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找回密码
 注册

微信登录

微信扫一扫,快速登录

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第51幅油画》※★※--作者:茅捷 ※★※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节 午夜十二点以后

浦宏鸣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赵三文不是不想从门走,而是不敢走,因为在门外埋伏着某种让他感到害怕的东西……

这个"门外",包括905室门外、九楼的走廊,甚至整幢公寓楼的电子监控门外。

他会不会有仇人?这天晚上气势汹汹找上门来,赵三文感到害怕,才用速降器逃走。

仇人?……

浦宏鸣仔细研究了车库的录像带,采用逐格慢放,发现一处被忽略的地方。

赵三文将摩托车驶出停车位的时候,并没有给人一种慌慌张张逃命的感觉,而是不紧不慢,动作协调,而且小心翼翼,生怕擦到停在B-12位置上的大切诺基。这时候,三文做了一个动作,他将头向左边微侧,朝大切诺基的车窗看了一眼。

之后,他的整个身体震动了一下,摩托车就猛地蹿了出去。

这种"震动",可以形容为"战栗"。

赵三文好像看见了什么,惊慌失措,才导致摩托车失控。

车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站在车外的人如此惊恐?

浦宏鸣向大切诺基的车主胡先生询问,胡先生正在跟保险公司谈车辆理赔,当被问及"你车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时,胡先生气呼呼地说:

"有啊,我在车里养了一头鬼!"

胡先生确实很气恼,崭新的车,刚开了几个月,就成了这副惨状。

若在大街上被撞,还好说,偏偏在停车库,理应最安全的地方。

"我早就说过,不要把摩托车和汽车停放在一起,应该分成不同的区域,如果你们早些采纳我的意见,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胡先生跟小区的物业公司这样交涉,物业公司也没有办法,停车位是业主自行购买的。简单说,购买了B-13的车位,你可以停一辆摩托车,也可以停一辆凯迪拉克,车位的主人拥有支配权。况且,车位的售价是一样的,所以要一视同仁,不能因为停着一辆摩托车,就让它乖乖滚到角落里去。

事实上,每个车位的空间都足够大,体积明显小于汽车的摩托车,不应该发生这样的撞车事故。

浦宏鸣的助手小宋,刚从公安大学刑侦系毕业,是个有热情又好学的年轻人,他看过那辆大切诺基被撞的照片,又研究了录像带,这样说:"浦老师……"

用这样的尊称,谁听了心里都舒坦。

"大切诺基的车窗上贴了反光膜,除非当时车厢里亮着灯,否则,在车库的光线条件下,赵三文无法看清楚车里的状况。

因此我认为他是从车窗玻璃的反射上看见了什么东西,才会……"

小宋的意思是,这种"东西"不在车内,而在车外,在车库里,就在赵三文的周围。可是从录像上看,现场没有任何东西足以让赵三文惊恐。

"嘿嘿,大概是见鬼了吧?"

小宋的一句玩笑话,让刑侦队的同事们都笑了起来,包括浦宏鸣。

除了几个难以解释的疑点,浦宏鸣还从急救人员那里了解到一个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情况。急救车赶到现场,准备抢救伤者,当时,赵三文背靠着大切诺基的右侧车门,身体歪斜地坐在地上,已经昏迷休克,当救护人员把他搬上担架时,惊奇地发现,他的身体异常软绵绵,像一条去了骨的鱼。

医生在死亡鉴定书里写道,死者全身的骨头包括关节,无一例外呈粉碎状,系撞击引起,由此导致全身器官衰竭身亡。

为此,浦宏鸣特意请教了一名局里的资深法医:什么样的撞击,才能使全身的骨头碎得如此彻底?法医挠了半天头,举了两种状况:

把死者从三十层楼抛下来,或者一台十吨重的压路机从死者身上碾过去。

摩托车与面包车的撞击是第一次撞击,死者与大切诺基的撞击是第二次撞击,第二次撞击其实是第一次撞击后的反弹。从力学角度看,反弹的力量远远比不上前一次撞击的力量,但摆在面前的事实是,大切诺基的受损状况相当严重,赵三文当场死亡。

浦宏鸣探员觉得,除了撞车之外,还有一股特别的、强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可能与赵三文在大切诺基车窗上看见的"东西"有关。



关于"仇人"一说,得到了证实。

小区的保安向小宋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就在赵三文死亡的前一天,他跟一个胖家伙在花园的喷水池里大打出手,三名保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得浑身湿透,才把两人拉开。从当时的状况看,胖子显然不是赵三文的对手,被打得满脸是血。

两个男人打架,不是为财,就是为女人。

据保安说,肯定是后一种,因为他们听见赵三文骂骂咧咧:

"……要我放弃诺诺,做你的大头梦!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

临走,他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元人民币,交给一名保安,大概算医疗费。

赵三文扬长而去,保安叫了一辆出租车,把鼻青脸肿的"癞蛤蟆"送到附近一家地段医院,拍了一张X光片,化验了小便。其间,保安问伤者要不要报警?对方坚决摇头。

除了一点皮外伤和轻微的脑震荡,伤者并无大恙。剩下的一百多元钱他给了保安,算是小费,一瘸一拐地走了。

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

警方很快找到了这名当事人---阿壶,讯问了相关事宜,浦宏鸣发问,小宋笔录。

问:你和赵三文是什么关系?

答:我们并不认识,只不过我们同时喜欢上一个女生。

问:你怎么知道他家的住址?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2节 可以形容为"战栗"

答:那天他去星巴克肇家浜路店接诺诺下班,他们去附近的"嘉华海兴"影城看了电影《终结者3》,然后在楼下的麦当劳用餐,我就尾随他们。之后他们分手,各自回家,我在路边叫了一辆载客摩托车,跟着三文的车,就这样,知道了他家的住址。

问:你去找赵三文的动机是什么?

答:跟他谈谈,让他知道,我也喜欢诺诺,我要跟他竞争,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君子先礼后兵。

问:谁先动得手?

答:是他。

问:伤得厉害吗?

答:还好,有点头晕,回家还呕吐过,估计是脑震荡。

问:赵三文出车祸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答:在工作室,做我的发明。

问:几点到几点?

答:晚上八点后进入工作室,一直弄到次日凌晨两点,我有夜间工作的习惯。

问:有目击证人吗?

答:我叫过"永和豆浆"的外卖,一只咸糍饭、一杯冰豆浆,还有一份猪扒套餐。

问:外卖是几点钟送来的?

答:十一点半左右吧。

……

小宋认为,阿壶有作案时间,亦有作案动机。

"你的意思是,赵三文从门上的猫眼,或者从电子监控门的屏幕上看见了来找他复仇的阿壶,所以不敢开门,不敢下楼,而用速降器攀阳台逃走?"

浦宏鸣抽着七星香烟问小宋,小宋点了点头。

"可是……"浦宏鸣吐出一串烟圈,接着说,"两人曾有过一次交手,阿壶被赵三文打得一败涂地,应该是阿壶怕赵三文才对吧?怎么会是赵三文看见阿壶就落荒而逃呢?"

"这个嘛……"小宋挠着头想了半天,迸出一句话,"也许阿壶没有空手而来,拿着一只汽油桶和一支番仔火!"

小宋最近在看连续剧《台湾霹雳火》,学会了这句话。

浦宏鸣哈哈笑了。

"你也看过车库的录像带,当时阿壶并没有进入车库呀,赵三文朝大切诺基的车窗上看了一眼,之后摩托车才失控,他总不会看见了番仔火和汽油桶吧?"

浦宏鸣也学会了说这句。



三文的葬礼在一个清冷的下午举行。

由于北方一股冷空气的来袭,气温骤降了五度,人们纷纷在T恤外面披上了外套,爱漂亮的女孩们不得不把凉鞋收了起来,脚趾头露在外面实在有点冷嗖嗖。

天空中飘着细小的雨丝,大家依次在三文的墓碑前放下一支洁白的百合,低头表示一下哀思,就这么简单。

这家名叫"万安福寿"的陵园,在苏州的东山镇,抬头就见烟波浩渺的太湖,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归宿。

上海人的骨灰,很多安葬在毗邻的江苏、浙江一带,这里地大物博,山清水秀,堪称是大上海的后花园。后花园里埋了不少的骨灰。

每年清明节,浩浩荡荡的扫墓大军绵延几十公里,通往墓区的每一条公路都挤得水泄不通,由此形成了一道特别的扫墓风景。

自始至终,赵叁德没有掉过眼泪,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两片嘴唇紧紧抿着,好像在限制自己的呼吸。相比之下,在参加葬礼的人中,有些与赵叁德所在的A银行有贷款业务的,看他们满脸悲伤的样子,分不清死者到底是谁的亲属。

诺诺默默站在人群的后面,在她身边,是阿壶。

当诺诺把三文的葬礼日期告诉他时,阿壶只说了一句:"我陪你去。"

诺诺没有拒绝。

一路上,诺诺一言未发,阿壶担心她对自己有误会,认为有必要澄清一下事实,就说:"三文的死跟我没关系,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诺诺抬起头,用一种迷惘的眼神看着阿壶,轻轻点了一下头,说:"葬礼结束后,我想跟你谈一谈,关于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大概是指三文的死吧?

听诺诺的口气,好像掌握有什么情况。

只要她不对我有什么猜忌就好……

阿壶这样想着,被三文扁过的地方,仍然隐隐作痛。

参加葬礼的人们开始散去,有的抽烟,有的用手机打着电话,三三两两走向停在外面的一辆大巴士。诺诺慢吞吞地走在最后一个,初秋的风吹在身上,隐隐的有些凉意。她感觉眼眶里湿湿的,眼泪在噙着,只是没有掉出来。

她想,自己一定是爱上三文了。

诺诺被赵叁德叫住了。

之前,赵叁德只见过诺诺的照片,照片插在三文的钱包里,赵叁德知道,花心的儿子能把一个女生的照片带在身边,一定是真的喜欢她。

诺诺也见过赵叁德的照片,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是三文用的那台DELL电脑的屏幕墙纸。

"我明天会去三文那里,收拾他的东西。如果你想拿点什么留作纪念,就过来吧。"

赵叁德尽量说得简单些。

"谢谢伯父,我正好想拿几样东西。"诺诺这样回答。

赵叁德点点头,转身走了。

在这片无尽的墓碑里,五十四岁的赵叁德,已经为自己定购好一块墓穴,就在儿子的旁边。

在回上海的路上,阿壶的嘴张开呈O形,没有合拢过,因为诺诺把那幅画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你认为三文的死跟一幅画有关?"

诺诺摇了摇头:"我无法断定。这两件事情都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它们几乎发生在同一天。"

"你没有告诉别人?"

"暂时还没有。我不想跟三文的父亲说,中年丧子是人生最大的悲痛,我不想在他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确实,中年丧子、丧偶,乃是人生两大悲痛,对赵叁德来说,两样都占全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3节 葬礼和一个清冷的下午

不管三文是什么死因,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了。

那辆摩托车是他送给三文的圣诞节礼物,结果把儿子送上了不归路。

诺诺掏出鲜红的三星手机,读取一条短信,给阿壶看。

"那天下午,三文给我发过一条信息---'我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想给你看',当时我没有回复他,因为我还在赌气。现在,我很想看看短信的内容。"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装箱了,搬家公司的车一小时后到。新房客估计下周就要搬进来了。

赵叁德坐在沙发上,与诺诺默默相对。

当诺诺提出,想要三文的手机留作纪念时,赵叁德不假思索就拿给了她。

那是一只诺基亚7250拍照手机,色彩分辨率是4096色,比起诺诺想要的那款索尼爱立信差了一个档次。

诺诺把手机放进包里,没有急于打开,陪赵叁德坐了片刻。

比夫趴在地毯上,显得很安静,似乎预感到它要换新主人了。

望着这条英国猎犬,赵叁德说:"它是比夫,三文一直养着,你愿意把它也带走吗?"

诺诺稍稍愣了一下。

虽然家里不养狗,但狗是诺诺最喜欢的动物,很多女孩看见这种体形较大的猎犬就发怵,但是诺诺没有,自从在三文的公寓看到它之后,马上就亲近起来,买来一瓶除蚤的沐浴露帮它洗澡。

现在,除了主人的气味,比夫最熟悉的就是诺诺的气味了,每次诺诺来三文的公寓,人一进门,比夫就会跑上来摇头摆尾表示欢迎,更会献殷勤,把诺诺穿过的拖鞋衔过来给她换,因为鞋里有诺诺的气味。

诺诺担心的是,突然把一条狗牵回家,有洁癖的妈咪会不会反对?

赵叁德看出诺诺有些为难,就说:"本来,我应该把它带走的,只是……不瞒你说,我现在跟一位女士同居着,她养了一只折耳猫,突然带一条狗回去,怕它们难以相处。而且,比夫的样子看上去蛮凶的,她看见会害怕的……"

赵叁德几乎在恳求了。很显然,如果诺诺拒绝,比夫只能流落街头,成为一条野犬。

离开三文家,诺诺匆匆来上班,比夫被勉强塞进一只宠物笼,暂时放在店堂后面的员工休息室里,店长告诫诺诺,如果它汪汪乱叫,只能请它离开,这里是咖啡馆,狗叫声与咖啡的醇香太不和谐了。比夫很聪明,意识到换了新主人,得表现得好一点,进店以后一直保持沉默。

阿壶已经等在手枪形店堂的枪管处了,那儿的最后一张小圆桌。

离上班时间还有六、七分钟,两个人抓紧时间,研究三文的手机。

收件箱里,只有三条短信。

"三文,我是彭丽,没忘了我吧?哪天有空啊?一块吃晚饭,有家新开的潮州餐馆,很不错哦!"

"开门"

"zoe"

对"彭丽",诺诺毫无印象,当然她理解,男人决不会把跟自己交往的异性都说出来,就像私房钱一样,藏得越多越好。

第一条是晚上十一点半收到的,后两条,是午夜十二点以后。

"Zoe是谁?"阿壶问诺诺。

诺诺睁大眼睛看着阿壶,半天才说:"就是画上的女人。"

阿壶像被蝎子蜇了一口。

午夜十二点半左右,诺诺被恶梦催醒,去卫生间小便,发现画布上一片苍白。

看来,画上的Zoe暂时离开了,去找三文了,要他开门,三文撞车身亡后,她又回到原来呆的地方。

汪汪汪!

糟糕,比夫在狭小的笼子里憋不住了,开始叫了。诺诺马上跑回休息室,经过柜台的时候,还好店长不在,大概有外送业务,带着新来的店员,出去熟悉道路了。

阿壶留在那里,继续研究三文的手机。

发件箱里,也有三条短信。

"我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想给你看。"

"好啊,下周再定吧。"

"你是谁?"

三文发给诺诺短信时,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从时间上看,那条"奇怪的短信"已经不在收件箱里了,可能被删除了。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三文临死前收到的最后两条短信,才是问题的关键。

"开门"

"zoe"

区区两个汉字,三个英文字母,却叫人不寒而栗。

要么有人恶作剧,要么就是……

阿壶不愿意说出那个字,因为这个字眼本身就充满了邪气。


好在阿壶有新式武器。

这是一台由日本原产欧姆龙电子血压计改装成的,它的全称叫"鬼气指数测量仪",并且是2003年升级版。只要把探测头对准需测量的物体,或者放置在需测量的空间,按下操作键,液晶屏幕上很快就会跳出相关的数字。

普通的大街上,鬼气指数为10;

同一处街头,到了晚上鬼气指数为15,午夜时分上升至20;

不同医院的停尸房,鬼气指数从24至30不等;

较大规模的公墓,鬼气指数一般在30至36之间;

前不久死过人的房间,头七天内,鬼气指数维持在32左右,数周后逐渐回落到15以下。

当阿壶拿着这台"鬼气指数测量仪"进入诺诺家二楼的卫生间时,指数一下子就跳到了50,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他把探测头对准那幅画,液晶屏上出现的数字更是达到了惊人的70以上,在72至75之间跳个不停。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近中午,诺诺和阿壶坐在按摩浴缸的边沿,周围死一样的沉寂。

阿壶曾用放大镜仔细研究了这幅画,油画的颜料附着在白色的画布上,画笔所走的纹路清晰可见。可以肯定,它是普通的布料油画,没有经过任何特殊工序的处理,以达到模棱两可的观赏效果。

剩下来的就是等待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4节 就是画上的女人

阿壶注意到窗户旁挂着一只塑料钟,是鱼的形状,鱼鳍下摆挂着一条粉红色的毛巾,隐隐透着一股清香,一定是诺诺用的。

秒针、分针和时针同时在12的位置合拢,中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阿壶的眼睛没有离开"鱼钟",不知是看入了神,还是有意回避。

"阿壶……你……你快看呀!"

诺诺颤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阿壶轻轻把头扭了过去,在这之前,他脑海里冒出过一个念头:

还是不看罢!

可结果,他还是把头扭了过来,面对着画。

诺诺都看了,我没有理由不看,在她面前,我可不想做胆小鬼。

不,不,千万别提"鬼"这个字……

那套浅蓝色的医生服,就像蜕蛇皮一样,慢慢掉了下来,掉出画框,掉在卫生间地砖上,紧接着,是那双白色的平底皮鞋,它们掉在衣服上,发出轻轻的"扑"一声。

那层淡蓝色的口罩,就像一片离开母树的枯叶,飘然坠地。

就这样,戴口罩的Zoe变成了裸体的Zoe。

她依旧坐在窗台上,两条腿略微搅在一起,躯体散发着一种午间的懒散。

她的年龄约有三十出头,长得不算很美,至少不是那种广告上的美女,但属于比较耐看的那种,眉毛、鼻子、嘴唇都挑剔不出什么毛病。

官方发布的招聘简章,通常有以下三句:本科毕业、五官端正、作风正派。

这个女人至少符合前两条,因为牙医肯定是医科毕业。

此时此刻,面对着观画者---诺诺与阿壶,她的嘴唇微微上翘,泛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种笑异乎寻常,阿壶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找出一个词可以基本准确地表达它,那就是"嘲讽"。

当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画上的时候,口袋里突然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一半是音乐,一半是铃声,汇成一曲古怪的交响乐,原来是手机发出的提示音,两人收到一条内容相同的短信:

"你们终于看见了我的裸体,从现在起十二小时内,你必须公开展示你的裸体,否则将厄运临头。"

两条信息发自同一个号码:13901673693

他俩面面相觑,彼此的脸就像手机屏幕,显示着疑惑不安的信息。

"快看哪!"这回轮到阿壶叫起来。

掉在地上的衣服、口罩和鞋,皆不翼而飞。

画布上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戴口罩的Zoe静静地坐在窗台上,穿着那身浅蓝色的医生服,穿白色皮鞋的脚略微搅在一起,嘲讽的笑意被隐藏在浅蓝色的口罩后,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幽幽注视着这对呆若木鸡的年轻人。

短短几分钟里,两人就几点意见达成了一致。

首先,被三文删除的那条"奇怪的短信",应该就是眼前这条。

其次,关于三文的死,是否就是短信中提到的"厄运临头"尚难断定,因为三文是死于车祸,也有可能是一种巧合。但是,三文的死亡时间与短信中限定的十二小时正好吻合,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最后,关于"公开展示裸体",后面四个字不必再讨论,小孩都懂,难点在于"公开"两个字,如何才算公开?是否一定要在大街上裸奔?公共浴室算不算呢?

"公共浴室是男女隔开的,未必能算……"诺诺咕哝道。

按她的理解,"公开"即是公开的场合,男女都能进入,只有男没有女,或者只有女而没有男,都不算。

"希腊有一座叫米诺克斯的小岛,岛上有闻名的裸体海滩,每年的旅游旺季人们蜂拥而来,放眼望去,沙滩上到处是脱得精光的人,像涌上海滩集体自杀的鱼群,光溜溜地趴在那儿,因为裸者太多,别人顶多朝你瞥一眼,就没有第二眼了……"

阿壶刚刚说完,就被诺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只剩12小时了,如果你有私人飞机,也许还来得及!"

是啊,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到旅行社,朝工作人员喊:"十二小时以后,我必须站在那个叫什么狗屁诺克斯的海滩上!"工作人员肯定会朝你投来鄙视的目光,说:"那么性急,还是先买一本黄色杂志看看吧。"

交团费、填表格、办手续,还要等签证和机票,别说半天,三、五天未必能成行。话说回来,即使时间充裕,参加一回欧洲游,机票加食宿费至少要人民币一万元,仅仅为了一次脱光,成本太高了吧?

比较理智的办法,还是就地解决,就在上海。

诺诺和阿壶偷偷朝对方瞄了一眼,心里暗暗盘算着,如何达到短信里的要求,又不被对方看见,免得日后尴尬……

诺诺找了一块白色浴巾,把画盖起来。


"朴老师,可不可以调我的课?把下周的课调到今晚来!"

诺诺火速找到美术班朴老师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喔,这可有点难办,如果要求调课,你应该提前三天通知我们,以便校方作出安排,出通告,让学员有所调整。今年校方只有一次对课目和课时作出了调整,那是因为停电。"

朴老师说了一通,末了他问诺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的口气听起来有点那个……"

"没有啊!"诺诺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又问,"对了,朴老师,今晚画什么?"

"今晚的模特是一名六十八岁的老人,我要求学员画出皮肤下垂的皱感,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来看看。"

诺诺实在没心情去看一个脱光的老头,也许过了今晚,自己就要"厄运临头"了。

放下电话,诺诺回头一看,阿壶竟站在房门口,怔怔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还没走?"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5节 狗屁诺克斯的海滩上

"你怎么可以偷听我的电话?"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又没有解决办法,诺诺的心情十分不爽。

"你在外面当裸体模特?"

阿壶的声音略带颤抖,充满了羡慕。

诺诺只好点了点头。

"可不可以把我介绍给你的老师,让我也脱……脱光一次,我不会索取任何报酬的。"

见诺诺没啥反应,阿壶又补充道,"实在不行,我可以倒贴,给他一百块怎么样?"

瞧阿壶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几乎跟街头的乞丐差不多了。

"今晚的课程早就安排好了,画一个糟老头。轮不上我,也轮不上你。"

听了诺诺的回答,阿壶十分泄气。

"你自己想办法吧,现在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说完,诺诺的眼泪差一点儿迸出来。


秋天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到来,价廉物美的游泳仍然是大众娱乐的首选。此时正值下午开放时段,游泳馆里碧波荡漾,欢声笑语,音响里播放着张信哲的老歌。

阿壶走出更衣区,经过一段向上的阶梯,眼前豁然开朗,高高的穹顶、宽敞的大池出现在面前。大泳池分浅水区与深水区,浅水区给那些不擅长游泳的人和小孩练习,进入深水区的是一些熟面孔的泳客,最深处达二米五。

阿壶不会游泳,这条号码为XL的保日达牌泳裤,是在游泳馆的卖品部购买的。本来阿壶想买一条平脚裤,但只剩M号,XL号全是三角裤,让他别无选择。也许是泳装设计者刻意想展示"猛男"的形象,两边收拢过窄,耻骨上的体毛都露出来了。阿壶也顾不上那么多,平脚裤也好,三角裤也罢,反正要脱下来的。

浅水区最深是1米20,阿壶在水里漫步,脚踩在塑料地板上,到了正式比赛的时候,这些地板可以拆除,恢复成真正的赛道。

周围的泳客三三两两,有大人带小孩嬉水,小孩套着气圈;有男生教女生游泳,趁机在她胸部揩点油;也有的劈波斩浪,看上去很猛,内行一看就知道是菜鸟级,刚刚学了两招姿势,还不敢去深水区,只能在浅水区里埋头苦练。

浅水区与深水区之间,有一道浮在水面上的隔离带,如果从水里钻过去,游入深水区,感觉就像从悬崖上跳下去一样,很刺激的。

阿壶在浅水区里来回走,两个穿比基尼的美眉在玩水球,阿壶不慎撞了其中一个,她并不介意,还朝阿壶飞了一个媚眼。

本来嘛,在这儿穿比基尼,就是为了吸引男人的目光。

有一句"名言":如果有那么一天,男人都死光了,那些热衷于美容、减肥、做SPA的女人,早上起床连头都懒得梳。

阿壶决定就在这里"下手",他退到浅水区的边缘,解开裤腰上的绳子,轻轻一挑就松了,游泳裤因为水的作用,紧紧贴在皮肤上,阿壶的大拇指贴着肚皮,慢慢朝下插了进去……

现在,只要往下使劲一拉,立刻暴露无遗。

虽然在水里,但周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绝对是公开的哦!

不知道谁是第一名"发现者",是玩水球的美眉吗?她们会有什么反应?尖叫、逃上岸、蒙住眼睛,还是干脆把头凑到水里看个究竟?十秒钟后就有答案了。

就在阿壶鼓起勇气,把游泳裤往下扯的一刹那,一只菜鸟噼里啪啦游了过来,这位仁兄练的是蛙泳,戴着泳镜,头埋在水里,两条腿努力朝外蹬,像一只硕大的牛蛙。阿壶就觉得肚皮上被他狠狠踹了一脚,一个后仰,从浅水区滚进了深水区。

高高坐在了望椅上的救生员,发现深水区里有情况,马上跳下水,两名救生员一道使劲,将这把灌满水的"茶壶"拖上岸来,可怜的阿壶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吐着水泡,五脏六腑被池水里的漂白粉清洗了一遍。


Q先生接到诺诺的电话时,先是喜出望外,继而莫名其妙。他觉得这个女孩显然有点着急,非要安排在今晚,明晚是周末,来酒吧的客人会比平时多出一倍,Q先生再三跟她商量,能否放到明晚,他愿意多支付两百元,可诺诺一口拒绝了。

嗯,一定是缺钱,而且是急需。

这是Q先生能想出的惟一理由。

难道她连一个愿意借给她三百元的朋友都没有吗?

现在的女孩,真叫人看不懂。

AK47坐落在马当路,与繁华的淮海路交叉,地段是不错的。上海的酒吧除了分布在五星级大酒店的周围,大多集中在衡山路、巨鹿路、茂名路、长乐路这类闹中取静的地段。近两年,随着"新天地"的崛起,酒吧又逐渐朝这边靠拢了。

晚上七点不到,诺诺早早地就来了,在Q先生特辟的工作室里,诺诺接过一袋特供品,袋内有吉列剃须用品一套,包括一把刮胡刀、一罐刮胡泡、一瓶爽肤水,还有一条浴巾。

诺诺先要淋浴,洗去皮肤上的油脂,把体毛全部刮干净。

受全球变暖的影响,上海的夏季越来越漫长,吞噬了秋季和春季,随着无袖上装的流行,女孩们已经习惯每天做这种功课,有些人刮得较马虎,一抬手臂,可以明显看见一粒粒黑色的须根分散在腋窝处。

除了腋窝,还有耻骨上的体毛也要刮除。人体彩绘是全身范围的,体毛的存在会影响色彩的发挥,而且洗去颜料的时候,体毛不像皮肤能很快洗掉,谁愿意身上有一堆彩色的体毛?

诺诺一边淋浴一边刮着,想起家里那把菲力浦美体冰刀,刮起来那才叫舒服,可惜没带来。

淋浴后,响起敲门声,进来一位头发乱得像雀巢,满脸络腮胡子的艺术家,一顶破了洞的棒球帽往脑后反戴,一条脏兮兮大概从来不洗的牛仔裤。看年龄,约三十五、六岁,背着折叠式工具箱,拖着一把折叠椅。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6节 泳裤下扯的一刹那

看见他满脸的胡子,诺诺觉得那袋"特供品"应该给他用才对。

"我没有名字,你要愿意的话,叫我'大炮'好了,不愿意,叫我'狗娘养的'也行。"

这就是艺术家的开场白。

"你好,我叫诺诺……"诺诺怯生生道。

艺术家好像没听见,打开工具箱,里面花花绿绿的,有几十种绘画颜料,粗粗细细的画笔有十几支,还有些看不懂的小玩意。

"我对你的名字没兴趣,我只想早点完成工作,回家喝啤酒。"

诺诺犹豫了一下,不太情愿地脱掉裹在身上的大浴巾,露出了身体。

艺术家对女人的裸体习以为常,让诺诺坐在折叠椅上,自己跪在地上,开始了工作,一边打开话匣。诺诺有点惊讶,别看这"狗娘养的"邋里邋遢,他去过米兰、都灵、威尼斯,还去过巴黎,在塞纳河畔写生,他遇到一个美国旅游者,穿得比他还要邋遢,脚上的鞋子一只是公的,一只是母的。可能出于惺惺相惜,他给他画了一幅素描,美国佬十分满意,出手就给了两百美元,后来才知道,这家伙居然是纳斯达克一家科技公司的CEO,身价上亿。

可惜乘火车从法国去意大利的途中,"狗娘养的"遭遇了窃贼,钱包被偷,损失数千欧元,包括那两百美元。小偷颇有绅士风度,只偷现金,信用卡和护照未动,还留下一堆欧元硬币和一张写有法文的字条,奉劝他以后少带现金,多刷信用卡,并祝他旅途愉快。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国际信用卡组织雇佣的窃贼。

"狗娘养的"告诉诺诺,酒吧天天有人体彩绘,不过绘来绘去都是几张老面孔老身材,别说观众厌烦,就连Q先生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急需补充新鲜血液,故今晚把诺诺放在压轴档,连灯光都重新布置过。

不知不觉两小时过去了,诺诺的正面绘了一只鸽子,扑扇着翅膀,它的翅膀与众不同,是人的手掌形状,诺诺的背面从颈部到屁股,绘上了一条非洲大蟒蛇,蛇首换成一只豹子头。

"这两种动物,蛇不像蛇,鸟不像鸟,我看不懂哎。"诺诺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看不懂的才叫艺术嘛。"

"狗娘养的"关照诺诺先别坐下,让颜料干透,转身去洗手了。

望着镜中的彩色美女,诺诺不得不承认,太美了!她后悔应该带一只数码相机来,拍几张留作纪念。一经冲洗,这些美丽的图案就随着水流入下水道,一去不复返。

按照Q先生的计划,十点钟开始表演,前面两个模特先亮相,一个绘的是《西厢记》里的人物,正面是莺莺背面是张生,另一个全身绘成了蜘蛛女。她们摆造型,在酒吧里走圈,每张桌前都要停留,给每位客人欣赏,半小时后诺诺登台。也就是说,先出两片绿叶,衬托后来的红花。

万万没想到,结果让Q先生大跌眼镜。

诺诺快步进了工作室,拉上浴帘,打开水龙头,水哗哗而下。

"诺诺!"门外传来Q先生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怎么可以把客人丢下?讲好一小时,你才摆了二十分钟!你这是违约,一毛钱都别想拿到!"

诺诺拉开浴帘,对着外面喊:"我根本没想要你的钱!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咦?什么问题解决了?

Q先生实在想不通,现在的女孩太不可思议了,如果她是自己的女儿,非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做人怎么可以不讲信誉?

如果她是我的女儿,决不会让她来这种地方!

离开了AK47,诺诺看手表,晚上十一点半,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我已经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公开展示裸体",那个"厄运"应该不会降临到我头上了吧?

诺诺又想起了阿壶。可怜的家伙,他在哪儿呢?他会以何种方式来完成这项MissionImpossible(不可能的任务)呢?

诺诺的担心是多余的,早在两小时前,诺诺还在背上画大蟒蛇的时候,阿壶已经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干净利落,不像诺诺这么拖泥带水。

夜校的美术班上,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朴老师正在向学员们讲述这堂绘画课的基本要点,如何使用明暗对比,来画出一名花甲老人身上那种"皮肤下垂的皱褶感",还没讲几句,屏风后传来几声异常的响动,乒!砰!啪!哗啦!屏风朝外倒了下来,半张乒乓球台上侧卧着一名裸体男模特,脸朝大家,面带微笑。

朴老师楞住了,因为这名男模特根本不是花甲之年,而是青年,年龄最多三十岁,一身肥肉,脂肪堆积的皱褶感,取代了"皮肤下垂的皱褶感"。

"老师快看!"一名学员叫了起来。

朴老师朝乒乓球台下一看,一名花甲老人被塞到下面,脸上一块乌青,刚挨过揍,正在呻吟。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入课堂的?"

面对朴老师一连串的发问,胖胖的男青年一言不发,从乒乓台上跳了下来,朴老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担心对方袭击自己。没想到男青年仰天大笑了三声,哈!哈!哈!

笑罢,他迅速捡起地上的衣服,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离开了教室,扬长而去,走廊里传来一阵轻松的口哨声。

朴老师把老人从球台下搀扶起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躲在球桌下面……我刚想脱衣服,他突然蹿出来,掐住我的脖子,把我从台上拖下来,然后他就开始脱衣服了……"

"他是个疯子!"老人颤巍巍地骂。

岂止是疯子,还是个暴露狂、性变态。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7节 决不会让她来这种地方

朴老师希望这堂课不要因此夭折,这件事千万不要传到校长耳朵里,课堂上发生这种事情,无疑是老师的失职。

朴老师安慰了老人几句,吩咐大家继续上课,画出"皮肤下垂的皱褶感",还有老人脸上的恐惧表情,这可是难得一见的。


出租车顺着延安路高架,来到外滩,高架道路的尽头连接在外滩的防波堤上,堤外就是滔滔的黄浦江,因此会产生一种飞车入江的错觉。当车辆左拐进入下匝道,眼前豁然开朗,一幢幢建于三十年代的古典大楼完美地展现,短短的数秒钟里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差,难怪被出租车司机们誉为外滩第一景。

将近午夜,黄浦江上黑漆漆的,飞车入江的视觉效果自然就大打折扣了。

当,当,当……

海关大楼的自鸣钟敲响了十二下,悠扬的钟声在黄浦江对面都能听见。

没有预期中的兴奋,诺诺和阿壶,两个摆脱了"厄运"的年轻人,彼此怔怔地望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该把那幅画怎么办?

商量的结果是,把画严严实实地包起来,放在储藏室里,不管它如何变幻莫测,不让任何人看见。这是应急的办法,也是惟一的办法。

阿壶送诺诺回家,已是凌晨一点钟。杜咬凤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毛巾毯,轻轻响着鼾声,她在等女儿回家。

今天,H饮料公司的某品牌矿泉水推介会,在南京西路商圈的"梅陇镇广场"大堂里举行。那块号称来自南极、重达一吨的大冰块,果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百多位现场观众当场饮到了一杯融化的冰水,无不称赞味道之纯净、口感之甘冽,堪称天堂之水。主办方还特意邀请了著名笑星作现场主持,为观众抽奖,奖品从澳洲黄金海岸五日游到一辆捷安特自行车不等,可谓皆大欢喜。

H饮料公司的老总对这次推介活动的效果相当满意,广告代理协议终于拿到手了。回到公司以后,汪总开了一瓶香槟,轮流与下属碰杯,一时兴起跟杜咬凤喝交杯酒,引来一片喝彩。

诺诺没有惊动母亲,和阿壶悄悄上楼。比夫就趴在过道里,听见脚步声,呼一下爬了起来,对着他们摇头摆尾,要吠叫,诺诺拍了拍它,比夫乖乖地趴下了。

两人来到卫生间,覆盖在油画上的浴巾不知被谁拿掉了,带口罩的Zoe坐在窗台上,不露声色地对着画框外面的世界。

不知为何,整幅画明显的右倾。

记得挂的时候,背后用了两只钩子,理应四平八稳,怎么还会倾斜?

这已经不重要了,诺诺和阿壶正准备把画摘下来,杜咬凤脸色阴沉地出现在门口。

杜咬凤先看了看女儿,然后用审视的目光,把阿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深更半夜,女儿带着一个陌生男人回家,鬼鬼祟祟躲在卫生间里,想干什么?

"妈咪,介绍一下,阿壶,我的朋友。"诺诺结结巴巴。

"伯母,晚上好。"阿壶紧张地点点头。

杜咬凤扫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礼貌的表示,劈头盖脸问女儿:"是你把画盖起来的?"

诺诺和阿壶相互望了一眼,都认为到了该说的时候了。

三个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了近一小时,杜咬凤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身体前倾,眼睛睁大,耳朵竖起,呼吸次数减少,心跳加快。

诺诺把手机拿出来,给杜咬凤看了那条来自13901673693的短信息,包括三文手机里的两条信息。

当说及AK47时,杜咬凤改变了姿势,跳起来骂女儿糊涂,一定中了别人的计,在酒吧里被人偷拍了照片或者被录了像,明天对方就会把照片或者录像带寄来,进行敲诈。看来杜咬凤还是不相信,尽管这一切听来非常真实。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顾女儿的劝阻,杜咬凤决定见识一下。

次日中午,离十二点还差五分钟,杜咬凤把自己关在楼上的卫生间里,坐在浴缸边沿,目不转睛地盯住这幅画。

诺诺和阿壶就在门外的过道耐心等待,比夫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摇着尾巴,显得萎靡不振。

不久,卫生间里传来手机的40和弦铃声,很快恢复了沉寂。

门开了,杜咬凤走了出来,腿有点发飘,苍白的脸颊好像贴了一张SK-Ⅱ面膜样惨白。


下午两点钟,杜咬凤风风火火地出现在许太太的花店里。

许国光暴卒后,许太太折价卖掉了"沪浙小厨",不久,在那位老同学---卖地板的马老板建议下,开了一家花店,就在重庆南路的复兴公园对面,店面不算大,生意倒不错。许太太雇了两个伙计,一个负责进货,每日天不亮就出现在郊区的苗圃里,一个专门送花,她自己天天看店,接接电话,并不怎么累。

事先,杜咬凤跟许太太通过电话,她想看看许国光生前用的那只手机。

丈夫死后,这只西门子手机就给了上小学的儿子用,许太太自己有手机。听说小孩子大脑尚未发育成熟,手机辐射对大脑发育不利,就把手机收了回来,一直扔在抽屉里。

许太太有点莫名其妙,杜咬凤怎么会突然对丈夫留下的手机感兴趣?难道里面有他们以前相互发送的短信息,内容非常肉麻?再怎么肉麻,人都死了,许太太是不会吃醋的。

杜咬凤从许太太手里接过手机,道了声谢,走出店就在人行道上仔细看起来,全然不顾从身后射来的鄙视目光。

手机里有一大堆收到的信息,杜咬凤找到了其中的两条,一条是"公开展示裸体",内容相同,一字不差。另一条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开门",接收时间是午夜12点。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8节 带口罩的Zoe坐在窗台上

现在都清楚了。

下午三点钟,《窗台上的Zoe》被小心翼翼从墙上摘下来,装上原来的保护封套,一层牛皮纸,一层塑料纸,装上四只硬角,暂时放在楼上的储藏室里。储藏室有两平方大,挂着冬天穿的衣物,羽绒衫、皮茄克、羊绒大衣,一打打的鞋盒,都是过了流行季的各色女鞋,还有立式吸尘器和几件杂物。

杜咬凤把画背朝外,靠着一格一格的橱柜搁置好,想想又不对,不能让它"面壁思过",于是调过来,小心翼翼把画搁好了,确定它不会倒下来,才拉上移门,灯自动关闭,储藏室变成一团黑魆魆的空间,没有一点光透进来,《窗台上的Zoe》肃静地伫立在冥冥黑暗中。

十分钟后,客厅里召开了一个三人临时会议,比夫趴在沙发脚下旁听。

许国光和三文的死亡,女儿与阿壶的死里逃生,迫使杜咬凤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情况已经相当危急,那两架撞坍世贸中心的客机,正在飞往纽约的途中。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在美术课上当裸体模特,要么去"AK47"做人体彩绘模特。

剩余的时间只有八小时,得赶快拿主意。

在诺诺与朴老师通电话后,前一种选择被Delete了,因为今晚没有课目。

Q先生接到诺诺的致歉电话,又一次莫名其妙,原以为诺诺会表示再来做一次,如果是这样,Q先生当然求之不得,可没想到,诺诺推荐了另外一个人,并再三强调,此人的身材保养得如何好,皮肤如何白皙,跟我相比,只不过年龄稍稍大了一点。

现在的女孩子,越来越教人看不懂了,她是不是改行了,当上彩绘模特的经纪人了?

肚子里这样嘀咕,Q先生还是和颜悦色道,可以,把人带来,让我看一眼再作决定。

当Q先生看到杜咬凤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原以为顶多是个二十七、八岁,或者三十出头的女人,没想到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幸好,杜咬凤一直坚持去健身房跳有氧操,加上每周游泳一次,身材保持得不错,没有太走样。Q先生在犹豫了一番后,点了下头,不过,他提出一个苛刻的要求:

把彩绘这一环节,从幕后搬到幕前来,就在酒吧的中央,让顾客观赏到彩绘的全过程。

这就意味着,模特必须一丝不挂站在酒吧里,肌肤的每一寸都曝光在众目睽睽下,没有色彩的遮盖,整个过程至少两、三个小时,相当漫长。

"每小时一百元,三小时三百元,怎么样?"

Q先生望着杜咬凤,语气很坚决,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另外,你必须交付五百元押金。如果你提前走人,我非但不支付酬金,还要扣除你的押金。"

吃一堑长一智,Q先生变得聪明了。

杜咬凤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就连做妓女,也没付押金的!


晚上十点钟过后,AK47里就没有空的座位了,不仅因为是周末,更因为这里的人体彩绘已经打出了名气,很多人慕名而来。

十点钟开始,先是两名固定的模特出场,展示身上的彩绘,一个正面画了一条锦鲤鱼,背后画了一幅山竹图,另一个在全身画了一幅"火舞艳阳"的抽象画。随着音乐节拍,模特扭动身体,身上的火焰在舞动,有一种性的暗示,气氛调动起来了。然后Q先生亲自登台,拿着麦克风,说了一段从书本上死记硬背的话:

"彩绘师充分利用人体的咫寸肌肤,以画龙点睛之笔,前后左右,驰骋其艺术精灵,让人体之美、绘画之丽,在和谐中升华,达到极致。对欣赏者来说,需要调动健康的审美观、发掘自身的文化底蕴,展开想象的翅膀,感受人体的秀美和绘画的绚丽多姿,领略浑然一体的人文精气。为了帮助大家更充分地了解人体彩绘这门新兴的艺术,特意将彩绘的全过程从幕后搬到幕前,完整地展示给大家看。"

诺诺在酒吧里占了一个吧凳,一来她不放心,二来,杜咬凤心虚得很,希望女儿能在场。不过阿壶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和比夫只能呆在酒吧外面。诺诺再三警告,不许进来,不许偷看我妈咪的裸体!

哼,谁要看?

阿壶心里咕哝着。

如果是你的裸体,我倒很想看看……

Q先生退至吧台内,灯光变幻,比刚才要亮,彩绘师先出来,提着工具箱,叼着香烟,吊儿郎当的样子。之后模特出场,她低着头,身上裹着一件深色大袍子,头上戴一顶连袍的帽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要举行一场拳击赛,拳手登台了。

诺诺朝周围的人群反复看了几遍,担心有熟人,还好没有。

客人大多是男性,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身体前倾,满脸期盼,希望看得更清楚,恨不能加上十支日光灯。从他们身上究竟能挖掘出多少"文化底蕴"?倒是下面那根东西快要呼之欲出了。

"狗娘养的"把香烟掐灭,打开工具箱,拿出画笔和颜料,把棒球帽往脑后反戴,看着杜咬凤,等着她脱下袍子。

全场的眼睛都在盯着杜咬凤,包括吧台后Q先生犀利的目光,五百元押金就放在他口袋里。

杜咬凤把牙一咬,心一横,不管了,豁出去了!

不就是裸一回吗?

出生时,我就是裸体的。

生孩子时,躺在手术台上的我也是裸体的。

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也是裸体的。

洗澡时裸体、做爱时裸体、流行的裸睡还有无数次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裸体……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9节 出生时,我就是裸体的

总而言之,人的一生中会经历无数次裸体,不多这一次。

这么想着,杜咬凤的心里宽慰多了,她抓住大袍的腰带轻轻一抽,扎成蝴蝶结的带子就松了,随着手势拉出一条优美的直线……

轰隆!

每一位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一股震撼的力量,当然,这股力量不会来自于那根腰带,而是来自于酒吧的那扇金属大门。

大门被猛地弹开,撞翻了一张酒桌,啤酒瓶和鸡尾酒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闯进来五、六个人,穿着警服,挥舞警棍,大声喝斥:"我们是黄浦区公安局治安中队的,依法取缔色情表演场所。所有的人把手放在头上,蹲在地上,谁都不许动!"

"蹲下!蹲下!叫你蹲下!听见没有?"

有几个不服气的,不是脑袋上挨了一巴掌,就是屁股上挨了一记"秘制火腿"。

彩绘用的工具箱被一脚踹翻,画笔和颜料散落一地,"狗娘养的"刚刚跳起来,一根警棍就伸了过来,一直戳到他的鼻梁骨上。

"老实点,蹲下!"

慑于警棍的淫威,"狗娘养的"乖乖蹲下了。

趁乱,杜咬凤把袍上的腰带系好,回头看了女儿一眼,诺诺蹲在地上,手抱着头,不敢多看,Q先生蹲在吧台里面,根本看不见。

AK47的生意兴隆,招徕了附近几家酒吧老板的眼红,一封匿名举报信投入了挂在警署门口的警民联系箱里。

打着艺术的幌子,公开举办色情表演,不仅有伤风化,更破坏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治安中队决不能坐视不管。几天前他们就派出便衣混入酒吧,暗中取证,决定在客人最多的周末晚上,发动突然袭击,端掉这个色情窝。

酒吧业主、彩绘师、模特三个人被带回了警署,Q先生沮丧地在"酒吧停业整顿通知书"上签了字,"狗娘养的"被罚款五百元,至于杜咬凤,治安中队一名警官对她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

"女士,你年纪不小,还在酒吧里做这种事情,如果被你的儿女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百分之百的支持我……

杜咬凤心里这样回答。

"你有职业吗?"

杜咬凤当然不能说,谎称自己失业,按月领取最低生活保障金。

"这么说你是4050人员罗?"(注:这是政府对四十岁以上女性、五十岁以上男性失业者的一种统称)

"政府出台了就业扶植政策,你完全可以学一门手艺,好好找一份工作,为什么非要去那种地方脱光衣服呢?"

警官,有种的你明天中午来我家,我给你看过那幅画,保证你急得屁股冒烟,冲到大街上裸奔……

杜咬凤心里这样挖苦对方,嘴上没说一字。

鉴于无前科,乃初犯,杜咬凤获得了最轻的惩罚---教育、释放。

杜咬凤匆匆离开警署,身上还穿着那件袍子,衣服扔在AK47的工作室里,顾不得回去取了。

POLO车停在警署门口,阿壶、诺诺和比夫等在车里,杜咬凤钻进车厢,一句话也不说,先看仪表板上的时间:23点45分

"最近一家迪斯科在哪里?"杜咬凤问他们。

就在警官苦口婆心教育的时候,杜咬凤迸发灵感,想出一个应急的办法,可以在剩余的15分钟里快速搞定。

离AK47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有一家HOPDisco,时近午夜,正常上班的人已经入睡,这边的夜生活才渐入佳境,在DJ和艳舞女郎的带动下,人们像袋鼠一样蹦来蹦去,嗑药的、贩红丸的、拉皮条的、无聊的、寻刺激的,什么东西都有,堪称群魔乱舞。

杜咬凤独自一人从舞池的人群里挤过去,那件怪怪的大袍子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在这种地方,不管你穿什么,都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舞池前面有一排金属楼梯,直通二楼,背靠扶梯的不锈钢栏杆,面对舞池,杜咬凤自认为找到了一个最佳地点,背有靠山,面朝大海,任你自由发挥。

灯光飞快的变幻,这里的光线以黑暗为基调,中央激光球里不时射出一束束五颜六色的激光,在这样的光线条件下展示裸体,短短的几秒钟,根本没有人会来注意你,即使有人远远地瞟上一眼,会误以为那人穿着一件时髦的外衣……

杜咬凤看了看手表,从女儿手腕上摘来的卡西欧表,有荧光显示的屏幕上时间是23点55分,那个"时限"快要到了。

不锈钢的楼梯上,也有男男女女,端着酒杯,扭着腰肢,进行交谈,在震撼的音响条件下,交谈必须声嘶力竭。

杜咬凤解开大袍的带子,隐隐约约的感到乳头在跳动,原来它们早就迫不及待了……

啪!一只戴着一枚绿宝石戒指的大手,重重落在杜咬凤的肩膀上。

杜咬凤被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就在她的后上方,不锈钢台阶上,靠着栏杆,站着一个男人,穿着一件法国鳄鱼恤,一条牛仔裤,端着一瓶啤酒,笑嘻嘻地低头望着自己。

"汪……汪总……?!"

杜咬凤实在想不通,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遇上老板?可是转念一想,这种地方,自己都来了,老板为什么不可以来?

汪总不是上海人,是公司总部从深圳派来的空降兵,临危授命,仅一年半,就把公司扭亏为盈,为此坐稳了公司老总的位置,把原来的老总一脚踢到了内蒙古,去辽阔的呼伦贝尔大草原拓展市场了。

老婆孩子不在身边,到了晚上,如果不加班,又不觉得累,自然寂寞难耐。

"一个人啊?"汪总笑着问她,有意无意地朝杜咬凤身上那件大袍子瞟了两眼。

"哇,这是什么衣服?蛮酷的喔!"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0节 老板为什么不可以来

杜咬凤尴尬地笑了笑,眼睁睁看着汪总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自己的面前。

"我来了有一个多钟头,耳朵快要震聋了,你不是有车吗?送我一程吧。"

杜咬凤又看了看手表,23点59分41秒、42秒、43秒……

秒数一格一格往上跳,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汪总依旧兴致勃勃,在高谈阔论:

"咬凤,我蛮喜欢你那辆POLO车,多少钱?听说在上海捐一块汽车牌照要抵车价的三分之一,太贵了!"

没有时间了,没有选择了,除了一个动作---

刷!

杜咬凤猛地抖开袍子。


墙上的钟,指向中午十二点零三分。

办公室房门紧锁,百页窗全部放下,汪总呆坐在大转椅里,像一尊雕塑。手里捏着索爱P802手机,大如PDA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那条警告性的短信息。

《窗台上的Zoe》就摆在沙发上,汪总的眼睛与露在口罩外的那双眼睛,几乎呈对视。

经历了昨晚的瞠目结舌和难以置信,直到数分钟前的亲眼目睹,手机收到新信息,现在的汪总,实在是心乱如麻。

天哪,没想到是真的。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就不看了……

人的好奇心,有时候真是害人非浅!

此时此刻,广告公司的大办公室里,杜咬凤穿着上班的职业装,坐在自己的办公区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太像幸灾乐祸了。

汪总呵汪总,这可是你自找的。

事前,我再三向你说明观赏那幅画的危险性,可你偏不听。大概男人都是这样,一听说画中的女人会变成裸体,就不顾一切了。

打个比方,我送你一条阿玛尼领带,你却拿它来上吊,我有什么办法?活该!

都说女人贱,现在我知道了,男人犯贱的时候,一点不输给女人。

其实这件事情并不难解决,就看你如何下决心了。

AK47已经关门大吉,即使他们照常营业,也不会用一个有凸肚的男人做人体彩绘。

公司一共有三十六名职员,半数以上是女性,你可以郑重宣布,下班后召开紧急会议,全体职员必须参加,会议开始前,你突然从办公室里一丝不挂地冲出来……

这不解决了?

当然你也要考虑这样做的后果:最快明天,或者后天,你会收到一份从公司总部发来的传真,宣布你被免职,由张副总代理你的职务,然后给你买一张机票,回深圳向总裁解释去吧。

总之你自己决定吧。

……

下午两点钟,心情郁闷的汪总,踏进了令人郁闷的电梯。

他想去裙楼的底层,那儿有一家高山茶庄,去喝一杯香茗。那儿有一位茶艺小姐,好像对他有点意思,那种眼神分明在暗示他:喂,你可以来约我。

然而,汪总始终提不起兴趣,原因是她的鼻子,鼻子是隆过的,她的面孔是标准的东方面孔,扁平的,却弄出一只朱丽亚·罗伯茨那样很高的鼻子,仿佛平地起了一座高楼,十分突兀,几乎到了触目惊心的程度。

等电梯,足足等了一刻钟。这幢45层高的商务楼,不知请的哪家优秀物业,经常推出一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管理措施,比如在电梯的运行上,以高峰时段与非高峰时段来区分,在高峰时段,六台电梯中的A、C、E只停双数层,B、D、F只停单数层。在非高峰时段,A、B在1至20层之间行驶,C、D在21至40层之间行驶,E、F直达30层以上。

这样的运行,不要说外来者,就连在大楼上班的人,也常常乘错电梯,弄得电梯里抱怨声此起彼伏:这幢大楼的主人,跟这家物业的老板,一定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

这是众人的议论,事实上是,物业公司是一位从区政府辞职下海的公务员创办的。原来是人民公仆,现在来管理人民,这样的角色转换真是奇妙无比。

行驶的电梯里,并不算拥挤,高峰时段,这点小小的空间最多能塞进二十七个人,能撑破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在汪总的左边,站着一个送快递的矮个青年,瘦得像片木柴,穿着廉价的球鞋,浑身散发着一股汗臭味,一看就是从乡下来上海的打工仔,他斜挎着大包,正在翻阅手里的一叠快递单据,心里盘算着这一单多耗费的时间,以及下一单该跑哪一条路线更近些。

汪总建议,应在商务楼大堂里设一座投币式淋浴房,让他们好好冲洗一番,把那股刺鼻的汗臭味洗掉,才能跨进电梯。

在汪总的右边,是一个送外卖的小妹,穿着店服,胸口写着"金师傅馄饨"一行字,手里捏着一张拾元人民币,一定是顾客给的钱。小妹妹看上去最多十六、七岁,发育得很好,汪总猜想,她一定在家里排行老三或老四,勉强读完初中,就跟村里几个小姐妹相约一块来上海打工。

跟这些打工仔、外来妹比起来,汪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心态会好一些。然而,跟站在电梯角上那个穿西装的黑胖子一比,汪总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西装和领带都是阿玛尼,眼镜是GUCCI,皮包是路易威登。汪总猜想这家伙是日本人,倒不是因为这幢商务楼里有很多日本公司,而是看他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在上海的日本人大都这么神气,跟上海沦陷时期的"皇军"一样。当年的皇军肩上扛着"三八大盖"招摇过市,市民皆敢怒而不敢言,而现在,他们凭的不是肩上的步枪,而是口袋里多得快要溢出来的人民币。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微信登录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AGB|Impressum|Datenschutzerklärung|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GMT+1, 2025-2-7 14:10 , Processed in 0.064736 second(s), 14 queries , MemCached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