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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海棠

推荐个好看的,《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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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身上好烫。”她说,很低的声音。
  他没说话,靠在墙上,手指伸进她柔软的卷发,她的头发如此浓密,像猫毛。林宵扭头看了一眼枕边的猫。它还在睡。
  “说话啊。”她从他胸前仰起脸,她的脸红的像桃花。
  “说什么?”他问。
  “想什么就说什么啊。”她坐起来,坐在枕头上,缩起腿,把脸贴在膝盖上,手指在他肩膀上划圈。
  很痒,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半晌才说:“说了你不许笑我。”
  “嗯。”
  “我……我每天都梦见你。”他近乎耳语。
  “梦见我什么?”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
  “梦见,梦见。”他呢喃,拉过她,吻她的唇:“梦见像现在这样。”
  “现在哪样?”她低笑。
  “坏丫头。”他也笑,翻身把她压到身下。
  她勾住他脖子,咬他的耳朵,悄声笑:“我也梦到了。”
  “真的?”他抬起头,惊喜地看着她。
  “嗯。”她含糊地应,羞得睁不开眼。
  当然是真的,不然她为什么会熟练地接受他的身体?
  林宵莫名的兴奋,上下其手,摸到她喘息,然后撑起身子,像梦里一样,延续一种迷幻沉醉的缠绵。
  “林宵、林宵……”她低吟,像呼唤一个沉睡千年的爱侣。
  林宵有瞬间的诧异,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好象还没有时间问名道姓,但也或许,她早就知道。
  楼上楼下住了两三个月,他又开着店,知道店主的名字不难,可是他真的不记得有谁问过自己的名字。
  只有一秒钟的困惑,因为已经不容他多想。
  她的手摊开,手指虚幻地碰到猫的身体,呻吟着,指尖插进猫毛,勾划,突然,停止不动。
  “怎么了?”他诧异起来,她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
  他抬起头,看见她噩梦般缓缓扭头,眼睛说不出的惊恐,她看着那只猫。
  林宵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里一寒,顿时委顿。
  猫还是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但是身上的毛披离,呼噜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圆鼓鼓的肚子不再起伏,相反的,凹陷下去。
  她的手指还缠着猫毛,他握住她的手,冰冷,慢慢拉回来,贴在自己胸前。
  遐心吸口气,扭回头,不置信地看着他,像噩梦初醒。
  “别怕。”他低声说,同时发觉自己体温在下降。
  她也一样,刚刚还是温暖如春风的身体已经发凉,她拼命地后退,缩进他怀里,哆嗦得像外面摇曳的枯叶,喉头发出奇怪的声音。
  “别怕。”他又说了句,同时打了个寒战。
  他也不敢伸手去摸那只猫,摸出枕头下的笛子,伸过去捅了一下猫,猫动了动,只是皮毛动了动。
  “啊——”她在他怀里终于叫出了声,随即就翻身,紧紧抱住他,不敢再看。
  林宵艰难地吞了口唾液,胸前有热热的液体,她在哭,无声地哭,肩膀耸动,林宵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抱紧她,把脸贴在她卷发上,用一只眼睛去看着蜷缩在枕边的猫。
  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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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林宵的面包店关了三天的门。
  那天晚上,现在回想起来好象被无限地延伸了,时间特别的长。发现猫死了后,遐心光着身体就跳下床,连滚带爬地逃下了楼梯,双手抱胸站在店铺里发抖。林宵也跟着下来,顺手拉过被子,把店铺中间把自己和遐心一起裹进棉被里。两个人在椅子上抱着坐到天亮。
  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遐心还在抽泣。
  “你回去睡,我来处理它。”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
  遐心在缩在他怀里,不停地发抖。
  “乖。”他安慰她,摸着她的头发:“我去拿衣服。”
  他爬上楼梯的时候腿还有点发软,不敢看那只猫,摸到两人的衣服,急忙退下来。
  遐心在他帮助下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他给她开了门,天色微明,风很大。
  “上楼去,我一会儿就上来。”他低声吩咐。
  遐心走了后,林宵关上门,直接跑到水池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拼命洗自己的手。
  皮几乎被洗掉一层,他才关了水,撑在池子边大口喘气。
  怎么会这样?那只猫怎么会死在他床上?还死在他和她两相欢好的时候?真要命。他有种恶心的感觉,极力按奈住翻滚的胃,大口咽唾液,还是没能忍住,他吐了。
  吐出的是黄绿色苦涩辛辣的液体。
  再后来林宵觉得自己是在做噩梦,他硬着头皮再次爬上那个梯子,用平常包面包的纸裹住那个僵硬的尸体,放进装生日蛋糕的空盒子,然后拿出门。
  盒子装着猫尸丢进街边的垃圾桶,想了想,遐心吩咐过如果它死了要找个有花有草的地方掩埋,又拿出来,叫了辆车,跑到郊外。
  时值深秋,郊外一片萧瑟,哪里去找有花有草的地方?他想起江边的公园,那里倒是常年有花有草,这么早,公园还没开门,他找到一个角落,翻墙进去,好多年没爬过墙头了,跳下去的时候腿被墙上的碎玻璃划伤,火辣辣地痛。
  手心也被划破,他就在墙下用手刨了一个坑,坑太小,盒子放不进去,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把坑挖大挖深一点,只好打开盒子,那只猫的姿势没有变,还是蜷缩着,他闭上眼,把猫的尸体倒进坑里,盒子里留下一大片猫毛。
  一滴血滴落在死猫身上,正好滴在它翻起的唇边,那是他手心的血。
  林宵匆忙掩埋了猫,又翻墙出来,一路小跑,不敢回头。
  那种感觉很恐怖,象自己杀了人,又怕人发现,匆忙掩盖尸体,除了怕还是怕。
  回到面包店,他知道事情还没有完,还要掩盖现场。
  林宵哆嗦着爬上楼梯,看向自己睡觉的那个奇怪的床,睡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发现那个地方好奇怪。
  三面都是墙和柜子,象一个没合拢的棺材,留出一头,等着人盖棺定论。他怎么在里面睡了这么久?
  林宵不住地抖,枕头边的床单上还留着一大堆黑色的毛。
  “我梦见它死的时候不停地掉毛。”遐心说过。
  它死的时候果然在掉毛,像是终于可以褪掉那身猫的皮囊。
  林宵有点恼怒地抓起床单,团成一团,丢进了垃圾箱。实际上他把整个床上的东西包括枕头被子全部丢掉了。
  那个床还原了本来的面目,不过是柜子的顶端。
  柜子上是不可以睡人的,只有猫才会跑到柜子上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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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遐心还在睡觉,已经快中午,她还在睡觉。
  林宵坐在她旁边,有一小半身体在床外。她的床很小,挤两个人有点困难,她紧紧贴在他身上,细长的胳膊象藤蔓一般盘缠着他的腰,似乎在索取什么,但林宵很清楚,她要的不过是一点体温。
  林宵轻轻坐直一点,喉咙干渴,并且总觉得有猫毛。他拿起电脑桌上的杯子,那里面只有一点点冷水,他喝了一口就没有了。还是渴,同时想抽烟。
  林宵没有吸烟的习惯,倒是遐心有,她的电脑键盘上还有半包香烟。林宵拿过来,抽出一支,闻了闻,有点淡淡的丁香味道。
  烟盒的包装上有看不懂的外文还是英文,英文也是外文,他扫了一眼,这是一包马来西亚出产的香烟,她自云南带回,只有一包。
  白色的包装,细长的烟,表面有褐色的点,看起来像霉斑,他点燃一支,吸一口,丁香和薄荷的味道直透脑门,让他打了个激灵。同时烟头的有火光闪烁,发出劈啪的轻响。
  “呸!这是什么烟啊?”他皱眉,又笑起来:“好象塞了火药在里面。”
  “是丁香油。”怀里的遐心咕哝了一句,她醒了。
  “睡得好吗?”他吐了口烟在她脸上。
  遐心不说话,看着天花板,半晌叹口气。
  三天了,她好象还是第一次睡着。
  “我好象很久没睡了。”她呢喃。
  林宵笑了笑,不出声。其实她一直在睡,不过也一直做噩梦,经常被吓醒,醒来直愣着眼睛,看着或光明或黑暗的房间,几秒钟后又睡,又继续做噩梦,叫都叫不醒。
  昨天深夜,她突然醒来,没有再睡,而是爬起来洗澡,洗了整整一个小时,再回到床上,脸色正常了。
  他正朦胧间,感觉一只手在身上摩挲。他睁开眼,看见她渴望的眼睛。
  “我饿了。”她无声地说。
  他“扑哧”一声笑,握住她游走的手,问:“你要爱情还是要面包?”
  “先要面包。”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又坏笑:“半夜的时候会先要爱情。”
  身体与心一样的饿,先满足容易得到的。
  是不是爱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迷恋她的身体,想来她也是。
  做到一半,她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向枕边的角落。
  林宵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把脸扭回来,捂住她的眼睛,用嘴唇堵住她的唇,她不能呼吸,挣扎,呻吟,扭曲,窒息中颤抖着瘫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直到筋疲力尽。
  “不要再去想。”睡之前他不忘记叮嘱她。
  “我饿了。”她又说。
  “要什么?”他看着劈啪闪烁的烟头笑。
  “面包!”她不等他继续问就跳起来。
  是该做面包了。
  林宵叹口气,把烟丢进烟灰缸。
  “不会抽烟还是别抽的好。”她穿衣服的时候回头说。
  
  一起下楼,在楼梯上碰到邻居,有点奇怪地回头看,然后指指点点。
  林宵很理解,一个写文字的女子和一个做糕点的面包师搅在一起是有点怪异,不过他笑了,握住她的手。
  遐心侧头看他一眼,也抿嘴笑,索性挽住他的胳膊,把脸贴到他肩上。
  故意亲热给别人看,并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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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2:06 | 显示全部楼层
面包店重新开张,店堂中挂了几个红灯笼,进来的人都好奇,离新年还远,怎么就挂起灯笼来了?
  林宵没有解释。
  仍然每天要洗很多次手,甚至比以前洗的次数更多。蛋糕仍然精美、面包仍然香脆,跟三天前没有区别。屋角里那架梯子还在,只是顶端积了层灰,没人再上去过。
  店里已经没有睡觉的地方,他搬到楼上遐心的屋子。
  只得一间屋子,比下面的店铺小一半,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只衣柜,还有那台电脑。
  电脑桌同时也充当床头柜。东西非常少,她对物质的要求并不高。
  她的钱不知道花到什么地方去了。林宵买了张很宽的双人床。
  遐心也仍然很少出门,除了吃饭的时候,她仍然写些无关痛痒的文字换点零花钱,不能存起来组成一笔可观的数字的金钱只能是零花钱。
  “你可以到店里去写,我给你提供咖啡。”他一次打趣。
  “瞎浪漫。”她白他一眼:“你以为是巴黎的街头啊?”
   “不,你也不是雨果。”他不甘示弱。
  遐心狠狠地啃了他一口,牙齿锋利,像猫。
  林宵打了个哆嗦,她立刻松口,卷起袖子一看,胳膊上有清晰的牙印。
  “最毒妇人心啊。”他夸张地摇头。
  “你好象读过很多书啊,怎么会去做面包?”她第一次问。
  “读过书就不可以做面包?”他反问。
  “正经回答提问。”她端正面孔。
  “是,老师。”他立正:“报告老师,我学的是食品专业,所以会做面包。”
  他学的是食品专业,但是食品专业并不是培养厨师或者西点师,但比厨师和西点师更不实际,所以他偷偷学会做糕点。
  开一家面包店是他从小学时候起就有的梦想,因为他记得自己整个童年都在对着街对面的蛋糕房流口水。
  “你不觉得可惜吗?”遐心还是问。
  “不,为什么?”他不解。
  是啊,有什么好可惜的?做糕点也一样可以造福社会,至少可以满足一部分人的口福。当然,也满足他的钱包。
  遐心想了想,就不再问了。
  其实她也一样,她学的也不是文学专业,而是金融,毕业出来只在银行实习了一年,实习期一满就辞职了,成了一个自由撰搞人,用自己的想象和虚构来维持生活。
  她的文字未必能成为别人的精神食粮,但是他的面包确实可以让她填饱肚子。
  遐心偷笑,算起来还是她占的便宜多。
  林宵看着她的坏坏的笑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读了些她的文字,除了笔调比较幽雅,并没有新奇的地方,写的又都是些短文,看过就忘,不过他还是佩服她的想象,太丰富了,简直把女人的幻想发挥到淋漓尽致。
  还是不要费精神去猜她的心思,她的心思太过飘忽,难以琢磨,还是眼前的面粉更好把握,随心所欲,任由他想塑造成什么形状都可以。
  遐心抬起头,看着他把手里的面团按进模具,倒出来,是一只小鹿。
  遐心想起什么,转身回家,一会儿又跑下来,把一只盒子放在柜台上。
  “什么?”他头也不抬,继续制造面粉小动物。
  “你看啊。”
  她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套木模具,上面有繁复的花纹。他看一眼,停下手,洗干净面粉,拿起模具,颠来倒去地看,好奇:“这好象是做点心的啊。”
  “是的。”她得意地笑:“我在昆明买的,据说是当年大理皇室做点心的模具。”
  “哦?还是宝贝了?”他也好奇,仔细看。盒子里有一套十个模具,雕刻成奇怪的样式,有繁华的牡丹,告诫的梅花,还有一些飞禽走兽,古香古色。
  “这是麒麟。”遐心拿起一个。
  “这个呢?”林宵问。
  “不知道。”遐心接过来,打量,半晌才狐疑地说:“好象一只猫。”
  “收起来吧。”林宵赶紧说。
  “没关系。”遐心温柔地笑:“我已经忘了。”
  是的,差不多忘了。一个人死了都会很快被忘记,何况是一只猫。
  “买回来本来就想送给你的,可是……忘记了。”
  “现在记起来也不迟,就当是陪嫁。”他笑嘻嘻。
  遐心白他一眼,回到桌子前,看印有她文章的杂志。
  他们的工作很轻松,遐心每天最多只写一篇两三千字的文章,或者几天才写几千字,通过邮箱发到相熟的杂志社就再也不问,每个月会有两到三张汇款单,每张的金额都只有几百元。林宵还是早上七点开门,晚上七点关门,然后回家,看她写文章,她不用电脑的时候他就玩游戏,买了台电视机,可是使用频率非常小,然后剩余的时间就在床上度过。
  他和她都非常贪恋床第之欢。
  “我们简直是流氓。”一次遐心这样说。
  “谁说的?食色,性也。”林宵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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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2:0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天黄昏,天色变了,阴阴的,乌云盖顶,空气显得稀薄而寒冷。
  “怕是要下雪了。”遐心关窗的时候说。
  “下雪正好。”他从后面抱住她,用牙齿解她内衣的扣子。
  “轻点,咬着我了。”她轻轻挣扎,一边咕咕笑。
  “你笑什么?整个一傻丫头。”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林宵用下巴磕着她的脑袋,她的头发长了一点,还是卷曲纷乱,但是柔软,像绵羊毛。
  “你说,冬眠的熊都在干什么呢?”
  “干那事。”
  “干哪事?”
  “干它们想干的事。”
   “但是它们想干什么呢?”
  “我怎么知?我又不是熊。”
  “我以为你是。”咬着他的耳垂低吟。
  “你还不如想人在干什么事?”他低笑。
  “什么意思?”
  “猜啊,你想想看整栋楼这么多家人这么多对夫妻这时候都在干什么?多壮观啊!”他笑得喘气。
  “呸!”她拍了下他的脸,唾骂:“没正经,满脑袋坏水。”
   “我怎么坏了?”他抓住她的手指含在嘴里,吮吸。
  她在被窝里揣了他一脚。
  “劈啪——”窗外突然一声脆响,把被窝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哎,你咬我干什么啊?”遐心缩回手指,指尖上有牙印,:“你这么狠啊?比熊还狠。”
  “这是什么声音?”他直起身问。
  “劈啪——”又是一声,几乎同时,窗外闪过一线电光。
  “打雷呗。”她还在看自己的手指。
  “冬天啊,还打雷?”他掀开窗帘看一眼,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夜空,击到窗外的路灯上,金属的灯杆发出嚓嚓的声音。
  “是啊,怎么会冬天打雷?”遐心也说,探身想看,被他按下去,窗帘也合上了。
  “睡吧,睡吧,天气说不准,六月还下雪呢。”
  遐心拍了他一下,还是躺下了。
  睡到半夜,遐心翻身。
  “怎么了?”他问。
  “睡不着。”她嘀咕,同时往他身上贴近一点。
  他也睡不着,侧耳听着外面时大时小的雷声,还有刮风的声音,不知道有没下雪。
  “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她迟疑地说。
  林宵打了个突,他也有相同的预感,非常忐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但是辗转到临晨,什么事都没发生,窗外的雷声渐渐消失,风也小了,林宵松口气,看看时间,快六点了,再过几分钟,就会有清洁工来扫街道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他想,看看遐心,她呼吸平稳,象是睡着了。他也闭上眼,瞌睡。
  迷迷糊糊中,听到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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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林宵,林宵。”有人在叫他,他睁不开眼睛,只想睡觉。
  “醒醒。”是遐心,正在掐他。
  “别闹,再睡会儿。”他捉住她的手,翻身又睡。
  “你起来,听听呀,这是什么声音?”她很焦急地推他。
  “是猫吧?”他含糊,随即就清醒了。不是猫,猫在冬天的晚上不会叫。
  他坐起来,看见遐心惊疑的眼睛,耳边还有声音,确实像猫叫春时发出的声音,又有点像婴儿的啼哭。
  林宵推开窗子,一股凌厉的冷风灌进来,夹着雪花。
  果然下雪了,但是不大。
  好冷。他哆嗦了一下,遐心已经拉过被子盖在他肩上。
  探头出去看,看见光秃秃的梧桐树下有只篮子。
  篮子?他吓了一跳,确实是篮子,而且篮子里还有样黑色的东西,声音正是从篮子里发出来的。
  “是猫吗?”遐心也看见了,抱着他肩膀哆嗦。
  “不像啊。”他摇头,关上窗,找衣服:“我去看看。”
  门打开又关上,遐心开了灯,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发抖,她刚才看见了,那只篮子跟她以前装猫的篮子很像,不过看起来要破烂一点,篮子里那黑色的东西还在动。
  难道又是一只黑猫?她怎么老跟弃猫打交道啊?而且还是黑猫。
  门外有脚步声,门被打开,遐心尖叫,跳起来:“你,你,怎么把它拿回来了?”
  “不拿回来怎么办?难道让他冻死啊?”他抖抖身上的雪,冷得直跺脚。
  “是,是,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他咧嘴笑:“是人。”
   “人?!”她吓得差点跌下床。
  “是个弃婴。”他说,把篮子提到床前。
  篮子上面是一件黑毛衣,拨开毛衣露出一正粉红的小脸,乌亮的眼睛睁着,不哭了,正吮吸着自己胖胖的手指好奇地看着他们。
  “哇,好漂亮的孩子。”遐心跳下床,趴在篮子边看。
  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婴孩,圆圆的脸蛋,白嫩的皮肤,小巧的嘴唇,大眼睛,睫毛相当长而浓密,翘翘的,嘴里长了四五颗小牙齿。
  “多大了?”遐心问。
  “我怎么知道?”林宵说。
  “都五颗牙齿了,估计有十个月了吧?”
  “哦。”林宵只是说,对婴孩他一点常识都没有。
  “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会舍得丢啊?真狠心。”遐心伸出手指去逗孩子。
  “现在该怎么办?”林宵问。刚才出去看见在下雪,看见雪里躺了这么个孩子,想都没想就提了回来,可是现在暖和了才想起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该拿这孩子怎么办好?
  “养着他吧?”遐心向往地说。
  “养?你当是养猫啊?”林宵惊讶。
  “暂时养着啊,不然怎么办?难道还把他丢到外面去啊?”
  那倒是的,既然捡回来就不可能再把他丢弃。
  “我们先养着,等他父母来寻就还给人家。”
  “会来找吗?”他怀疑,这么狠心地把孩子丢在雪地里,难道还会回头来找?
  “说不定呢,这么乖的孩子,谁会真舍得丢呢?”
  “现在该怎么办?”
  “给他喂东西?”遐心也无措。
  “他看起来好象不饿。”林宵看着篮子里的孩子。
  孩子确实好象不饿,一直吮指头,谁说话就看着谁,很乖巧的样子。
  “是男孩还是女孩呀?”遐心问。
  “不知道,我没看。”
  “他嘴唇好象破了?”瑕心伸手去拨弄孩子的嘴唇。粉红色柔嫩的唇角有一点殷红的血。
  “哦,不是。”瑕心看仔细,那不是血,婴儿的嘴角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微微凸起于皮肤表面,鲜艳的红,像一点朱砂,但,更像是不小心被针刺破出的一珠血,不及滴落,就已凝固。
  林宵隔了点距离看着那孩子,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点怕他。
   “我们给他洗个澡,他身上有点怪味。”
  确实有股怪味,像食物变质的腐烂的酸臭。
  “你给他脱衣服,我去放水。”林宵边说边钻进卫生间。
  遐心抿嘴笑,他是嫌上面那件毛衣脏。
  也真是脏,破烂不堪,象是垃圾堆里刨出来的。
  遐心把毛衣丢在地上,动手脱孩子的衣服。他穿了件大红的棉袄,衣服裤子都是一块布料做的,缝制的粗糙,也同样脏。
  棉袄脱掉的时候林宵出来了,卫生间有哗哗的水声。
  裤子已经尿湿,遐心皱起眉:“这么小的孩子就穿封裆裤?”
  孩子咯咯地笑,伸出手,好象是要她抱。
  遐心吃了一惊,也笑,就是不敢抱他,她还没有抱过这么幼小的婴儿。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笑着问,一边动手扯他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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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不会说话吧?”林宵隔着几步远看着他们。
  “应该不会。”遐心抬起头看着他。
  “丫姬。”篮子里的孩子突然说。
  遐心和林宵都吓了一跳,僵在那里。半晌遐心才问:“他说什么?”
  “没听清。”林宵抹了下额头。
  “你说什么?”遐心俯下身问那孩子。
  “丫姬。”孩子又重复了一遍。
  “牙祭?”林宵一副怪样子。
  “你才牙祭呢,只知道吃。”遐心横他一眼,顺手拿起纸笔,写了两个字,拿到孩子眼前,柔声问:“是不是这两个字?”
  “你毛病呀?”林宵哈哈笑:“他看得懂吗?”
  “哦。”遐心气馁。
  孩子伸出手,摸了摸那张纸,又咯咯地笑了。
  纸上写着“丫姬”两个字。
  “那你是个妹妹了?”遐心很高兴地问。
  孩子还是笑。
  “快点,水凉了。”林宵催促。
  遐心放下写了她名字的纸,把尿湿的裤子脱下来,露出婴儿嫩藕一般的小腿,看清楚,的确是个女孩子,她刚要笑,忽然看见她踢蹬的两腿间还有个什么东西,吃了一惊,俯下身去再看,顿时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坐到地上。
  “怎么了?”林宵惊讶地过来,低头看那孩子,同样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尾……尾巴?”遐心指着篮子哆嗦。
  是的,尾巴,那孩子的屁股上有条像尾巴的东西,只有一寸长,长在尾椎的末端,有皮肤包裹,手指粗细,摸上去柔软,像凭空多出的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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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孩子此刻半躺在热水里,已经洗干净了,好象很喜欢泡在水里,愉快地拍打着水面。
  “真可怜。”遐心说。
  惊魂稍定后,林宵和遐心多了十二分的同情和怜悯。
  这是一个畸型儿,才会被抛弃在下雪的黎明。
  “丫姬,你以后就叫丫姬。”遐心抱起她,放在床上。用毛巾裹过孩子,没有换的衣服,只好找来自己的棉睡袍,裹了几层,用一根带子系在腰间。
  孩子从脸上看跟正常的婴儿没有区别,甚至,比普通的婴儿更漂亮。
  这是个眉目如画,足可以上台历的健康女婴。之所以说她健康,是因为除了那条像尾巴一样多余的赘肉,她一切都很正常。
  丫姬还不会说话,除了能叫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会说,甚至还不会叫爸爸妈妈,就已经被遗弃,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只知道飘雪的临晨,她像从天而降的天使由他带回。
  瑕心在电脑上敲字,坐在林宵的腿上敲字。
  林宵越过她肩膀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轻声笑:“很寻常的事在你笔下就变的不寻常了。”
  遐心笑了笑,不置可否。
  文人大抵都是这样,于平凡中寻找不平凡的踪迹,像八爪鱼,硬生生地撕开寻常的外衣,伸出敏锐的触角,去探索人或事最柔软的地方,或美化或丑化,总之,一定要给平庸的凡尘琐事添点颜色。
  丫姬坐在篮子里,正在集中精神吮吸自己的手指。
  她不吵也不闹,给她喝牛奶她就喝,给她吃面包她也就吃,不过她好象很喜欢吃面包屑和着牛奶兑成的糊,每次拿这样的食物给她,她就不要人喂,也不用勺子,而是自己捧着碗,伸出柔嫩的舌头,慢慢地舔,一点一点地舔干净,非常地满足,偶尔还会意犹未尽地看着空碗发愣,歪着小脑袋想半天,不甘心,再把空碗舔一遍。
  “太晚了,去睡吧?”林宵说。
  “不行啊,丫姬还没睡。”遐心低声回答,继续敲自己的文章。
  丫姬睡得很晚,按老年人的话说,她把瞌睡睡颠倒了,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到了下午六点才会彻底清醒,一直要玩,有时候会睁着眼睛玩到临晨四五点钟。
  林宵的生活一直都是很规律的,自从丫姬来了后,他以往有规律的生活就被打破,偶尔会在半夜起来给她换尿布或者喂她喝牛奶。本来,照顾丫姬的事情遐心一手承担了,但是林宵心痛她,不愿意她太累,只得自己起来。
  好在,这样的时候并不多。
  遐心已经恢复了她自己的作息时间,常常熬夜写文章,夜深人静的时候灵感来得比较容易。
  林宵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如今有丫姬陪她,倒是件好事,至少她会时常转移视线或者起身起为丫姬服务,不至于成天坐在电脑前。
  面包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渐渐的来订生日蛋糕的人也越来越多,有时候一天会有四五个蛋糕等着完成。林宵很喜欢做生日蛋糕,那种会给人美好瞬间的蛋糕,也有人打趣他说他做的蛋糕简直就是工艺品,舍不得下口。
  这天中午,林宵刚做好午饭,就看见遐心抱着孩子走进来。
  “咦?她今天这时候也醒了?”林宵好奇地看着精神十足的孩子。
  “是啊,我也奇怪呢。”遐心说,坐下来,把孩子放在自己腿上,丫姬比较重,抱久了颇为吃力。
  “估计是闻到饭菜的香味了。”遐心笑笑,拨弄着丫姬的小辫子。
  午饭的主菜是一条香喷喷的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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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2:10 | 显示全部楼层
吃过饭,店里的顾客多了起来,遐心看林宵忙不过来,就把丫姬放在柜台上坐着,自己帮着收钱。
  丫姬不会走路,放在柜台上不用担心她到处跑,她对能发出响声的肥猪扑满相当感兴趣,抱着不肯撒手。
  “咳,这孩子还在啊?”有人问。
  是这条街的居委会主任王大姐,特有的大嗓门,一边说一边已经跨进来。
  “小可怜,让阿姨抱抱?”王大姐一把就抱起丫姬,高高举起,又快快地放低,笑哈哈地说:“坐飞机了——”
   丫姬咯咯笑,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可怜啊,这么乖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家人这么狠心,舍得抛弃,要遭报应的啊。”王大姐把孩子放回柜台上,顺手拿了只红色的生日蜡烛逗她玩。
  “大姐来是不是有事?”林宵擦着手问。
  “是啊,我是要和你们谈谈关于孩子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户口啊?这孩子是捡来的,还没户口呢,将来怎么上学呢?”
   “那申请户口要些什么程序?”遐心连忙问。
  “你们要想收养她啊?”
   “当然了,我们都带了一个月了。”遐心回答。
  是的,丫姬被捡回已经一个多月了,没人来找寻过她,看来她的父母是彻底放弃了。
  “不行的!”王大姐肯定地回答:“你们又没结婚,没资格领养孩子的,就算结了婚,也要医院的证明,证明你们有一方不能生育,才可以领养孩子。”
  遐心和林宵面面相觑,一直以为领养弃儿是很简单的事,只要有足够的爱心就行,没想到还需要这样繁复的程序。
  “可是我们有能力养活她。”遐心还有点不甘心。
  “我知道,可是这是文件规定的啊,派出所没这些证明是不给上户口的。”
  “那怎么办?”遐心急了。
  “我帮你们物色一下吧,看有没合适的人家收养她,你们养着也不是个事啊,还没结婚呢。”
  遐心作不得声,只扭头看着林宵。
  林宵低下头,揉着面团。
  王大姐笑笑,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笑嘻嘻地低声说:“你们也快点结婚吧,这样……这个……婚前同居,呵呵,有碍物议,有碍物议。”
  沉默。王大姐走之后,店里的两个大人都沉默了。
  只有丫姬在咦咦呀呀地说话,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谁也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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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6 12:12 | 显示全部楼层
半晌,遐心赌气抱了丫姬回去了。
  林宵叹了口气。她很喜欢这孩子他是知道的,但是要养她一辈子却是个具体的问题。
  傍晚,林宵端着碗由面包和蔬菜肉泥煮成的面糊上了楼。
  丫姬躺在篮子里,已经睡了。
  遐心坐在电脑前,只是屏幕上空白一片。她在流泪。
  “唉。”林宵大声叹息,走到篮子前看看孩子。他们重新给她买了只大篮子,吊在屋子中间,当作摇篮,孩子就睡在里面,盖着小被子,睡得脸蛋红仆仆的。
  遐心还是坐着没动。
  “遐心。”林宵放下碗,按住她肩膀。
  遐心扭着身子赌气想摔开他的手。
  “我们结婚吧?”他低声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喉咙干涩,但是说完了又觉得这是件很自然的事。
  “结婚?”遐心扭过头,诧异地瞪着他。
  “是啊,连孩子都有了,还不结婚?”他挤眼笑。
  遐心不说话,回过头去,半晌才深深吸口气,问:“你确定?”
   “嗯。”他肯定地点头。
  “为什么?”
  “因为,你让我快乐。”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答案,但是好象也是唯一的答案。
  遐心不说话了,过很久她才慢慢地露出笑容,反手勾住他脖子,脸蹭着他的脸,向往地说:“那我们就可以领养丫姬了!”
  林宵怔了一下,她的话离他期望的差很远,而且她忘了,要正式领养这个孩子还得要有医生的证明,证明他或她没有能力拥有自己的孩子。
  但是好歹,结婚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居委会果然在费心给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寻找一个合适的家庭,也来过几对夫妻。每次敲开遐心的门,遐心都极不高兴。
  “他们就像在看一件可以讨价还价的商品,对一个孩子品头论足,又像在挑牲口,连牙齿都要仔细地数一数。”
  晚上,林宵看见遐心写下这句话,笑了:“你呀,何必那么刻薄?人家是要一个可以养老的孩子,当然希望她是健康聪明的。”
   “但是她是人,又不是小猫小狗!”遐心忿忿地说。
  丫姬此刻正在地板上爬,也就像小猫小狗一样地爬,爬的动作非常灵巧而敏捷,只是仍然不会直立走路。
  听到遐心的话,丫姬不动了,一扭身坐在地上,望着她憨笑。
  “你看,她能听懂呢,就是还不会说话。”遐心痛心地叹气,蹲下去,把一只玩具皮球递给她,这是她喜欢的玩具,睡觉都要放在枕边。
  “叫妈妈。”遐心逗她,慢慢地张口:“妈——妈。”
  “丫姬。”丫姬奶声奶气地说。
  “妈——妈——”遐心仍然很有耐心地教,又指着林宵说:“他是爸爸,叫爸——爸。”
  “丫姬。”她还是说。
  “算了吧,她大概只会发这两个音。”林宵不以为然地笑。
  丫姬确实只会发这两个音,无论是吃的玩的,她都只会说“丫姬”。
  “你怎么知道?孩子要教啊,你以为一生下来就会说话啊?”遐心没好气地反驳。
  “可是她快一岁了。”林宵躺在床上,嘀咕。
  丫姬大概是周岁了。这是医生根据她的骨龄判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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