿重温那段令他不寒而栗的经历,但脚步却已仿佛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向着那条湖边的小径走了过去。
  小径还是那么幽静,旁边是女生的宿舍,柳燕就是在这里与他分手。萧郁飞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往事仿佛电影般一幕幕从他的眼前掠过,然后化做不堪重负的压迫,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来。
  他依然坚持着往前走,篮球馆很快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栋巨兽一般的建筑,张开嘴,似乎要将所有人的灵魂都吞噬下去。
  篮球馆的门虚掩着,萧郁飞束手束脚地靠近门口,从门缝中偷偷望进去。
  杜静言背对着门口,静静坐在篮球架后面的长椅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面颊,怔怔对着球场的一角发呆。
  萧郁飞觉得天与地似乎都已开始在旋转,耳边顿时响起一阵阵沉闷的轰鸣,震得他的整个身子都已摇摇欲坠。他觉得自己仿佛随时都会像电影中演的那样,眼前猛然一黑,仰面倒下时喷出一口暗赤色的鲜血。
  因为这一切实再来得太快、太突然,他甚至还在幻想着如何与她一同冲破这可怕的噩梦,可是就在短短一瞬息之后,一切的梦想却都变得如此悲哀与可笑。
  杜静言变了,她竟也已变了!
  变得好像苗晓白那样,眼前的情景竟如同是过去的一个翻版。杜静言的背影似乎已越来越模糊,渐渐变成了苗晓白的样子,她痴痴地坐在那里,望着空无一物的墙角,露出那种甜美却又诡异的笑容!
  萧郁飞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空虚与无助好像洪水一样淹没了他的心。他仿佛听见一种充满尖锐与讥诮的嘲笑声,在耳边不停地回荡着,那是卢晓峰的声音,他依然不肯放过他,依然不肯放过杜静言!
  这时篮球馆内突然传来了杜静言的声音:“……你很喜欢打篮球吗?能够让我看看你打篮球吗?”
  杜静言的声音并不响亮,萧郁飞只听清了最后的两句,但却已足够让他彻底陷入绝望。
  萧郁飞再次透过门缝望进去,杜静言已站了身起来,走到那个角落。她的手在空中不停地摸索着,仿佛空气中有着一件看不见的东西,只有用手去触摸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杜静言的手纤细而修长,凝脂般雪白的肌肤在鹅黄色衣袖地衬托下显得更加白皙清透。但此刻在萧郁飞的眼中,这双美丽无瑕的手却带着种说不出森异与诡秘。
  萧郁飞脚步踉跄地向后倒退着,他突然转身,疯狂地向着宿舍楼的方向飞奔而去!

  宿舍里没有人。
  按照惯例,葬礼之后所有的出席者都会陪同死者家属吃一顿“豆腐饭”,这既是家属对于出席者的答谢,又算是大家送过世者最后的一程。刘多他们都不忍悖逆高强父母的再三坚持,便都留了下来。
  上海一到秋季,白天便越来越短,刚才还是漫天落霞黄昏,现在天色就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寝室里显得有些昏暗,萧郁飞一进门便立即爬上了自己的床铺,全身紧紧蜷成一团,畏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风一丝丝从窗户的缝隙中吹进来,就像一双冰凉的手,在他的身上轻轻抚摸着。从背脊一点一点向上升,一直升到后颈,顿时全身的肌肤上都布满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萧郁飞不由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许多事便一点一滴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苗晓白的死,柳燕的死,高强的死,这些人现在都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么杜静言呢,她是否也会跟他们一样,在那些出人意料的离奇变化之后,从此离开自己?
  萧郁飞的身子仍在不停的颤抖,虽然他努力禁止自己再想下去,然而此时此刻大脑却仿佛已丝毫无法控制。他越是发抖,越是害怕,大脑却越是不听指挥!
  他拼命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似乎要将自己的脑壳也抓破,将里面那些作祟的东西全都掏出来!
  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一点作用,思绪不会停止,那些血腥可怕的画面也依然在眼前不停地晃动着,萧郁飞觉得自己仿佛已快要发疯了!
  可是任何人都一定有过这样的经历,或许有些人和事已经过去了很久,或许就连你自己都知道不应该再记起。
  甚至你曾经发过誓,永远都不再去想它,谁再想它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可是当那些人和事一下子从心底里冒出来的时候,你便会突然发觉,当它要来的时候,就算你再痛苦,就算你发疯发狂,就算你真的把自己的脑壳一锤子给敲碎,也同样没有一点用处。
  对于此,你根本就无能为力。不仅是你无能为力,任何人都无能为力,因为这些原本就是人类的力量所无法控制的事情。
  萧郁飞痛苦地喘息着,慢慢抬起头。窗外的月色很亮,一轮弦月早已升到了天空的至高处,皎洁的月光淡淡地洒在窗台上,泛起一层如霜一般的白芒。
  萧郁飞望着这月光,心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他微微喘息着,虚脱般仰面瘫软在床铺上,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萧郁飞一把抓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上闪着幽邃的蓝光,蓝光的中间是一个跳动闪烁的电话号码。
  萧郁飞的目光仿佛蓦然凝固了,这个电话号码竟然是杜静言的!
  萧郁飞的手指颤悠悠地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了杜静言略显低沉的声音:“喂,是郁飞吗?”
  “恩,是我。”萧郁飞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回应说道。
  杜静言似乎根本未曾发觉萧郁飞的异常,继续说:“你现在有空吗,有些事我希望能当面对你说,你能够出来一下吗?”
  “好的。”萧郁飞立即回答:“什么时间,我到你家来吧。”
  杜静言淡淡地说道:“不用了,还是我来找你吧。我就在不远的地方,十五分钟以后在你宿舍的楼下见面吧。”
  萧郁飞苦笑了一下,从自己离开篮球馆到现在已经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了,在这一个小时中杜静言竟然一直留在篮球馆。
  还有她说话的语气,以及对自己态度得突然转变,这一切竟是跟苗晓白、柳燕如此相似。难道可怕的一切又将重演?
  他迟迟没有出声,对面的杜静言已催促般的追问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萧郁飞此刻在如梦初醒一般,向着杜静言说:“我听见了,十五分钟之后,我会在楼下等你的。”
  杜静言听到了他的答复,随即便挂断了了电话。
  夜仿佛变得更黑了,或许黑的不是这夜,而是萧郁飞的心。
  十五分钟后,杜静言果然准时地出现在了宿舍的门口,神色却显得十分凝重而深沉。
  萧郁飞依然深情地望着她,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柔声说道:“言,你找我出来究竟要对我说什么?”
  杜静言的目光有一些朦胧,她缓缓转过身,面向着那一轮弯月,淡淡地说道:“郁飞,我们在一起已经有多久了?”
  萧郁飞突然叹了口气,说:“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吧。”
  “两个月。”杜静言似乎在回味着萧郁飞的话,幽幽地说道:“这么快便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是否已经太久太长了——”
  萧郁飞看着她的脸,这张脸好像已变得很陌生,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一脸淡淡迷离的神色,依然美得让人砰然心动,可现在她却已即将不再属于自己了!
  杜静言慢慢转过了头,目光竟涣散得无法找到焦点,她向着萧郁飞徐徐地说:“郁飞,我们分手吧。”
  萧郁飞什么都没有再说,更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过身,大步地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刻,他竟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悲伤。
  因为他知道,杜静言并不是真的已经不爱自己了,这一切就同苗晓白和柳燕的遭遇一样,都是卢晓峰的鬼魂在作祟。所以他更不能悲伤,即使心里仍然痛苦地无以复加,但他却绝不能将这些挂在脸上。
  因为现在绝不是该痛和苦悲伤的时候,杜静言已经走上了与苗晓白、柳燕相同的道路,那么她的下一站是什么?是否也同样是死亡?
  萧郁飞觉得自己必须要为杜静言做些什么,可是他能做够什么呢?
  风还在吹,而且越吹越大。
  窗外“呼呼”的风声好像是鬼魂在黑夜中幽幽地哭泣,他们为什么伤心,为什么哭泣?
  他们是否也同萧郁飞一样,感到孤独与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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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02:33 | 显示全部楼层
地板下的尸体(第二十章) 危险的决定   


 

  太阳已快要落到与地面平行的地方,夕阳的余辉从天际尽头映射过来,显得虚弱而无力。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王小波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刚才他跟刘惠芬通了一次电话,而结果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关于卢晓峰失踪的调查丝毫没有进展。
  卢晓峰同年的那些朋友,不是已经去了国外,便是为了生计满中国地跑,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联系得上。而时隔多年,即使找到了那些人,恐怕也很难再发掘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从刘惠芬的努力丝毫未果这一点来说,王小波其实并不吃惊。但另外有一件事,却始终困扰着他,让他心神不宁。
  那就是宋汤臣和博士!
  宋汤臣和博士离开上海已经快两个礼拜了,他们所去的那个村庄距离上海并不算太远,自己开车的话,至多只有五六个小时的路程。
  而更加奇怪的是,这两个星期里,这两个人居然好像是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非但没有一点音信,就连手机也都关了,现在王小波已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联系上他们。
  这个世界就好像突然发了疯一样,所有怪事情都挤在一起发生,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王小波一边叹着气,一边又吃了几口方便面。
  今天本来有几个朋友约他出去吃饭,可是以他现在的情绪,就算吃龙肉也不会觉得有味道。与其扫别人的兴,还不如一个人待在家里,所以他便婉言谢绝了邀请。
  但很快他便已发现,自己的决定竟是如此明智,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他家的门铃响了起来。
  王小波打开门,他便立刻看见了杜静言。
  杜静言的神情看上去有一些恍惚,脸色苍白得好像涂上了一层白色的腊,让人担心她是否随时都会摔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王小波显然没有想到杜静言会突然来找他,更想不到她竟会是这样的情形,略略愣了一下,才将她让进房间里。
  杜静言的神色十分僵硬,竟连一句话都未说,便径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王小波为她倒了杯水,悠悠地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杜静言依然没有出声,王小波似乎还想要问下去,可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王小波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提起了听筒,对面立刻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是王小波警官吗?”
  王小波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已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你是萧郁飞?”
  对面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说:“不错,我就是萧郁飞。我有些事……有些事想要跟你谈一谈。”
  “那好,你说吧。”王小波说着扭头向杜静言望了一眼,此刻她正低着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王小波突然伸手按下了免提键,萧郁飞的声音立刻在房间里响了起来:“王警官,有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可是现在,我已实再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够帮我,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王小波虽然在听着萧郁飞的话,但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杜静言的面容。她蓦然间听到萧郁飞的声音,顿时全身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她已发现声音来自电话里,所有的注意力立刻都集中到了这边。
  王小波“恩”了一下,说:“你说吧,我想只要是正当的原因,我都会尽力帮助你的。”
  电话那头的萧郁飞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想告诉你的是,静言已经跟我分手了。”
  王小波再次一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杜静言对于萧郁飞的感情,如果说他们竟会突然分手,那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从杜静言的神色中,他却可以肯定萧郁飞并没有撒谎。
  当王小波向杜静言投去询问的目光时,她却再次将头低了下来。这种黯然的神色,仿佛不是她抛弃了萧郁飞,而是萧郁飞抛弃了她。
  王小波在心里叹了口气,问:“她为什么要跟你分手?”
  萧郁飞有些沮丧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王小波苦笑了下,说:“那我能帮你什么呢?她要跟你分手是她自己的决定,我只是一个警察,总不能因为她要跟你分手,就把她抓起来吧?”
  萧郁飞显然已没有一点点开玩笑的心情,他说:“我找你并不是指望你能帮我追回她,而是希望你能替我保护好她。因为我知道她很快便会遇到危险,甚至可能像苗晓白和柳燕那样,神秘地失去生命!”
  王小波虽然已看出他们之间的确十分不正常,但却绝未想到竟会如此严重,不由猛然地一怔。对面已再次传来了萧郁飞的声音:“王警官,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话,我绝不是在开玩笑。我知道你怀疑我是杀死柳燕的凶手,但无论你有多么恨我,我都希望你能帮我保护好杜静言,因为她是无辜的,这一切根本不应该降临在她的身上!”
  王小波终于稍稍缓过思绪来,说:“保护任何一个市民的安全都是我的职责,即使你不说,我也一定会这么做的。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你认为杜静言会有生命的危机,这一切总应该有个理由吧。”
  萧郁飞似乎有一些迟疑,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我怕我即使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
  王小波冷笑了声,说:“无论我会不会相信,我想你都应该说出来。”
  萧郁飞又迟疑了片刻,才说:“因为……因为最近杜静言变得很不正常,她……”
  这一点王小波倒是十分有同感,无论任何人看到现在的杜静言,都一定会有相同的感觉。
  萧郁飞继续说:“她最近突然变得很奇怪、很神秘,有一次我无意中看见她一个人到篮球馆去,在那里待了很久,而且还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可是那时篮球馆里根本没有人,连一个都没有,当初苗晓白和柳燕在遇害之前也是这样,行为一直古古怪怪。我知道那是卢晓峰的鬼魂又在作祟了,他终于忍不住要向杜静言下手了!”
  王小波静静听着他的话,未置可否。
  萧郁飞接着说下去:“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们,其实苗晓白和柳燕在被害之前,都曾经跟我提出分手。但分手不久,便都离奇的丧了命,可是现在……现在……”
  萧郁飞的声音似乎已焦急地有些哽咽了,停了停才接着说:“无论你信不信我说的话,我都希望你能够尽力保护好她,毕竟她也是柳燕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答应我!”
  王小波深深叹了口气,说:“你放心,虽然我并不相信你所说的卢晓峰鬼魂在作祟,但我同样会答应你的要求,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萧郁飞似乎顿时安心了许多,接连说了十几声“谢谢”,似乎仍没有停止的意思。
  王小波打断了他的声音,说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萧郁飞有些无奈地说:“我想找她好好谈一谈,虽然未必会有用,但我总要再试一试才能死心。”
  王小波“恩”了下,淡淡说了声“祝你好运。”,便挂断了电话。
  王小波放下手中的电话之后,立即已再次将目光投注在杜静言略显呆滞的双眼,声色严峻地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要跟萧郁飞分手,为什么会独自到篮球馆去?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
  杜静言慢慢抬起头,酸涩地一笑,说:“我的确是跟他分手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王小波继续追问。
  杜静言神色愈加低沉,目光中透出一种令人不忍直视的悲怆,她缓缓说:“因为我想帮他,可是我又实再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这跟你与他分手有什么关系?”王小波不解地问道。
  杜静言略略停顿了下,此刻她眼中的悲怆却已渐渐化做了一种坚定与决绝,甚至有一些悲壮。她说:“我和宋汤臣曾经十分细致地讨论过整件事。我们观点是,若要摆脱那些不可思议的纠缠,唯一的办法只有去接近他,找到他的前因。或许只有这样,萧郁飞才能够彻底地从篮球馆内所发生的离奇事件中摆脱出来。”
  王小波点了点头,示意杜静言继续说下去。
  杜静言略略想了想,说:“我知道你并不完全相信我们所说的话,至少不相信有鬼魂在作祟。但事实上,在苗晓白与柳燕遇害之前,的确曾出现了许多异常的举动,而且都跟篮球馆有关。”
  “我也听说过一些,但那并不足以取信。”王小波蹙眉说道。
  杜静言并未与他真论,只是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在这些异状中,以苗晓白尤为突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似乎总能在篮球馆里看到一些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
  王小波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立即说:“你独自去篮球馆,难道就是想看看苗晓白当时究竟看到了什么?”
  杜静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的确是希望能够知道,苗晓白当初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我用尽了所有方法,但最终还是失败了,没想到居然还引起了萧郁飞的误会。”
  王小波冷冷地嗤笑了下,淡淡地说:“当然不会看到什么,那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杜静言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坚决,她缓缓一字字地说:“不,因为那里一定有着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只是我现在还接触不到而已。”
  王小波再次冷笑了声,说:“你当然接触不到,等你接触到了,那你也就快死了……”
  王小波的话才说到一半,突然间目光竟一下子僵住了,遽然失声道:“你……你跟萧郁飞分手,莫非……莫非是为了……”
  杜静言的神色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凄楚之意,她说:“不错,我的确就是这个意思。”
  王小波惊讶的似乎连话都快要不会说了,半晌才勉强发出声音来:“苗晓白和柳燕在遇害之前都跟萧郁飞分手了,难道突然你跟他分手,就是为了想看一看分手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错。”杜静言说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明白整个离奇的事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帮助萧郁飞摆脱可怕的纠缠。我是那么的爱他,可是看着他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却丝毫无能为力,我能为他做的已只有这些了。”
  王小波真的僵住了,这一切都是让他如此震惊!
  杜静言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萧郁飞创造一个重生的机会,任何人在面对着如此伟大与无私的感情时,都会同样的震惊与震撼。
  因为这是人性中最伟大、最光明、最神圣的一面,这种感情远比任何诸佛与神灵都更加值得敬佩与尊敬!
  王小波始终都没有说话,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他缓缓地说:“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杜静言也慢慢仰起头,望着窗外,目光似乎已飘得很远很远的地方,仿佛已飘到了另一个世界。
  过了许久,她才幽幽地说:“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答应你。”王小波未曾丝毫犹豫,在如此伟大的情感面前,无论为她做任何事无疑都是神圣而光荣的。
  杜静言长长地吸了口气,仿佛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缓缓地说了一句话来。
  她悠悠地说:“其实萧郁飞是一个十分脆弱和孤独的人,如果这一次我真的死了,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他的朋友,替我帮助他、照顾他。如果你可以答应我的话,那么就算我真的死了,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王小波没有说话,他缓缓转头,望向窗外。
  窗外的天已越来越黑,黑得仿佛连生命都已变得黯淡失色。王小波突然很想问一问这片苍天,它究竟在做什么,究竟还要折磨对年轻人多久?
  难道它仍未被这震撼天地的爱情所感动?
  王小波仍未出声,他的身体内仿佛有一股燃烧般的炽热正在慢慢地升起来,涌进了喉咙里。一瞬间,他的喉咙似乎已被堵住了,竟已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刻杜静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因为她已经看到了王小波的回答。她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她也相信王小波,相信他一定会完成自己最后的请求。
  信赖,岂非也是人类最伟大的感情之一。

  今晚的夜色很明亮,一轮弯月如钩般挂在天边,看上去明艳而皎洁。
  少女的心岂非也是如此。
  杜静言独自穿过湖岸旁的小径,月光映在湖面上,闪起粼粼的波光,美得让人仿佛整颗心都快要融化了。然而杜静言却丝毫没有情绪欣赏着动人的夜色,此刻她正向着篮球馆的方向快步走去,因为萧郁飞正在那里等她。
  就在她离开王小波家不久,萧郁飞便打通了她的电话,约她今夜十一点到篮球馆见面。
  杜静言并没有拒绝,似乎有一种预感始终在她的脑中若隐若现。一切都是从篮球馆开始的,那么如果要结束,也必定要在篮球馆结束。
  萧郁飞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约她到那里见面,而且特意选在了这样一个特别的时间。
  那么今夜会不会就是一切的终结?
  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的,究竟是死亡还是重生?是终点还是新的开端?
  她猜不到结局,也不敢猜这结局,但她依然还是来了。因为此刻她已抛开了一切,她的心中已只有对萧郁飞深入骨髓的爱。
  爱就是人世间最伟大勇气,心中有了这样的勇气,那么还有什么能够让她胆怯,还有什么能够让她退缩!
  篮球馆里的灯亮着,灯光从高墙上的窗口映出来,就像一双双无辜的眼睛,显得昏黄、低沉与绝望。
  杜静言慢慢推开了虚掩的门,那“吱呀”一声长长的声响,似乎就是梦魇中魔鬼在磨牙的声音,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感觉。
  杜静言觉得自己的头皮似乎已开始有些发麻,脖子后面好像有个人正在轻轻地吹着气,一丝丝凉意一直窜进了心里,连汗水仿佛也被吹冷吹干了。
  萧郁飞背对着大门,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篮框下。
  杜静言慢慢走过去,可是萧郁飞依然没有动,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他的身体就像已变成了一樽塑像,从亘古以来便这样凝立着,而且仍将再凝立千万年!
  秋风还在萧瑟地吹着,铁门再次发出“吱呀”一声长响,被风吹得幽幽闭合起来,篮球馆内顿时显得愈加阴冥与肃穆。刹那间,杜静言不禁浑身微微一栗,在离萧郁飞大约两米多的地方不由自主地驻足了脚步。
  她深深吸口气,定了定神,说道:“郁飞,你约我来这里,我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
  萧郁飞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他却已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灯光照在萧郁飞苍白的脸上,此刻就连杜静言也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她凝望着这张脸,突然间竟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奇怪,简直已有一些恐怖,有一些可怕!
  ——她竟突然觉得那绝不是萧郁飞的脸!
  他脸上那浓浓的阴鸷之色,仿佛使整个篮球馆都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即使灯光此刻已照在他的脸上,可是他的脸却依然仿佛是在阴影之中,让人完全无法看清他的样子。
  只有那双闪着冷酷与森冷光芒的眼睛,就像黑暗中野兽的瞳孔,向着天地间发射出摄魂的魔力。
  萧郁飞依然没有说话,他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嘴角上挂着一种如同死亡般残忍的笑意,讥诮地望着杜静言。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手已有了动作!
  直到此刻杜静言才发现他的左手上捧着一只篮球,篮球从掌心里翻落了下来,落地之后又弹起,在这样一个绝对静寂的环境中,发出一声沉闷的震耳的声音。
  萧郁飞已开始在慢慢地拍着球,此时此刻,就连他手中的篮球仿佛也已浸染上了一种夺人心魄的森然与诡秘。发出每一下“轰”然的声音,都好像一个重重的鼓点敲在杜静言的心上,她的心跳也已不由自主随着篮球触地的声音而不断改变着节奏!
  萧郁飞拍球的速度越来越快,杜静言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不到一转瞬的时间,她的心脏已开始渐渐承受不了这种致命的节奏,一颗心仿佛已快要从喉咙口跳了出来!
  杜静言疾速地喘着气,脸色已涨得好像鲜血一般的暗赤色。她挣扎地伸出手,似乎要去阻止萧郁飞,然而此刻她却已连这样做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仿佛觉得自己已快要死掉了,即使隔着衣服也能看见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血管中疯狂地奔腾。这种奔腾的冲击力愈来愈大,血管仿佛已就快要被冲破,爆裂开来。
  然而就在这时,篮球触地的声音却突然停止了,篮球馆里再次恢复一片寂静!
  杜静言的心跳也遽然跟着停止了,一股翻涌的气血似乎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顿时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几下便瘫倒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地回转了过来。
  她抬起头,凝望着萧郁飞充满冷酷与讥诮的眼睛,眼中却突然闪出一丝刚毅与决绝的神色来。
  她依然逼视着萧郁飞的眼睛,紧紧咬着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你究竟是谁!”
  萧郁飞没有回答,他慢慢地转过身,突然向前跨了一步,飞身掠了起来。篮球次从手心中缓缓抛出,擦着篮板进入篮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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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02:53 | 显示全部楼层
地板下的尸体(第二十一章) 王小波的发现   


  王小波坐在沙发上。
  夜已经很深了,但他却依然睡不着。
  杜静言的话似乎仍在他的耳边回荡,这种刻骨的情感依然震撼着他的心灵,使他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不息。
  墙上的挂钟突然发出报时的敲击声,钟轻敲了十一下,夜已进入十一点了。
  钟声在十一下之后却没有停下来,王小波略略怔了怔,才发现之后响起的已不是钟声,而是同钟声一样的门铃声。
  谁在按门铃,这么晚了是谁在按门铃?
  王小波从沙发上站起来,打开了门,门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
  王小波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站在门口的女人竟会是他和柳燕的母亲马小铃。
  马小铃与其父王萧雨离婚的时候,王小波还只有十五岁,由于王萧雨的身体一直不好,他很小的时候便要开始担负家庭的责任。从念高中开始,他便必须靠自己打工挣才能有学费上学,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十分残酷的重担。
  所以在王小波的心中,始终对于马小铃存在这很深的芥蒂,即使偶尔见面也往往不欢而散。
  自从五年前马小铃与丈夫移民到美国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甚至连任何联系都不曾有过。
  他诧异地“咦”了声,说道:“怎么是你?”
  马小铃向着王小波勉强笑了笑,说:“是我,我今天刚才美国回来。虽然我知道你一定并不欢迎我的出现,但有一些事我却必须要告诉你,而且是一刻都不能耽搁的。”
  王小波冷漠地点了点头,说:“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必须在半夜三更告诉我?”
  马小铃酸涩而沧桑地一笑,说:“能够让我进屋里去说吗?”
  王小波依然是一脸冷漠的表情,一句话都未说,只是闪身将她让了进来。
  马小铃在沙发的一角上坐了下来,说:“我今天上午才回到国内,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又将小燕所有的遗物又看了遍。”
  她说着,眼眶中已泛起了一阵潮红,轻轻用手绢擦拭着。
  王小波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他。马小铃接着说:“那些东西本来都是几个月前就看过了好几边的,然而今天我却意外地发现了一本小燕生前的日记。”
  听到“日记”两个字,王小波顿时激动了起来。日记无疑是收藏柳燕感情和生活中秘密最多的地方,很可能从其中找到一些破案的线索和端倪,他立即追问:“那么日记呢?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马小铃从包里拿出一本已略有些陈旧的硬面本,递给了王小波,说:“这本东西是我无意中在小燕的书桌夹缝里找到的,我看了之后觉得有些人和事十分可疑。而且我也知道你仍在努力调查小燕的死因,所以我就立刻赶来找你,希望你能够找到真凶,为小燕报仇!”
  马小铃的情绪似乎也已开始有一些激动起来,王小波点了点头,“恩”了声说道:“我知道了,你可以将日记留下。至于哪些人哪些事值得关注和怀疑,我看完之后自然会有我的判断。”
  王小波无疑已在下逐客令了,可是马小铃却好像丝毫未听出其中的意思,说道:“我觉得小燕的日记里有一个男人十分可疑,他极有可能就是杀死小燕的凶手。”
  “哦?”王小波显然并未将马小铃的判断太放在心上,他只是随口应了一声:“那个男人是谁?”
  马小铃说:“那个男人叫做萧郁飞,我相信就是他,就是他杀死了小燕!”
  王小波略略摇了摇头,马小铃的判断显然跟自己原先的直觉十分相似,可是之后的事实却证明了他们的想法都错了。因为现在他已知道,其实整件事中真正的受害者其实就是萧郁飞,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故意自己害自己,除非这个人的脑子有毛病。
  王小波苦笑了一下,徐徐地说:“我也很希望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在次之前我的观点也和你一样。”
  马小铃专注地听着他的话,没有出声。王小波继续说:“但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因为萧郁飞根本不可能是凶手,这已是所有在调查此案者的共同结论。”
  马小铃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希望你能先看完小燕的日记,然后在下结论。”
  虽然王小波心中并不赞同她的观点,但马小铃的话却说得十分中肯。而且他也的确十分急迫地想看一看柳燕的日记,所以也就并没有继续反驳或者赶她走,只是自顾自翻开日记本开始看起来。 
  柳燕写日记并没有一定的时间规律,有时候一个礼拜要写五六天,有时候可能一个间隔就是好几个月。而真正吸引王小波注意的内容,是从她认识萧郁飞开始。

  二零零四年三月七日
  周日
  晴
  今天的天气很好,我的心情也很好。
  南汇的桃花开得很漂亮,就像到了仙境里西王母的蟠桃园。那淡淡粉红色的花瓣随风散落下来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人生竟是如此的美好,生活中的失落与孤独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天我还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他叫做萧郁飞。
  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有一些沉闷,但我看得出,他是一个十分坦诚与善良的人。也许是因为相似的家庭遭遇,我们之间的谈话总能够引起对方的很多共鸣,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我觉得自己非常放松和愉快。这是与其他男生在一起时,所从不曾有过的。
  总之今天我过得很开心,我想我应该感谢萧郁飞。

  二零零四年三月十一日
  周四
  小雨
  今天我又见到他了,是在教学楼外的那段林荫道上。
  那时天空中正下着很细密的小雨,我下课的时候,看到他正从那里走过。我问他去哪里,他说他在散步。
  这个人真是憨直得可爱,哪有人在下雨天散步的。这几天他好像经常出来散步,而且总是散着散着就到了我的教室或者宿舍的门口。
  下铺的秀美说他想追我,呵呵,我看也是。
  今天他从教室一直送我回到宿舍,我们聊了很多。他说自从他祖父过世之后,家乡已经没有属于他的东西了,所以毕业之后希望能够留在上海工作。
  其实我对他的印象一直都很好,他属于很腼腆那种男孩子,跟他在一起让人觉得很可靠。这种感觉很好,很实在,我不喜欢油嘴滑舌的男生,就像跳梁小丑。
  不知道明天他还会不会来找我?
  不写了,秀美这疯丫头又在散播关于萧郁飞的言论了,看我今天不好好地修理她。

  二零零四年三月十七日
  周三
  晴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今天我和他一起逃课去看电影,在电影院里他说他喜欢我,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女朋友。
  本来我是不打算这么快就答应他的,可是看到他紧张得连汗都冒出来的样子,一个心软就没能把持住原则。哎,看来这世上心软的人还真是吃亏。
  昨天他还吻了我,虽然他显得有些笨拙,但却让我有一种十分塌实的感觉。结果我一个感动,就把他的嘴唇给咬破了,血流了一嘴,就跟刚吃了小红帽的大灰狼似的,痛得他直哼哼。
  我说谁让你欺负我来着,我有答应让你吻我吗?后来他还一个劲向我道歉,说些没一个好笑的笑话哄我高兴。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心里面却真的很开心。我想他才是真正适合我的人,那么简单,那么朴实。只要在他的身边,就能让我感到很安全。
  我已经爱上了这样的感觉。

  二零零四年三月二十一日
  周日
  阴天
  今天秀美很严肃地告诉我一件事,是跟萧郁飞以前的女友有关的。
  秀美告诉我,萧郁飞之前的女友在去年冬天死了,而且死得十分离奇。据说是被人杀死后挂在了篮球馆的篮框上,警察来过几次,可是至今都没有找到杀人的凶手。
  最早发现尸体的人就是萧郁飞,而且那时候恰巧还是在半夜,所以有不少人都在背地里怀疑他就是凶手。不过我想那些人一定都跟他不熟,否则他们是绝不会这样怀疑他的。
  至于我,当然是百分之一百相信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加不会被这些捕风捉影的怀疑所影响,在我眼中他就是最好的,任何人都比不上!
  秀美说我是恋爱中的小女人,被爱情遮住了眼睛,冲昏了大脑。
  我告诉她我就是,而且我乐意!秀美没办法,只好叹气不理我了。
  晚上见到萧郁飞的时候,本想要问问他关于凶杀案的事情,不过我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我想这一定是他心里最深的伤痛,怪不得每当他看到别人在打篮球的时候,神色都特别黯淡,这件事还是不要再提起来的好。
  今后我会一定会对他更好,尽我的力量使他忘记那段痛苦的经历!

  之后的两个多月中的日记,基本上都是写一些她和萧郁飞在一起时所发生的事情。
  那段时间里她显然过得十分幸福与快乐,而萧郁飞也对她非常体贴和爱护,就连家庭所带给她的阴霾都仿佛彻底烟消云散了。
  读到这段的时候,王小波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毕竟她曾经快乐过、幸福过,即使现在死了,又有什么可以遗憾。
  他又不禁想到了自己,自己这些年来一直东奔西跑忙于工作中,几曾体会这样温馨的感情。
  一刹那间他的心又缓缓低沉了下去,他现在虽然还活着,但却比柳燕可悲得多。此时此刻,他竟破天荒地有了一种想要结婚的念头。
  但一个念头转瞬即逝,柳燕接下去的日记已再次令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二零零四年六月十一日
  周五
  大雨
  萧郁飞最近变得很奇怪。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就是觉得他很奇怪,每天都好像是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
  今天的雨下得很大,连我的心情也被这天气搅和得很糟糕,心里乱糟糟的。

  二零零四年六月十六日
  周三
  晴
  今天萧郁飞打电话来,说要跟我谈谈,我们约在明天见面。
  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跟我谈什么,但是我却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他不会是要跟我分手吧?
  我们在一起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里,我已经习惯了依靠在他的身边,习惯了他将我搂在怀里。
  我是那么爱他,如果他真的要跟我分手,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二零零四年六月十七日
  周四
  晴
  天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今天萧郁飞来宿舍门口找我,可是当我赶到楼下的时候他却已经走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许他不知该如何向我提出分手,所以最终选择了不再见面。
  我想我不会再去找他了,也许他已经找到了新的女友,也许他已经不再爱我了,也许……
  总之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已经失去了这个男人,无论我如何小心翼翼,但最终还是把他给弄丢了。
  即使我是如此深爱着他,但他终于还是要离开我,今后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为什么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会一个个离开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好想躲在哥哥的怀里大哭一场,可是就连他也不在我的身边。
  哥哥,你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我现在真的好痛苦,好难过!
  哥哥,你快回来吧!

  王小波竟然愣住了,萧郁飞对他所说的话显然与柳燕的日记是有分别的,而且分别还很大!
  按萧郁飞的说法,柳燕在被害之前曾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行为十分古怪。并且向他提出了分手,然而在分手之后不久,便离奇的被害了。
  照时间来推算,那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恰好就是柳燕发觉萧郁飞出现异状的那段日子。
  那么他们之间究竟是谁变得行为古怪?
  如果不是他们其中一个人在撒谎的话,那么就一定有一个人的脑子出了问题,那会是哪一个呢?是萧郁飞,还是柳燕?
  王小波的眉头蹙得更紧。
  因为接下去的那篇是整本日记的最后一篇,日期正是柳燕被害的那一天。

  二零零四年六月二十七日
  周日
  阴天
  我和萧郁飞已经十天没有见面了,但今天凌晨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他说很想见我,约我今晚十一点在篮球馆见面。
  他终于肯见我了,而且电话里他的声音显得很高兴,很热情,很兴奋。他是不是又回心转意了,他是不是又愿意回到我的身边了?
  或许前几天的一切都不过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他根本没有说过要分手,也没有任何迹象证明他有了新的女朋友。看来真的是我多心了,也许前段时间他太忙了,才没有时间陪我。
  我真的好高兴。
  现在已经快过十点了,我就要去见他了!
  幸福真的又一次将要回到我的身边!

  柳燕去了,向着她的幸福狂奔了过去。可是她却永远都没有回来,她的幸福难道已变成了一头吃人猛兽,还是梦魇中可怕的魔鬼,竟将她的灵魂和生命都吞噬了下去!
  而更令人无法思议的是,约她去篮球馆的人竟然就是萧郁飞!
  萧郁飞为什么从不曾将这件事说出来,他究竟还隐瞒了多少事情?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晚在篮球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柳燕究竟为什么会死?
  王小波重重将日记本合了起来,就好像他手上的已不是一本日记,而是潘多拉的盒子。只要稍稍合上地稍慢一些,一切恐怖与灾祸就会从这里面飞舞出来。
  这段日记对王小波所造成的震撼,竟使他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马小铃轻轻按着他的肩膀,柔声地说:“我刚看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跟你现在的感受一样,那么惊讶,那么震撼。我想现在你总该明白,我为什么认定萧郁飞就是杀害小燕的凶手了吧。”
  王小波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突然抬起头,望了眼墙上的挂钟,此刻已经是十一点二十分。
  王小波就好像突然被电了一下,整个人从沙发上跳起来。居然再也没有理会马小铃的存在,一把抓起车钥匙,发疯一般地向着门外冲了出去!

  ——你究竟是谁?
  这本来是一个十分平常问题,可是此时此刻听起来,却有着种说不出的诡秘之意。
  他究竟是谁?
  任何人都看得出,那就是萧郁飞。他的脸、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全身的每一部分都证明了他就是萧郁飞,可是杜静言为什么还要这样问?
  就连杜静言自己都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这就像一对孪生兄弟,虽然他们的外表几乎一模一样,但是自己的家人却能轻易地将他们区分出来。
  因为这种区分已不是靠眼睛来辨别,而是靠感觉。因为他们之间已太熟悉,任何一个表情的显露,甚至一个眼神的变化,都能够成为辨别的依据。
  而杜静言对于萧郁飞岂非也正是这样,所以她的知觉告诉她,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并不是萧郁飞!
  那么他是谁?为什么他拥有着跟萧郁飞相同的身躯?
  杜静言无法解释,这一切所发生的事情中,岂非有太多都是无法解释的!
  萧郁飞将球送进了篮框,他慢慢转回脸来,向着杜静言微微地笑了笑,说:“那么你认为我是谁呢?
  杜静言的手已开始颤抖了,他的心中仿佛已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个影子只有一张脸。一张英俊、明亮、温柔的脸,可是这张脸上却已淌满了猩红的血液,血液从额头淌下来,滴在身上,滴在地上。
  杜静言仿佛是惊骇地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色愈加惊惧,嘴半张着,喉咙口只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咯咯”的声音,却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郁飞慢慢走过来,双眸中闪着阴冷的光芒,注视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呢?我可是你的男朋友。”
  看着他的笑容,一瞬间杜静言心中那阴寒森冷的感觉更重了,整颗心似乎都已结成了冰!
  萧郁飞再次微笑说:“你究竟想到了什么,既然已经想到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杜静言的身体也开始不有自主的发起抖来,上下牙齿不停地互相碰撞着,发出一连串紧密的“嗒嗒嗒嗒”的声音。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止住了这颤抖的声音,幽幽地说:“你……你难道就是卢晓峰!”
  杜静言此刻的声音竟也如同她的目光一样迷离而涣散,如同来自飘渺的远山,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这时萧郁飞却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笑了很久,笑得很大声,笑得甚至有一点放肆。他一边笑,一边用手指指着杜静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已笑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天地间似乎更加寂静了,这片寂静映衬着萧郁飞狂纵的笑声,显得那么狰狞与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萧郁飞的笑声才渐渐停止了下来,他脸色讥诮地向着杜静言大声说道:“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你真的很笨,简直是笨的要命。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笨的人的话,那我就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亲手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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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下的尸体(第二十二章) 篮球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究竟是谁?”
  这句话杜静言已经问过了一次,但现在她依然没有答案,所以她只能再问一次。
  萧郁飞慢慢仰起头,嗤笑着对她说道:“我是谁?我当然就是萧郁飞,除了萧郁飞之外,难道我还会是其他人?”
  杜静言此刻似乎已略略镇定了一些,说:“不,你不是萧郁飞,你绝不是他。”
  萧郁飞“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那么我是谁?是卢晓峰?我告诉你吧,卢晓峰已经死了,但是他的确没有离开这里,他就在我的脚下,就在我脚下的地板下面!”
  他说着跺了跺,继续说:“是我杀了他,是我将他的尸体藏在篮球馆地板的下面,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萧郁飞没有等杜静言开口,他已又说了下去:“也许对于你来说,我并不是萧郁飞,但对于我来讲,我就是萧郁飞!我们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灵魂。”
  杜静言怔了怔,喃喃地说:“同一个身体内的两个灵魂……,难道一直在纠缠着萧郁飞的人不是卢晓峰,而是你?”
  “不错,就是我。”萧郁飞得意地说道。
  杜静言惊讶地望着他,疾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如此残酷地折磨他!”
  萧郁飞的神色愈加得意了,他徐徐地说:“因为我恨他,所以我想尽一切方法,令他恐惧、令他悲伤、令他孤独与绝望。只有这样,才能消解我对于他的恨。”
  杜静言摇着头,缓缓说道:“那么苗晓白和柳燕也都是你杀死的?”
  “不错。”萧郁飞说:“不仅是苗晓白和柳燕,就连高强和小路同样都是我杀死的。我本来还想杀死王小波,只可惜的是他居然如此命大,逃脱了我安排下的陷阱。”
  杜静言凝望着他不语,萧郁飞继续说:“你是不是有许多事都不明白?”
  杜静言略略点头。
  萧郁飞微笑着说:“我感觉得出来,你是他最爱的一个女人,所以我绝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死去。我要让你细细品尝绝望与恐惧的感觉,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最大的快乐。所以从现在开始,无论你有任何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问我,我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你。”
  杜静言依然凝望着他,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这个熟悉的人,为什么竟会变成这样?
  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噩梦中的情景,只要一睁开眼睛,那么一切都会随着梦境而消失。
  可是就在这刻,萧郁飞已向她走近了一步,阴森森地说道:“现在你已经可以开始问了,如果我数到三,你还没有问题的话,我就会立刻将你杀死,挂在篮框上。不过只要你还有问题可以问我,那我就暂时不会杀你,说不定在这段时间里,就会有人来救你了。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的。”
  萧郁飞的话音才落下,已开始数数了:“一……,二……”
  虽然杜静言的心里也很清楚,在这样的时刻,有人会到篮球馆来的可能性根本微乎其微。可是只要有一线生机,又有谁愿意立刻就死呢?
  当萧郁飞才数到第二声的时候,她已经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死卢晓峰?他跟你应该没有任何仇恨,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萧郁飞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笑说道:“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一切事情都是从卢晓峰开始的。他是我杀的第一个人,而且就是因为他,才让我开始憎恨萧郁飞。不,应该说是憎恨另一个自己!”
  “卢晓峰让你憎恶另一个自己……”杜静言仿佛若有所悟地将他的话喃喃地重复了一边。
  萧郁飞说:“其实那要从我来刚到上海念高中时说起了。那时我还在念高二,每到另一个自己睡着的时候,我就会出来活动一段时间。就在那段时间里,我认识了卢晓峰。”
  萧郁飞慢慢地踱着步子,仿佛又回忆起了当年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他语声悠扬地说:“我很喜欢打篮球,将来能够成为一名篮球运动员是我最大的梦想。其实那时我的想法真的很简单,我只希望完成自己的理想,至于由哪一个自己来完成,我根本不在乎。”
  杜静言见缝插针地问道:“那么你是在打篮球的时候认识了卢晓峰?”
  萧郁飞略略点着头,说:“不错。有一次半夜,我在一个路边小球场里练球,结果便遇上了卢晓峰。那时我还跟他较量了一下,结果当然是惨败,但是我丝毫不气馁,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战胜他的。而自从那天之后,他便邀请我到他们学校的篮球馆去练习,而他似乎也很喜欢在半夜里练球,所以我们经常见面。”
  杜静言有些疑惑地问他:“那样不是很好么?可是你为什么最终却杀死了他?”
  萧郁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也许是我的求胜心太强烈,我每天都通过自己的潜意识去影响另一个自己,逼迫他加入校队,逼迫他努力的练习。”
  “啊!”杜静言惊诧地呼叫了一声,说:“原来就是你的缘故,萧郁飞他才会不断逼迫自己去做一些自己根本不愿做的事情。他根本不喜欢篮球,你却迫使每天拼命地练习,你知道这样他有多么痛苦吗!”
  萧郁飞冷冷地嗤笑了声,继续说道:“后来我几乎每隔几天便会跟他较量一次,但每一次都必定是惨败的结局,渐渐我才发觉卢晓峰竟是如此难于逾越的强大。直到两个月后,我开始渐渐感觉到绝望了,我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超越他,所以……”
  杜静言追问道:“所以你就杀了他?”
  萧郁飞注视着面前的篮球架,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他痛苦,也令他得意的夜晚。半晌,他才缓缓地说:“那是一个春天的夜晚,初春的晚上还是很凉的,十点左右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卢晓峰正一个人在练习。我记得那天我们又比试了一次,依然是我输了,他对我说:‘你不用这样气馁,你还年轻,以你的资质,再过几年一定可以成为一流的篮球手,或许还可以进入职业队打球。’可是他根本不明白,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法达到他那样的实力。不是因为我有任何地方不如他,只是我的时间太少了,我所拥有的时间实再太少了!”
  萧郁飞的情绪也随着回忆而激动起来,他咽了口口水,说下去:“那时我觉得很绝望,一种无比强烈的挫败感侵袭着我的心,而这失败却本不应该由我来承受。是老天对我太不公平,为什么我只能在他睡着之后才能够出现,为什么属于我的时间竟少得那么可怜!那一刻我真的很恨,我不容许自己失败,所以我抓起了身边的一只哑铃砸在他的额头上。鲜血立刻流了下来,留到了他的脸上,流到了地板上。”
  杜静言凝望着萧郁飞接近疯狂的眼神,一种莫名的寒意从心底里升了上来。他继续说:“我记得那时侯他惊讶地望着我,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恐惧、痛苦的表情,你不会明白那时我的心里有多么痛快。虽然我赢不了你,但我可以杀死你,无论如何最终胜利的人是我!”
  杜静言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之后你就将他的尸体藏在了地板的下面?”
  萧郁飞点了点头,说:“不错,我是在农村张大的,这样的事情当然难不倒我。篮球架下面的那片地板本来就有一些松动,我就索性将它挖了开来,将尸体藏下去。钉上钉之后再涂上一层薄薄的清漆,没有人看得出它曾经被人掀起过。然后我又擦掉了地板上的血迹,便离开了那里,之后的一年中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可是之后你又回来了,高中毕业之后你便考进了这所大学。”杜静言说。
  萧郁飞浅浅一笑,指着自己说:“首先你要明白一件事,考进这所学校的人不是我,而是他。我只是将来到这里念书的愿望,通过潜意识影响了他的思维而已。”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杜静言继续问。
  萧郁飞却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他突然笑了起来,说:“你这辈子有没有做过特别令自己得意的事情?”
  杜静言说:“当然有,我相信任何人的一生中都会有这样的经历。”
  萧郁飞又说:“那么当你在若干年后,再次回想起那段得意的经历时,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杜静言略略想了想,回答说:“我依然觉得很高兴,即使已经过了许多年,这种愉快和兴奋非但仿佛丝毫没有被冲淡,反而愈加的强烈了。”
  萧郁飞面色狰狞地点了点头,说:“你说得不错,而当时我的感受也是跟你一样的。我想回到这里,那是因为我在这里做了一件令自己十分满意的事情,即使是在整整一年之后我依然觉得兴奋无比,所以我选择了回来,回到这个令我兴奋的地方!”
  萧郁飞的目光愈加地疯狂了,他说:“你想一想,在这样一个时代,我杀了一个人,却掩饰得丝毫没有破绽。你说是不是应该得意,是不是应该很兴奋?”
  杜静言没有回答他,因为这样的问题只有一个疯子才会问出口,同样,也只有一个疯子才会回答。
  杜静言不是疯子,她继续问:“那么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又开始憎恨另一个自己,而不断折磨他,向他报复?”
  萧郁飞提到另一个自己,立即沉沉地“哼”了声,说道:“我来到这所学校之后,继续用我的力量影响他的潜意识,他很自然地便又加入了篮球队。我想这样就可以使他不断强大起来,从而实现我的理想。可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简直就是一个奇蠢无比的废物,在篮球队一待就是两年半,竟连校队的主力都打不上,更不必说是成为职业运动员了!”
  杜静言静静听着他的话,在萧郁飞的眼中,另一个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恶狠狠地说:“他又一次使我的梦想受到毁灭般地打击,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我必须让他体会到与我相同的痛苦,这样才是公平的!”
  杜静言听着他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乎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些什么,一种不可思议的惊骇之意顿时充斥在了那张美丽的脸上。她微微颤抖着说:“你杀死苗晓白和柳燕只是为了要报复萧郁飞?”
  萧郁飞再次大笑,说:“我这样做难道不对吗?他让我失去我的理想,我就让他失去自己最爱的女人,我觉得这样很公平,很公道!”
  杜静言仿佛觉得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眼前的人简直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
  萧郁飞继续说:“我不仅要让他失去最爱的女人,我还要让他生活在恐惧和自责中!”
  杜静言长长地吐出一口起,似乎全身所有的气力都已随着这口气而消失了,她无力地说:“你让萧郁飞从潜意识的梦中看到卢晓峰死时的样子,就是为了让他感到恐惧,这种恐惧自然就会演变成一种孤独和绝望,那么你便能达到报复的目的了。而那些梦,自然也是你早就为他编排好了的。”
  萧郁飞阴恻恻地笑着,说:“那些当然都是我早就为他编排好的,而且我又将杀死卢晓峰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从他的潜意识中激发出来。更加不断用自己的力量去影响他,使他看到那些所谓的幻觉,其实那些情景不过是他自己的大脑向他发出的信息而已。”
  萧郁飞继续说:“本来我的报复计划是十分完美的,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计划中竟会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杜静言苦笑了下,说:“那个人就是王小波?”
  萧郁飞说:“不错,就是他。他这个人实再是太固执了,一口认定我就是杀死苗晓白和柳燕的凶手。不过在这件事上,还是多亏了那个自己,幸亏他在见到柳燕尸体的时候立即便发了疯,才没有人愿意相信王小波的观点。但即使是如此,若让他继续调查下去,也很可能被他发掘出事实的真相。”
  “所以你决定要杀了他。”杜静言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萧郁飞说:“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破坏我报复的计划,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他。也许就是因为我太想杀他了,才会被那个自己感应到王小波即将发生灾祸,还间接地向他示警,使他逃过了一劫。”
  说到这里,杜静言的目光突然一闪,立即问道:“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萧郁飞凝神望着她,等待她说下去。
  杜静言问:“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使王小波看到了地狱中的情景,而宋汤臣在一年多之前也曾看到过类似的场面,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萧郁飞略略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该怎样向杜静言解释,过了半晌,他才徐徐地说:“这件事情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必须从我在很久之前的一段经历说起才行。”
  他停了停,接着说下去:“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我考到上海念高中的第一年。那年暑假我回到了祖父母居住的小村庄,就在我回去的第三天,一支由大学师生组成的旅行队伍来到村里。村里人告诉他们山上有鬼,晚上去不得,可是他们却不听劝告,坚持要在山上露营。”
  萧郁飞稍稍一停顿,杜静言已插口说道:“我听说过这件事,据说那些人后来都死了,在半山腰的峭壁下面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萧郁飞轻轻“恩”了声,继续说:“当晚我出来闲逛,便想起了那个旅行团里的学生们,就打算到山上去找他们。那天刚入夜的时候下过一场雷雨,山上的小路非常湿滑,所以我一直走得很慢,到达他们露营的半山腰时已经快到午夜了。可是我一到那里就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呆了,那场面真是太可怕了,就算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萧郁飞说到关键处竟停顿了下来,杜静言急切地追问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快说呀!”
  萧郁飞深深吸了口气,说:“我看见那些人都在往前走。”
  “往前走?”杜静言显然想象不出,一群人在往前走,这种如此平凡的事情能够有什么可怕之处,竟会使萧郁飞惊骇到了如此的程度。
  萧郁飞的目光已越来越神秘与诡谲,缓缓地说:“他们绝不是普通的望前走,那样子就像是传说中的中了邪。”
  “中了邪?”杜静言的神色更加诧异。
  萧郁飞接着说:“他们彼此之间似乎根本看不见对方,而每一个人的身边,却又似乎都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存在。他们都在不断向身边说着话,可是他们的身边却根本没有一个人。当时我的确被吓了一大跳,但好在我平时除了喜欢打篮球之外,对于心理学和催眠学都有一点研究,随即便已经明白,他们都是被催眠了。”
  这次萧郁飞不等杜静言追问,已露出了一脸狡黠之色,说下去:“而令我好奇的是,究竟是什么力量竟能让他们这么多人同时被催眠,并且产生了幻觉。但我随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那一定是某种声音在对他们的大脑产生作用。其实也是很巧合的事情,因为我上山的时候正巧带着随身听,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能够幸免。我当然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我便试着将耳机稍稍移开耳孔,立刻便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眼前景物似乎也已都改变了。只是那声音仍被耳机中的音乐声所干扰,所以所看到的幻像也是模模糊糊的,并不是十分清晰。”
  “那么之后你是不是又去过那座山,将那种可怕的声音录了下来?”杜静言问道。
  萧郁飞说:“那是当然。那天我看着那些人走到峭壁边上,一个个都跳了下去,便立即萌发了将它录下来的念头。可那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查阅了许多相关的资料,发现中国有许多地方都曾出现过山石会发出声音的例子,但每一处地方所需要具备的天气条件都不相同。在以后的那段日子里,我几乎每天夜里都要上山一次,一个多月后终于被我发现,原来只有在雷雨过后的夜晚,山上才会出现那种具有催眠作用的声音。”
  杜静言说:“所以你就用他来对付王小波?”
  萧郁飞阴森森地讥诮一笑,说:“不止是王小波,小路和高强的自杀,也都是因为被催眠的关系。”
  萧郁飞又说:“在整件事当中,最不应该死的人就是小路,不过那都要怪王小波,他居然没有死在车祸中。既然他没有死,就一定能够查到电话是从刘惠芬的办公室里打出去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不能让小路继续活下去了。”
  杜静言问:“可是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打给王小波的电话,竟会是从刘惠芬的办公室打出的?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萧郁飞阴恻恻冷笑了起来,说:“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对于催眠学一直很有兴趣,尤其是在录下了那段声音之后,这种兴趣愈加地浓厚了。虽然以我的能力来说,还无法做到仅仅依靠声音将对方催眠,但要催眠小路这样的人,让他帮我做事,那却是比吃豆子还要容易的事情!”
  杜静言再次叹息着说道:“你简直是疯了,你究竟还要杀多少人,还要打算折磨另一个萧郁飞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萧郁飞没有回答她,他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残酷的神色,这神色就像刽子手挥刀时的目光,令人一阵阵心悸!
  他冷冷地说道:“你还有问题吗?”
  杜静言缓缓摇头。
  萧郁飞嘴角微微翘起,含着讥诮的冷笑之色,悠悠说道:“如果你真的已经没有问题了,那么——”
  “那么我是不是已该要死了?”杜静言接着他的话缓缓说道。
  萧郁飞没有点头,更没有回答,因为他们都知道,有些问题是永远不需要用语言来回答的。
  因为他的行动已足够说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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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02:57 | 显示全部楼层
地板下的尸体(第二十三章) 结局   


 

  夜已更寒,也更加的寂静。
  篮球馆里此刻就像一个密封的罐头,风和声音都进不来。
  又像一座坟墓,马上就会有人死去。
  萧郁飞向着杜静言慢慢走进,他的脸从未有过得如此狰狞,他的手也慢慢伸了出来。
  就是这双手将苗晓白和柳燕送入了地狱中,然后将她们的尸体挂在篮框上,杜静言看着这双手,想到这些事情,仿佛已有了一种欲呕吐的冲动。
  可是就在这时,萧郁飞却停住了脚步。
  “吱呀——”的一声,在空荡荡的篮球馆内响起来。此刻这刺耳的声音,在杜静言的耳朵中听起来却是如此的亲切可爱。
  门被悠悠地推开了,一个冷竣挺拔的青年男人从门外走了近来。他慢慢地走近,犀利明朗的目光逼视着萧郁飞的眼睛,仿佛要将他心中的黑暗和怨恨全都驱散了。
  这个青年的男人当然就是王小波,他停在了杜静言的身边,大声地说道:“我还有两个问题不知道答案,是不是也可以向你讨教一下?”
  萧郁飞在王小波的注视下,笑容似乎已有些不自然,他冷冷地说:“只要我能够回答你的,你自然可以问我。”
  王小波“哈哈”一笑,从外衣的口袋中拿出了柳燕的日记,说道:“这是我妹妹生前写下的日记,但是日记中所说的内容,跟另一个你所说的几乎完全不同。我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郁飞冰冷地嗤笑着说:“你就是看了这日记之后才会赶过来的?”
  王小波点头,他并没有否认,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王小波说:“我看到日记之后立即打电话给杜静言,可是她家里却没有人接听。所以我就立即赶到这里来找你,当我看到篮球馆的灯光时,我便已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效郁飞冷笑了声,说到:“看来我是真的低估了你。”
  他略略顿了顿,接着说:“其实那时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无论苗晓白和柳燕都没有跟萧郁飞分手,更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发生。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特意要让他看到的,那些信息都保存在他的潜意识里,到了一定的时候自然就会显现出来,也就形成了他所看到的幻觉。”
  杜静言惊诧地脱口追问:“那些情形其实根本不存在?苗晓白和柳燕既不曾跟他分手,也没有发生在篮球馆里的那些奇异的举动?”
  萧郁飞轻蔑地“哼”了声,说道:“那些事情当然都没有发生过,那不过是他的幻觉。而且他又是个很内向的人,即使遇到不寻常的事情,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在他的心中始终都认为,那些自己所见到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王小波向杜静言望了一眼,没想到她在篮球馆里所做的那些事,其实苗晓白和柳燕都不曾真的做过。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更蠢的事情,如果换在平时的话,王小波一定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现在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温和的表情,他冷冷地说:“那么打电话约柳燕到篮球馆的人也是你?”
  “当然也是我。”萧郁飞略略指了指杜静言,说:“不过今天打电话给她的却不是我,我只是用自己的力量不断影响那个自己,让他约杜静言晚上到篮球馆见面。”
  萧郁飞停了停,突然奸险地笑起来,向着杜静言说道:“你几乎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女生,竟然学着那个萧郁飞说的样子吓唬他,结果非但把他吓得魂不附体,还为我省去了不少力气。我看你还是对我好一点,不如索性嫁给我算了!”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王小波和杜静言看着他大笑的样子,并没有打断他。一直等他收住了笑声,王小波才又徐徐地说:“我还有第二个问题要问你。”
  萧郁飞说:“好,你问吧。”
  王小波略略想了想,才说:“有件事情我一直犹豫不决,所以我想问一下你的意见。你说我究竟是把你拷回去枪毙呢,还是送进精神病院关一辈子?”
  萧郁飞的脸色顿时已变了,变得好像四面的白墙那样,没有一丝血色。
  他突然飞扑了起来,硕大的身躯好像一头扑食的猛兽,他的双手就是獠牙,向王小波的脖子上掐了过去!
  王小波依然站在原地,轻蔑地冷笑了几声。萧郁飞的双手还未曾接近他的身躯,却突然觉得手腕一紧,手腕的脉门已被王小波扣住了。
  萧郁飞顿时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阵麻木,顷刻已从半空中重重摔落下来,“轰”然一声落在地板上!
  王小波依旧冷冷地注视着他,说道:“我告诉你,我在警校的时候是全校自由搏击第一名,就凭你,就算再多练十年也一样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认真想一想我刚才问你的问题,毕竟这是跟你有关的事情。”
  萧郁飞显然摔得不轻,挣扎着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有些沮丧地望着王小波,疾声嘶吼起来:“你为什么要抓我,我做错了什么!我没有错,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王小波的目光紧紧逼视着他,讥诮地说:“你没有做错?你杀死了苗晓白、柳燕、高强和小路,你还想杀死我和杜静言,难道你还敢说你没有错?”
  萧郁飞突然狂笑起来,大声说道:“那是老天爷对我不公平!为什么别人有的我却都没有,我的父母死了,我只能靠自己生存。我的祖父祖母死后,叔叔阿姨把家里的财产全都分走了,他们居然什么都没有留给我!我一个人来到上海念书,同学、老师没有人看得起我,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嘲笑与白眼,谁又曾来关心过我?我不仅要报复另一个自己,我更要报复所有人,我要每一个都像我那样痛苦!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开心,心里才会觉得舒服一点!”
  王小波和杜静言望着萧郁飞发狂一般的神情,目光竟不由地渐渐温和了起来,甚至已有了一丝怜悯之色。
  老天的确对他不公平,从小便失去了父母,没有家庭的温暖,没有亲朋的帮助,孤零零一个人来到上海念书。谁曾经关心过他,谁曾经爱惜过他,他所做的一切固然可恨,但他的经历也同样可怜。
  其实每个可恨的人身上,岂非都总有一些可怜之处?
  只有一个经历过可怜的人,才会变得真正的可恨。
  因为他们太了解一个弱者的悲哀,却又成为不了真正的强者,所以他们只能让自己成为一个可恨的人。
  可恨的人岂非总是最不容易受到伤害,因为他们懂得先去伤害别人。
  王小波悠长地叹了声,这种怜悯已让他的心有些软了。
  然而仅仅是一瞬间,王小波的神色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此刻,萧郁飞的身体已又开始移动了,他向着王小波站立的方向猛冲了过来!
  萧郁飞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如同发疯一般向着王小波这边冲过来。他也曾经是学校篮球队的队员,体格无疑要比普通人强健许多,即使是王小波也无法抵挡得住他如此猛烈的冲击。
  王小波略略一侧身,闪到了萧郁飞的身边。如同上次在宋汤臣家的情形一样,只要萧郁飞从他的面前掠过,自然能够重施故技,将他击倒。
  可是这一次王小波却失算了,萧郁飞并没有笔直冲向门口,他的身体突然一个疾停、变向,就在王小波稍稍停顿的时候,他已到了杜静言的面前。
  这时萧郁飞的手中已多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他一把将杜静言揽入怀中,另一只手上的刀尖已抵在住了杜静言的咽喉。
  他望着王小波惊诧的目光,阴沉沉地笑了起来,缓缓地说:“只要你放我走,我就放过她,否则的话,便又会多了一个人为我陪葬了。”
  杜静言被萧郁飞紧紧搂在怀里,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里涌了上来。这种感觉竟是如此熟悉,如此温暖,每当萧郁飞将她紧紧拥抱住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很安全,很塌实。
  然而在生死一线的时刻,杜静言的心里竟出现了相同的感觉。她微微侧仰起头,望着萧郁飞那张俊朗的脸,还是同样的一张脸,还是同样的怀抱,然而情况却为何竟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杜静言突然有了一种想要痛哭的念头,另一个萧郁飞做错了什么,却要陪着这个疯子住一辈子的精神病院,或者坐一辈子的牢房。杜静言想到这些,心便好像锥刺般地痛楚,老天不仅对萧郁飞不公平,对自己岂非也同样不公平!
  她突然用力甩了甩头,又深情地望了萧郁飞一眼,随即遽然伸手,一把握住了他手中的刀子!
  萧郁飞被她突如其来地反抗骇得一惊,立即用力抽动着手里的刀子。然而杜静言竟是握得那么紧,鲜血已从她的手心里拼命地流淌出来,可是刀子却依然丝毫未被抽出。
  这惊人的一幕,就连王小波似乎也被惊呆了,杜静言嘶声地向他呼喊:“王小波,快开枪!”
  杜静言的声音还未落下,王小波的手中不知在何时已多了一并手枪。他对于自己的枪法一向都很有信心,抬枪便指向萧郁飞,只听“砰”的一声,子弹立即从枪口中激射了出去!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王小波却又惊呆了,就在他抬枪指向萧郁飞的时候,杜静言握住刀锋的手却竟然松开了。
  萧郁飞奋力将手中的刀抽出来,划向了杜静言的咽喉。子弹虽然能够立即将他射杀,但他也同样可以杀死杜静言,现在已没有任何人能救阻止得了这一切的发生!
  杜静言闭上了眼睛,震耳的枪声仿佛就是在耳边响起的,这一刻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幸福。与其让萧郁飞痛苦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如他们一同死去,至少这样,便已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她已决定了要同萧郁飞一同去死,这样的死已不再可怕,这样的死对于他们来说已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可是杜静言并没有等到那致命的一刀,直到她感觉萧郁飞的婶子已向后倒了下去,那一刀依然没有到来。
  她蓦然转身,他们的目光恰巧在半空中微微地一触,这一刻杜静言仿佛从他那讥诮嘲讽的眼神中明白了许多,而她的心中却已只剩下了如水一般的冰凉。
  他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杜静言,他绝不会让她如愿。她必须活下去,虽然对于她而言活着或许比死去更痛苦,但她依然必须活下去。
  这是他这一生中做的最后一件事,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绝不让任何人如愿,他也要向所有人报复!
  杜静言看着他那双眼中的恶毒之色渐渐退去,再次恢复到正常时单纯憨直的神色,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已快要崩溃了。
  然后她便昏沉沉地晕死了过去。

  秋风越吹越寒,枫叶已经很红了。
  王小波望着窗外院子里那片如血一般的枫红,忽然之间一种刻骨的悲凉之意,已如同这萧瑟的秋凉一般在空气飘散开来。
  这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脚步声走了进来。
  王小波并没有回头,他悠长地叹息了声,缓缓说道:“杜静言已经去了吗?”
  进来的人是刘惠芬,她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我已经劝过她了,可是——”
  王小波酸涩地一笑,说:“可是杜静言非要再看一看他,对不对?”
  刘惠芬没有说话。
  在这种时候一个人不说话,通常都是因为她无话可说,而一个人会无话可说,通常都是因为她心的里很难过。
  王小波知道她心的里一定很难过。
  无论任何人想像一下杜静言此刻的表情,他心的里都一定会很难过。
  萧郁飞并没有死,王小波的那一枪并没有杀死他。因为在此之前,他已将枪内的子弹换成了麻醉弹,麻醉弹射中了萧郁飞的胸膛,立即开始发挥药力。
  但是十个小时之后,他就会醒过来。
  当他醒来的时候,出现的会是哪一个萧郁飞,他是否还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
  当他看见自己躺在精神病院的病床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王小波突然觉得自己的嘴里很苦,他甚至有一些矛盾,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将萧郁飞带回来。他或者真的应该杀了他,或许这样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杜静言痴痴地立在病房门上的窗口前,向里面望进去,萧郁飞静静平躺在那张霜白色的病床上。就好像初生的婴儿,睡得那么平静,那么安详。
  王小波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微微叹息着说道:“你放心,他绝没有生命之虞,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该醒过来了。”
  杜静言似乎听见了他的话,但又似乎没有听见,半晌才幽幽地说道:“醒过来又怎么样呢,岂非只有让他更痛苦?他必须为另一个自己所做的事情而负责,从此一生一世被关在这里,你不认为这比死更可怕吗?”
  王小波仿佛是若有所思,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愈加痛苦了,他徐徐地说:“所以你宁愿让他死在我的枪下,然后让他用最后的力量将你也杀死,这样你们便都不必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承受痛苦和煎熬?”
  杜静言没有否认,她的目光依然凝注在萧郁飞孩子般无邪的睡脸上,缓缓说道:“你不认为这样对于我和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吗?”
  王小波没有回答她话,这种问题根本没有人能够回答。
  因为这是生命和人生的问题,是只有在经历了无数生死悠关和漫长的人生历练之后,才可能沉淀出真正的答案。
  王小波悠长地叹了口气,他说:“可是你们都没有死。我射萧郁飞的一枪,只是希望将他麻醉之后抓捕归案,可是当你松开手中的刀锋时,我的心却一下子全凉了。”
  “你以为我死定了?”杜静言说。
  王小波点了点头:“我的确以为你死定了,却没想到萧郁飞竟没有杀你。”
  杜静言酸涩地摇了摇头,喃喃地说:“他是不会杀我的。因为他知道,对于我来说活下去远比死亡更痛苦,所以他绝不会杀我,绝不会让我如愿。”
  王小波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的心竟如此恶毒。”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地简直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王小波突然将声音略略挑高了,说道:“萧郁飞还没那么快醒过来,我们去刘大夫那里慢慢等,也可以顺便询问一下萧郁飞的病情。”
  杜静言点头“恩”了一声,再次深深望了眼病床上的萧郁飞,跟着王小波离开了病房区域。
  刘惠芬看到杜静言的时候,立刻将脸上苍怆的神色隐藏了起来,但她显然并不精于此道,一时间神情已古怪到了极点。
  王小波让杜静言在沙发上坐下,向刘惠芬说道:“刘大夫,你对于萧郁飞的病情有什么看法?”
  刘惠芬说:“萧郁飞所患的是十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状,这种症状极难治愈,而且危害性可大可小。不过……”
  “不过什么?”王小波问。
  刘惠芬说:“不过以萧郁飞的情况来说,想要痊愈离开这里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
  “精神分裂——”王小波一想起萧郁飞昨晚的样子,顿时又有一股淡淡的寒意涌了上来,低声说:“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病症?”
  刘惠芬说:“这很难说,精神疾病的病因通常都比较复杂,也比较难以追根溯源。萧郁飞少年时丧失父母,我想这对于他的打击应该很大,很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出现精神分裂的症状。”
  王小波沉吟了一下,问:“那么萧郁飞痊愈的可能性有多少?”
  刘惠芬眉头微锁,淡淡地说:“这一点就连我也不知道,因为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的病因究竟有多深。但是我想,若宋教授能够跟我一同工作的话,那么萧郁飞痊愈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王小波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宋汤臣已经去了那么久,为什么依然没有一点消息,他究竟去了哪里?”
  王小波还在陷于沉思之中,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重重推开了。一个白衣的青年大夫冲进来,气喘吁吁地向着刘惠芬大声说:“刘主任,萧郁飞他……萧郁飞他……”
  杜静言被他的神色骇得一惊,立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疾声追问:“萧郁飞他怎么样了?快说,他怎么了!”
  那青年大夫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使剧烈起伏的胸膛平息了一些,说:“刘主任,萧郁飞他疯了!”

  萧郁飞真的疯了。
  根据当时在场的大夫说,萧郁飞醒来的时候神情还很平常,但当他看到周围的环境之后,便好像重重被人砍了一刀,脸色变得铁青而狰狞。
  嘴里不停喃喃地说道:“那是真的,那竟然不是梦,那不是梦……”
  大夫们正想上去跟他说话,萧郁飞却突然发疯一样地跳了起来,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地呼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竟然杀死了自己的女朋友和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的!”
  然后他便疯狂地用自己的头去撞墙壁,当大夫们将他按倒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血迹斑斑了。
  紧接着,所有人便听见从他的口中发出了一阵不寻常的笑声,这笑声好像针锥一般刺痛着所有人的耳膜。他们都知道,萧郁飞这次真的已经疯了。
  王小波走近病房的时候,并未听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病房里安静地出奇。刘惠芬正在与几个年轻的大夫商议着些什么,他和杜静言从门上的小窗口向里面望去。
  萧郁飞蜷缩着身体畏缩在墙角里,全身似乎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杜静言透过窗口向他呼喊:“郁飞,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
  萧郁飞慢慢地抬起头来,向她望了一眼,那双满布血色的眼中,顿时显露出一种深邃的惊恐之意。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蜷缩得更紧了,好像要将自己嵌入到墙壁里。
  杜静言慢慢低下头,仿佛已不忍心再看下去。当她再次面向王小波的时候,那双秋水般清澈动人的眼眸中已泛出了晶莹的泪光。
  她痛苦地说:“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昨天晚上他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一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王小波没有回答,他只是掏出了口袋里的手绢,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
  可是泪水是擦不干的,因为旧的泪水才擦掉,新的又已流了下来。即使脸上的泪擦干了,那么心上的泪呢?
  心上的泪,心上的血,又该如何擦干?
  王小波的心在刺痛,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少女纯洁的泪更珍贵,更伤心?
  这时刘惠芬走过来,苦叹着向杜静言说道:“我想你不必太伤心难过,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这无疑也是他最好的结局。”
  杜静言抬起红肿的眼,望向刘惠芬。刘惠芬继续说:“你们还记得他醒来时说过的话么?他显然已知道了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但是这种自责与痛苦却是他所无法承受的,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人类的大脑是很奇特的组织,在你觉得无法承受某种痛苦的时候,他就会发生作用。比如说当你感受到无法承受的疼痛或恐惧时,你就会晕倒,而萧郁飞现在的情形也是如此,大脑替他选择了意识的沉睡,永远逃避那段令他无法承受的过去。”
  杜静言望着刘惠芬,幽幽地说:“那么他还会不会清醒过来?”
  刘惠芬又叹了口气,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大夫,但我不是上帝,我无法进入他的精神世界将他唤醒。但是有一点我却很清楚。”
  杜静言立即追问:“是什么?”
  刘惠芬说:“我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如果他本人不想清醒过来的话,那么即使我们做任何努力都同样是徒劳的。其实他是否能够复原的关键不是我们,而是他自己!”
  杜静言仿佛略微明白了些她的话,又问:“那我们能做什么?”
  刘惠芬说:“等。我们除了等待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刘惠芬停了停,又说:“别问我要等多久,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回答你。而且我必须告诉你的一点是,萧郁飞能够再清醒过来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但若他一旦清醒了,那么他的另一重人格也会随之而清醒,那个时候他可能会更痛苦。”
  “你的意思是——”杜静言说。
  刘惠芬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一字字重重地说:“我的意思是,与其让他醒过来再次承受痛苦,还不如让他的意识永远沉睡下去。或许这样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杜静言没有说话,或许她根本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从窗口望了一眼萧郁飞,他依然用那种惊恐无辜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就像一个在梦中受了惊吓的孩子。
  然后她轻轻地合上了门上的小窗户,转身向着病房大楼的门口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很亮,但王小波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被阳光所笼罩的时候,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刺痛。
  刘惠芬望着他,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么,徐徐地说道:“她是不是痛苦?”
  王小波点头:“我想一定是的。”
  刘惠芬又问:“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王小波摇头。
  刘惠芬继续说:“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可以陪伴她、安慰她,并且将自己的肩膀接给她,让她依靠着尽情地痛苦一场。一个女人在伤心的时候,若只能抱着自己肩膀哭泣,那未免就太可怜了。”
  王小波又点了点头,失神地“恩”了一声。
  刘惠芬继续望着他,说:“‘恩’是什么意思?”
  王小波说:“‘恩’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了。”
  刘惠芬突然抬起右手重重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一下,疾声叱喝道:“既然你知道了,那你还在等什么!难道还要等着我把你扔出去么!”
  王小波突然惊醒,怔怔地瞅着刘惠芬似笑非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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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02:58 | 显示全部楼层
地板下的尸体(第二十三章) 结局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仅仅半秒钟之后,他已经向着门口的方向奔了出去!
  风还是那么冷,可是却又似乎不那么冷了,因为人的心已渐渐热了起来。
  只要人的心是热的,那么无论心中还有多少沉积的伤与痛,都一定会在下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渐渐愈合平息。
  正因为如此,人世间才会永远那么温暖与美好。
  王小波和刘惠芬都相信这一点。
  任何人都应该相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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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0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地板下的尸体(后言) 百态众生生百态(写在《地板下的尸体》之后)   




                        一


  有人问过金庸,《天龙八部》这个书名是什么意思。
  金庸说,天龙八部就是众生百态。


                        二

  在创作《地板下的尸体》一文期间,曾有不少同道的朋友,与我交流关于悬疑小说创作的心得。
  有一次一个朋友问我:在你心中,对于打造中国式的悬疑小说可有什么方向和概念?
  我说:不知道。
  朋友不满意,又问我: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说:不知道的意思,就是不知道。
  朋友大笑,我也大笑。
  我相信他已经领会了我的意思


                        三

  其实不是知道,而是不好说,不愿说,也不敢说。
  为什么呢?
  理由很简单。
  如何打造中国式的悬疑小说,是时下无数小说创作者都在思考摸索的事情,我若说知道,未免显得将那些人都比了下去。
  而且无论如何,我的资历都还尚浅,实再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可是若说不知道,又未免违心,说谎的事情,我更是一向不肯做的。


                        四

  那么在我心中,那个中国式悬疑小说的方向究竟在哪里?
  我说只有四个字,就是“众生百态”!
  我一直认为,西方的悬疑小说以博古通今、知识丰富渊博为优势,而我们的近邻日本,则是以心思缜密、细节丝丝入扣为擅长。
  那么中国人的悬疑该写什么?
  我个人认为,应该写人,就是写活生生的人!
  众生即是世界,百态即是人性,世界和人性岂非本就是最大的悬疑?
  记得曾经在一篇作品中写过:人性往往是决定一切事物发展的最重要因素,它的力量甚至远超过了客观的条件。大到性格,小到情绪,都是如此。
  打一个比方来说,一个人出门闲逛,如果他今天心情好,那么很可能会顺风而走。但如果这个人今天心情悲怆,那么就很可能逆风走。
  这里我用了“很可能”这个词,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很可能”的判断,还没有与个别人物所特有的性格向结合,一旦结合了,那就不是“很可能”,而是“一定”了。
  所以我曾经在一篇小说中写过,通过一个人逃亡路线的顺风逆风,以及行走速度,来判断他是否被人冤枉了。
  这是不是很玄?
  的确很玄,因为人的内心世界本来就是很玄的。
  所以我要去写它,而且提倡大家一起去写它。
  我想一定有人并不赞成我的观点。
  不过那不要紧,这本就是一种交流,至于结论如何只会在每个人的心里,是谁都硬塞不了的。
  所谓尽己之言,说完了我想说、能说的,若是你还不认同,那也是没有办法可想的事情。
  毕竟,我又不能来打你。


                        五

  再来说说小说中的人物性格。
  《地板下的尸体》一文中有许多个性十分突出的人,其中包括高强的重情重谊、宋汤臣的冷静睿智、博士的刚直执拗等等。
  也有许多情绪冲突十分激烈的部分,比如说王小波挣扎于该不该放下对萧郁飞的盲目仇恨,高强等一众同学对于萧郁飞的友情,以及胡静言对萧郁飞的爱情等等。
  这些都是我个人十分喜欢的。
  而我尤其喜欢杨立明对夏瑛怒吼的那句“还不快给我滚!”,虽然语言有些粗鲁,却充分反映了同学之间深刻的友谊,十分鲜活生动。
  不过也有人问过我:现实生活中真有你所写的那样的人吗?
  我回答:没有。
  为什么没有?
  不是因为我在胡说八道,而是因为小说是小说,生活是生活!
  小说是生活的浓缩。
  就像浓缩牛奶,你说有哪头牛能挤出一滴这样的奶来?
  毕竟我写的是悬疑小说,不是大众文学,不是平民文学,写的是扣人心弦的故事,而不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
  所以我小说中的人物是出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是将无数生活中这一类人身上的个性集中在一起,或者说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从而推翻原本那个被理性和常理所操控自我,成为一个极端的、突出的新生个体。
  这样的个体,也有矛盾,也有冲突,也有软弱与彷徨。但是无论矛盾、冲突、还是软弱与彷徨,那都必定是最激烈,最鲜明的。
  都是能够被人们记住的。
  悬疑小说需要这样的人物,读者同样也需要这样的人物。
  所以我也经常对同道的新人,或者朋友说:与其拾人牙慧,不如推陈出新,只要能将人性窥探刻画的入骨三分,那就是最好的悬疑,也是最中国式的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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