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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谋杀案》--作者:范·戴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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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9 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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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谁杀了小知更鸟?”


  4月2日 星期六 中午

  在怀勒·班斯以非正式检察官的身份所参与的犯罪刑案中,最残酷、离奇、百思不得其解、真正使人害怕的,就属著名的格林家命案。发生在古老的格林宅的这桩凶杀案,终于在12月有了一个意外的结局。于是,趁着圣诞节假期,班斯穿上了一套运动装,启程到瑞士去了。当他在二月底回到纽约之后,长久以来横亘在他心中的文学工作,又再度攫住了他的心思。——那是将本世纪首次从埃及古文中发现的梅兰·托勒斯所写的主要断章翻译出来。班斯让自己埋首于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约一个多月的时间。

  但是,即使没有受到干扰,他也不知道是否能完成这份翻译。班斯虽然是个热中文化的人,可是他对知性世界的冒险精神和追根究底的个性经常与创造学问所需的单调,而又必须有耐性的工作产生冲突。根据我的记忆,几年前班斯开始着手写赞诺芬的传记—一这是他大学时代初读“希腊远征波斯记”和“苏格拉底回忆录”时,受到感动的结果——但是,当他写到赞诺芬兵败,率领着一万人的部队渡海撤退时,就失去兴趣了。由于他这种个性,着手进行中的梅兰·托勒斯的翻译,在4月时也很快地被搁置下来。以后的几个礼拜中,全国都陷入了一种邪恶的兴奋情绪里,大家对一件谜般的谋杀案议论纷纷。

  在这个新的凶案搜证中,班斯以纽约州地方检察官的约翰·马卡姆的法庭助理者的身份,参与了这项行动,不久之后,这个案子也以“主教谋杀案”的名称轰动了整个社会。

  这个称法——为每件著名的案子命名,都是基于我们这些新闻从业人员的本能而来的规矩——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并不妥当。这件毫无人性、残忍的暴行和神圣的主教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只不过是让大家提心吊胆地看一首“鹅妈妈童谣”而已。而且,据我所知,取命为主教谋杀案,事实上并不和任何一个主教有所牵连。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叫做“主教谋杀案”其实也颇为恰当。因为凶手为了达到他冷酷的杀人目的,而使用了主教的名号。正由于这个称号,才使班斯慢慢地寻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的真相,并且成为这件历史上最惨无人道的案子的破案线索。

  主教谋杀案实在是一起找不出头绪,而又让人心里发毛的谋杀案,因此有理由将占据班斯整个心思的梅兰·托勒斯和希腊古代一行诗赶出去。发生凶案的时间是4月2日的早上,距离格林家朱丽亚和亚道遭射杀的案子告一段落的时间,还未到5月份。此时正当4月之初,温暖的气候眷顾着纽约,是个使人神清气爽的春日。班斯正在东38号街自家公寓的屋顶花园上吃着他的早餐。已经快要中午了。——班斯有时候是不太在意时间的,晚上总是工作到深更半夜,要不就是看书看到东方泛白,然后再睡早觉。——阳光毫不吝惜地从蓝天上洒落下来,他褪下了让人不能清醒的睡袍,伸长了身子躺在安乐椅上,同时把早餐搁置在旁边的矮几上。班斯以他杰傲不逊又略带慵懒的眼神眺望着花园的树梢。

  我知道班斯在想些什么。每到了春天,他就会去一趟法国。班斯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和乔治·摩尔一样,把巴黎和5月联想为一体。但是,自从战后,美国许多的暴发户也蜂拥至巴黎,将班斯这种每年的巡礼活动扰乱了。直到昨天,他终于告诉我,今年的夏天他将留在纽约。

  长久以来,我一直是班斯的朋友兼法律顾问——具有财产管理者、代理人以及朋友的身份。我辞掉了原来在父亲的大卫&范·达因律师事务所的工作,专心一意地为班斯做事。——比起那些需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律师事务所的工作,目前的职位更适合我的个性。——我虽然有一间位于西岸旅馆的单人房,但大部份的时间,我都是在班斯的公寓渡过的。

  那天早晨,在班斯尚未起床前,我就已经到达了。将当月份的收支预算处理完后,我就坐在正吃着早餐的班斯旁边,出神地抽着烟斗。

  “老范!”班斯以他那种不动情感,满不在乎的腔调对我说话。“我想,春天和夏天的纽约不仅毫无刺激可言,而且一点儿也不浪漫。每天这么无所事事,也是无聊透了。不过,这总比去欧洲,到处碰到一些乡巴佬似的观光客要来的愉快多了……因为那实在太扫兴了。”

  班斯对于接下来的几个礼拜所呈现给他的那些情况是连作梦也没有想到的。如果,他知道了,即使在战前,也可能对春天的巴黎提不起兴致了。因为对一个永不知赝足的心灵来说,没有比复杂离奇的问题更吸引人的了。那天早上,当他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命运之神已为他安排了谜样的未来。——一个震惊全国人民、刷新犯罪史上的记录、令人毛骨悚然的谜题。

  当班斯正要喝下他的第二杯咖啡时,班斯的英国老管家,掌管一切家务事的卡里,拿着那部可以移动的电话机出现在门边。
  “是马卡姆先生打来的电话。”这位老管家恭恭敬敬地禀报着。“他说有急事找您,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帮您接过来了。”老人抓着电话线,将它摆在早餐桌上。

  “没关系,卡里!”班斯一边拿起话筒,一边轻声地说着。

  “现在我正闲的慌,如果真有什么麻烦事,倒也可以给我一点消遣。”然后,他就开始透过电话和马卡姆交谈起来了。“嗨,你这个家伙,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跑到那里疯了?我现在正在吃早饭呢!要不要过来?还是只想听听我的声音就够了?——”

  说到这里,班斯突然打住了。稍嫌瘦削脸孔轮廓突地显得深刻了起来,调侃的表情也消失无踪。班斯有着一张一眼即可认出的北欧人脸型、瘦长的脸上,表情变化明显,分列于鼻梁两侧的是灰色的眼睛,细而挺的鼻子下面则是鹅卵型的下颚。嘴唇紧闭,形成一条直线,但不时流露出来的嘲讽神情却更像个南欧人。他并不是个美男子,但坚毅果敢的个性也充满了魅力。他看起来很像个思想家或隐土。这种严肃的感觉——一带着一点学究的、自省的味道——-一成为他和同事之间的鸿沟。

  班斯天生是个头脑冷静、感情不易冲动的人,但是那天早上,当他听到马卡姆在电话中所说的话后,我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兴致已经被挑起了。他的眉毛轻轻地皱在一起,眼中映出了他内心的惊讶,偶尔还会夹杂几句:“真令人吃惊”、“这、这”、“太不可思议了”等等的感叹话,和马卡姆快讲完电话的最后几分钟,他异常兴奋的情绪,毫无隐藏地表现了出来。

  “啊!无论如何,”班斯说:“我们绝对不能漏掉他,就好似梅兰·托勒斯的喜剧中的一幕……又好似发疯了一般……我马上准备出门……待会儿见!”

  一挂下话筒,他马上按铃叫卡里进来。

  “帮我把灰色的软呢外套拿出来。”他吩咐道:“然后,再拿一条素色的领带和黑色的小礼帽给我。”讲完之后,他又若无其事似地继续他未吃完的早餐。

  一会儿后,班斯以嘲弄似的眼神看着我。

  “范,你对箭术了解多少?”他问道。

  我仅知的箭术常识就是把箭射到箭靶上而已。所以,我照实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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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9 19:3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等于白问了。”他一边无精打采地说着,一边取出一枝Regie香烟,点上了火。“不过,我已经嗅出了这个案子是和箭术有些关连的。我自己对箭术虽然称不上是个权威,但在牛津的时候,我曾经玩过一点射箭游戏。它实际上并不是一种能够使人产生兴趣、充满刺激的运动——甚至比高尔夫还要无聊。”班斯有好一段时间,像梦游般地吐着烟圈。“范,麻烦你到图书室去帮我把艾尔玛博士那本有关箭术的书拿过来——那里面有很多很好玩的事。”

  我把那本书拿了过来。班斯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仔细地埋首阅读关于箭术协会、竞技大会和比赛实况等几个章节,并且还查看了美国记录表。当他再度把身子靠向椅背时,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正为某件事困惑着,但很显然地,他敏锐的嗅觉也正发挥了功用。

  “真是疯狂的世界,范。”班斯的眼神空泛。“在现代的纽约市里,竟然发生了一起中世纪的惨剧。我们就好像那些穿着长筒靴、穿着皮外套的历史人物,而且——唉呀!”班斯突然站了起来,挺直了身体。

  “唉!真像个傻瓜。都是是听了马卡姆的疯言疯语,害得我头脑都不管用了……”班斯又喝了好几口的咖啡,但是一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无法摆脱马卡姆刚刚那番话的纠缠。

  “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范。”停顿了片刻后,他开口说道。“请你再帮我把德语字典和巴顿·史蒂文的《家庭诗歌集》拿过来。”

  他一拿到书后,马上翻开字典查阅一个字,然后就把它搁置一旁。

  “我猜的没错,这是个不祥的征兆——这家伙原先就已经知道了。”

  班斯翻开了那本网罗摇篮曲和童谣的诗歌集中的一节。

  几分钟后,他又再度合上了书,把身体靠向椅子,吐出了袅袅上升的烟雾。

  “这是不可能的”班斯好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似地申辩着。“太过残酷了,也太不合逻辑了,这简直像是一则血淋淋的童话。——地球是椭圆形的——它怎么可以将一切的合理性错杂颠倒?……真令人无法想象,也太不象话了嘛。这个案子宛如恶魔所玩的一种邪术,真正的精神错乱!”

  班斯看了一下表,站起了身,把正在思考这个摸不着头绪的案子的我,留在那里,径自进房内去了。箭术的论文、德语字典、童谣选集、班斯翻来覆去的胡言乱语——这些事情到底有着什么脉络可循?我试着从这些片段中,找出一个共通点来,但终归失败。其实,我当时想不透原因也是无可厚非的,因为几个礼拜后,我才了解个中真相,这件案子的异乎寻常、邪恶污秽并非一般正常的人的脑子所能及的。

  当我还像个傻子似地在那儿左猜右想时,班斯又出现了。

  他换上了外出服,由于马卡姆迟迟不见人影,使他显得有些心浮气躁。

  “喂,你!正如你所知的,我一直在期待着一件能够引起我兴趣的案子——例如,极端有趣又充满刺激的犯罪案件。”他说道。“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并不希望是一场恶梦。如果马卡姆不知道这一点的话,我就会怀疑他是要引我入瓮。”

  几分钟后,马卡姆终于出现在班斯的空中花园,一眼即可看出他表情的凝重。他的脸色黯然,思绪似乎被什么困扰着,比起他以往爽朗的打招呼方式,今天就显得马虎草率。马卡姆和班斯在15年来,一直是感情很好的朋友。他们两人是绝对相反的极端——一个积极、冲动、直截了当、埋头苦拼;另一个则是恰然自在,喜爱嘲弄人、快乐的、超越一切世俗理念的人——两个人都深被对方所拥有的,而又是自己本身所欠缺的特质所吸引,这层微妙的引力,使他们成为多年的老友。

  马卡姆是纽约州的地方检察官,在过去一年4个月中,每遇到重大的刑事案发生时,他都会来拜访班斯。而每一次,班斯的判断力都没有令马卡姆失望过。事实上,在马卡姆任职检察官的这4年期间,破案的关键几乎就是班斯。班斯对人的本性了若指掌、博学多才,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不易被真相外面的那层假像所误导,这些天生的资质,使得班斯能够以非正式的身份参与马卡姆辖区所发生的刑事案。

  班斯最先插手的案子,根据我的记忆,就是阿尔文·班斯的谋杀案。再下来即是轰动一时的玛格丽特·奥蒂儿被人捏死的案子。——这个案子若以普通警察办案的方式来处理的话,必定会失败。然后,就是去年闹得满城风雨的格林家谋杀案(这个故事,我已经写过了,不再赘言)。如果班斯不懂得将计就计,破坏凶手的最终计划,恐怕那个凶手永远都会逍遥法外。

  所以,马卡姆为了这桩主教谋杀案而跑来找班斯,也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马卡姆虽然担任罪证搜查的工作,但是他仰赖班斯帮助的地方也是很多。而这次他又跑来寻求班斯的援助,实在是再聪明也不过了。以班斯对人类心理的透彻了解,正是用来对付那些残酷无情、心狠手辣的人的最好利器。

  “这可能是个最无趣的案子,”马卡姆毫无自信地说道。

  “但是,我很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看看……”

  “当然,这还用说吗?”班斯给了马卡姆一个恶作剧似的微笑。“你稍坐一会儿,先向我说明一个大概,好吗?尸体不可能会跑吧?在我还未到现场之前,最好先给我理出某种程度的头绪来。例如:到目前为止的关系人有谁。还有,为什么被害者在死亡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刑事检察局就把它列为杀人案呢?你刚刚在电话里有些语无伦次。”

  马卡姆面带忧色,坐在椅边,凝视着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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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班斯。我再重头说一遍好了。这次的案子——如果真是杀人案的话——实在是很明显的一桩谋杀案。凶手用的方法异乎寻常。但是,他绝对不是头脑不灵光。最近,射箭运动非常流行,弓和箭在今日的美国社会中,已经风靡了各阶层的人。”

  “没错。但是,当弓箭被用来射杀一个名为罗宾(音与‘知更鸟’同)的人时,就显得有些蹊跷了。”

  马卡姆眯起了眼睛,直盯着班斯。

  “你也在想这件事吗?”

  “你说我在想什么?其实,当你在告诉我被害者的姓名时候,这个念头就已经在我脑海里出现了。”班斯停顿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地吐出烟来。“《是谁杀了小知更鸟?》而且,是谁拿了弓和箭去杀它。……这首小时候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歌,真是很奇妙。——我们这位可怜的罗宾先生,他的名字是什么?”

  “我想他是叫做约瑟夫来着吧!”

  “这个名字好像无法提供给我们任何线索……他有没有中间名?”

  “班斯!”马卡姆按捺不住似地站了起来。“被害男子的中间名和这整个案子会有什么关连呢?”

  “我还没有发神经。不过,如果我们真想发疯的话,只要继续办这个案子就成了。”

  班斯按铃召来卡里,叫他去拿电话簿过来。马卡姆虽然满腹牢骚,可是班斯却装做没听见。他花了几分钟去翻阅电话簿。

  “被害的男子是住在河岸大道边吗?”过了一会儿,班斯指着他所找到的名字问道。

  “是的。”

  “好,很好!”班斯合起了电话簿,以嘲弄又带优越感的眼光直视着他眼前的地方检察官。他以缓缓的语调说道:“马卡姆。电话簿上只记载着一个约瑟夫·罗宾。这个人住在河岸大道。他中间的名字是——寇克。”

  “你在胡说些什么?”马卡姆的语气充满忿怒。

  “那个男子即使真的叫做寇克,这与他被害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直强调他的名字呢?”

  “你仔细听好,我并不是故意强调什么。”班斯略耸了一下肩,继续说:“我只是试图指出与这个案子有关的两三项事实。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晓得约瑟夫·寇克·罗宾——亦即名字与知更鸟同音的男人——是被弓箭箭射杀死的。在你的思想里,这难道没有意味着些什么吗?”

  “不!”马卡姆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否定了班斯的说法。“这个被害者的姓名并不特别。而且现在全国射箭的风气非常盛行,常常有人因此受伤,所以罗宾的死,也许只是意外而已。”

  “唉!”班斯责备似地摇了摇头。“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说的,对目前的案情也没有什么推展,只会使人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巧合罢了。在全国热衷箭术的几万人中,选出一个名叫寇克·罗宾的男子,然后有一天,他偶然地就被弓箭射死了。你想这种巧合真的可能吗?如果事情真相就如此的话,我只有说,一定是一个恶鬼在背后作祟。”

  “假若这真的是一桩偶然,我就要请神学家来研究了。”

  “喂,你!我记得你在电话中曾告诉我说,有一个名叫斯帕林格的人是最后一个和死者在一起的人。”

  “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你应该非常明白斯帕林格这个音在德语中是什么意思吧?”班斯以爽朗的口吻说道。

  “我好像还是个高中生似的。”马卡姆再次开口道。他的眼中透露出心事,身体稍显紧张。

  班斯将德语字典推到马卡姆面前。

  “你来查一查这个字吧。为了慎重起见,我也曾查过了。希望这不仅只是我的幻想而已,白纸黑字,字典上应该写的很清楚。”

  马卡姆沉默地翻开了字典,查看那个字的意思。隔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就紧盯着字典上的一处,好像中了魔法般地挺直了身子。

  “斯帕林格就是麻雀的意思。这连小学生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说的没错吧!”班斯无精打采地点上一支新香烟。“每一个小学生都知道《小知更鸟之死与葬礼》这首古老的儿歌。”

  班斯直盯着马卡姆焦躁的举止。马卡姆沐浴在春天的阳光中,站得直挺挺地“你对这首儿歌好像不太熟悉,我就来背一段给你听听吧!”

  班斯在朗诵这首耳熟能详的儿歌时,眼中仿佛看到了躲在一旁的厉鬼,他的样子使我不寒而栗。

  ——谁杀了小知更鸟?

  “是我。”麻雀回答说。

  “我用弓箭射死了小知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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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9 19:41 | 显示全部楼层

2、射箭场

  4月2日,星期六,中午12时30分

  慢慢地,马克汉的眼光回到万斯身上。

  "太夸张了。"他说,仿佛想到了什么古怪而令人恐惧的东西。

  "不,不,"万斯摆了摆手,"我刚刚说过,我只是在念别人写的东西,接下来这段,才更能用来哀悼罗宾先生。或许你还记得,这段是这样的:

  "谁将最哀伤?

  '是我,'鸽子说:

  '我为失去的爱哀伤,

  我是最哀伤的人。'"

  马克汉的头颤动了一下,指头不安地在桌上"笃笃"拍打着。

  "天啊,万斯,这表示这个案子里头还有一个女的,争风吃醋很可能是造成这一切的杀机。"

  "哈,终于进入情况了!我本来担心,这是长不大的孩子搞出来的肥皂剧,不过,若真是如此,我们倒还轻松,只要找到那只飞虫就好了。"

  "飞虫?"

  "严格地说,应该是家蝇……我说马克汉老兄,难道你忘了吗?

  "是谁看到他的死亡?

  '是我,"飞虫说:

  '用我小小的眼睛,

  看到他的死亡。'"

  "你别闹了!"马克汉不耐烦地说,"这不是小孩子办家家酒,这可是严肃而重要的事哪。"

  万斯不经意地点了点头,说:

  "有时候,小孩的家家酒是一个人一生中最严肃而重要的事。"他这句话,带着令人好奇的语调,"我不喜欢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喜欢,有太多属于孩子的玩意儿牵扯在内。一个长不大、生来就有一颗邪恶心灵的大孩子,一种看不见的病态,"他深深地吸了口烟,露出嫌恶的表情,"多告诉我些细节,看看我们手中有哪些线索。"

  马克汉再度坐了下来,说:

  "我们知道的也很有限,在电话里,我几乎已经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就在我和你联系上之前不久,倒是接到老教授狄勒的电话……"

  "狄勒?莫非是伯特朗·狄勒教授?"

  "没错,惨剧就是在他家里发生的。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我对他的了解,只限于那些科学界都知道的事:他是当代最伟大的数理学家,他的大部分著作我都有。他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你?"

  "我和他认识快二十年了,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时候,我修过他的数学课,之后帮他处理一些法务方面的问题。一发现罗宾的尸体,他就马上打电话给我,大概是十一点半钟左右吧。我打电话给刑事组的希兹警官,把这个案子转给他。不过我告诉他,晚些我自己也会到现场去看看,接着我就打电话给你了。希兹和他的手下现在正在狄勒家等着我们呢。"

  "那里屋内的情况怎样?"

  "可能你已经知道,老教授早在大约十年前就辞去系主任的位子,然后便一直住在河滨大道附近的西七十五街上,和他哥哥的女儿--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住一起,这女孩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后来他还认养了西古德·安纳生。安纳生是我的大学同班同学,大三那年被老教授收养,现在大概已经四十岁,正在哥伦比亚大学当数学讲师。他三岁那年就从挪威来到这里,当了五年的孤儿,在数学方面很有天分。狄勒显然是看到这一点,觉得他是可造之材,才收养他。"

  "安纳生这人我也听说过,"万斯点点头,"他最近才发表了一篇文章,修正麦意关于人体移动时电磁动力理论……屋子里只住这三个人--狄勒、安纳生和女孩--吗?"

  "还有两个仆人。狄勒的收入似乎很不错,不过,这几个人其实也很少碰面。房子有点像数学家的隔离室,有很多隔间。而且,那女孩热爱户外运动,有她自己的小社交圈。我去过那房子好几次,屋子里总是有客人,不是用功求学的学生和科学家在楼上的图书室里,就是一些吵闹不休的年轻人在楼下的会客厅里喧哗。"

  "罗宾呢?"

  "他是贝莉儿的朋友,一个少年老成的人,是几项射箭纪录的保持者……"

  "这我已经晓得了,我刚刚在这本有关射箭的书上看到他的名字,有一个叫做J·C·罗宾的先生,似乎在最近几次锦标赛中拿到最高分;我还发现,在好几次大型比赛中,史柏林先生是排名第二的选手。嗯……狄勒小姐也是射箭选手吗?"

  "是啊,而且很狂热,她还组织了一个'河滨射箭俱乐部',这个俱乐部的活动地点就在史柏林位于史卡狄尔的老家。不过,狄勒小姐在老教授西七十五街的房子里,也弄了个射箭场,罗宾就是死在这个射箭场上。"

  "原来如此。你说,最后和罗宾在一起的人是史柏林。这只'麻雀'现在在哪儿?"

  "这我倒不晓得,惨剧发生前不久,他还和罗宾在一块儿,但是发现尸体时,却已经不见他人影了。我想,希兹那里可能有些眉目。"

  "你说可能的杀人动机--争风吃醋,又是怎么回事?"万斯的眼皮微微下垂,刻意轻轻地抽了口烟,这是他的招牌动作,显示他对于正在讨论的话题,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狄勒教授曾经告诉我,他这位侄女正在和罗宾交往,当我问他,史柏林的身份以及他和这个家庭的关系时,老教授告诉我,史柏林也是这女孩的追求者之一。不过,我没有在电话里追问细节,只是感觉到,罗宾和史柏林似乎是情敌,而罗宾占了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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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9 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也就是说,麻雀杀了公鸡罗宾,"万斯频频摇头,"不可能,若是如此,便太明显而单纯,也不符合凶手重构'公鸡罗宾'这首童谣的动机,这桩怪异的案子一定还有其他内幕,而且,更黑暗、更可怕。对了,是谁发现罗宾尸体的?"

  "狄勒教授。他站到屋子后方的阳台上,看见罗宾躺在练习场上,一枝箭穿透他的胸膛。他马上下楼--他患有痛风,行动不太方便--发现罗宾已经气绝身亡,接着便打电话给我。目前为止,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也许这当中有些揣测的成分,但这绝不是你所说的瞎掰,"万斯站起来,说,"马克汉,你站稳了,我将要告诉你一些更离奇、更该死的事情:我想,我们可以完全排除意外和巧合的可能性了。虽然说,一般由软木和箭头制成的箭,即使由中型的弓所射出,的确能轻易地穿透衣服和人的胸膛,但是,当一个叫'麻雀'的人,用弓和箭射杀了一个叫'公契利恩·罗宾'的人,这种巧合,绝不可能发生。事实上,这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件,正好证明了背后有着精心的规划。"他一边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一边说:"走吧,去看看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我们搭乘马克汉的车子一起离开。车子往城北方向驶去,从第五大道进入中央公园,从七十二街的门口出来,数分钟后便抵达了西七十五街。狄勒的家--门牌三九一号--就在我们右手边,位于街底的河道边。河道与狄勒家之间,有一幢十五层楼高的公寓,占据了整个角落,仿佛用它的影子,保护着老教授的家。

  狄勒的房子是用灰色大理石砌成,气候使得颜色更深,一看就知道是来自那个"盖房子是为了永久的舒适"的年代。它坐落的这条巷子宽达三十五英尺1英尺=0.3048米。,房子本身就占了二十五英尺宽,剩下的十英尺成了走道,将房子和公寓大楼隔开。不过,走道前端矗立着一片十英尺高的石墙,中间还嵌着一个大铁门。

  这房子是殖民时代建筑的改良。一条小步道从巷口通往有着四根大圆柱的红砖门前;二楼是一排排嵌着长方形玻璃的窗户,填满整幢房子(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图书室的窗户)。整个房子让人感觉古老而沉静,怎么看也不像是离奇凶杀案的现场。

  我们开车进来时,门口停着两辆警车,街道上聚集着十几二十个好奇的围观民众。一名巡警靠着门廊上的一根柱子,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人群。

  老管家把我们带进屋子里,走到大厅左边的会客厅,希兹和另外两名刑事组的人已经在那里。正在桌边抽烟的希兹看见我们,趋上前来和马克汉打招呼。

  "你终于来了,长官,"他说,那双蓝眼睛原本带着忧虑,现在似乎松了一口气,"我等了你很久,这案子实在有些他妈的诡异。"

  接着,他看到了原本在马克汉身后动也不动站着的万斯,他那原本充满敌意的表情,挤出礼貌的笑容。

  "你好啊,万斯先生,我早有预感,这个案子会吸引你。这几个月你在忙些什么啊?"我不得不想起,希兹这种真诚的友善态度,和他为了办班森案第一次见到万斯时的强烈敌意,实在有天渊之别。自从那次在艾文被冷血谋杀的客厅现场见面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希兹对万斯也越来越有好感,彼此对于对方的能力也惺惺相惜。

  万斯举起手,指着自己的嘴角扮了个鬼脸。

  "老实告诉你,我正忙着寻找一个叫做米南德的雅典人,很好笑吧!"

  希兹报以笑声。

  "这个嘛,"希兹说,"如果你在这方面也和追拿坏蛋一样在行,应该可以找到你想要的答案。"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恭维的话,这话不只来自他对万斯的佩服,也来自此刻他心中的重重疑窦。

  马克汉似乎看穿他的心情,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道:"这案子到底有什么麻烦?"

  "长官,我并没有说很麻烦,"希兹回答说,"看起来,那只鸟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不过,我还有些保留……唉,老实告诉你吧,马克汉先生……这太违背常情、太不合理了。"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马克汉带着赞赏的语气说,"你不认为是史柏林干的?"

  "当然是他干的没错,"希兹有些过度反应,"但这不是困扰我的问题,坦白说,就是这家伙的名字让我觉得毛毛的……特别是和弓箭扯在一起……"他犹豫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难道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马克汉点点头。

  "我知道,你也想起小时候的那首歌谣了。"说完,他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

  万斯俏皮地望着希兹。

  "警官,你刚刚把史柏林先生说成是一只'鸟',实在是非常恰当的一种形容。你知道,在德文里'Sperling'是指麻雀,而麻雀--正如你也记得的--用弓和箭杀了公鸡罗宾……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希兹睁大了眼,双唇张开,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望着万斯,说:

  "我只是说,这个案子很诡异!"

  "我宁可说,这个案子和鸟有关。"

  "你爱怎么说都行。"希兹有点不悦地说,这是他遇到难解事物时的一贯反应。

  马克汉很圆滑地打断两人的对话。

  "警官,能不能多告诉我们一些案子的细节?我想,你应该已经询问过每一个住在这屋子里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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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9 19:43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是随便问了一下,长官。"希兹抬起一只腿,靠坐到桌上,重新点燃那截已经熄灭了的雪茄。"我一直在等你过来,我知道你和楼上那老先生很熟,所以我只是完成了那些例行公事。我还派了个人到练习场看守,确保在德瑞摩斯医生(希兹指的是艾默纽·德瑞摩斯医生,纽约首席法医)来之前,没有人去破坏现场。医生说他吃完午饭就会过来。还有,我离开办公室之前,也通知了指纹专家,虽然我不认为这能有太大的帮助,不过他们应该随时可以开始干活了……"

  "找到射出箭的那把弓了吗?"万斯问。

  "本来,那很可能是我们最好的证物,不过狄勒先生说,他把弓从练习场上拿到屋子里,弓上的指纹很可能已经被他的指纹给掩盖了。"

  "你怎么处理史柏林?"马克汉问。

  "已经找到了他的地址,就在威彻斯特路的一幢民房里。我已经派了两个人过去,只要一见到他,就会带他来这里。刚刚我已向两个佣人问过话,一个是带你进来的老先生,另一个是他女儿--负责伙食的女人。不过两个人看起来似乎什么事都不知道,要不然就是装傻。接着我也尝试和屋锬俏恍〗闾柑福?希兹抬起手,做了个"很受不了"的手势,"但是她整个人崩溃了,一直在哭,所以,我想就把和她谈话的宝贵机会让给你吧。到目前为止,我就只知道这些了,等德瑞摩斯和采指纹的人到这里,我也和史柏林先生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到时候应该就可以鸣金收兵了。"

  万斯"唉"了一声,说:

  "警官,你实在很乐观!如果你要鸣的'金'不响,可别太惊讶。这个怪案子背后还有些不寻常的讯息,除非我鬼迷心窍,否则,我相信到目前为止,你都只是在瞎子摸象。"

  "哦,是吗?"希兹努力克制自己的挫折感,望着万斯。显然,他自己和万斯有相同的感觉。

  "别让万斯的话打击你,警官,"马克汉给希兹打气,"他只是在发挥自己的想像力而已。"说完,他有点不耐烦地朝大门走去。"我们趁其他人到达之前,去看看现场,待会儿我会找狄勒教授和屋子里其他人谈谈。哦,对了,警官,你刚刚没说到安纳生先生,他不在家吗?"

  "他还在学校,不过应该快回来了。"

  马克汉点点头,然后跟希兹走向大厅。沿着厚厚地毯的通道走到大厅后方,楼梯响起来,晦暗的楼梯顶端同时传出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声调清晰但有点颤抖。

  "马克汉先生,是你吗?叔叔说他听出是你的声音,他在图书室等着你呢。"

  "我过一会儿再去找他,狄勒小姐,"马克汉的声音充满着呵护和同情,"请你陪陪他,因为我也想跟你谈谈。"

  在一阵低声对话之后,这小姐消失在楼梯的另一端。

  我们朝大厅的后门走去,出了后门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有一排通往地下室的木头阶梯。沿着阶梯走下去,我们来到一个偌大的房间,房间里有着很低的天花板,以及一个通往屋子西侧的门。那门微微开着,我们看到希兹派去看守现场的刑事组警员正站在门外。

  这房间显然曾经是地下贮藏室,但已经整修装潢过,成了一间"俱乐部活动中心"。原先由石灰铺成的地板,现在铺上了人造纤维地毯,其中有一整面墙,画着不同时代的各种弓箭图,左边的墙则挂着一幅射箭场的复制画,标签上写着:"芬斯布瑞弓箭手,一五九四,伦敦。"画中角落是血腥屋脊,中间是西敏厅,前面是威尔斯厅。

  房间里还有一台钢琴和留声机、几张舒服的柳条椅、一张色彩鲜艳的无靠背沙发椅、一张摆满各种运动杂志的柳条茶几以及一个放满各式射箭书籍的书架。房间另一个角落,放着几个箭靶,从两个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将靶上的金边照得闪闪发光。

  靠门边的那面墙上,挂着各式各样不同大小、重量的弓,一旁则是个老式工具箱,箱上是个小柜子,里头摆满了各种射箭所需的配件如手套、箭头、弓弦等等。至于门和西侧窗户之间的墙上,则展示着各种不同的箭,其中有许多是我前所未见的。

  这面墙特别引起万斯的好奇,他凑上前去。

  "打猎和打仗用的箭头,"他说,"有意思……咦,好像有一个不见了,而且似乎是被人硬是用力拿走的,固定箭头的铜扣都被扯弯了……"

  墙角地板上则摆着几个箭袋,箭袋内放满了已经装上箭头的箭。万斯身体向前倾,拿起其中一枝,交给马克汉。

  "这箭杆看起来很软,似乎不可能贯穿一个人的胸膛,但装上了这种箭头,却可以穿透八十码1码=0.9144米。外的鹿……墙上的箭头为什么会少了一个?有意思……"

  马克汉皱起眉头,双唇压挤得紧紧的。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希望,这只是桩单纯的意外事件,但现在看起来,这种希望应该已经破灭了。他将箭往椅子上一丢,走出西侧的门。

  "我们去看看尸体和现场。"他说。

  当我们走到温暖的春日骄阳下,一股孤离的感觉朝我迎面袭来。我们站着的走道,就像一座峡谷,被两座高高矗立的石墙所包围。这里距离外头街道大约低了四五英尺,两者间有一条短小的阶梯相连。这两道墙,一道是对街公寓的背后,一百五十英尺高的墙面,光溜溜的连个窗户也没有;另一边是狄勒自己的房子,虽然房子只有四层楼高,但若以今天的建筑标准来算,几乎相当于六层楼高。尽管我们正站在纽约市中心的"户外",但除了狄勒家的几扇窗户以及七十六街上一个三面有玻璃的凸形窗--它的后院和狄勒家院子相连,没有人能看到我们。

  后来我们获知,七十六街这幢房子为杜瑞克夫人所有,且注定成为罗宾命案的破案过程中,悲哀而重要的一部分。这房子的窗户都躲在几株高高的柳树背后,只有那扇凸窗,对我们站着的这条走道一览无遗。

  我看到万斯一直望着那扇凸窗,而且眼中闪过一阵好奇和兴趣。当天下午不久之后,我便大约料到是什么引起他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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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9 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射箭场从七十五街狄勒教授家的这一头,一直延伸到七十六街上杜瑞克家的巷子,一个草编的箭靶就伫立在那端浅浅的沙地上。两端距离大约两百英尺,后来有人告诉我,这种距离足以设立一个六十码的射箭场,举行所有形式的射箭比赛(除了"约克男子射箭大赛")。

  狄勒家部分的走道长达一百三十五英尺,杜瑞克家的部分约只有六十五英尺,原本用来隔离两家的高耸铁栏杆已经被拆除。射箭场那端的尽头,有一幢背对着杜瑞克家的建筑物,是位于七十六街口和河滨大道上的另一幢公寓。两幢巨型建筑物之间,有条小小的巷道。巷道和射箭场之间,有一道围篱,围篱上有个上了锁的小门。

  为了让读者对现场有更清楚的认识,我在这份报告上附加了一张简单的地形图;对于侦办刑案来说,重构现场的建筑和地理位置,往往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我必须提醒大家注意下述几点:

  第一,是狄勒家后方二楼的一个小阳台,从这里可以看到射箭场的一部分。第二,是杜瑞克家二楼的凸窗,从凸窗朝南的角度,可以从整个射箭场一直看得到七十五街。第三,是两幢公寓中间的那条巷道,这条巷道连接了河滨大道和狄勒家后院。

  罗宾的尸体躺在射箭室门口,背部朝上,双手张开,双腿微曲,脸朝向七十六街那端射箭场尽头。他的年龄约三十五岁,中等身高,正是刚开始要发胖的时候;他的脸圆滑丰润,留着一小排整齐的金色小胡子;罗宾身上穿着两截式法兰绒运动套装、浅蓝色丝质衬衫和一双塑胶鞋底的浅黄色牛津鞋。他那顶珍珠色的帽子,正掉在他脚边。

  尸体旁是一大摊血,形状像一只伸出食指的手。不过,令我们吃惊的则是垂直插在死者左胸上的箭身,露在胸外的部分长达二十英寸1英寸=2.5400厘米。,插入胸口处有一块深色血渍。色彩缤纷的箭尾--羽毛被染成艳红,靠近箭杆处是两条略带青绿的蓝色羽毛,充满节庆的欢愉气氛--也更衬托出这件案子的诡谲。我始终觉得,这件案子很不真实,仿佛在看一出为孩子们演的森林剧。

  万斯站着低头看尸体,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眼睛半张着。尽管表面上很平静,但我知道,他正保持高度警觉,脑海里正忙着整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好特别的一把箭,"他说,"特别为大型比赛而设计的……毫无疑问,应是取自我们刚刚看到的展示架;手法干净利落,不偏不倚地穿过肋骨直接射中要害,实在太高明了……我说马克汉哪,这不是人的手笔,人类不可能有这种射击技术;你或许可以说是巧合,但凶手显然不想让你这么认为。这个明显从屋子墙上扯下的狩猎用箭头,代表着一切都经过规划和预谋……"突然,他弯下身来,"啊,真有意思,箭尾是断裂的,"接着,他转过头去对希兹说,"警官,能不能告诉我,狄勒教授是在哪儿发现那把弓的?是不是在离那房间窗户不远的地方?"

  希兹望着他,说:"是的,万斯先生,正是在窗外,现在正摆在钢琴上,等着他们来采集指纹。"

  "我相信,他们将只能找到老教授留下的指纹,"万斯打开自己的手提箱,拿出另一根烟,说,"而且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在箭头上发现任何指纹。"

  希兹很认真地研究万斯。

  "万斯先生,你怎么知道弓是在窗外被发现的?"他问。

  "难道你看不出来,从罗宾尸体所躺的位置,那是理论上最可能出现的地方?"

  "你是说,因为射箭场就在旁边?"

  万斯摇摇头,说:"不,警官,我是指死者的脚,指向地下室的大门;虽然双手伸展着,双脚却呈微曲状,如果一个人是被射箭穿胸而过,会这样倒下吗?"

  希兹仍在思考他话中的意思。

  "不,"他承认说,"照理说他应该是向前趴着。如果他是仰天倒下,应该是双脚伸直、双手向内微曲。"

  "差不多就是这样--还有,他的帽子。如果他是向后仰去,帽子将会落在头那端的地上,而不是在脚边。"

  "好了,万斯,你的重点到底是什么?"马克汉问。

  "噢,太多了,不过,这些重点都可以总结为一个有些疯狂的结论,就是:这位不幸的罗宾先生,根本不是被弓箭射死的。"

  "那为什么有人要……"

  "没错!为什么有人要大费周章地设计和布置这一切?马克汉,这案子真不简单哪。"

  正当万斯说话的时候,地下室的门打开了,德瑞摩斯医生和波克探员先后步出,快速朝我们过来,和大家问好并一一握手,然后不太高兴地望了希兹一眼。

  "你看看,警官,"他向希兹抗议,并把帽子往下拉,有点搞笑的样子,"一天二十四小时当中,我只花三小时享用美食,而你这具尸体却让我这三小时都吃得不安心,倒尽胃口。"他不悦地看着希兹后,把脸转向罗宾。接着,语气转为缓和,"天啊,这次你倒给我准备了一桩看起来很有意思的凶杀案。"

  他跪下,开始用他那专业的手指在尸体上搜寻。

  马克汉站着看了一会儿,但接着便转头告诉希兹:"趁医生正在检验,我想上楼去和狄勒教授谈谈。"然后他对德瑞摩斯说:"医生,你离开这里之前,希望你能过来找我一下。"

  "没问题。"德瑞摩斯并没有抬起头来,他将尸体翻到另一边,用手感觉罗宾的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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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9 19:46 | 显示全部楼层

3、不祥的预言

  4月2日 星期六 下午1时30分

  当我们走进外面走廊的客厅时,警察本部指纹课的德保司警官与贝拉米警官刚好抵达。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史尼特金刑警马上就把两人带往通向地下室的楼梯,马卡姆、班斯和我则爬上二楼。

  书房的宽度最少有20尺,占了建筑正面宽度的全部,是相当宽敞又稍嫌浪费的一个房间。房间的两侧,塞满了高至天花板的大书架,西侧窗户的中间,有一个青铜制的拿破仑时代式的暖炉。门口处有一个精巧的装饰用的窗架,它对面那个朝向75号街的窗子旁边,则摆了一张相当大且经过细心雕琢的桌子,上面散置了许多书籍和小册子。房间里有许多难得一见的精品古董。暖炉旁的镜板上挂了许多装饰品,两幅杜勒的作品高挂在壁上俯看着我们。素色的皮椅看起来非常的舒适。

  狄勒教授坐在书桌前,一只脚跷在旁边镶け叩慕诺嫔稀?看氨呓锹涞囊∫紊希则坐着他那位端庄、整洁而典雅的侄女。老教授没有起身迎接我们,也没有说什么抱歉的话,显然,他认为大家都已经知道他行动不便。虽然马克汉简单解释了万斯和我的出现,但这个介绍仍是很马虎的。

  "实在很遗憾,马克汉,"当我们都就坐后,老教授说,"竟然是因为这桩凶杀案而碰面,不过,能看到你我还是很高兴。我想,你应该是要向我和贝莉儿录口供吧?你可以开始问了,任何问题都行。"

  伯特朗·狄勒教授大约六十几岁,可能是因为长期坐在轮椅上而变得有点老迈;脸颊刮得很干净,头上有着茂密而整齐的白发。他的眼睛虽小,却炯炯有神;嘴角上的皱纹,应该是常年面对和处理高深难题所留下的痕迹;总之,他有着典型梦想家和科学家的样子;正如世人所知道的,这位老先生对空间、时间和行动的狂想,已经在科学上落实。即使是现在,他的脸也透露着追根究底的精神,仿佛罗宾的死,侵入了他内在的思想范畴。

  马克汉回答之前犹豫了一下,然后非常庄重地说:

  "这样好了,教授,你先将你所知道关于凶案的一切告诉我,然后我再看看是否有其他问题。"

  狄勒教授从身旁的架子上拿过一枝老海泡石制烟斗,装上烟草点燃之后,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换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

  "在电话里,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了。罗宾和史柏林大约在今天早上十点钟左右过来,说要找贝莉儿,但她已经去了球场打网球,所以他们便在楼下会客厅里等。他们到地下室的俱乐部之前,我听见他们在会客厅里谈了大约半个小时。在那之后,我继续在这里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后来,我看外头阳光这么温暖,便想到后面的阳台去。大概在那里站了五分钟吧,我记得,然后望向楼下的射箭场,这才发现罗宾仰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枝箭,我真吓坏了。我用我最快的速度走下去,一眼便可看出那人已经断气,于是立刻打电话给你。当时,屋子里除了管家派恩,没有别的人。女厨去买东西,安纳生九点钟就去学校了,贝莉儿在打网球。我要派恩去找史柏林先生,但已完全不见他踪影,接着我便回到书房来等你。就在你们两人到这里之前不久,贝莉儿也回来了,接着是女厨。安纳生要到下午两点钟才会到。"

  "今天早上没有其他人到过这里吗?任何陌生人或访客?"

  老教授摇摇头,说:

  "只有杜瑞克--我记得你好像见过他一次,他住在后面那幢房子,经常来找安纳生,两人兴趣相投,杜瑞克正在写一本关于《多度空间》的书,这人在这方面很有天分,科学底子很不错……不过,那时候安纳生已经出去,他坐下来和我聊了一会儿关于巴西《皇家天文学会》的远征,之后他便回去了。"

  "那是几点钟的时候?"

  "大约九点半,罗宾和史柏林来时他已经走了。"

  "狄勒教授,"万斯问,"安纳生先生平常会不会常在星期六上午出门?"

  老教授很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回答之前稍微迟疑了一下:

  "也不能说不常,不过,通常星期六他都会留在家里,今天他到学校去是为了替我做一项很重要的研究,必须到学校的教职员专用图书馆去……安纳生正在帮我进行我的下一本书。"

  大伙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马克汉开口问:

  "今天早上你告诉我,罗宾和史柏林都在追求狄勒小姐……"

  "叔叔!"这位小姐从椅子上坐直了身,显得有些生气,一双杏眼瞪着老教授,"这样说并不公平。"

  "不过,却是事实啊,亲爱的。"他的声音很温柔。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的确是事实,"她承认,"但也没必要提啊!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他们俩的,我们不过是好朋友而已。只是,昨天晚上在这里,我相当直接的告诉他们,我不想再听到什么关于'和其中一人结婚'之类的无聊话题,他们都还是没长大的男生……而现在,其中一个就这样走了……可怜的公鸡罗宾……"她很勇敢而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万斯的眉头扬起,身体向前倾,说:

  "'公鸡罗宾'?"

  "噢,大家都是这么叫他的,我们故意逗他,因为他很不喜欢这个绰号。"

  "也难怪他不喜欢,"万斯语带同情地说,"不过,你知道吗,这是个很可爱的昵称,原来那个公鸡罗宾受到'天上所有的鸟儿'喜爱,大家都为他的死而悲恸。"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注视着那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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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9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知道,"她点点头,"有一次我也这么告诉过他,而且大家也的确都喜欢他。你无法不喜欢这个人,他心地太好、太善良了。"

  万斯再次坐回椅子上,马克汉继续他的问话:

  "教授,你说你曾经听到,罗宾和史柏林在会客厅中说话,你听见他们说话的内容吗?"

  老先生深长地望了他侄女一眼。

  "这问题真的很重要吗,马克汉?"他犹豫了一下,问道。

  "很可能和案子有密切关系。"

  "或许吧,"老教授若有所思地抽着烟斗,"不过,倒过来说,如果回答了这个问题,却会给你错误印象,等于是为一个活着的人,挖掘一个不公平的坟墓。"

  "请你相信,我会作出正确的判断。"马克汉的声音显得有些急。

  接着,又是一小段的沉默,直到狄勒小姐开口说话:

  "叔叔,为什么你不干脆把你听到的告诉马克汉先生,有什么不妥吗?"

  "贝莉儿,我是在替你着想,"教授温柔地说,"也许你说得对。"他勉强地抬起头。"是这样的,马克汉,罗宾和史柏林当时在为了贝莉儿争吵。我听到的也不多,反正是他们互相指责对方耍手段、破坏自己好事之类的话……"

  "噢,他们并不是真这么想的,"狄勒小姐激动地打断,"他们老是这样斗嘴,以前他们的确互相嫉妒,但不全是为我,而是为了射箭得分纪录。雷蒙--嗯,就是史柏林--曾是最好的射箭选手,但是去年却在好几场比赛中被约瑟击败,上一届的巡回赛中,约瑟甚至成了我们俱乐部的冠军箭手。"

  "或许,史柏林以为,"马克汉补充说,"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从此滑落。"

  "这样讲太过分了!"她强烈地表达她的不满。

  "孩子,我想我们可以放心地把一切交给马克汉先生处理,"狄勒教授打圆场,接着向马克汉说,"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还想知道一切有关罗宾和史柏林的事,包括他们是谁、他们之间的关系、你们认识多久了?"

  "这点贝莉儿比较能帮得上忙,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的朋友,我只是偶尔见到他们。"

  "我认识他们很多年了,"她说,"约瑟比雷蒙大了八或十岁左右,五年前他父亲过世之前,他一直住在英国,之后便来到美国,在河滨大道弄了间房子。他很有钱,生活很稳定,经常去钓鱼、打猎或从事其他户外活动。不过,他很少参与社交活动,是个很好、很贴心的朋友,是那种适合一起出去吃晚餐、牵手逛街的人。不过,就知识的层面而言,倒没什么特别一提之处,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顿了一下,似乎发现自己刚刚的话对死者不敬。马克汉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很自然地接口道:"史柏林的为人呢?"

  "他是一家什么制造商的儿子,家境很好,父亲已经退休,他们在史卡狄尔乡下有一个很漂亮的家,我们俱乐部也有一个射箭场在那里。雷蒙本身是城里某家公司的顾问工程师,不过我觉得他去上班只是做做样子给他爸爸看,因为,他每个星期只去上两三天的班。雷蒙是波士顿科技大学毕业的,我在他大二那年回来度假时认识他。马克汉先生,雷蒙是那种标准美国好男人的典范--诚恳、开朗、有点害羞,而且绝对正直,他绝不是那种会给这世界制造麻烦的人。"

  从狄勒小姐简单的描述,不难拼凑出罗宾和史柏林的样子,也很难将他们和这件吸引我们来这里的冷血凶案扯在一起。

  马克汉皱着眉头坐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那女孩。

  "请告诉我,狄勒小姐,对于罗宾的死因,你有没有任何的想法或解释?"

  "没有,"这两个字几乎是冲口而出的。"怎么会有人想要杀害公鸡罗宾?他这一辈子连个敌人也没有,整个事件太离谱了,如果不是到楼下亲眼看到,我实在无法相信真的会发生这种事情--虽然,楼下那一幕看起来不是很真实。"

  "不管怎样,孩子,"狄勒教授说,"他的确是被杀害了,所以,他身边一定还有一些你不知道或未曾察觉的事情。就像我们经常会发现一些新的星球,而在过去,很多天文学家都不相信这些星球的存在。"

  "我无法相信约瑟有什么敌人,"她回答说,"我不能相信,真的太离谱了。"

  "那么,你是不是认为,"马克汉问,"史柏林和罗宾的死不太可能有关联?"

  "什么不太可能?"女孩说,"是绝对不可能!"

  "不过,狄勒小姐,"这回轮到万斯开口了,用他惯有的漫不经心口气说,"史柏林就是'麻雀'的意思。"

  女孩坐着动也不动,脸色变得惨白,双手紧紧握着摇椅的把手。然后慢慢地,仿佛遇到很大的阻力,她点了点头,胸口也随着用力的呼吸而激烈起伏。突然,她抽咽起来,拿着手帕往自己脸上掩去。

  "我好怕。"她呜咽着说。

  万斯站起来,走向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为什么害怕?"

  她抬头,看着万斯的眼睛,挤出了一点微笑,似乎从万斯那里得到安心。

  "就在几天前,"她说,声音绷得紧紧的,"我们都在楼下的射箭场,雷蒙正要开始一场单人的射击比赛,约瑟打开地下室的门走到射箭场,那时的情况真的一点也不危险。西古德--就是安纳生--正坐在后面的阳台上望着我们,当时我开玩笑的喊着:'射他、射他!'西古德弯身出来对约瑟说:'年轻人,你不知道一箭射中的几率有多高,你是公鸡罗宾,而那射手是只麻雀。记得吗,当麻雀先生拿出弓箭,叫这名字的人会有什么下场?'……那时候没人特别在意这句话,但现在……"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已经有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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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9 19:50 | 显示全部楼层
  "贝莉儿,别太难过了,"狄勒教授怜惜地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那只是西古德胡说八道,你知道的,他本来就常这样胡言乱语的。"

  "我想是吧,"女孩答说,"当然,那只是开玩笑,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像是可怕的预言,只是……"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下去说:"雷蒙不可能是凶手。"

  正说着,图书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西古德!"贝莉儿·狄勒的叫声中,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放松。

  西古德·安纳生,狄勒教授的养子兼得意门生,有着令人震慑的外形。超过六英尺的身高,结实而挺立,第一眼看过去,会觉得他的头大得超过正常比例;一头接近黄色的头发蓬乱得像个小学生。鼻子呈鹰钩状,下颚瘦而结实。显然,他看起来不到四十岁,但脸上却已布满纹路。他的表情有些滑稽,但那双灰蓝色眼睛散发出的丰富学识却盖过这种滑稽的感觉。我对这个人第一眼的感觉,是他让人喜爱和尊敬,他有内涵--有着很强的能力和潜力。

  那天中午,当他走进来,眼神迅速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走向小姐微微点了点头,缓罂醋爬辖淌谒担?/p>

  "这三度空间的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头有警车和民众,前院有个警察……好不容易进到里头来便遇到派恩,两个便衣人员没有解释、也没有任何见面仪式,就把我带到这里来,实在很有意思。大家似乎有些慌乱,啊哈……我好像看到了检察官先生。早安啊--或者,该道午安了?马克汉先生。"

  马克汉在答腔之前,贝莉儿却先开口了:

  "西古德,别再搞笑了--罗宾被杀了。"

  "你是说'公鸡罗宾'?你看吧,有这样的名字,还会有别的下场吗?"他显然完全不为眼前的凶案所动。"是谁干的?或者应该说,是什么东西干的?"

  "是谁干的,我们还不知道,"这回是马克汉答腔,语气中带着些责备,"但罗宾先生是被一枝箭穿心而死。"

  "这最恰当不过了,"安纳生坐到一张椅子的把手上,伸展双腿,"公鸡罗宾还有什么更适合的死法?当然是被弓箭……"

  "西古德!"贝莉儿打断他的话,"你玩笑还开不够吗?你也知道这不是雷蒙做的。"

  "这当然,小姐,"他望着女孩,说,"我只是在说他那个鸟祖先。"接着缓缓把头转向马克汉,"也就是说,这是场如假包换的凶杀事件。有尸体和凶器?我能知道更多些吗?"

  马克汉简单向他说明了案情,只见他全神贯注地听。马克汉说完后他接着问:

  "有没有在射箭场上找到那把弓?"

  "哈,"这是万斯从安纳生进来之后,第一次从死气沉沉的状态一跃起身,并且代马克汉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安纳生先生。是的,我们在地下室的窗户边,发现了那把弓,距离尸体大约十英尺远。"

  "当然,这省下了许多麻烦,"安纳生有些失望地说,"现在只需要采指纹,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很不幸,已经有人动过那把弓了,"马克汉说,"狄勒教授把弓捡起来拿到屋子里。"

  安纳生好奇地望着老先生。

  "老爷子,你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做呢?"

  "我怎么了?西古德啊,当时我也没有分析自己的感觉,我只是想到这把弓是很重要的证物,为了小心起见,才把它拿进地下室,等警方来处理。"

  安纳生扮了个鬼脸,搞笑地闭起一只眼睛。"听起来像精神分析师所谓的'压抑型反应',很想知道,你的潜意识当时在想些什么……"

  这时又响起敲门声,波克把头探进来,说:"德瑞摩斯医生正在楼下等着您,长官,他已经检验完毕了。"

  马克汉站起来,告别众人。

  "先不打搅各位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办,现在,我必须要求各位,暂时先不要下楼,离开前我还想见见大家。"

  我们到楼下会客厅见德瑞摩斯,他已经不耐烦地在那儿猛摇脚。

  "没什么复杂的问题,"他抢在马克汉之前先开口,"这位爱好运动的朋友是被一枝箭头非常锐利的箭,从第四排肋骨间射穿心脏毙命,想必凶手用了很大的力气,尸体内外都流了很多血,大约死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根据推测,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十一点半左右。现场没有打斗的迹象,衣服上没有拉扯的痕迹,皮肤上也没有别的伤痕,他是在毫无预警状况下被杀死的。他的头上有块肿起来的伤,是他倒下时撞击水泥地板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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