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蝉厉声道:“你是什么?依依又在哪里?“
牐 女人笑,女人的笑容如同春花初绽,女子眼波流动,腰肢轻盈.柔声道:“七郎,七郎,你不认得你的依依了么?除了依依我又能是谁呢?“
牐 柳轻蝉道:“你就是这七宗命案的始作俑者?你是妖?是鬼?为什么害我?依依呢?“
依依笑道:“七郎,你来摸摸,这张脸岂非正是你亲过一千遍一万遍的依依?你再摸摸,这双手,岂非正是当年被你称做柔弱无骨,恰似春葱的那一双?这手上的茧子,岂非正是这么多年来我为这个家辛苦操持的见证?“
牐 依依的笑如春花,依依的语声却甜得象一块化不开的糖,柳轻蝉只觉得阵阵发冷.
依依笑得更甜,柳轻蝉的脸色却开始发白.“突突“的声音是血液还在不断地涌出,依依此刻的神情就象一个食家正面对着一桌最丰盛的宴席.
柳轻蝉暴吼一声,身形暴长,长剑刺出.
他的剑已至依依身前,他的人也已扑出.依依却还是没有动,她还是极具风姿的站在那里,她的手还在把刚刚垂下的一丝头发绾在脑后.
“当“长剑刺在依依身后的壁上,柳轻蝉的人已倒掠,他的面色铁青.是 不是他又中了新的暗算?是不是这美丽而妖异的女人已学会了武林中最精深的武功沾衣十八跌?
柳轻蝉的嘴里迸发出一声嚎叫.狼嚎.那种负了伤的狼在月夜里的叫声.
依依连一片衣衫都未曾被削下来,只因柳轻蝉的伤口虽然很痛,他的心虽然极度恐惧,但是他实在不忍心伤害这个朝夕相对了十多年的女人,即使此刻她已不是她.
他一个倒掠,后翻.象一支箭一样冲天而起,破屋而出,两个起落,已掠出了那条长街.
夜风中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柳轻蝉身形展动,掠得更快,一口气已穿过了七八条街道.
屋内的依依并没有追,她的神情同那个枫寒寺的老和尚如出一辙.
她知道她已不必追.
长街过了还是长街.红叶镇中除了枫树其实还有柏树,就是那种在秋风中婆娑如鬼影,风声似鬼哭的柏树.现在秋风正起.
牐 柳轻蝉激灵灵的打了好几个寒颤.
牐 长夜还是没有尽头,只有打更的声音一声声地在风中回荡.
牐 只一个起落,柳轻蝉已看见了打更人.打更人已很老很老.
牐 看见人,柳轻蝉的心才有些安定.身形放慢.打更人的眼神极度恐惧,身躯却在寒风中颤如秋叶.
牐 柳轻蝉苦笑,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委实太过可怕,地狱里的恶鬼大约也和他差不多.本来惨白的衣衫已成红色,血红,他自己的血染出来的血红.
牐 打更人倒下,竟已被骇晕了过去.打更人的手指却还直直地指着前方.
牐 柳轻蝉突然发现打更人指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他们的身后.
牐 身后!
牐 他的肌肤立即绽出很多小小的突起.故老相传的避忌中的第一条便是千万莫要回头!
牐 人身上有三把火,一把在天灵盖.两把在肩头.如果熄灭,就会与另一世界连接,幽明与鬼的世界.回头,则三把火全熄,这是传说.
牐 夜风更冷,深秋的天气已让人觉得有些刺骨.
牐 回头!回头...柳轻蝉终于回头.
牐 没有人,长街已暗,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牐 他紧缩的心脏完全放松,就在同时,柳轻蝉的脑后传来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似是有人用铁锤一下下地敲击在他的心上。
牐 柳轻蝉弯下腰来,开始呕吐.恐惧岂非也会令人呕吐.
牐 那种声音虽是奇特,柳轻蝉今天晚上却已听过两次.那是人的一双脚并在一起,一跳就是一声,一跳又是一声.
牐 柳轻蝉已不用回头,长街的尽头已有无数的黑影.匍匐的黑影.柳轻蝉只觉得他的五脏六腑都在一种极大的压迫中,喘不过气来.
牐 原本无人的长街,这时满满的爬满了人,不!是鬼怪,是活尸!
牐 活尸里有他所熟悉的每一个人:晨间还在和他讨论案情的张大人,太白居的掌柜,隔壁卖胭脂水粉的三娘子....这些人是这个城市的构成,也曾经是他的温暖的构成.现在,却只是一群蠕动着的身体,散发恶臭.他早已熟悉的恶臭.他从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在活人身上闻到这种臭味.这是尸臭.尸臭熏天.
牐 打更人一声惨呼,柳轻蝉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牐 前面是活尸,后面是僵尸,传说中他们的食物都是人.一种是人的血液,一种却是人的肉.
牐 剑作龙吟,轻蝉一百二十八剑顷刻间如同水银泄地.离他最近的捕快王小四的尸身已被斩成无数的碎片.妖异的月光照在每一片的碎肉上.碎肉激射.
牐 “跗骨之蛆,如影随形.“每一片碎肉就是一个有生命的活体,柳轻蝉的臂上已着了两片.恶寒浸骨,他的剑已垂,他的神志已有些迷乱.
牐 活尸却聚集得更多,爬满了整条长街,爬满了屋檐树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