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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第51幅油画》※★※--作者:茅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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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2节 不管我爱不爱她

一个名字跃然出现在诺诺的脑海里---洪本涛,13901673693的主人。

Zoe在用男友的手机号码发送短信。

阿壶把调查来的情况略微透露了一点,肖妤恍然大悟:Zoe升医务主管的时候,请大家喝蒟篛奶茶,是从黄陂南路地铁站内一家奶茶铺叫的外卖,闹了半天,奶茶铺是洪本涛开的,是他在请客。

阿壶和诺诺坐上146路,直奔位于卢浦大桥的终点站,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卢湾城市花园,那里应该就是Zoe的坠楼地点。

"奇怪哎!"诺诺看着阿壶,说了这么一句,"去大卖场购物,安若红也在场,她为什么只字未提?难道她这么健忘?"

阿壶看了诺诺一眼,没有回答,眼睛转向车窗外。146路的沿线实在没啥风景值得饱览,街上除了车流就是人流,这也是很多人对上海的印像。

车到了卢浦大桥下,压抑的视野豁然开朗,这座大桥是2003年6月建成通车的,造价25亿元人民币,全部采用钢结构,消耗钢材三万七千吨。跨度为550米,比美国弗吉尼亚大拱桥的跨度还要多出三十米,号称世界第一拱。站在下面,抬头望去,大桥就像一尊钢铁巨龙横卧在黄浦江的东西两岸,气势雄伟。

大桥的东侧是江南造船厂的厂区,所以三个住宅区全部建造在大桥的西侧。最靠近江边的紫荆新苑建于1999年,是低层建筑,即六层楼房,居中的鲁班公寓建于2001年,由三幢15层的小高层组成,最后的卢湾城市花园建于2002年,四幢板式高层。三个小区呈梯形排列,使大部分住户都可以看到黄浦江的景色。

他们在卢湾城市花园里转了一圈,小区虽然不大,楼与楼的间距拉得很开,视野开阔,不像其余的楼盘,楼挨着楼,局促得很。在这里散步,黄浦江上的轮船汽笛声清晰可闻。

花园里有一架秋千椅,诺诺童性大发,拉着阿壶坐在秋千椅上,摇来荡去,惬意得很。自从接手这起"案子"以来,难得有这样的休闲时光,诺诺不禁回忆起与三文夜宿紫金山观"火星冲日"的那晚来,三文撩开她的衣服,吮吸她胸前的两颗"星星",那种酥酥的、麻麻的感觉,至今在胸前隐隐荡漾……

"我们去物业公司问一下,看有没有叫洪本涛的住户。如果他们不肯协助,我们就逐一访问每幢楼的31层住户,洪本涛一定就在其中。"阿壶提出建议。

"你觉得洪本涛还会住在这里吗?"诺诺反问他,"如果换了我,同居的女友坠楼自杀,不管我爱不爱她,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搬家,远远离开这儿,找一套底楼的房子住下,这样至少有安全感。"

诺诺的话很有道理,不过,眼下没有关于洪本涛的其它线索,不如找到洪本涛住过的地方,也许新的住户能够提供一点线索。

不远处,一名小区保安经过,"师傅!"诺诺叫起来,朝他招手,保安大步走了过来。

"师傅,跟你打听一件事,今年的八月十六号,这儿有没有发生过一起坠楼事件,死者是一名女性。"

保安看着诺诺,没有马上回答。

"她是从31楼跳下来的。"阿壶补充。

保安又看了看阿壶,反问:"你们打听这个干吗?"

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看来,Zoe的坠楼地点确实在这个小区。

两个人搬出一套事先准备好的理由:阿壶成了一名自由撰稿人,正在写一篇关于剖析都市人自杀现像的调查札记,现代生活带来的重重压力,导致自杀率越来越高。诺诺是保险公司负责理赔的调查人员,如果确定死者系自杀,保险公司将不予支付赔偿金。

"都过去两个月了,你们还在调查?"保安的口气有些轻蔑,"那天我休息,什么都没看见,第二天才听别人说起的。"

"死者是从哪一幢楼跳下来的?"诺诺问。

"就那幢---"保安用手指了指,"门牌号是6。"

说完,他看着诺诺,又问:"你不是保险公司的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这些我当然知道啦,只是确认一下。另外,最好能找到一位现场目击者。"

诺诺很聪明,马上把话题转移开了。

保安摇了摇头,建议道:"你们最好去警署问一下,当时的目击者他们都询问过。"

这一带属卢湾区五里桥警署的管辖范围,在警署,诺诺凭她的漂亮脸蛋,顺利地找到了当时处理这件事情的民警小张,据小张说,拨打110的是物业公司的人,目击者是物业公司聘用的一名绿化养护工,姓陶。

诺诺与阿壶返回卢湾城市花园,找到了那名绿化养护工,老实巴交的陶师傅对诺诺的"保险公司理赔部调查员"身份和阿壶的"自由撰稿人"身份深信不疑,努力回忆起来。

"那天是几号我已经忘了,既然你们说16号,就算16号吧。中午的时候,我吃过午饭,在中心花园修剪草坪,用的是一台手推式除草机。当时我头上戴着一顶草帽,天很热,我摘下草帽用毛巾擦汗的时候,就看见一样黑乎乎的东西从六号楼上掉下来。当时我就想,谁这么缺德,往楼下扔垃圾,这种事情怎么屡禁不止?后来,从那东西下坠的速度和体积来看,我觉得有点不对头了,那东西居然在空中伸出两只像手一样的东西来,拼命挥舞,好像试图抓住什么,我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人!等我意识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掉下来了。在咱们小区,底楼人家没有阳台,有一个小院子,约十几个平方,有的人养花种草,有的人养狗,六号底层那户人家养着十几只鸽子,用玻璃钢搭了一个简易鸽棚,那个人砸在鸽棚顶上,把棚顶砸穿一个大窟窿,轰的一声,声音很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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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3节 养鸽子的那户人家

当时附近没有别人,养鸽子的那户人家门窗紧闭一直没动静,估计主人外出了。我走过去一看,摔下来的是个女人,她脸朝下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一只凉鞋落在院子里,另一只落在隔壁人家的院子里,她穿着一条蓝底白色碎花裙子,手臂和大腿上血迹斑斑,一定是被裂开的玻璃钢划破的,幸好鸽子没在棚里,全部放飞了,不然的话至少砸死一半。

我身上没有手机,跑回物业公司拨了110,两分钟后警车就来了,救护车也来了,尖利的呼啸声招来了很多人,大家才知道有人跳楼了。不过我想我是惟一的目击者。听说死者是3102室的,还是个医生,至于为什么要跳楼,谁知道呢?大家都说,男人自杀是因为破产,女人自杀是因为失恋,我想,人家既然选择了走绝路,总有她的苦衷,何必刨根问底,就让她在阴间安息吧……"

小区里普遍采用电子呼叫门,六号的大门却敞开着,诺诺和阿壶顺利地进入,站在往上爬升的OTIS电梯里,诺诺的眼睛始终盯着那排层数按键,若有所思。

"阿壶,我知道了,为什么画上会多出一只钟,钟上的时间为什么是十二点,因为Zoe的死亡时间就在中午,画上的钟原来是'丧钟'啊!"

听到这句话,阿壶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电梯已经爬到了20层,一股来自升降井底部的寒气,追赶着这只爬升的钢铁笼子,并且穿透了它,寒气在电梯里隐隐地扩散。

走廊里静悄悄的,每一层都是二梯四户,3102室装着一扇盼盼牌防盗铁门,绿色的,就像邮局的大门。阿壶按了门铃,不久,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在门后停滞了,估计对方正通过门上的猫眼朝外看呢。

来开门的会不会是洪本涛呢?阿壶和诺诺在想同一个问题。

如果真是他,该对他怎么说?要不要把关于那幅画的事情告诉他?决不能再说诺诺是Zoe的表妹之类,会被戳穿的……

正想着,门已经开了,面前出现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长得像张信哲,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婴儿。

诺诺和阿壶都楞住了,这张面孔应该不是洪本涛吧?

这名男子是3102室的户主,听了诺诺的自我介绍,就把这位"保险公司理赔科调查员"请了进去,给了他们两双拖鞋,阿壶低头换着鞋,此时他的身份变成了诺诺的助手。

从厨房里走出一名女子,腰里系着围裙,手上戴着橡胶手套,男子把婴儿交给她,女子一声不响就走开了,看来是这家请的保姆。

"二位请坐吧!"

"张信哲"拿来两瓶可乐放在茶几上,这么热情招待两位跟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也许是诺诺的漂亮面孔又一次起了作用,如果阿壶一个人来,对方很可能连房门都不会开。

"这套房子是我通过中介公司买来的二手房,其实房子是新的,房主的银行贷款才刚刚开始偿还,我接盘后,把银行按揭转到我名下。两房一厅,总价八十一万,原价六十多万,可这儿的装修,还有家电,统统白送的,最近二手房涨得厉害,我觉得还是蛮划算的。"

"房子的卖主是不是叫洪本涛?"诺诺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的回答,没想到"张信哲"摇了摇头,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洪本涛,卖主是位小姐,叫余琳乐。"

余琳乐?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跟余琳音仅一字之差,大概是Zoe的姐妹吧。

"那家中介挺负责的,明白地告诉我,对方之所以卖房,是因为有人跳楼自杀了。我跟太太商量了,觉得问题不大,如果是上吊,吊死在房间里,哪怕房子再便宜,我们也不敢要。既然是跳楼自杀,死在外面的,心理上面就没有什么疙瘩了。搬来的时候选了个黄道吉日,请人做了法事,至今没有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情。我和太太都对这房子挺满意,小区门口就是公交集散点,交通四通八达,离市中心近,离淮海路仅二十分钟的车程,过了中山环路,就是轨道交通四号线的鲁班路站,地段好得没话说,加上2010年要开世界博览会,会址就在卢浦大桥东侧,房价一直在涨,我每天坐在家里稳赚钞票。"

"张信哲"眉飞色舞地谈着。

在征得"张信哲"的同意后,两人走上了阳台,阳台上装了无框窗,时下上海的高层住宅流行装这个,它的好处是既封闭了阳台,阻挡了风雨灰尘,又能像窗帘一样收起来,不影响观赏风景。

站在31层的阳台,望出去的视野很开阔,蜿蜒的黄浦江尽收眼底,江面上行驶的万吨巨轮清晰可见。黄浦江的对面是一家大型炼钢厂,几根巨大的烟囱里吞吐着黑烟,成为灰尘的主要来源。根据世博会的规划蓝图,钢铁厂要搬迁,建一组现代化的展览馆,届时附近一带的房价还要涨。

阳台栏杆的高度约一米二,阿壶探出头,朝地面俯瞰,虽然他没有恐高症,可还是感到一阵晕眩。这儿离地面至少有九十米,小区里的行人变成一粒移动的芝麻,一辆汽车比手机的屏幕还要小。

想当初,Zoe就从这里跨出栏杆,纵身一跃,短短的四五秒钟坠落到地面,乒的一声,在与水泥地坪接触的一瞬间粉身碎骨,当她跨出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步,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阿壶不得不敬佩Zoe,无论做女人、做牙医还是做鬼,总有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诺诺也小心翼翼探出头张望了一下,马上缩了回来,后退两步,离开栏杆。

"阿壶,你说她……Zoe,真的会从这儿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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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4节 我们来做一道物理题

"这已经是事实了。"

"如果换了我,还没摔到地面,就已经吓死了。"

"人家都说跳楼的人是最勇敢的。张国荣是从酒店的屋顶平台跳下来的,他是四月一号跳的,Zoe是八月十六号。如果颁发一个'2003年度最佳勇气奖',男女奖项一定非他们莫属。"

走出卢湾城市花园大门的时候,阿壶忍不住回头朝高高的楼房又望了一眼,问诺诺:"Zoe的体重大概是多少?"

诺诺被他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问,愣住了。

"我怎么知道?"

"你是女孩子,估算一下嘛,等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看她的照片,我想,最多不会超过55公斤。"

"OK,就算55公斤,我们来做一道物理题。31层阳台离地面大概有九十米,一件55公斤重的物体,从九十米的高度坠落,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当它到达地面的时候将形成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这股力量聚积在Zoe的身上,使她可以轻而易举把一台笨重的空调室外机推离原来的位置。"

诺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三文死得那么惨。

Zoe以她的血肉之躯换来了这股可怕的力量,它裹挟着一个女人对大众的怨恨,瞬间爆发,足以摧毁对方的每一块骨头甚至每一处关节,使其变成一只软体动物。


余琳乐比姐姐余琳音小四岁,在浦东一家寄宿制中学当语文教师,她的先生在浦东新区人民政府工作。夫妇俩收入稳定,供着一套住房和一辆别克凯悦车,养着一条宠物狗,典型的中产阶级。

姐妹俩的父亲是音乐学院的教授,所以大女儿叫音,小女儿叫乐。

余教授希望女儿继承父业,在音乐上有所作为,从小就教她们弹钢琴、拉小提琴,结果姐妹俩选择的职业跟音乐南辕北辙。

根据"张信哲"提供的家庭电话,阿壶和诺诺找到了在家休息的余琳乐。她腆着大肚子,怀孕有八个月了,正照着胎教书上所示的做一些小运动。

以何种身份去拜访余琳乐,令诺诺和阿壶着实伤了一番脑筋,无论保险公司还是自由撰稿人的身份,都不能再用了。

"我们是White齿科总部派来的调查小组,对余医生的死,公司高层十分震惊。董事长发誓要揪出在幕后散布谣言的人,然后由公司聘请律师,以你们家属的名义提出民事赔偿,不管官司是否打得赢,对坏人总要有一点惩戒,对你们家属也要有一个交代。"

从余琳乐接待他们的态度来看,她多半相信了这种说法。

"我不认为姐姐会自杀,到现在我依然坚持。如果她要自杀,应该留下遗书,让我赡养父母、代她尽孝什么的,因为我父母都健在,可她一句话都没留下。在此之前,也没有跟我谈过类似的话题,突然就没了,至今我都难以接受,就算是自杀,也该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吧!"

相比诊所里那些人一边擦眼泪一边吞吞吐吐说着,余琳乐快人快语,毫无顾忌。

"你的这种想法,有没有跟警方提起过?"诺诺问她。

"说了,可警察说他们重的是证据,排除了自杀,剩下来的只有他杀了,要定性为谋杀案,必须有充足的证据,可是从现场来看,找不到一件证据能够支持这种说法。所以在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后,只有自杀了,至于自杀的动机,不属于他们的调查范围。"

说到这里,余琳乐显得很无奈,

"警方都查不出来,我们老百姓又能做什么?只有擦干眼泪去埋葬死者。"

"你父母住在哪里?"阿壶问。

"他们住在宝山区逸仙路。等预产期临近,我母亲会搬过来,准备照顾我。"

人家都说头一胎的质量最好,我觉得有道理,姐姐不单比我漂亮,而且比我能干。她从国营医院跳槽,我、我父母包括她男朋友都反对,因为有风险。留在九院,旱涝保收。在大医院上班,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家里人有个小毛小病,总能托到熟人,接受最好的治疗。可是姐姐义无反顾地跳到了White,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她有技术,有上进心,有事业心,不像有的女人,别看平时像个女强人,忙得风风火火,一旦找到了可以依靠的男人,马上偃旗息鼓,心甘情愿当起了家庭主妇,姐姐不是这样的女人,尽管她长得漂亮,有过很多男人追求她,可她始终信奉一条:除了男人以外,女人最好有一份事业可以依靠,这样等于用两条腿走路,一旦失去了其中一条,可以用另外一条来支撑自己,尽管一瘸一拐,但还能往前走。如果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就失去了惟一的支撑,等于瘫痪,再也不能走路了。

她常对我说,人心隔肚皮,你永远不会知道明天将发生什么。九月十日,你在街头拦住任何一个美国人,告诉他纽约世贸中心会倒塌,他会笑你是疯子,可到了第二天,一切都改变了。

在九院的时候,她从不把心思花在谈恋爱、购物、逛街上,跟着导师黄教授埋头钻研,认真行医。不是我替姐姐吹嘘,她的口腔内科技术在九院都是出类拔萃的,作为行业领头羊,九院在上海乃至全国都是最棒的,九院的一流等于是全国的一流。

姐姐是开朗的,乐观的,当然在诊所里她遇到了一些不愉快,可在哪个单位你不会受气?国家元首照样会受气,所以,我始终找不出能令她自杀的理由。

"难道在她死前一点征兆都没有?"诺诺问余琳乐,余琳乐抿了抿嘴唇,说,"我有件事情,托她向九院的妇产科医生打听,她一直没给我回音。在她死的前一天,就是十五号,我打电话问她,她居然忘得干干净净,她从来没有这样健忘过,我托她办的事,她总是放在心上的。在电话里,她说话心不在焉的,好像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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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5节 洪本涛的选择是错的

诺诺和阿壶交换着眼神。

Zoe的这件心事,正是他们苦苦追寻的,可惜在余琳乐这里没有找到答案。

"你姐姐的男朋友是不是叫洪本涛?"阿壶明知故问,想把话题转移到洪本涛身上。

"你们怎么知道?"余琳乐有些惊讶,

"我们已经询问了很多人,掌握了很多材料。"阿壶一本正经说着。

余琳乐点点头,打开了话匣子:

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个未来的姐夫,至今我都纳闷,为什么姐姐会喜欢他?

洪本涛比姐姐小一岁,他是十月份出生的,是天蝎座,星相书上说天蝎座的男人与巨蟹座的女人最合适,姐姐是射手座的,射手座的女人与金牛座的男人最合适。

当然,那种书纯粹是消遣,这我明白。

在洪本涛之前,姐姐有过男朋友,恰好是金牛座的,他是搞建筑设计的,雄心勃勃,一心想搞出悉尼歌剧院那样的建筑来,于是决定去澳洲发展,就读建筑专业,他鼓动姐姐跟他一块去,一个读建筑,一个读医,姐姐权衡再三,拒绝了。首先,昂贵的学费难以负担,自己没有经济实力,也不想给父母再增加负担了,其次,她在上海已经是牙医了,离开上海,就要从头开始,从学生做起,她觉得不值。于是他一个人走了。

很多人把机场形容成一个感情的分水岭,别看他(她)在机场分手的时候痛哭流涕,数年后归来,走出机场就是另外一副面孔了,恋人如此,夫妻也是如此。

他走的时候,聪明的姐姐就有一种预感,随着飞机渐渐远去,彼此的感情也走到了尽头。

后来,他在澳洲跟一个日本籍的台湾女孩同居了,毕业后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一直打零工,后来随女孩回了日本,在那里结婚。他终究没能搞出悉尼歌剧院那样的建筑来,生了两个孩子倒是不争的事实。

洪本涛出现的时候,姐姐正处在感情的空白期。

他们相识于1998年,当时洪本涛在一家装潢公司上班,收入有四、五千,这在当时是一份相当高的收入,姐姐做医生的月薪连他的一半都不到。大概出于职业的缘故,洪本涛为人圆滑,伶牙俐齿,很会讨人喜欢。

洪本涛长得一般,个子不高,一米七零,姐姐的身高是一米六五,可以找一个更高大的,姐姐前面那个男友就属于那种高大英俊型的,有一米八零。

可能是前一个的缘故吧,姐姐对高大英俊型的男人产生了一种本能上的戒备。相反,对于一个相貌平平却很会甜言蜜语的男人,姐姐几乎毫无防备,在不经意中就被击中了。

开始时,他们的关系是医生与病人,看过牙医的人都知道,病人是躺着的,医生是坐着的,医生是施,病人是受。洪本涛说过这样一句话,这句话后来一直被姐姐视为经典,是他的幽默打动了她。

"余医生,我躺着,你坐着,这样说话很不方便。能不能换一种姿势?面对面坐在咖啡馆里,好吗?"

他们交往三个月后,我见到了洪本涛,洪本涛特意送了一只西瓜来我家,其实是想借机看看姐姐住的地方。初次见面,我对他的印像马马虎虎,尽管他很殷勤。

得知他是天蝎座的,我特意翻开星相书给姐姐看,书上说天蝎座的人阴险、狡猾、会装腔作势,人前耍一套,背后搞一套。

姐姐听了不以为然,点着我的鼻子嘲笑说:"照这么说,你会吃人罗?"

余琳乐是狮子座的,平时也没见余琳乐显出什么王者风范,老公一发脾气,她就乖得像只小绵羊。

洪本涛经常来接姐姐下班,然后去逛街、看电影。那时候日剧刚刚开始流行,姐姐喜欢松岛菜菜子,洪本涛买了几套她演的日剧碟片,像《魔女的条件》,它的主题歌《Firstlove》是日本R&B天后宇多田唱的,姐姐百听不厌,洪本涛买了一盘CD,好几个月,经常听见她嘴里哼这首歌。

那时候ESPRIT在上海服装市场上傲视群雄,被视为高级白领的穿戴,洪本涛给姐姐买的第一件礼物就是ESPRIT的钱包,附有装硬币的侧袋,缝在一起很别致的,别说姐姐,连我都爱不释手。

在他们交往的头两年里,姐姐的脸颊上经常泛出幸福女人特有的那种光晕。

"既然情投意合,为什么没有结婚呢?"阿壶忍不住问。

2000年初,由于竞争激烈,洪本涛所在的装潢公司业绩下滑,老板提出一个方案,请大家入股。很多人离开了公司,洪本涛是少数几个愿意入股的人,却是拿出最多的人,他拿出了25万元的积蓄。这笔钱当时可以在莘庄买套两室一厅,放到今天起码涨两倍。

洪本涛选择的是先立业,后成家。

这样的冒险,姐姐从心里是反对的,她希望洪本涛这笔钱用来买房子,然后两个人住在一起,结婚。但是姐姐的性格就是这样,她的反对,只在于把道理跟你讲清楚,你如果不听,她就不会再重复同样的话了。不像别的女孩,会纠缠不清,甚至大吵大闹。

换了我,我决不允许男友这么做,我跟他下最后通牒,你要我,还是要你那份所谓的事业?只能选其一,你选择吧。

可姐姐知道,男人有事业心本身并不是坏事,如果强迫洪本涛用这笔钱买房子结婚,日后,一旦公司有了大发展,他会后悔,不停地抱怨,这对于同样有事业心的姐姐来说是无法忍受的。所以,姐姐虽然从心里反对,行动上还是表示了支持。洪本涛拿出这笔资金后,等于成了公司的二老板,忙碌多了,没有时间再约会了。

可结果证明,洪本涛的选择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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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2: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6节 性格决定命运

有了资金的注入,装潢公司的经营状况略有改善,却是昙花一现,数月后再度滑坡,就这样苦苦支撑了一年,老板决定关闭公司。他对洪本涛说:抱歉,兄弟,要么你再拿出三十万元来把我的股份买走,要么只有倒闭了,公司已经连办公室的租金都付不出了。

洪本涛已经倾囊而出,这一年来连薪水都没拿,哪里再掏得出三十万?除非他把自己的肾卖了。

就这样,装潢公司倒闭了。短短的一个月,洪本涛瘦了五公斤,姐姐也消沉了一段时间。我知道,姐姐是心里后悔,嘴上不说,她后悔当初没听我的劝,阻止洪本涛的冒险,如果她来硬的,发一通飙,哭两场,洪本涛应该会妥协的。

可惜只是"如果"。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性格决定命运"吧。

2001年,装潢公司倒闭后,洪本涛去了一家软件公司当推销员,推销一种龙虎榜股票分析软件。我对股票和软件都是一窍不通,听人家说,这种软件最火爆的时候在1998年,之后就走下坡路了。推销过时的软件,业绩可想而知。

同年,White齿科在上海招兵买马,姐姐参加了面试。诊所还在装修的时候,姐姐跟洪本涛去过一次装修现场,善于钻营的洪本涛顺手从桌上拿了一张施工图给姐姐看,图上标明有几间诊疗室,还有拍片室、消毒间、儿童诊疗室。姐姐一眼就看出这样的实力在上海滩是一流的,当时就下了跳槽的决心。

离开诊所,他们在附近一家麦当劳吃了晚饭,憧憬着未来。自从装潢公司的事以来,还没有一顿饭吃得这样开心过。

不久,姐姐向医院提出了辞呈,口腔内科主任、医院副院长都挽留过她,作了一些许诺,但是姐姐去意已定。

进入White后,仅三个月,姐姐就度过了适应期,诊所的业务驶上了正规。

也许是受了姐姐的影响吧,洪本涛一扫颓废的情绪,向亲朋好友借了十万元,与人合伙办了一家叫"来来往往"的奶茶店,选址在地铁的商铺,当时,为了是否在黄陂南路站开一家,洪本涛跟合伙人发生过争吵,合伙人嫌这儿租金太高。

整条地铁一号线,人民广场站的客流量最大,地段是一流的。陕西南路站、黄陂南路站地处淮海路的中心,也算是一流的。衡山路站、新闸路站、万体馆站都是二流的地段。莘庄是终点站,客流虽多,但人们下了车都匆匆往家赶,没有心思停下来买一杯奶茶,倒是在早上的高峰时间,有人拿着面包一路吃着,偶尔会停下来买上一杯。

合伙人的思路是选址在新闸路、衡山路、万体馆与莘庄这类二流地段,以降低成本。在洪本涛的坚持下,增加了黄陂南路站的铺位,结果证明,这一次洪本涛的选择是对的,黄陂南路站的地面上就是太平洋商厦,面朝淮海路商务区,虽然在几个店铺里它的租金最高,但营业额也是最高的。

2002年,姐姐当上了医务主管,月薪随之涨了,有了买房的念头。

卢湾城市花园销售出奇地好,姐姐去看房的时候已经卖光了。可她运气好,在售屋中心碰上一个想卖房的人,因为要出国,急等用钱。当时卢浦大桥还在建造中,姐姐有眼光,看出了升值的潜力,来不及打电话通知洪本涛,当即就决定要了。当时两室一厅的房价才六十多万,姐姐用了个人公积金贷款十万,问父母借了十万,自己的积蓄七、八万,其余的来自银行按揭,每月还给银行三千五。姐姐的月薪有七千多,扣除还贷,说得难听点,即使洪本涛一分钱都挣不到,两个人的基本开销是不成问题的。

姐姐很节约,除了诊所的公务,很少坐出租车,通常坐146路或隧道八线去上班,车费只要1块钱。有时候干脆骑自行车,连1块钱都省了。她有很长时间不买衣服了,每年两季的ES?鄄PRIT特卖会也不光顾了。怀孕后,我胖了一圈,衣服穿不上,就给她穿。在我的记忆中,她唯一的奢侈消费就是每周一次的全身按摩,因为牙医工作时需要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很多人患有肩周炎、颈椎病等职业病。

姐姐死的时候正值暑假,那天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我正在家里做孕妇保健操,电话是警署打来的,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定搞错了,不可能的事!我给姐姐打电话,她家里电话没人接,手机关掉了。我心头一阵阵发慌,给老公打电话,叫他提前下班,陪我去瑞金医院,在医院太平间里,我见到了姐姐的尸体,我当时就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观察室里,我父母也来了,妈妈跟我一样也昏了过去,还没醒呢,爸爸悲痛得蹲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我老公给洪本涛打的电话,他怎么来的医院我不知道,老公说他一直呆在太平间里,守在姐姐的尸体旁不肯离去。

晚上,警方找我们谈话,给的结论是自杀。我们异口同声反对,认为决不可能,可警方说,根据现场勘查,姐姐一个人在家里,房门是锁着的,她从31层的阳台一跃而下,除了自杀,没有别的可能。爸爸问他们,自杀怎么会没有遗书?警察说,自杀不一定有遗书,他们遇到过类似案子,从地铁站台上跳下去的、开煤气的、割腕的、吞鼠药的,都属于即兴自杀,没有遗书。

就这样,警方开了死亡证明。

葬礼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洪本涛,他也没跟我们联络过。本来嘛,彼此的关系是靠姐姐来维系的,姐姐没了,当然就不搭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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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2: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7节 重要的是睡在一张床上

葬礼?

诺诺和阿壶面面相觑,用北方话来说,"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不管是虚无缥缈的Zoe还是实实在在的Zoe,死去的她总该有一块葬身之地啊。


"爱女余琳音之墓贰零零叁年捌月"

墓碑上刻着这些文字。

这里是位于南汇县的周浦安息堂,墓碑是大理石的,没有镶死者的照片。

Zoe的肉体在摄氏三百多度的焚尸炉里燃烧了近一个小时,化作一堆尚热的骨灰,连同几块未燃尽的骨渣,被装在一个红色布兜里,放进一只据说是楠木的骨灰盒,然后放入墓碑下面的凹槽内,这就是安葬。

人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阿壶和诺诺坐了一个半小时的专线巴士来到南汇,在祭品商店里买了鲜花、香、蜡烛。

来之前,诺诺特意问了余琳乐:"你姐姐最爱吃哪种糕点?"

余琳乐想了想,回答说:"星巴克的蓝莓芝士蛋糕。"

12元一块的三角形蛋糕,诺诺买了两块,还要了一杯卡布其诺咖啡,装在有盖纸杯里一同带来,放在Zoe的墓碑前,焚了三柱香,点了一对蜡烛,两个人在墓碑前静静伫立了片刻。

天空中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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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8节 既安全又浪漫的约会方式

老抽毫无顾忌地讲着,几乎忘了面前还有女孩子,诺诺越听越恶心,有心想走开,看了阿壶一眼,阿壶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在听,十分好奇,听到了一种从未接触过的性体验。

"我带洪本涛去过几次,刚开始的时候,他扭扭捏捏,一进去先把手机关掉。后来胆子大了,有时候他老婆打电话进来,他接听,瞪着眼睛说瞎话,'嗯,我在莘庄的店铺,正在清点营业款,好像少了一百块,过会儿再给你打电话……'这小子,撒谎的本事比我强。

每次我都要求到位,真刀实枪地干。而他总是打打飞机,花个五、六十元,这小子真是财迷。"

"什么叫打飞机?"阿壶忍不住问。

老抽刚要说,看见诺诺朝自己翻白眼,就把阿壶拉到一边,小声告诉他:"打飞机就是帮你手淫,一架直挺挺的飞机被打落下来,嘿,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词儿,这么贴切!"

阿壶算是长见识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的兴趣一下子没了,我拉他去,他居然说,不愿再碰那种只要花钱就给你摸个够的女人。我告诉他某某发廊新来了一位小姐,很丰满的,他一点不动心。我就纳闷,这小子,一定找到别的方式发泄了。"

"你指什么?"阿壶问。

老抽嗤的笑了一声,拍拍阿壶的肩膀:"小阿弟,你真是太嫩了,他有了别的女人呀!"



洪本涛与Zoe已经同居了,没有性生活,那是不可能的。或许他真爱的人是Zoe,但男人对性如同女人对衣服,旧的永远不如新的,所以,洪本涛突然间没了兴趣,惟一的可能就是他拥有了Zoe以外的某个女人,而且被这个女人的肉体深深地迷住了。

杜咬凤是这么分析的。

诊所内部的倾轧,短信息的造谣,色情邮件的骚扰,如果Zoe为了这些而自杀,应该留下一封遗书,把那个造谣者臭骂一顿,写下"做鬼也不放过你"之类的诅咒,写给诊所里的每一个人,写给父母,写给妹妹,写给洪本涛,对大家有一个交代。而现在她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就纵身从31层的阳台一跃而下了。

Zoe的死,会不会跟洪本涛的"另外一个女人"有关呢?

陈馆长拿出市区地图,指着地铁一号线的全程给大家看:

"来来往往"奶茶店一共有五家连锁店,每个店铺有两名员工,作为老板,老抽和洪本涛每天往返这五家店,交通工具就是地铁。为了降低交通费用,减少往返奔波的时间,由每人负责一块,这样一来,住在市区西边的老抽,负责莘庄站、万体馆站和衡山路站三家店,家住卢湾城市花园的洪本涛,理所当然地管理黄陂南路站和新闸路站这两家店。

这个女人一定会去店铺看洪本涛,她绝不会出现在黄陂南路站的店铺,因为那里面朝淮海路,与White诊所相隔不远。

她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新闸路站的店铺,整条一号线算这里最冷门,它靠近苏州河,离开店铺,沿着苏州河畔散散步,不失为一种既安全又浪漫的约会方式。

虽然至今没有见到洪本涛本人,但对于他的心理分析,已经达到很深入的层次了。

"我觉得洪本涛并不属于那种很花心的男人,如果他是那种男人,在数年的交往里,Zoe肯定能发现。其次,洪本涛对装潢公司投资的失败,可以说经历了人生的一次重创,如今的他除了Zoe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住在Zoe买的房子里,吃的、用的、花的,都靠Zoe挣钱,就算奶茶店生意再好,他赚的钱首先得还债。"

杜咬凤的话得到了陈馆长的赞同。

"你说得对,洪本涛是想用肉体上的刺激来缓解精神上的压力,路边的小发廊也好,另一个女人也好,只是发泄方式不同罢了。但有一点,他绝不希望被Zoe发现,一旦Zoe发现洪本涛跟别的女人上床,按照Zoe的性格,会跟他断绝关系,那样一来洪本涛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现在的问题是,连洪本涛都找不到,更不要说找"另外一个女人"了。

阿壶和诺诺第二次来到新闸路站的"来来往往"奶茶铺,一男一女两名店员还在那儿,诺诺对他们转达消息表示感谢,送给男店员一盒香烟,送给女店员一盒巧克力。阿壶买了几杯奶茶,又买了两根很难吃的台湾肉肠,离开这儿以后,这些食物很可能出现在新闸路上的某个废物箱里。

趁两名店员的情绪好时,诺诺提出了那个问题。

洪老板已经离开了,关于他的轶闻趣事,尽管说好了,没人会来责怪你们多嘴的。

女店员和男店员你看我,我看你,相互补充地回忆起来:

"我看见过一个女的,见过三、四次,她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洪老板正在摆弄收银机,机器有点故障。"

"洪老板!"那女的叫他。

洪老板抬起头来,显得很惊讶:"哦,原来是你呀。"

"我乘地铁去阿姨家,她住在北京路,离这儿很近,没想到走出地铁站就遇见你了。"女的说。

"我跟别人分工,我负责两家店,这儿和黄陂南路,"洪老板显得兴趣很高,"我请你喝杯奶茶,喜欢喝哪种,你随便点。"

那女的点了一杯银耳薏仁奶茶,两人聊了一阵,女的就走了。

后来,那女的又来过三、四次,洪老板不像头一次那么热情了,彼此微微一笑,也没喝奶茶,等了不到五分钟,洪老板就跟她走了。

"那女的长得什么样?"阿壶追问。

既然见过好几次,应该描述得上来……阿壶这么想。

"有点年纪了,反正不是那种小女生。"男店员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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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9节 洪老板的轶闻趣事

"大概有三十多岁,个头不高,跟我差不多吧,不过她比我胖,脸盘比我大,皮肤也比我白,虽然她化了妆,还是盖不住一点雀斑……"

女店员比划着,越说越来劲。

"她穿一条淡红的裙子,挎个PRADA尼龙黑包,我一猜就知道是在襄阳路市场买的仿冒货,一百多块,听说真品要卖四、五千块了,脚上穿一双尖头拖鞋,今年夏天很流行的,我在太平洋商厦看见过,198元一双,我没舍得买。"

女人看女人,眼光真是厉害,恨不得把对方的内衣牌子都看透……诺诺这么想。

"对了,她眉骨上有一颗痣,美人痣!"

"那不叫美人痣,听我外婆说,眉骨上长痣的女人都心狠手辣,是灾星的标志,叫杀人痣,白骨精脸上就有这么一颗痣。"男店员说。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亲眼见过白骨精?"女店员挖苦男店员。

"我当然没见过,不过我知道她长得什么模样,因为我每天上班,旁边就站着一个。"

"滚你的!"女店员踢了他一脚。

你一言我一语的叠加,这个女人的形像在诺诺与阿壶的脑海里逐渐地清晰起来。

第二天,诺诺又来到新闸路站的店铺,带来了诊所开业时的合影,女店员仔细看了一遍,指着第二排右首。

"就是她。"



"这简直是无中生有,太荒唐了!"

安若红的反应有些吃惊,带着忿忿然。

"我连Zoe的男朋友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大老远跑到新闸路的奶茶铺去找他聊天?"

安若红的矢口否认,早就在诺诺和阿壶的意料之中。

"每个人都说,诊所里你跟Zoe最要好,难道Zoe从来没有提起过她的男朋友?这好像不太可能吧?"诺诺问她。

"那又怎么样?Zoe就是这样,对自己的私生活很少谈及,我也是这个脾气,从来不跟别人说我的感情生活,这纯属个人隐私。不错,我是跟Zoe很要好,但仅仅是在诊所里,下了班,我们各走各的,就不搭界了。"

"还记得吗?有一次诊所搞happyhour,你和肖妤去农工商大卖场购物,有个男人在146路终点站等你们,给你们带路,穿过卢湾城市花园的小区,在大卖场里陪你们购物,他就是洪本涛,你们面对面交谈过,怎么,你忘记了?"阿壶试图提醒她。

安若红眨了眨眼睛,点了下头:"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们曾问你关于Zoe男朋友的情况,这件事你怎么只字未提?"阿壶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今天终于提出来了。

"我忘了,怎么,不可以吗?"安若红反问,语气开始变得不友善,表情开始显得不耐烦,"我有什么必要去记住一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问下去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那个卖奶茶的女营业员,她一定是认错了人!抱歉,我要上班了。"安若红说完,走向自己的收银台,准备工作了。

"哎,你有没有注意到?"诺诺轻轻推了阿壶一下。

"注意什么?"

"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在一旁观察她,她的左手不停地摸耳环。"

"那又怎么样?人人都有小动作,抠耳朵,摸下巴,捏裤裆……"阿壶不以为然。

"以前我们跟她交谈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种小动作。我看过一本心理著作,书上说,人在紧张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下意识的动作。"诺诺的语气像一名心理医生。

"你觉得她很紧张?"阿壶追问。

"动物界里,最善于伪装的是变色龙,人类里,最善于伪装的就是女人。你想,如果她真的与洪本涛有那种关系,她会承认吗?"诺诺分析得头头是道。

是啊,即使是警察,也不可能把安若红押到新闸路地铁站,让那两名店员来辨认。

常言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何况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除非你有录影带之类的证据,否则哪个傻瓜会承认?

在安若红身上碰了软钉子,下一步该怎么办?两个人都在想。



从十层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内环线高架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最好隔着窗看,千万别开窗,否则汽车的噪音还有从汽车尾气管里排放出来的废气,它们顺着气流往上走,会蹂躏你的肺。

墙上挂着一条手工编织的波斯壁毯,这是赵叁德随金融代表团出访欧洲,在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转机时购买的,花了一百多美元,算是便宜货,但同样的货在上海买要贵得多。

办公桌上摆着一尊铜牛,赵叁德是属牛的,鲁迅先生形容自己就像一头奶牛,吃下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赵叁德亦有同感。已知天命的他承受着巨大的丧子之痛,如果让他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只要能换回儿子赵三文的性命,他会愿意。

赵叁德在他的办公室里接待了诺诺,彼此问候了几句,主要谈三文留下的那条英国猎犬比夫,诺诺拿出新购的索爱手机,里面存储着几张数码照片,拍的都是比夫,它昂着头,竖着耳朵,十分警觉地盯住面前的手机摄像头。

"它看上去胖了,脖子上多了个项圈。"

看到儿子养的狗,赵叁德好像看到了儿子,脸上笑呵呵的。

"是啊,它的胃口可好了,每天楼上楼下要跑几十遍,运动嘛!"

其间,秘书走进来提醒赵叁德,半小时后还有与某某客户的约会。

"知道了。"

秘书走后,赵叁德就问诺诺:"你在电话里说找我有事情?"

"赵伯伯,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调查一个人的银行卡消费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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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0节 《最后的晚餐》里的马太

赵叁德的表情马上愣住了,如果这句话从市公安局经济侦查总队的某位警官嘴里说出来,还情有可原,可偏偏是从诺诺这样一个小女生的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他惊讶。

"你……你要这个干什么?"

这是一个让诺诺头痛的问题,如果照实回答,花上个把小时,也不能保证赵叁德是否听得懂,所以她用了最简洁的一句话。

"这件事情的背景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赵伯伯,我保证这件事情不会对您产生任何不利影响,对您来说或许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可是意义重大。"

赵叁德皱了下眉头,这样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诺诺说得对,这点事情对一个银行支行的行长来说,确实是举手之劳,可他绝不会轻易答应帮这种忙,这不单涉及到一个人的隐私,还可能涉及到更多的方面。

诺诺看了出来,赵叁德不肯轻易答应,于是补充说了一句:"怎么说呢?这件事情也许跟三文的死有关。"

赵叁德的身体离开座椅,向前倾,盯住诺诺,就像达·芬奇画的《最后的晚餐》里的马太,听见耶稣说"你们中有人出卖了我"。

"三文的死不是车祸吗?公安局已经下结论了,难道会有变数?"

"赵伯伯,我说的只是'也许',因为有很多细节还没有弄清,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这个,请你相信我,赵伯伯,我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赵叁德迟疑了片刻,点了下头:"OK,把那个人的名字和银行帐号都写下来吧。"

"对不起,赵伯伯,我只能提供这个人的姓名,他叫洪本涛,我想这个名字在全市范围内不会有太多的重复,至于他的银行帐号,我不知道,还有,我不能保证他持有您所在的A银行发行的银行卡。"

就是说,洪本涛持有的银行卡可能是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交通银行、中国银行这五大银行发行的,也可能是上海、招商、民生、华夏、光大、浦东发展这些规模稍次的银行发行的,只要有"银联"标记的银行卡,都在银联公司进行统一的数据交换。

赵叁德轻轻点了点头:"看来得花费一番心思了,但我想我能办到。不过你要答应我,一旦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等你的消息。"

"没问题,赵伯伯,我会第一个告诉您。"

两天后,洪本涛所持的建设银行龙卡近半年来的消费记录,源源不断地从杜咬凤书房里的传真机里吐出来,经过一番细密的筛选,四个相同的消费金额引起了他们的关注,日期分别在六月和七月,金额都是158元,刷卡机代码也是相同的。经调查,这是"锦江之星"假日连锁旅馆北京路店使用的POS机,那儿距离新闸路地铁站仅五分钟的车程,坐上出租车,花十块钱的起步费就到了,158元是这家经济型旅馆的普通标准房价格。

刷卡的时间都在下午六至七点间,也就是离开旅馆结账的时间。

一般来说,下午是诊所最忙碌的时段,试想一下,Zoe在诊所里埋头工作,聚精会神地为病人治疗,为了自己和她所爱男人的将来,为了早日还清房屋贷款而奋斗。此时此刻,一对男女在旅馆的床上纵情交欢,一个是与她山盟海誓的男人,另一个是她最要好的女友。


"安若红呀,她是结过婚的,而且有小孩了!"

在咖啡馆里,毛丽芳这样大嗓门地讲着。

"对,她从来不谈她的私生活,可只要稍微动动脑筋,想一想就知道了,她今年有三十多了,她可不像Zoe,Zoe没结婚,是一心想搞事业,而且有固定的男朋友,已经同居了。安若红就不是这样的情况了。

记得有一次,去静安区游泳馆游泳,洗澡的时候,我手里一块香皂滑落在地上,我弯腰去捡,无意地看了一眼,她肚子上有剖腹产的疤痕,很清楚的那么一道。还有一次,在诊所里,没人的时候,她用手机打电话,说着说着就流眼泪了,声音很轻地说,'妈妈也想你呀',她以为没人听见,其实全被我听见了。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她一定是离了婚,孩子的抚养权在父亲那边,看上去她是个单身女人,其实她的情况跟Zoe完全不同。

以我的社会经验,多半是男人先有了钱,然后觅了新欢,最后甩了她。但男人疼孩子,而且经济情况比她好得多,所以把孩子带走了。

离婚是不可避免的,男人愿意抚养孩子,说明还有点责任心。要是她一个人带孩子,又要上班挣钱,那日子可就苦多啦!"

毛丽芳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话,尽管这些内容只是来自她的猜测,但这种猜测的准确率通常很高。至少杜咬凤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把两个女人同时摆在面前,任选其一,洪本涛会百分之百地选择Zoe,因为无论从任何一方面,Zoe都要比安若红强。

是否家花没有野花香?如果用这句话来分析洪本涛的出轨,未免太简单化了。

事业上遭受重创,对一个男人来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疗伤,恢复元气。虽然奶茶铺的生意不错,但仅仅是糊口而已,资金是东拼西凑借来的,赚了钱先要还债。因此,即使拥有了像Zoe这样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女人,仍然会闷闷不乐;住在Zoe买的房子里,甚至会产生一种寄人篱下的失落感……

在这种时候,他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件鲜活的东西,刺激了他,勾起了他的原始欲望。或许这件东西以前在他眼里是很平常的,甚至是不屑一顾的,但时过境迁,它陡然升值了,变得伟大起来,它使洪本涛回光返照,不愿再去光顾那些廉价的色情发廊,让那些曾经抚摸过无数男人的脏手,用职业化的节奏来帮他打飞机。他感到恶心,他不需要了,他需要的是征服一个女人来证明自己并不是失败者,他还有魅力,还有能力来征服这个世界。而征服一个离了婚的、只知道上班与下班的孤独女人,所花的成本比一次打飞机还要少,或许只是几杯奶茶,沿着苏州河边散散步,轻柔地送上几句奉承和关心话而已。这是他的拿手技能,一件很久没用的武器了。

难道Zoe发现了他们的暧昧关系,才跳楼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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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2: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1节 一件很久没用的武器

目前看来,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这种事情不论发生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一个是自己海誓山盟的男友,另一个是亲密的女友、同事,Zoe无法忍受这种被出卖的感觉,才会从阳台上一跃而下。

如果Zoe留下了遗书,一定被洪本涛销毁了。

Zoe死后,出于害怕、内疚、自责,他们分手了,各奔东西,不用任何解释,大家心领神会。彼此都是成年人,本来就是一种单纯的肉体关系,两个失败者---一个商场失意,一个情场失落---彼此用身体来抚慰对方,鼓起一点第二天继续面对这个残酷世界的勇气。现在Zoe死了,这种关系就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了,就像结在树上的酸苹果,偷着吃才会甜美,真的摘下一盆送到你面前,就味同嚼蜡了,还是让这段"几夜情"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失去联络,连工作都换掉了,一个离开了诊所,一个从奶茶店退股,隐姓埋名,默默无闻地生活,希望不再看到对方,也希望自己从对方的视野里消失,免得搅乱了心境。因为一看见对方,最先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恐怕不是那几分残存的温情,而是死去的Zoe。

肖妤曾猜测说,Zoe死后,跟她最要好的安若红处处能看见Zoe的影子还在诊所里,她无法承受,所以离开了诊所。

是啊,心里有鬼的安若红,连齿科这个圈子都不想再呆了,宁愿放弃多年的专业,摘下护士长的帽子,砸掉得心应手的饭碗,去药店当营业员,去超市当收银员。

安若红说她每次经过淮海路,都会走在马路对面,这样视野更开阔,可以眺望诊疗室那扇大大的窗户。曾几何时,那里灯光通明,欢声笑语,现在却是黑黢黢的死气沉沉。

她在眺望什么呢?是希望看到Zoe,诉说一番忏悔,还是害怕看到Zoe,怕她来责问自己为何背叛她们的友情,去跟自己的未婚夫上床?

没有人知道。



"杜女士:

我是李永年。

你的邮件我收到了。

下周我有公务来沪,届时面谈。"

这封E-mail发自David@ccs.dental.com.sg

CCS是李永年目前所供职的诊所简称,在新加坡是一家享有盛誉的私人齿科诊所。

李永年来上海是参加一个齿科学术交流会的,会期为两天,抵沪的当天晚上,他就出现在杜咬凤的家里。

"奇怪!这真是奇怪!!"

当李永年再次面对这幅《窗台上的Zoe》时,发出了这样的惊叹。

"给Zoe做七的时候,我亲手把这幅画烧了呀,怎么会……"

当Zoe的噩耗传来的时候,李永年正在北京和台湾籍的副董事长商量在上海开设第二家White诊所的事,由于第一家诊所的业绩良好,开第二家诊所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浦东的发展已是有目共睹,不久的将来,浦东必与浦西呈鼎立之势,浦东的陆家嘴,未来就是纽约的曼哈顿,那儿有88层高的金茂大厦,还有建造中的环球世贸中心,高达九十多层,White一定要在那里抢占市场……

谈话进行到一半,手机响了,打电话给他的是肖妤,可能是手机信号不太好的缘故,李永年听了半天,才听出是肖妤的声音,她在哭,语调泣不成声。

在Zoe的追悼会上,李永年紧咬嘴唇,一言未发。

之后,在诊所的主管会议上,李永年大致交代了一下业务方面的应急措施,吴劳乾提出了几点建议,征求他的意见,李永年轻轻摇了摇头,说:"你看着办吧,我已经决定离开White了,回台北。"

顿了顿,他接着道:"在你们上海人的眼里,我只是一个台巴子,我离开家乡来到这里,既为了挣钱,也是为了实现一点抱负。但所有的前提是要开心,我现在不开心,很不开心,所以我不想做了。"

回到北京后,他向董事会递交了辞呈。

八月二十三日是Zoe的"头七",在北京的公寓里,李永年亲手拆掉画框,取出画布,把它卷起来,淋上打火机专用的煤油,放在浴缸里用zippro打火机点燃了,亲眼看着画布慢慢变成一个烧焦的圆筒,最终化作一堆灰烬。

在追悼会上,他没有流泪;在主管会议上,他拼命忍住了眼泪;此时此刻,在一个人的公寓里,没有必要再克制了。

他始终觉得,Zoe死得不值,太不值了。如果Zoe在跨出这一步之前,能够跟他沟通一下,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那只不过是几句谣言呀!

阮玲玉在遗书里说到"人言可畏"。她死后,鲁迅先生还专门写过一篇《论人言可畏》,难道人言真的那么可畏吗?李永年至今都想不通。

1935年3月8日,阮玲玉用安眠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2003年8月16日,又一个女人踏上了不归路。这两个都是上海的女人。

带着遗憾、悲哀和感慨,李永年登上了北京飞往香港的班机,他在香港逗留了两日,打算整理一下心情。他的一个香港朋友有私家游艇,两人约好出海钓鱼,没想到在宾馆里接到一个台北朋友的电话,要他推荐一个人去新加坡做一家齿科诊所的业务主管,李永年几乎没有考虑就对电话里说:"可不可以推荐我自己?"

就这样,他没有出海钓鱼,即刻飞往新加坡,与CCS诊所老板一个多小时的会谈后,这件事就敲定了。然后他回到台北,处理完一些个人事务,再度飞往新加坡,新的办公室已经虚席以待了。

跟上海和北京比,新加坡有三多:干净得多、雨水多、说英语的多。不过市场远没有上海的大,薪水也没有北京给的高,不过这些对李永年来说并不重要,他需要的是忘却,忘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那些让他感到一阵阵胸闷的经历。如果做得到,他甚至愿意忘却Z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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