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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icy的中短篇故事集》--作者:i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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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语青觉得自己神志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只看到靓君和毛毛虫。

    正是初夏,公园里本来有很多毛毛虫的。

    也是这么巧,有一只恰好掉到他胸口上,被他的血染成了红色的。他开始觉得轻飘飘,要飞走的时候,还拼命想留下来,陪那苦成泪人的傻姑娘。终于他觉得自己透过一片红色注视着她,很安静。

    后来有个年轻的身体被抬进救护车了,她也跟着走了,他想追,速度却很慢。

    他已经变成自己胸口那只毛毛虫了,被人从原来的身体上弹下来,掉在血泊里了。

    那血淡淡的,干了很多,毛毛虫没有被淹死,它缓缓地艰难爬过那一片醒目的鲜红。

    它是一只红色的毛毛虫了。

    初夏的天气,每个人百无聊赖,有个学生发现了这只红色的毛毛虫。“哇,怎么会有红色的毛毛虫?”他把它用废纸包起来,带到自习室的角落。

    不过当他再打开那纸的时候,毛毛虫已经一动不动。“死了?”学生通过酒瓶底一样的眼镜好奇的观察,他甚至拔掉它身上大部分的毛。

    毛毛虫依旧一动不动,学生认定它死了的时候,它就被抛到地板上,在那里躺到黄昏。

    最后它动了,并开始漫长的爬行。它必须从那个半开的窗户爬出去,才能到达令它生存的,有绿树的世界。这是一个艰难的旅程,就是那半截粗糙的墙壁对它来讲也太高了。

    但是毛毛虫从来没有停止过爬行。

    它费劲全力想让自己僵硬的身体活动起来,它要爬上那个遥不可及的窗户,回到树上去,是的,它有了一个新的梦想,在那个梦里,它继续毛虫的生活,直到变成蝴蝶……一只为了她才变成的蝴蝶。

    它用了一夜来进行这个建筑它希望的爬行,泥灰的墙角切割着它脆弱的身体,它不止一次的掉下来,接着用更多的精力爬上去。

    一整夜它就是这样度过的,身体裂开一样疼痛的时候,它抱着梦想在黑暗中哭泣。

    当夏天的晨风再一次吹佛它几乎快死亡的小小身体时,它发现自己是在窗台上。那一刻它哭了,如果毛毛虫有眼泪的话。

    “我要变成一只蝴蝶,一只会飞得很高的蝴蝶,那样我或许可以停在她肩上……”它对自己说。

    九

    “那一年,语青死了,我呆呆的什么也不做,不说话,不吃饭,不睡觉,觉得什么都没有了。在一个背着别人的机会,我打开四楼的窗户,想从那里跳下去,随他而去。那时候空中飞来一只红色的蝴蝶。”靓君说。

    “那蝴蝶是鲜红色,让我想起语青的血。但它很乖,它就停在我的肩膀上,慢慢地收拢翅膀。我侧着头看它,看了它很久,最后我没有跳下去。”

    “因为我的肩上,还有这只蝴蝶,我没有问过它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跳下去。其实它很美,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蝴蝶。我叫它血蝴蝶。”

    “血蝴蝶开始乖乖的,无精打采的围着我飞的时候,我笑了。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得起语青,我开始恢复以前的生活,直到现在。”

    苏明躺在沙发上,轻轻打着酣。靓君抱了床被子给他盖上,接着似有似无的说话:“后来夏天快要过了,我到语青墓上,血蝴蝶也正好飞了一只在那里,这种昆虫是过不了冬的,我当时想,如果它死在我面前,就是语青想我去陪它了。但是它没有,它勇敢的飞走了。所以我想我也是能,面对一切的……”

    她想着,陶醉的微笑,一夜无眠。

    映着她娇小身影的玻璃窗的外面,一只鲜红的蝴蝶拍打翅膀,久久没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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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天过了,血蝴蝶就要死了。

    它奇迹般地有了生育下一代的能力。

    它安置好自己的卵,飞到自己久违了的墓碑前。那个当初卑微的愿望,不知道明年它的后代们还会不会去实现。

    它看到靓君来了。

    她看它的眼神充满迷茫,上次她想跳下楼去,也是这么一副样子。血蝴蝶第一次看起来精神饱满的挥动翅膀,因为它听到她说:“你还能飞吗?”

    我能飞!是的,我能飞!它决然的说,向远方努力的飞去。

    直到肯定自己飞出了她的视野,它才敢精疲力竭的掉下去。

    它撞上一块岩石,直到最后,划出一条血红的痕迹。

    尾声

    靓君是美丽的新娘,朋友们把她围在中间,她理了一下雪白的婚纱,笑得阳光一样动人。“你真的是……太美啦!”一个朋友说。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就是,你看看,蝴蝶都停在她的头饰上了,它一定以为那是鲜花呢吧!”

    靓君心中一动:“什么样的蝴蝶?”

    “棕黄色的,挺漂亮,跟你正相配。”

    哦,她点头。

    人越来越多,簇拥着幸福的一对新人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上空几十米的地方,几只鲜红的蝴蝶纷飞着,一直追逐新郎新娘直到落日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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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1:58 | 显示全部楼层

鬼萧

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愿望,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

    听妈妈说,每个婴儿出生时都是要哭的,可是我当时就是没有哭,任凭医生怎样打我,我瞪大了眼睛一声也不吭。

    大概命里注定,我是个倔强的人。

    渐渐长大,我不再切『ⅲ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从未掉过一滴泪,从不知道什么,才是辛酸的感觉?br />
    我谈过一两次恋爱,对方都是很时尚的女子,我跟她们在一起一点感觉也没有,并且每次,我的那个小巧可爱的女朋友睁着大大的眼问我:“你爱我吗?”我都会顺理成章的说:“不。”这是分手的理由。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朋友们安慰我说,你是个讲义气的好人,有没有女朋友算什么!哦,我不在乎。其实内心深处,我担心的好像不是这个。一定有些什么,是我还没有了解的。

    后来遇到了那管萧……

    我对乐器没什么研究,不过只是好奇。

    下班经过夜市,我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在卖乐器,竹笛,埙,还有一管萧。

    那萧很旧很脏了,泛着淡淡的紫色,给我很眼熟的感觉。

    不对吧?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我走上前问:“这个……萧多少钱一根?”

    我不卖,老头说,这是传家宝物,我随身必带的,你别看它旧,它可是一管紫玉萧,是我的父亲常用的宝物。

    他还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我只是看着那萧,痴迷的,看着。连我自己都诧异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最后我觉得如果不解决这件事,我就走不了。

    “卖给我吧!求你,多少钱都行!”

    老头大概是被我的热切感动了,说难得有人这么喜欢,反正是身外之物,就卖了吧,500块,怎么样?”

    我迫不及待的掏钱。

    事实证明,我被骗了。那里卖传家之宝的老头多的是。

    但是我是真的喜欢那萧。

    每天傍晚回到家里,我都把它拿在手上看来看去,看不够似的。偶尔对到嘴边一吹……那低沉的”呜——呜”声,总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事情。

    一定有些什么,是我还没有了解的。

    放假回老家,我的故乡的小山村还是那么宁静。家族里的近亲都已故去,只有间小屋是个远方亲戚留下的产业。小屋建在远离村子的半山腰,从那里可以看得到村子边上的河。我乐得在那里度假,享受少有的清净。一连半个月,我没有和外界联系,专心的看书,做我想做的事情。每天,村里的李婆婆会把饭做好送上来。

    有一天,天阴阴的没有下雨,我莫名其妙的慌乱起来,正好李婆婆来送饭,便要求她陪我一会儿。老太太很乐意,坐下来,发现了我的萧。

    “这萧……”她凑近了,仔细的看,忽然惊讶的叫起来:“乖乖的了不得,这是那根儿鬼萧呀!没错,这里,这里还有道疤。你怎么把它弄来了?快,快扔了,它可是要吸人性命的。你有没有吹过?”

    “我不会吹萧的。”

    李婆婆松口气道:“我说,那还好啦,你要是用它吹过曲子,就不会还活着了。”

    我惊讶的要她讲讲究竟怎么回事。

    “很久以前,我们村子里有个年轻人,叫李强的,很棒的小伙子,出去参加过革命军,打过日本鬼子的,是那一辈人里唯一见过世面的。多好的人呐!解放后,他回到村子里来教书,不知怎么就变了,变得特别不爱说话,跟以前一点也不同了。他离开我们所有人,就在这半山腰盖了这间房子,搬过来住。每天走很远的路到学校去上课。到哪里都带着他那根萧。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后来的一天,有人又看见他拿着这根萧回到小屋去。半夜,山上传来了呜呜的萧声……”

    “大家都吓坏了,祖训是不让半夜吹萧的,都说会引来鬼魂,吸走人的阳气。可是他竟然不顾。那一天晚上的月亮升到中天,是又大又圆。照的山上一片银光,出来的人都看见了……看见李强坐在山顶大石头上吹萧的身影,还有一些不清不楚的人形的东西晃晃悠悠的在他身边飞来飞去……”

    我的手按住那萧,感觉它好像在微微的颤动,不过只是几秒,应该是错觉吧。

    “婆婆,后来呢?”

    “后来?后来很久没人上那山,可是李强也没去上课。大家商量好,派几个小伙一起上山找他,最后就在山顶上,他已经僵硬,发青的尸体坐着,保持着那一晚吹萧的姿势。”

    “你说,这萧是不是鬼萧?谁要是吹了它,就一定会死!你还是赶快扔了它吧!”

    我半信半疑:“您怎么肯定这就是那根萧呢?”

    “全村人都见过那萧,我那时年纪不大,可是印象可深刻了,它被握在李强僵硬的手里的样子……咳,不说了,你小心点。千万不要在有月亮的半夜吹萧。干脆扔了它吧!”

    我胡乱应着,送老太太出门。

    远远看见河边,好像有两个少年的影子,仔细再看时又没有。眼花了吧!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唉——”

    是谁长叹一声?我猛地爬起来走出门。月亮挂在中天,很美。山上安静得很,偶尔有虫鸣。我一步一步,走向山顶。

    “唉——”

    又是一声长叹,好凄凉。

    我的心平静下来了,因为这是我的叹息声。

    你可记得自己的誓言吗?

    我心底里一个声音在问。那萧,在我手里。我吹了,”呜呜”响,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是什么呢?

    是什么?一定有什么,是我还没有了解到的。

    “强哥哥!”是她,我想起了她的声音。是很久以前的上一辈子……

    她,梳着两个羊角辫,光着小脚丫,喊:“强哥哥!帮我捉鱼去!”

    我就过去,我也是个小孩子。跟她嬉笑,打着闹着玩。天空真的很蓝,永远这样就好了,我不停的想着,即使这种想法是不该有的。

    大了些,她在河边洗着衣服,我就吹萧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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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1:59 | 显示全部楼层
“呜呜”是快乐的乐章。她却傻傻的说:“多好听的萧呀!强哥,只是我想……”

    “想什么?”

    “嗯,好像所有的快乐都有尽头似的。”

    “瞎想!我会陪着你的,傻瓜!”

    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了,我开始有梦,开始想到外面的世界里去。我把梦想都画下来。但是,最多的,是她。

    我走的那天她送我。

    “小云,我要变得很棒,很有本事,然后回来带着你,一起到外面的世界去!”

    “嗯。”她很使劲的点头,满脸的泪。

    我们在半山腰分手。

    “回去吧!”我说,”我自己可以翻过这座山。你回去吧!”

    可是我走出很远了,她还在半山腰,招手。

    我笑了,偷偷的看手里的一张小小的画像,很美丽的单凤眼,很美丽的她,我已经画得很像了。

    我做工,后来参加革命的军队。每每又累又困,我就看那画像,那眯着单凤眼笑着的她。她是我的鼓励,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我的永远的护身符。我把画像放在心口的部位,拿出来暖暖的,像她的体温……

    听说日本人占领了我的家乡,我急急的想赶回去,组织上恰好派我去给兄弟部队送一封信,那送信的路线经过我们的村子。

    那天下着大雨,我在山上没头没脑的跑着,不小心让两个路过的鬼子兵看到。鬼子在后面哇哩哇啦大叫着,我哪里还敢停一下!我身上这封信关系着多少战士的性命呀!到了村前的河边,我想到一个主意把身上的大长衣服脱下来,然后钻进草丛去。

    鬼子果然以为我游水逃走了,沿河追下去。我等他们跑远就朝相反的方向赶。急呀!我得赶快出了这个危险的地方。村子就在河的那一边,她也一样,可是我只能匆匆的看上两眼。不能去看她,不能连累她。

    等我吧!

    我成功的完成了任务。

    后来部队打了几场大战役,具体的我也不明白,我这个小兵随着大家伙冲锋陷阵,很多次,子弹擦着我脸颊飞过去。我想到,不能死,她,还等着我呢!

    黑漆漆的晚上,伏击鬼子的时候,我中弹了。子弹打进大腿,我不能动,感觉热乎乎的血在流,一时间,我忘了一切,潜意识中,好像有个轻飘飘的白影过来拉我手。我就要随了它去了,却看到,她的亲爱的脸!

    “小云!”

    她缥缈的在空中,好像很惊异。而我就继续大叫:“小云!小云!——小云!”

    随着我渐渐恢复的知觉,慢慢感到的真切的疼痛,她消失了。

    打扫战场的战友们听到了我那时候的叫声,把我救了回去。

    躺在病榻上我想她,她当时虚无的苍白的脸。我固执的认为这都是我的幻觉,因为从那以后,一直,我没有梦见过她。她的画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了再找不到,不过她在我心里。我总是要回去找她的。

    战争在那不久之后就胜利了,我离开部队,回到家乡。

    山村一如往昔,只是更加静了。我坐在老房子里听村长老张叔讲战争时候发生的事情。隔壁的二狗子一家逃跑被鬼子逮住,统统砍了脑袋。我的舅舅想掩埋他们一家子尸体的时候,也被残忍的杀害……他讲的一如以前给我们讲刘备关羽张飞,照样的安然,人都是有死的。可是,我担心起来,回来之后,我没有看到小云。

    “小云呢?她怎么样?”

    “她——她本来没有什么,鬼子没难为她一家。后来有一天鬼子从河边拿回一件衣服,说是八路军的探子穿的,衣服兜里有张画像,是她,绝对是她的样子。那人大概是找她来接头的。鬼子就把她抓了去,用各种想得到想不到的法子折磨了她三天三夜,最后把她活活钉死在村头的那棵大树上。她是好样的,什么也没有说。”

    老张叔捅捅我:“你怎么啦?”

    “没有什么。”我说……死一般……平静。

    是么?是吗?痛苦吗?我痛苦的几乎麻木。

    我没有流一滴泪。

    后来我就当了教师,教村里的孩子们念书。

    村里人都很尊重我,我求人帮忙在半山腰盖了间小屋。每天天还蒙蒙亮,我就出发,经过山路,走下山,走过河边,去教那些孩子们。

    傍晚,我走过河边,走上山,经过山路,回到小屋里。

    这样一天有两次,我经过,我们共同走过的路,睡在分手时她向我挥手的地方。

    我还是没有梦见过她。

    于是,我开始吹萧,听说午夜吹萧,是会引来鬼的。

    那一晚月亮升到中天,又大又圆,我坐到山顶吹萧,吹她最爱听的表达欢乐的曲子,这时听来,竟如此忧伤。渐渐的,朦胧了,醉了,有很多白色的鬼魂绕着我轻轻的飞,它们之中我看见了舅舅,二狗子,她呢?

    “小云!小云!你在哪里?我愿意用我的全部生命吹这一首曲子,唤你出来。然后生生世世,我们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出来吧!”

    我的心在喊,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直到我也飞出了自己的躯壳……

    午夜的凉风吹着我,我想起来了,我的小云!我就是你的强哥哥呀!我发誓要用全部生命换你的一现,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我记起了,那是我的誓言。

    今夜月亮只是个弯弯的月牙,我到山顶上,还是开始吹,吹你最喜欢的曲子。

    附近的鬼魂都出来看我,它们一点一点的吸着我的阳气,消耗着我的生命,你呢?我最想见的人,为什么前世今生,你竟狠心不来见我!

    模糊了,朦胧间,有人拉着我,飞了起来。

    是呀,我的小云。

    “你真的好傻,我不愿见你,是叫你忘了过去。前世你执迷不悟,为何今生还是要重蹈覆辙?我……我已经是鬼,还禁得起你的海誓山盟么?你真的是很傻呀!其实我一直在萧中陪着你!”

    “小云!”我想抱住她,可一切都是虚幻,”我……”

    她摇头:“回去吧!你的生命还没有耗尽。”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很无奈,很凄楚的看着我:“你在一点一点的死去呀!”

    是的,我死了,我终于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了。

    这时我笑,回望一眼自己开始僵硬的尸体,和她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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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24 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女尸

“哥哥哥哥,你看过博物馆的人体展览了吗?有很多尸体呢!有一具女尸把脸蒙着,好吓人的!”妹妹小雨一回来就嚷嚷,我不耐烦的喝住她:“你有完没完?还要不要吃饭?”她不做声了,兄妹两个相依为命,她还是不得不听我的。吃完了饭小雨去刷碗,我随手拿起报纸来看:“银行抢匪今晨被枪决”。

    不会有她吧?

    她是弯弯的眉毛,细细的眼睛,很白净的女孩子。

    “大哥!求你了,千万别说我躲在这里。”

    那天早上,一个女孩子躲进了我的水果摊下面,她刚刚藏好,几个彪形大汉就追来,其中一个问我:“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的跑过去?细眉细眼挺白净的。”

    我含糊的答着,问:“怎么回事儿呀?”

    “是抢银行的通缉犯。”

    那么我可得核计核计了,包庇罪犯这罪名不轻的,可是她已经躲在我这里,又不好揭发出来,我想着,手上觉得烫,原来刚刚倒的一杯热茶忘了放下,刚开的水烫的很,我猛地往摊子上一扔,水洒了,底下的女孩禁不住惊叫一声。

    就是这一声,那个便衣的警察把她带走了,她走的时候狠狠的看着我,她的脸颊烫了红红的一个印,好像个月牙。

    咳,是枪决了一个女的,不会是她吧?她一个女孩子还能犯什么大罪?我胡思乱想着,小雨出来收拾东西,说:“哥呀!你怎么还在看上个月的报纸?”我慌忙放在一边,这不关我的事,我不能再想了。

    今天生意不好,没有什么买水果的,空闲下来我又想起了那个女孩,不知道枪决的那一个是不是她呢?……”喵!”一只白色的小猫窜到我的摊子上,怎么赶也赶不走。天色暗了,我要收摊回家,那么这只猫呢?算了,我不是太讨厌动物,这家伙又瘦又可怜的,连它一块儿收了吧!

    小雨见多了只猫很高兴,特意借隔壁老头的猫咪洗浴液来忙了个不亦乐乎,洗完了一看,这家伙竟然是纯白的,漂亮娇小的很,小雨抱着它高兴极了,一个劲儿的说:“哥!你看多漂亮,小月多漂亮!”

    “什么?小月?”

    “是呀!我给它起的名字,你看它的头上有一块毛是红色的,像个月牙。”

    “是吗?我怎么没注意到?”

    “你看,是在侧面。”

    果然是在侧面有红红的一个印,我不知道怎的就想起那个女孩来了,位置,好像是一样的。

    猫咪被小雨宠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接近过我,我渐渐的把那个女孩的事情忘了。

    一天,很偶然的,我去参观博物馆,走进了妹妹说的人体展览,老实说我是没有一点医学常识的,甚至没什么科学精神,参观这个纯粹是为了好玩,不过一进去才感到有点发毛,对着这么多的尸体很难泰然自若。我刚要出去,看到了那具女尸。

    她身材娇小,头上蒙着布,手上戴着黑手套,脚上穿黑袜子,被开膛破肚的放着,好像是展览胸部器官。我看了她一会,她的皮肤很白,还没失去光泽,一定是刚死了没多久,虽然被那样子的陈列着,还是很幽雅的样子。她生前是什么样儿的呢?我忍不住想,走出去了。

    那天晚上我就开始做梦,很乱很杂的梦,梦见自己成了个女人,被好几个彪形大汉挟着,挨打,上庭,冰冷的枪口和喷射在自己眼前的鲜血。

    半夜惊醒,我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粗气,黑暗中一对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是那只猫咪,小月。我把灯打开,招呼它,它不动,弓着背冲我叫,我不知道一只猫生气是该怎样,不过这只猫是不高兴了,它的惨叫好像直响到我脑仁里。我捂住耳朵瘫在床上。

    我病了,呆在家里哪也不去。小雨住在学校宿舍,家里只有我和猫。我看看电视,听听收音机,上上网,边上都带一只猫。小月对我是寸步不离,我没有赶它的意思,任凭它那么严肃的盯着我,一只猫咪呀!还能怎么样?网上一篇文章说,猫是有灵性的动物,还有魔法,我对电脑旁趴着看我的小月说:“你有灵性吗?你要是有灵性我们来聊聊天吧!”

    “我和小雨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她都长大了,我还没有女朋友呢!你说有多么惨,好不容易泡上个把女网友,还没一个是真心的……做人呀!你以为做人容易吗?还是做猫好,像你,白吃白喝白住白玩,还有人心疼你,哎呀,真是神仙的日子。”

    我想象它回答了我,然后继续说。

    “你说你是喜欢猫鱼,还是猫食?你可注意,我这样问并不是说宠着你,溺爱是不好的,为了你今后的发展我决定严格要求,不过知道你的口味总没坏处,你是喜欢猫鱼还是猫食啊你?”

    这样的问答渐渐变得有趣,我们的谈话涉及了各个领域,从隔壁老头的猫是否英俊潇洒到我的下一个女朋友的发型,无所不谈,最后,很自然的,我想起了她。

    “那个女孩子也挺可怜,她不像是个坏人,我不是有意要烫她的,真的想那么干我也下不去手,你知道,我又胆小又心软。不过,她恨我是应该的,我毕竟那么想了嘛。唉,希望她在牢里过的好。”

    我给猫咪看那张过期的报纸:“你们猫不是有法力?告诉我这里面没她吧?”

    小月懒懒的叫。

    一个朋友来看我,我一开门他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这样憔悴?再一走进来又说:“你家里一点人气都没有,鬼气森森的,难免要生病!干脆你跟我到寺庙里去求个符回来。”我答应。

    戴上那个护身符果然神清气爽了不少,可我回家一进门竟然发现小月倒在地上无精打采。天黑了,还下雨,这猫不会有事吧?看它痛苦的样子我不忍,拿了个筐装上它,骑自行车直奔最近的宠物医院。

    近来体力下降,蹬上车才发现有点力不从心,雨实在是大了,前面的路都有些看不清楚。刚刚拐过一个弯,一辆大卡车向我冲来。

    我飞出去摔倒在地上,司机停下来问我有事没事,我爬起来觉得还好,猫呢?我的猫呢?幸亏有个筐和盖上的塑料布,它还睡着。我叫司机走了,急急忙忙的去兽医那里。

    “这猫没事,根本没事。”兽医检查了一遍说。

    我看那家伙,真想揍它一顿,伸出手去只拍拍它头:“下回不许再吓我!我们回家去。”怎么?腿软,我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耳边有猫叫声。很惨的猫叫声。我沉在黑暗里不能醒,朦胧间到了博物馆,眼前是那具女尸。

    女尸坐起来,揭开头上的黑布,她有弯弯的眉毛,细细的眼睛,很白净,一个声音说:“我等你很久。”

    “是你?”我想起水果摊下的女孩子。

    “是我。我恨你。”她的脸上有个淌着血的枪口,有她的泪,还有,那个烫出来的红红的月牙印。

    无言以对,我看着她,她是一个可怜的绝望的魂灵,不过她现在是在笑着。

    “不过,我现在不恨你了,你已经死了。”

    我是死了吧?我不知道,我想了一想,问她:“我的猫呢?”

    女尸不理我,说:“我本来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不小心认识了几个坏人,他们把我拉下水,叫我做坏事,我害怕!我不要被抓起来,如果我被抓起来他们会把一切罪名都推给我的,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是你,在我的生命中,你是最后一个出卖我的人!”

    “我恨你。”

    我听着,大凡一个人死了都会变成好脾气,我不管她怎么想了,我想我妹妹,想我的家,想我的猫,想我的水果摊,一切的一切,很想。我的人生,她的人生,我们本是素不相识。到现在……

    “到现在,”女尸说,”你还不明白么?那只猫就是我,是我不甘心枉死的灵魂在猫身上,我要回来跟你算账,我终于成功了。”她微笑。

    “你陪了我那么长的时间,哎,何必呢。”

    女尸脸色一暗:“我不许你提!不许你提那些我作为猫的日子,被你当作宠物关心。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没人关心过我,我不稀罕谁的关照……尤其是你的。”

    我答应着她,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事,我想到医院去看看小雨。

    “你的仇报完了?那么好好的走吧!”我说,然后去医院了。

    小雨在哭,我的几个好朋友在安慰着她,坚强些呀,傻妹妹。我心里酸酸的。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一个朋友说。

    怎么?我还在急救室里?

    我接近那间有人在里面抢救我的屋子,小雨的哭声传来,我不可以死呀!妹妹需要我的,我正想着,那个女孩竟出现了,她细细的眉毛下,细细的眼睛盯着我:“你还等什么?我是要好好的走了。”她推我。

    我飞了进去……

    “哥哥!哥哥!”冥冥中妹妹的声音呼唤我。

    我睁开眼,大家都是一片欢腾。

    我康复了,回到了有妹妹和猫的家里,一如往日,只是那只猫好像很不耐烦听我说心事了,一天妹妹惊讶的说:“哥哥你看,猫咪头上的红毛没有了。”

    我仔细一看,的确是。

    小月是别人帮着送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它的嘴里叼着我的护身符。

    我抽空去博物馆看了看那具女尸,她躺着,很幽静。那天不知怎的黑布没有盖严,大家都可以看到她嘴角浮出的一丝笑容。

    “妈妈,这个大姐姐为什么会笑呢?”一个很小很小不懂得害怕的女孩子问。她的妈妈想了又想才说:“因为这个大姐姐死的时候,觉得有了幸福。”

    你真的有了幸福吗?

    我也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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