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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peak

鬼事之考古经历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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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9 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全身的毛孔都乍起来了,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是谁在拉我。没想到定睛一看,居然是小南!
  她好像是跑过来的,气还喘得不很均匀,一看到我回过头,她立刻大声问:“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小南紧张兮兮的样子,我问她:“我来看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南皱着眉,问:“你干嘛要到这儿来?”
  我说:“我想来看看你上次和我说的那道符咒。”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说:“看那个干嘛?”眼光却很自然地落到了房子的侧墙上。这时我看到她的表情很奇怪地发生了变化,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我侧过头看她,问:“怎么?”
  她盯着那面墙,慢慢摇了摇头,道:“奇怪……那道符……怎么没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一下子跳起来用手指着墙叫道:“你看,你看,有人把那道符刮下去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那面墙上有很明显的一块颜色同别处不同,显然,是被人动过了。
  我们两个一起冲过去仔细察看,那个墙面真的是被人用很锋利的东西刮过了,砖面被刮掉,露出了下面比较新鲜的颜色。从残留的一丝丝红色的痕迹看,那被刮掉的,显然就是小南说过的那道写着“收魂”的符咒。
  小南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被刮过的砖面,缩回手来让我看她指尖上沾的砖末,说:“是才刮掉没多久的,你看。”
  我当然不用看就知道,原来大爷刚刚来做的事情,就是这个。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南看我呆呆地不做声,就问:“你怎么了?不相信我的话?这里真的曾有个符来着,现在被刮掉了,看,这还有没刮掉的红色呢,就是那道符上的。”
  我说:“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要把这道符刮下去。”
  小南听我这么一说,也奇道:“对呵,为什么有人要把它刮掉?再说,这个符画的地方这么隐蔽,是谁来把它刮掉的?一定是个知情的人才对。”
  我拉了拉她的手,说:“算了,走吧,那个符有没有,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这个地方挺背的,别在这里呆着,我们回去再说吧。”
  小南点点头,和我一起转身往回走。临走前她又一次回过头看了看那面墙,但没说什么话。我在一旁冷眼看她的表情,她的表情里既有迷惑不解,又有些微微的紧张。
  
  我最终也没有把中午发生的事情告诉小南,我想她也绝对不会想到那个看上去笑眯眯好脾气的看门大爷会做出这么一件在她看来简直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在回去的路上反复地推想着那个刮掉符咒的人会是谁,动机是什么。不过她当然找不到什么合理的答案,因为除了这件事情的结果,她对一切都一无所知;而我也不打算告诉她,因为她知不知道这件事,对她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更何况,我希望在她眼里,大爷还是那个温和的大爷,而不是个让她一想起来就觉得神经紧张的怪人。
  傍晚的时候我出来打水,正遇上大爷在收发室的门口闲坐着。我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的反应。大爷的脸上仍是和平时一样和气的笑容,表情里也没有什么不自然。我和他打了招呼,接完水就回去了。我想,中午的那个偶遇,对于我们两个,就成了个相互拥有的秘密,他保留着他的,我也保留着我的。但是,至少我知道一点,他对于“她”和整个事情,包括那个符咒的作用,一定是心知肚明。
  我始终没有对他提出过问题,因为我知道即使我问了,也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他不会告诉我什么,这个我很明确地感觉到了。但是,我却在心里暗暗地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因为我明白刮掉那个符咒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那个符咒真的是为“她”而画。
  只是我想不出,为什么他要费力气去刮掉那个符咒?过不了多久这里所有的房子都会被拆掉,到那时候符咒不也一样会随着房子的被拆而被破坏掉吗?如果说,他是想早点让她脱身,那么,他在这里看门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符咒显然也不是才画上一天两天的东西,为什么他早不刮,晚不刮,偏要等到这个时候?
  可惜,一切只能成为不解的谜题,因为我无法去问。而且就算问了,也未必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知道他不会告诉我,而且他想必也在猜度我中午那奇怪的行为。从我们遇上的时间看,他转过房角时可能刚好看到我从那屋子里出来。就算他没看到我从那个屋子里出来,我当时的举动也是够古怪的。他会怎么理解我独自一人跑到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转悠的行为?我们这两个人,大概都在思来想去,最后把一切归于置疑,因为都知道很难到对方那里得知答案。
  有时我想,这大概也要归罪于我的不擅交往,要是换了小南是我,她是很有可能和大爷建立一种良好的交流的,从而会问到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大爷的笑容下藏着很多秘密吧,可惜我无法透过他的笑容来看破他的秘密。秘密就是秘密,是不为人知的事情,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符咒一去,她大概会解除了禁梏,自由多了,但愿她千万不要抱着怨念做差了事,否则这种将她释放的行为,就很难说是好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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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9 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晚上我以为我至少可以梦到“她”一些,因为毕竟白天我和“她”有了那么久的交流。可出乎意料的是,我睡了一个很少有的好觉,几乎没有梦,至少我醒来时没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我在早晨神清气爽地醒来,心情非常舒畅,即使看到窗外阴沉的天空和零落的冷雨,都没有影响我的愉快心绪。我和小南开始收拾行李了,因为已经托小罗老师为我们订了离开的船票,他打电话来,告诉我们船在傍晚7点钟开。也就是说,这是我和小南在这里所停留的最后一天。
  因为上船必须要到城里,所以我和小南收拾好行囊之后,就打算直接进城,把东西寄存后,在城里好好逛一天,晚上再坐船离开。我和小南收拾行李时,老师已经不知不觉地出去为我们联系好了进城的车子。这两天来,老师做的事情基本就是送一小批一小批的同学返程,而我们两个应当是除小丁等三两个男生之外最后离去的学生了。老师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当我们坐进车内,从车窗探出身子最后一次回头向他挥手道别的时候,我这才分明看到了他眼中流露出来的关怀。尽管在那之前他一直说对我和小南两个人放心,因为我们不像小雪那么让人担心,都比较独立,还开玩笑说我们两个路上能安分守己不去害别人就不错了。但就在临别的那一瞬间,我却从老师的眼里看到了他深藏于心底的温暖与依依的惜别之情,让我们本就沉甸甸的心情更是往下一坠,平添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感动。
    那一天韩姐没有画图,而是陪着我们两个到城里去玩。我和小南正好到城里的邮局去把那几块墓砖先邮寄回家,因为它们实在太重,令我们本不轻松的行囊更为沉重,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为了保证它们能平安到达,我们煞费苦心,弄了好多碎布和棉絮填塞到砖和包装箱的空隙里,只希望这样能帮助它们抵御住一路的颠簸,不致破损。不过要说的是,这个愿望最后仍然落空了,当我们后来收到装着它们的包装箱时,我那两块墓砖中有一块已被弄得身首异处。小南的那一块也一样没逃脱被损坏的命运,在路上被一分为二了。一千多年的时光没能在它们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或者伤害,而我们的邮递服务却在数天内便让它们从此不再完整,面对着残断的墓砖,我也只好无奈地兴叹。
  离别在即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按照之前的约定,小罗老师,还有小李师傅,小丁,加上我们三个,一同去城里最有名的一家火锅店吃在这里的最后一餐告别饭。面对近在眼前的分别,大家都有些激动,所以喝了很多酒。包括从来不喝酒的小罗老师,居然也破例喝了好几杯。正当酒酣耳热之时,小李师傅在酒桌上用纯正的蒙语为我们唱起了古老的蒙古民歌,浑厚的声音,深沉的旋律,让我们把酒倾听,都不由自主为之心潮激荡。
  是呵,虽然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却好像已做了一生的朋友。人生本就离多会少,更何况每一次的离别都会让人平添不知多少分的惆怅。所以大家又说,又笑,又唱,又频频举杯,只是为了尽量地用这种有些夸张的欢乐来添满心里那即将因离别而出现的空档。
  当然,这次离别之后大家并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包括和小李师傅,和韩姐。因为毕竟都是同行,所以总还是会有见面的机会。只是在这儿朝夕相处的每一个日子里,大家早已如亲人般相互依恋,而下次的聚会,又很难说会在哪里。更何况,在这长江边上,在这千年的小城之中的这一次分手,也只能是我们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就如这次相聚一样。
    然而时间不会因为我们感情上的难分难舍就对我们施以例外,反倒是觉得没过多久,就到了即将上船的时间。大家只好恋恋不舍地喝下最后一杯告别酒,忙着去取行李,找棒棒(就是当地帮人挑担的人)。当我们跟在挑着行李的棒棒后面走向那条长长的通向江边码头的石阶时,韩姐、小南、和我终于再也忍不住离别的伤感,紧紧拉住对方的手,也顾不上难为情,就泪流满面地哭了起来。韩姐哭得最厉害,她一边哭,一边紧紧握住我和小南的手,低低地说:“你们不要以为姐姐平时不太会说话,就以为我没有感情。其实我就是嘴笨,但我心里的感情,不比你们的少……”她的话还没说完,我们三个就抱在一起,哭得更厉害了。
  这种时候,这种场面,男人们大概是看不得的,因为他们不习惯这种哭哭啼啼的分别场面。男人们总是喜欢把感情埋在心底,而不是流露在外边,所以小罗老师,小李师傅,还有小丁这几个人只好站在一旁无可奈何地等着我们哭完。在这个时间当中小罗老师还去为我们买了一大袋的柚子。这时正是柚子成熟的季节,这里的柚子个头不大,比我们常吃的橙子稍大一点,所以这一大袋的柚子实在不少,以至于后来我和小南吃了一路,一直吃到重庆还没有吃完。
  到了码头,棒棒放下我们沉重的行李,小南赶紧掏出零钱来,在讲好的价钱之外又另给他加了两块钱。那个棒棒很高兴地接过来,连连说了好几句谢谢,开心地走了。小南见我看她,就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看你一路上就一直在看他,就知道你一定是同情他挑那么重的东西,还要走这么多路,却只收几块钱。反正照你的做法到了地方你也肯定得给他加钱,不如我加了,省得你再麻烦。”
  我握了握她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真的是老朋友,连我心里想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让我无语之下,只觉得说不出的温暖和感动。
  从码头到船上还要走一段长长的跳板,小罗老师提起最重的行李,对韩姐和小李师傅、小丁他们说:“还是我送他们上船吧,不要都上去送了。”我和小南也怕大家上了船,过一会儿走时,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得被激发出来,就一致同意小罗老师的意见。韩姐大概也怕自己到时又会太难过,所以看到我们都这么说,也没有太坚持。不过,当我和小南走上跳板,再次回头道别时,我还是看到了她背过头去抹眼泪的难过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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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9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小罗老师为我们订的这艘船还是艘才下水没多久的新船,上面干净得简直出乎我们意料之外。虽说是四人一个房间的三等舱,却窗明几净,装修得非常漂亮。最让我们惊喜的是,居然还有单独的卫生间,24小时热水供应,可以随时洗舒服的热水淋浴,这对我和小南来说,真像是到了天堂一样。帮我们把行李安顿好,又站在那里说了两句话,我和小南就都劝小罗老师赶紧下船回去。小罗老师自然也理解我们的心意,没再坚持,只是又嘱咐了我们两个几句,让我们到了重庆之后别忘了打电话报个平安,这才道了别转身离开。我和小南趴在窗口目送着他走上跳板,渐渐走远,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小南叹了口气,说:“唉,好在只有小罗老师一个人上来送,要是韩姐他们都上来了,那我们肯定不会这么理智地告别。”
  在窗口看着外面来来往往上船下船的旅客,远处是县城里温暖的万家灯火,心里忍不住很酸。站在这里,虽然看不到韩姐他们的影子,但我和小南都知道,她肯定不会离开的,她会站在远处,直到看着我们的船开走。
  小南怔怔地望了一会儿,突然说:“韩姐呆会儿回去了,肯定会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
  我轻轻点了点头,因为我们两个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想着韩姐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的样子,我禁不住心里又泛起一阵酸酸的怅惘。
  就这么离开了?在这里虽然只生活了两个多月,临别时,却分明感到了一种难以割舍的依恋之情。这种感情和人、和山水,和很多难忘的记忆纠缠在一起,真是斩不断,理还乱。
  上船的人渐渐少了起来,我和小南看看表,就要到开船的时间了。除了我们这边睡的上下铺外,对面那张上下铺的床却还没有人来。我和小南暗暗开心,要是一直没人来,那我们这三等舱就坐得太合适了,从四人间变成两人间了。
  不过,我们还没高兴多久,就走进来一个男人。个子不高,三十几岁的样子,几乎没带行李,只夹了个包。他进来打量了一下房间和我们两个人,就坐到对面床的下铺打起电话来。我和小南也没太在意,只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靠在窗边接着聊我们的天。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大也很快,还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我们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再说也没兴趣听他说什么,倒是觉得他打电话的声音有点聒噪。他打完电话,又站在窗口朝外面看了一阵,就爬到上铺去躺下了。我和小南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一个男人在这里是件让我们很别扭的事。我还在心里暗暗发愁,希望来的另一个人不是个男的才好。
  看了看表,马上就到开船的时间了,那另一张床位上的人还是没有出现。我和小南慢慢松了口气,心想大概那张床是空的了,这样也好,总比和两个男人呆在一个船舱里好。我们两个都挤在我住的上铺,边朝外面看,边小声地交谈。外面跳板上的人越来越少了,送船的人也都纷纷从船上走下去了,和方才相比,外面显得清静了很多。
  突然,屋门开了,小南和我同时回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女人走进来。二十几岁的样子,很瘦,提着一个小包,径直走到下铺坐下来。看来,她就是这个舱里的另一位旅客了。
  我和小南相视而笑,终于放心了。舱内的闭路电视正在播MTV,因为电视正好就悬在我这张床的床脚处,观看位置极好,我和小南就舒舒服服、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我们在工地几乎没看过几次电视,而且还都是在我们去吃饭的那个房东家,等开饭的时候随便撩几眼而已。要是有男生先占了地方,那么看到的肯定不是篮球比赛就是拳击表演。像这样比较时尚的MTV节目,真的是很久不看了。所以尽管里面有些歌我们不会唱,不过只要能看到这样的东西,就已经很令我们两个满足了。
  进来的那个女人把小包放下,就坐在对面下铺的床上,用手支着腮,朝着窗外发起愣来。不知为什么,她的样子在我感觉里似乎很熟悉,不过我又很清楚地确定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见过她。她的样子很没精打采,还带着一种仿佛是刚刚哭过的表情。我想,那大概是她刚刚和所爱的人或者是家人告别造成的吧。
  很奇怪,我只看了她几眼,就开始心神不宁起来,本来很感兴趣的音乐节目也看得心不在焉。好像这个场面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包括这个船舱,包括这个迟来的表情忧伤的女人。她那瘦瘦的样子很平常,几乎没什么出色之处让人难忘,加之没精打采的表情,如果放在平时,按我不记人的毛病,肯定想不起她是谁。但是,这个女人却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我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她,而且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是个船舱。还有她手里拿的小包,都让我觉得眼熟。我在记忆深处费力地搜索着,真的,我曾经在哪里见过她呢?
  肯定有这么一回事,我越想就越确定,但是,那个记忆就像一团轻烟浮在眼前,我刚刚费力去捕捉它,它却又无声无息地散去了。
  尽管我表面上还是在专注地看电视,可我的大部分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集中到她那边去了。我用眼角的余光感觉到她自从进来就坐在那里一直没动地方,像是一尊雕塑,就凝固在窗前了。
  船开了,缓缓地。码头上远远近近的灯火和人群离我们渐渐遥远,慢慢地融入了暗影流动的水光之中。汽笛声起,很响亮地震动耳鼓,那一瞬间眼睛一热,又几乎流下泪来。真的是离开了!这个让我们深深留恋的地方。想着码头的某处,会有送别的朋友饱含关注的目光送我们渐渐远去。我们虽然离开,却带走了难以忘怀的宝贵记忆与友情,同时也留下了对这块土地、对朋友的深深眷恋。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小南侧过头去,不易察觉地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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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9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从这里到重庆,我们要在江上渡过将近三天的水上旅程。好在是窗外有美景悦目,身旁有好友相伴,再加上这么舒适的旅行条件,使得这个旅程不但不让人寂寞难过,反倒成了一段短暂而令人难忘的美好时光。我和小南每每想起这段旅程,都会开心无比,回忆之余,又会怅惘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有这样的机会故地重游。
  当然,即使故地重游了,也不可能再找到和从前一样的感觉,我知道。人生的每一次经历和感受都是不可重复的,这也使得我们记忆宝库里的珍宝闪烁着种种不同的光彩。不一样的悲伤,不一样的快乐,不一样的眼泪和不一样的欢笑,它们折射着不一样的经历和心情,也标志着我们不一样的前行旅程,就在这些记忆的珍宝慢慢累积的过程里,我们逐渐走过了生命的每一个季节,积累下记忆里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财富。最令人快慰的是,还能够有亲密的朋友或是爱人,和我们一同分享这些珍宝,品尝其中的忧伤与快乐。
  那些能够和我们分享的人,不也是我们生命中宝贵而温暖的财富吗?
  
  船在江中慢慢地溯流而上,我们到达的目的将是我的老家,美丽的重庆――那个我虽然从未生活其中,却总是魂牵梦萦的城市。我躺在床上,心中思绪翻滚,无法平静。因为念头太多,所以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我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山影从极暗的天空背景中静穆地凸现,显露出黑暗的不同层次;而航标灯的光亮在这大块大块的黑暗中则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水声透窗,江风穿帘,这个夜晚真是寂静而神秘,这艘船就好像是航行在一个虚幻的梦境里,让人情不自禁地为之迷惑。
  正当我享受着令人放松的安宁时,对面床上那个男人的电话却突兀地响起,让我不由被吓了一跳。那声音尖锐而具有穿透性,在这静谧的晚上显得尤为刺耳惊心。他却似乎没什么反应,直到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才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电话压到身下去了。这一回声音虽然变小了,但那没完没了的铃声仍然顽强地透过障碍钻进我的耳朵里,每响一下,我的心都跟着紧缩一下,就像是有一只手在一下下地扯着。我真希望他赶紧把这个电话接起来,不要再让它这么不停地响下去,可是这个人居然就不接,还躺在那里睡得很香的样子。于是这电话声响响停停,持续了将近10分钟,那个锲而不舍的致电者才终于绝望了,放弃了继续打下去的念头。
  这一来我更睡不着了,本来刚刚看着外面已经有点点倦了,结果现在却被这个插曲搞得睡意全无。我翻了个身,趴在床边垂下头去看下铺的小南,她却闭着眼睛睡得很熟的样子,看来这个电话并没有让她醒过来。我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对面床下铺的那个女人,她也躺在那里,合着眼睛,身上搭了个毛毯,看不出她是睡着还是醒着。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的呼吸很轻,轻到几乎听不清楚,胸口的起伏也不很明显,有一阵我甚至觉得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是一个躺在那里的假人。
  我收回目光,躺回到床上,闭起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舱顶的灯光射着眼睛,让我很难睡着。不过,睡总还是要睡的,要不然干什么。我翻个身,让自己背对着灯光,再用毛巾盖住脸。这一来眼前就暗多了,心里也感觉安定了些。
  这样睡了一小会儿,却突然听到对面床有声音。我转过身看时,原来是那个女人坐了起来。只见她慢慢地下了床,来到窗边的桌子前坐下来。不知她从哪里拿出一把梳子和一面小镜子,就坐在那里慢慢地梳起头来。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心里纳闷,她这么晚梳头做什么?难道不睡了?还是一会儿要下船?
  她梳头的样子很从容,梳子缓缓地从头发里掠过,再滑出来,一下一下,像是一个个慢镜头的回放。我看了一会儿,虽然心里明白自己这么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但她的行为实在古怪,让我不能不好奇地关注。而且,我发现,虽然她在面前摆着面小镜子,却并不看它,眼睛只盯着黑沉沉的窗外。窗前的白纱帘被江风吹得鼓荡起来,在她的面前飘舞,她也好像看不到一样,只是定定地看着前面。说实话,我觉得她的目光并没有什么真正停留的焦点。
  看着看着,我突然有了一个有点可怕的想法。她上船之后的忧伤表情,她半夜不睡起来梳头的怪异行为,使我不能不想到,她会不会是一个想要轻生的人?难道说,她要在梳完头之后去寻短见?要不然她又怎么会在梳头时有这样怪异的一付表情?那分明已经魂不守舍,这个人虽然还在机械地做着梳头的动作,但她的心,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真的不能睡,一定要好好地看着她才行。如果她真的像我推测的那样,梳完了头,接下来她会怎么样呢?也许她想要纵身跳入江中?那是最简单的办法。要是那样的话,最好的地方应该是在甲板上,那里人少,光线暗,纵身一跳,倾刻间就会被卷入江水之中没了踪影。我想到这里,不由得寒了一下,暗暗下了决心,如果她一会儿真的出去的话,我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她。
  她慢慢地梳了好半天的头,也不见停止。因为她侧对着我,而且我要保证自己观察她时不被她发现,所以我没法仔细地去研究她脸上的表情。但是,我还是感觉得到她一定是在全神贯注地想着什么事情,因为她梳头的动作明显是心不在焉的,完全是一下下机械的动作。也许此刻,她正徘徊在一个重大决定的边缘。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停止了梳头的机械动作,把梳子放到桌子上。她低下头,手中居然多了一把剪子,她握住一小把头发在眼前看了看,又拿起剪子比了比,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咔嚓一声把一小绺头发剪了下来。
  我楞住了。她这是要做什么?
  她拿过一张白纸,把那一小绺头发放在上面,然后小心地、仔仔细细地包好,一边包,还一边低低地在嘴里嘀咕着什么。我竖着耳朵拼命地想听清她说话的内容,却一个字也听不清。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太低了,简直就是在嗓子眼里咕噜。不过她包头发的动作倒是很快,不一会儿就包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纸包。她拿着那纸包在眼前反反复复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不知是哭还是笑地捂住了脸,全身哆嗦了起来。她瘦削的肩膀颤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我听到了她从指缝里泻出的细碎而微弱的啜泣声。
  就在那一刻,我才猛地想起,我在哪里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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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9 15:20 | 显示全部楼层
就是在我去白帝城之前的那个晚上,在一场清晰的噩梦里,最初的那个梦中,我就是在船上遇到了这个女人。瘦瘦的,拿着个小包,在那个梦里,她就是这样伤心地捂住脸哭泣的。怪不得我一看到她就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原来那记忆的根源是埋在这里。
  那一刻我的全身都因为紧张而变木了,我甚至想不出我是进入了又一个噩梦,还是面对着真正的现实。但这情景真的是太相似了,让我不能不万分吃惊。我在这里所遇到的,到底是人,还是个鬼?!
  她突然停止了啜泣,抬起头,把那个包着头发的纸包握在手里,慢慢地站起身来。她转过身,居然抬头看向了我。我看到了她因哭泣而发红的眼睛,还有苍白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似乎有些变了模样,不太像刚上船时我看到的样子,而是更年轻,也更清秀些。
  她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很快就走到了我这边的床前。我被她的举动弄得愣住了,就只是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竟没想过该怎么办。本来我的床离地面有一人多高的,她就算走过来,我也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可是奇怪的是,她走过来时,我的床居然才到她的胸口那么高。她伸出手来,手心赫然是那个包着刚剪下来的头发的纸包,递到我眼前。
  我半坐起来,面对着她,问:“你要干嘛?”
  她不做声,只是把手伸得离我更近了些,一面瞪大了无神的眼睛看着我。
  我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接过来。而且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
  她突然轻轻笑了,用很低的声音念道:“月出江头半掩门,待郞不至又黄昏……”
  我当然熟悉,这就是那个晚上我依稀听到她念过的,后来又在白帝城的竹枝园里看到的那首竹枝词,后面的两句我还记得,是“夜深忽闻巴渝曲,起剔残灯酒尚温。”
  我摇了摇头,问她:“是你吗?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要去哪里?”
  她看着我,默然片刻,叹出了冰凉的一口气。
  她的声音细若蚊鸣,说:“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不知道……”
  她把那包头发再一次向我跟前送了送,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盯视着我。
  我问她:“你剪头发干嘛?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
  她不回答,只是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没办法,我最终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纸包,因为我受不了她的目光。
  她似乎是欣慰地叹了口气,缩回手,脸上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我问:“你要我拿这个做什么?”
  她后退了几步,微微点了点头,我听到她低低地说了一声:“就这样吧……”
  还没等我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她竟然就猛地转身,纵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我大叫了一声想过去拉她,却一下子惊醒过来。
  居然又是个梦,一个匪夷所思的梦。我呆呆地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小南从下铺手忙脚乱地爬到了我的床上,问我:“你怎么了?”
  我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我怎么了?”
  小南说:“我听到你刚才大叫了一声,是不是做梦了?”
  我坐起来,点了点头。眼光一下子落到对面床下铺那个女人睡觉的地方。她还在安静地躺着,连姿势都没什么变化,好像我的叫声对她并没什么影响。
  上铺那个男人也在安静地睡着,看来只有小南被我的叫声惊醒了。
  我抱歉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
  小南关切地问:“你做什么梦了?”
  我说:“说了你也许不信……我梦到她了。”
  小南说:“她?哪个她?”刚问完,就猛省过来,吃惊道:“哦,我知道了!”
  我说:“你方才睡得好不好?”
  小南说:“我睡得挺好,被你惊醒那阵,我正梦到在挖方呢。”
  她紧接着问:“你梦到她?怎么回事?她吓到你了?”
  我迟疑了一下,考虑到小南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是给她讲了刚才的那个梦,她大概就又要疑神疑鬼了。
  所以我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我也记不清,醒过来就忘了。”
  说完了,我低下头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方才,我就是用这只手,接过了梦中的“她”递给我的那个纸包。
  里面包着“她”的头发,刚刚剪下来的头发。
  我想起了那个纸包,我从我们住的屋子里床下发现的那个纸包,那里面包的,就是“她”的头发吧。
  为什么要剪下来?为什么要给我?
  手中当然什么都没有,那只是个梦境。不管有多逼真,那也只是个梦境。
  想到这里,我对小南说:“没事,你别担心。大概是日有所思,所以才会做这种梦。离开了,慢慢忘记了,我就不会再想这些了。”
  小南有点担心地看看我,说:“但愿吧,反正我觉得你梦到她不是什么好事。一定是个不好的梦,我从来没听过你做梦这么大叫的。”
  我说:“没什么,你别乱想。我都忘了梦到她怎么了,只是有个印象而已。算了,不说这个,你快去睡吧。”
  小南说:“我就在这儿陪你吧,反正这儿也躺得开。你睡你的。”
  我笑了笑,说:“一会儿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两个有问题呢,放着下面那张床空着,都挤到这张床上来。”
  小南侧过身躺在我旁边,也笑了,说:“随便想去吧,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们。”
  这张床还不算窄,我们挤在一起也睡得开。我重新合上双眼,再次入睡。说来也怪,小南躺在我身边,我还真的感觉很踏实似的,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好,而且也再做什么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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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9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被吵醒时是船到万州的时候,因为有很多人上船下船,走廊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对面床上铺的那个男人也下了床,夹着包走了。他到这里就下船,让我和小南很高兴。屋子里没了男的,感觉比原来自在多了。
  我看了看那个下铺的女人,她好像并没有理会周围的动静,还是那么静静地躺着。如果不是她胸口有微微的起伏,我几乎会怀疑她是不是个活人。一连几个小时不换姿势地躺着,难道她不累吗?
  小南当然不会知道我此刻的古怪想法,笑嘻嘻地说:“喂,你知道吗?刚刚走的那个男的,是个文物贩子。”
  我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和你自报家门了?还是你看相看出来的?”
  小南说:“什么呀,是我刚才听他和人打电话听出来的。船快到时,他打了个电话,说什么看看货,又问是什么地方出的,还问有没有被当地文管所盯上什么的,反正说了很多。虽然他声音不大,可是我那阵正好没睡着,听得一清二楚的。他肯定是到万州收东西的,给他打电话的就是盗墓的。这可好,考古的和盗墓的住到一个房间来了,还是对面床,真够有意思的。”
  我说:“你还笑呢。这些盗墓和倒卖文物的家伙最可恨了,可惜我们没什么办法收拾他们,要是我们有执法的权利就好了,当场就把他抓起来。”
  小南说:“这没办法。我们不但不能抓,还得忍气吞声地收拾他们盗过的残局。要是没有他们这些人,我们挖墓的时候会多开心呵。想想看,一个从没被盗过的完整墓葬,对我们来说,会有多大的信息量。可是,就拿我们这次发掘来说,有几个墓是没被盗过的?”
  我说:“是呵。最可恨的是那个村长,盗完了墓,居然还敢跑到旁边看我收拾他盗过的墓,真是让我气死。最好颁布严格的法律,重重处罚这些盗墓的家伙,让他们不敢这么嚣张。”
  小南说:“没法子。就拿我们呆的那地方来说,你看,很多老乡家里都做过这种营生。就算不是专门盗墓,家里取土盖房时挖出文物来,也很少会上交,反而是乱挖一气,再把挖出来的东西偷偷卖掉。还有的老乡家里一屋子的文物鉴定书籍,比我们看的书都多。好多是青铜器、瓷器辨伪一类的书,他们看了就根据这个来造假,把人家说出的漏洞都堵上。我还听说,近来有些当地的文物贩子和河南那边联手,把河南造出的假货运到这边再埋上,现卖现挖,领着买主到现场挖,你说可恨不可恨?还偏偏就有那么多脑子进水的人上当,跟着来买。也不想想,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东西就肯定是真的啦?摸摸还烫手呢,哼。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我说:“李济先生曾经说过,文物收藏家存在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他们间接地推动了文物盗掘和倒卖的盛行。如果没有人出重金收藏这些,也不会有人想到要去做盗墓这种事。可是,被挖出来的文物中,有多少是入收藏家法眼的?这种非正常的盗掘出土的是丧失了层位关系的文物,附着其上的很多宝贵的信息就这样被抹杀掉了,结果,只剩下了单纯的艺术价值和极少的史料价值,那还得是上面有铭文的才行。那么,还有更多的艺术价值和审美价值并不一定很高的伴出物呢?就被这种盗掘给毁掉了。苏秉琦先生总是强调陶片的价值,说从一片小小的陶片上都能做出很多大文章来,而对那些盗墓分子和文物贩子来说,一件完整简陋的粗陶器在他们眼里价值都不大,一片小小的陶片自然更是根本不存在什么价值。记不记得有两个农民砸佛头卖钱的事了?愚昧,贪婪,有多少宝贵的东西就这么被毁掉了。”
  小南说:“不过,我也听到有人说,藏宝于民没什么不好。他们说,很多东西放到博物馆里根本就不当回事,堆在库房里,保存条件很差,反而不如在民间收藏者的手里更能得到精心的保护。所以有这种说法:只要不流出国门,那么藏宝于民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对于文物的保管来说,这也是个很好的途径。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说:“这要看怎么说了。文物是天下公器,我觉得在这一点上应当看得明白些。不管是藏在民间,还是藏在国家的博物馆里,它们都不是只属于谁的。而且,你也知道,藏家无三代,没有多少东西能在一个人手里永远保存,它早晚都会重新易主的。其实从我的看法,民间收藏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不要为了收藏去盗墓或者鼓励什么非法交易。还有,绝对不能让自己国家的东西流出国门去,这一点很重要。其实很多民间的大收藏家不也往往在身后把东西无偿捐献了吗?这就是看得很明白的人。收藏是一种拥有,也是一种境界,能做到没有私心的拥有,只是为了爱好而收藏,不是为了占有而收藏,这就是一种境界。我很佩服那样的人。如果是这样的收藏者,才不会辱没了手中的珍品,也不会辱没了自己做人的品格。”
  小南说:“哈哈,这个问题越说就越复杂了,算了,不要说了吧。反正我们做考古的也有自己的职业道德。记得系里一位老师对他的学生们说过,你们在墓里,拿了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枚铜钱,只要被我知道了,我会一辈子瞧不起你。不少人怀疑做考古的人会不会趁着发掘的机会假公济私,让我听了很难受。我只是想发掘和研究,没想过要占有什么东西,哪怕只是暂时的。做什么都和做人是联系在一起的,我只想做一个合格的考古人,所以我一直很在意做人的问题。”
  我说:“是呵,做人、做学问,是不可分割的;学品和人品应当是紧密联系的。如果做人做得不好,学问做得再好,也不令人佩服。从这点上来说,做一个合格的考古人,也很不容易。”
    小南笑道:“天下事有多少是容易的?越不容易的事,才越看得出一个人的能力嘛。希望我们两个能做得好吧,至少别的搁下,要先把做人学好了。”
    正聊着,船又慢慢开动了,看着万州岸上闪亮的灯火逐渐远去,小南打了个呵欠,说:“好了,睡吧,离起床还早着呢,我们再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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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9 15:22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小南一直过得很快乐。我们极少去船上的餐厅吃饭,饿了就吃自己带的方便面。上船前早买了好多我们喜欢吃的东西,所以倒也一直没有闲着,总是在吃,在聊天,趴在窗边朝外面看风景,或是跑到甲板上去吹江风,看开阔的江面和两边崔嵬耸峙的峡壁。最令人惬意的是随时能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比起我们在工地上根本没地方去洗澡的生活,真是像到了天堂一样。
  唯一让我觉得不太舒服的是那个女人。她真的很奇怪。她每天用很大一部分时间来睡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但她总是很安静地躺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甚至很少看到她吃东西。我细细地想了想,我几乎就没有看到她吃过什么,一点关于这方面的印象都没有。如果不睡,她就一个人蜷在床里,呆呆地看着窗外,好久不眨一下眼,不知是在想什么。她几乎不和我与小南交谈,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连素来喜欢说话的小南都很难和她沟通。我和小南私下里谈到她的时候,我就对小南说了我从没看到她吃东西的问题。小南倒没把这件事想得那么奇怪,她说:“你怎么知道她就不吃东西?我们出来的时候,或者她自己去餐厅里吃东西,还要向你汇报吗?”
  我说:“你看,她连船舱都很少出去,我想不出来她会去餐厅吃饭。难道她只趁我们出去的时候才吃东西?那又为什么?我们也不会抢她的东西吃。再说你看她所有的行李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包,里面能装多少吃的?”
  小南说:“大概她心情不好,所以东西吃得少吧。我看她的样子总是呆呆的,一定是在想什么让她很放心不下的事情。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食欲不佳。只是她不说话,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她。说不定她是失恋了,要不就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吧。”
  我摇摇头,没再说话。而且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多少可以拿来猜测的理由。
  我当然也不会和小南说我心里那个说不清楚的想法。不知为什么,我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把她和“她”联系到一起。瘦瘦的身材,忧伤的表情,还有刚上船那个晚上所做的关于“她”的梦。尤其让我一直不能解释的,是临去白帝城之前的那个晚上所做的梦,那个梦里我分明上的就是这么一艘船,遇到的也是和她相似的一个女人。
  如果这一切都是预先注定的,那么预先让我梦到我和她的相遇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她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而“她”却不是,我又怎么会把她们两个混在一起?
  说来说去,“她”的事情,还是一直留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我总是会想起在梦中“她”交给我的那包头发,还有她对我说的那几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她说,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是不是她被释放了的魂魄真的无枝可依了?除了那个又黑又脏的房间,她难道真的找不到一个可去的地方了吗?
  每每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会泛起一阵阵的酸楚。也许并不像我和小南说的那样,离开了,我就会忘记了。实际上,虽然离开了那个地方,但那里的一切,包括与之相连的回忆,却始终没有从我的心里被抹去。即使到了现在,也依然如此。
  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因时间的逝去而褪色,相反,时间会为它们重新着色,让它们在回首之时,反倒更多了些原来不曾有过的色彩。
  
  船到重庆的时候,是个落着细雨的凌晨。
  天还没亮,兀自黑蒙蒙的。雨丝飘进我们没有关紧的窗子,透出些许的凉意。我给重庆的表哥打过电话,他告诉我到3码头下船。我和小南说:“收拾下吧,一会儿我们就下船了。”
  那个女人好像并不急着下船,她蜷在床里面看着窗外,不说话,也不动。我和小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她,最后小南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叫了她一声,提醒道:“就要到码头了。”
  她微微侧过头看了看小南,眼神很飘忽的样子,只点了点头,就接着转过脸去发呆。
  我和小南对着看了看,都觉得她不正常。只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萍水相逢,总不能问得太多。
  感觉船停下了,我跑到舱门口朝外面看去,看到一个男人正提着东西经过,就问他:“是不是到了?这里是3码头吗?”
  他摇摇头,说:“好像不是。”就匆匆地走下去了。
  我走回来关了门,对小南说:“还没到,我们再等等吧。”于是我们两个就守着行李坐在那儿,等着。
  这个码头下船的人一定不少,我们听到走廊里很热闹地回响着人们走来走去的声音。这么吵吵嚷嚷了好一阵,船终于又开了。周围静静地,只有雨轻轻打在窗子和甲板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有人在甲板上大声地喊着什么,不过我也听不懂。看了看对面坐着发呆的女人,我决定要让她清醒一下,于是我问她:“你也到3码头下船吗?”
  她看了看我,摇摇头。
  我和小南面面相觑,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于是我又问她:“你不知道该去哪个码头下船?刚才大家都下船了,你怎么不问问?”
  她想了想,说:“你们在哪里下,我就在哪里下。”
  我被她弄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说:“哦……那好吧,下船的时候我们一起走好了。”
  船一直在慢慢地前行,开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停下来。我终于忍不住了,再次走到舱门口,打开门朝外望去,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不见,连声音都没有,静得简直像是一艘空船。我心里也没了底,就大声地叫船上的工作人员。叫了好几声,终于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船员,他看到我还很奇怪地愣了一下,问我:“你怎么还没下船?”
  我说:“我要到3码头下船。到了没有?”
  他做出一付很无奈的样子,说:“3码头?刚才就是撒。啷个坐到这里来了?”
  我吓了一跳,问他:“刚才就是3码头?那我问一个人,他说不是。我才又回来等的。”
  他说:“哪个说不是?刚才不是3码头是哪里?再停,要到8码头了。”
  我晕。
  我说:“那我们怎么办?”
  他说:“没得啥子办法,你们就到8码头下撒。”
  我问他:“那里有没有棒棒能帮我担行李?”
  他说:“你要找棒棒,等下我帮你找一个好了。你就在这里等,到了我叫你。”
  我谢了他,沮丧地回到船舱里。小南当然也听清了我们方才的对话,笑道:“也不知是谁误导了你,该下船不下,还要多坐一段,呵呵,这下合适了,船票买得很值嘛。”
  我理亏之下,也没法回敬她,只好白了她一眼表示我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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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9 15:2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船员还真是很热心,船一停就找了个棒棒上来帮我们担行李。那个棒棒把我们的行李绑好担在肩上,我和小南跟在后面。还有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子,也和我们一起走下了船。
  外面的雨下得很密,衣服一会儿功夫就被淋湿了。我问挑担的棒棒我要去的地方从这里坐车去远不远?他说还可以,反正上面就有出租车,方便得很。于是我回头叫那个女子,问她去哪儿?她想了一会儿,说了一个地方,我并不知道那是哪里,就问前面的棒棒。他说那个地方比我的目的地要远,不过开始有一段路是重合的,到了一座什么桥的位置才分成两条路。我听了,就问那个女子,是不是愿意让我们打车捎她一段路?
  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也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我们从码头走上去,赶紧打了一辆车,把行李装好,坐了进去。
  我让她坐在前面,我和小南坐在后面。
  车里开着暖气,很温暖。音箱里播的是李伯清的段子,不紧不缓的逗着乐子,让气氛变得很生活也很轻松。我把我们和那个女子要去的地方告诉了司机,问他知不知道她该从哪里下去换车?他很熟悉地说了一大串地名,包括棒棒告诉我的那座桥的名字。不过他说如果到了桥那里就没法停车了,她得提前至少200米的距离就下去。
  我问她:“这样行吗?你知不知道到那里该换什么车?”
  她轻轻点了点头,说:“到时我就知道了。”
  我觉得她似乎并不在意她要去哪里,也许只是因为我们问得紧了,她就随便说了个地方。那么,她的目的地到底是在哪里呢?我和小南交换了一个担心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车子平稳地在路上飞奔,潮湿的路面和轮胎之间发出沙沙的声音。大家都在沉默不语,只有音箱里的李伯清还在若无其事地说笑。这么过了一会儿,司机突然说:“前面就快到了。再有一小段路,我饿了到边上,就可以下车了。”
  我看了看她,她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窗外,没什么反应。
  车子靠边停下来了,她拿起手中的小包,回过头来看向我们,说了声“谢谢。”
  走下车,关车门的时候,她再次向我们这里看了一眼,轻轻说了一句:“就这样吧,我走了……”
  车门“”地一声关上,车子继续飞快地前行。我坐在那里一时愣住了,因为没想到她会在最后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就这样吧,我走了……”她说。
  是她在说,还是“她”在说?
  我急急地回身,向后看去。橙黄色的路灯光下,雨雾迷?鳎皇嵌潭痰囊换岫し颍谷灰芽床坏剿淖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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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20 03: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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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21 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看啊
祝愿所有的人都能事事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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