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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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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5:31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天晚上,上床休息时,卡罗尔决定,姑妈只能住两个星期,等到哈利回来后,就请她滚蛋。想到要和这个老太婆一起过两个星期,她一下子睡意全无,坐了起来,低声咒骂。接着,她披上睡袍,想到厨房喝牛奶,喝牛奶能使她镇静——她讨厌服用药物。

  她悄悄地从卧室走进过道,经过姑妈住的客房时,听到关着的门后面传来玻璃碰撞的声音。

  第二天上午,卡罗尔穿好衣服,来到厨房做她固定的早餐:一小杯桔子汁,一只煮鸡蛋,一片面包和一杯香片。她开始煮鸡蛋,心中想起丈夫,虽然他不在家,但仍使她的生活不快乐——这次是因为住在客房的老太婆。

  她抿着嘴,煮好鸡蛋,泡好茶,把面包放进烤箱,心里希望姑妈起得晚点。正在这时,老太婆出现在厨房里,很热情地说:“睡得真香,我告诉你,我就喜欢那间房子。还有,我告诉你,我简直要饿死了。”

  卡罗尔从水里捞出煮鸡蛋,放在杯子里,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说:“姑妈,你的鸡蛋要怎么煮?”

  “你不用麻烦了。”

  “不要紧,我冰箱里有很多。”

  “唔,”她的眼睛里放射出期待的光芒。“我一向吃得不多。我承认昨晚吃得很丰盛。不过,为了养好身体,我还可以吃一点。”

  “那么要吃点什么呢?”

  “我一向喜欢鸡蛋,四个鸡蛋就够了,煎煎,翻过来就行了。如果有腌肉的话,多来一点,但不要炸得太碎。几片面包,牛油,果酱,再放些熟肉末炒土豆泥更好。”说着,在厨房的小餐桌旁坐下,看着卡罗尔放下自己的早餐,板着脸为她准备。

  老太婆不帮忙,嘴巴却谈个不停。她谈内布拉斯加炎热的夏天,寒冷的冬天,谈灌溉和干旱,谈牛群、猪、小鸡和马。卡罗尔是在城市长大的,对这些毫无兴趣。现在,她一心只想离开这屋子。

  出去购物,眼不见心不烦。

  当她把大堆做好的早餐堆到盘子上时,姑妈说:“你没有煮咖啡吧?我们农场总是煮一壶放着,没有咖啡,日子可不好过。”

  “我已经准备好茶了,”卡罗尔马上回答说。“你不喜欢喝茶吗?”说着,将盛满食物的盘子放在老太婆面前,外加刀叉和一条餐巾。

  “啊,我好久不喝茶了;换换口味也好。”

  卡罗尔倒好茶,放在桌上,老太婆喝了一口,就叫起来:“哇!

  不行,太苦了,最好烧壶咖啡!”

  卡罗尔气得双手发抖,取出电咖啡壶,加入咖啡和水,放在桌上,插上电,然后说:“一会儿就好了,我现在要出去购买东西,你自己慢慢用吧。”她的声音很冷,带着些讽刺。

  老太婆毫不客气地把食物塞进嘴里,眼里闪着光说:“现在你可以去了,卡罗尔,真的可以去了。”

  “卡罗尔走进客厅,从脚垫上捡出钱包,那是她的习惯;每次从卧室到厨房时,她就把钱包往那儿一扔。她拿着钱包,乘电梯到下面汽车间,钻进一部小型跑车,开往最近的超级市常她按照前一天写好的购物单,照单购物,现在每样东西都得拿双份的。她推着车排队等候结账,当她打开钱包时,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她呆呆地看着钱包,确信自己是从卧室五斗柜底层的一个盒子里拿出钱,她身上不喜欢带大笔款子,只取了两张二十元面额的钞票。他们家的钱,一向是由她管的。

  “我想我得付支票了,”她对收银员说。“我好像忘了带钱。”

  “没关系,如果你愿意的话,记账也没有关系,你的信用很好。

  哈利太太。

  “不,”她说,她从不赊账。“我开支票给你。”

  当她签支票时,她回想起那天早晨老太婆的路线:从客房到客厅,到脚垫,到放在上面的钱包,那双青筋直暴的双手伸进去,取走四十元……她回到公寓,看见姑妈扔下吃过的杯盘不洗,直挺挺地坐在椅子里,面带微笑。一见卡罗尔回来,她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双手同时敏捷地织着毛线。但是,卡罗尔根本不理她,存放好买来的东西,径直走进卧室,关上房门,检查那个上锁的小盒子,那盒子的钥匙她一直带在身上。

  盒子里是一些古老而值钱的钱币和珠宝,以及现全。她很快数了一遍现金,总数是四百六十元,而她记得原先是五百元。她的确取出了四十元放进钱包,这可不是做梦。那个老太婆偷走了四干元。

  她生气地锁上盒子,拿到大壁橱,放到最高一层的角落。然后锁上壁橱门,离开卧室,心里希望当初要安上锁就好了。

  “正餐吃什么?”卡罗尔回到客厅时,老太婆尖叫问道。

  “午餐还不知道吃什么呢,”卡罗尔板着脸说。

  “我们家乡管午餐叫正餐,”姑妈回答说,同时点点头。“中午好好吃一顿,叫正餐,晚上吃的叫晚餐。”

  卡罗尔直挺挺地端起老太婆用过的餐盘,送到洗碗机那里。

  以后几天的日子漫长而痛苦。老太婆吃、坐、钩、谈、睡。她一直穿着来时的那件衣服,看得卡罗尔心烦。

  一天上午,吃完早餐后,她看见卡罗尔带着钱包和洗衣篮向门口走去,就问:“是不是要去洗衣服?”

  “是的,”卡罗尔和她谈话时,总是显得很不耐烦。

  “那么,我也该洗一下了,你等一等,我脱下这件衣服,你顺便洗洗。”

  “地下室有自动洗衣机,你可以自己去洗。”

  “喔,唔,”姑妈说。

  “那件外衣脱下来给我,”卡罗尔说。

  姑妈走进屋里,递出衣服,卡罗尔和自己的一起带到地下室。

  在洗衣的时候,她脑子里想到几天来失踪不见的东西:半打进口的昂贵瓷器娃娃,一只金盘子,一个小小的蚀刻板,那是她和哈利在法国一个艺术展览会上发现的,制造者是一位极有前途的年轻艺术家。她对自己的钱包看得很紧,可是其他东西却不见了。

  前一天,她质问姑妈丢失东西的事,但是老太婆摇摇头说:“不知道,那些东西一定是自己站起来,走掉了。”

  卡罗尔真拿她没办法,老太婆寸步不离公寓,不是在房里,就是在房外,卡罗尔不上街,或不在房里的话,她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卡罗尔。前一天中午,卡罗尔趁老太婆大吃特吃时,进入客房找失踪的东西。但是老太婆跳起来,冲过来对正在推门的卡罗尔说:“如果你要里面的什么东西,告诉我,我来拿!”她微微一笑。“寄人篱下是没有选择的,但是我喜欢自己有个天地,希望你不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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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洗衣机的水装满了,机器开始转动。卡罗尔坐下来,回忆这位不速之客来了以后的事。她觉得这位老太婆根本不像哈利所描述的姑妈,哈利说姑妈仁慈、爽朗。不错,姑妈是爽朗,但是有点粗暴,甚至有点邪恶、自私。他说姑妈总是温和善解人意,可是,假如老太婆对女主人有任何温和之意的话,那么,并没有表现出来。而她的外表,据哈利说是很漂亮,可卡罗尔怎么也看不出她有什么美丽。

  不过,她认为童年时代的记忆,经过多年变成理想化了。哈利的那些回忆,可能完全是他想像出来的。那个老太婆对自己早年和侄子一起的生活也绝口不提,而一般老年人最喜欢谈过去的事。

  那个老太婆是不是冒牌的呢?

  卡罗尔觉得有这种可能。老太婆可能真是从内布拉斯加乘公共汽车来的,但那并不见得就证明她是哈利的姑妈,她可能认识真姑妈,发现了哈利和真姑妈早年的事,前来冒充。她可能听说哈利事业略有成就,决定好好利用一番。

  卡罗尔觉得,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老太婆根本就是一个职业骗子。哈利可能在办公室、酒吧或任何地方向人提到早年和姑妈生活的事,因此楼上那个老骗子知道了,就冒充姑妈。

  卡罗尔握紧双手。

  回到公寓,她发现老太婆又直挺挺地坐在那张椅子上,面带微笑,身上显然已经换了衣服,那件衣服可能是三十年代买的。卡罗尔把洗干净的衣服扔给她说:“你自己熨吧。”

  “啊,不必熨了,真的不必熨了。谢谢你,卡罗尔。”

  卡罗尔在老太婆旁边坐下,突然发觉这个老太婆洗过澡后还洒了香水——卡罗尔最喜欢的香水。她一向放在浴室里的,难怪她查看时,会找不到。她紧张地说:“姑妈,我们必须谈谈。”

  “我就喜欢谈,可以谈一整天。你想听听家乡的事吗?还是“我想要知道,你是不是真姑妈?”她觉得别无选择,只有开门见山。

  “你说什么,卡罗尔?”

  她又说了一遍。

  “老太婆大笑起来,同时摇头拍打着椅子扶手。“这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话。”

  “我必须知道,”卡罗尔不肯就此罢休。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是呢?”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你,哈利又不在家,我只凭你的一面之辞,所以,你可能是任何人。如果你想继续在这儿住下去,那就要拿出身份证明来。”

  “卡罗尔,你变成一个最让人讨厌的人了。”

  “别说这个,你一定有身份证,可能在你的袋子里,能不能拿来让我看看?”

  “啊,”老太婆摇摇头。“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

  “汽车驾驶执照呢?”

  “一辈子没有开过车。”

  卡罗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有社会福利救济卡吗?”

  “姑父从来没有申请办过那种事,我们只是靠那块土地糊口。”

  “你这样的年纪,没有法律上合法的证件?”

  “如果有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从没有向政府领过一毛钱的救济金。”

  “我可以打电话到农场去查问,他们可以告诉我,你是不是离开农场到了这里。”

  老太婆使劲摇头。“那里没有电话。”

  “那么好吧,我听说乡下小镇每个人都互相认识,我打电话到那边的电话局打听,还有——”“那也没什么用,这些年来我几乎没有进过镇,我认识的人现在全死光了,买我土地的人,也就是我租他房子的人,不喜欢和人来往。所以,我认为打电话也没有什么用。”

  卡罗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既然你拿不出证明身份的东西,那么,我只有请你走路,现在就走。”

  老太婆朝卡罗尔探过身:“走?”

  “是的。”

  那对上了年纪的眼睛变得冷冷的,干瘪的嘴也抿起来。“你想赶我走,我就和你拼命!”卡罗尔吓坏了,眼看着这个老太婆向她伸出爪子般的双手。“我要挖出你的眼珠!抓你,咬你!不许你欺负我,懂吗?”

  卡罗尔跳起身,赶快逃走,老太婆在她身后发出一阵大笑。卡罗尔回到自己的卧室,听到老太婆在后面说:“我们还没有说好晚餐吃什么呢!”

  卡罗尔坐在卧室里,面对阳台的落地窗敞开着,因为天气仍然很热。她想收拾行李,搬到旅馆去,一直到哈利回来。但是,那么一来,整个公寓就留给那个可怕的老太婆了。不,她想,不能那么做。

  她想报警,将自己的恐惧、猜疑告诉警察,请他们调查。可是,她知道不能那么做,警方会来查问姑妈,如果她真是姑妈的话,哈利会生气的,他们的婚姻已经够紧张了,再经不起折腾了。

  她想着,站起身再次检查那只上锁的钱箱,发现它仍在原处。

  她决定只能和老太婆耗下去,直到哈利回来。

  她打电话给附近的超级市场,他们同意为她送日用品。然后打电话给药房,请药剂师按配方给她送镇静剂和安眠药,这些药她平常很少用。她请药房送两份,因为她要乘船到国外旅趴。放下电话,她觉得神经难受,好几个夜晚,她一直睡不好。今晚她要好好睡一觉。

  药房送来药物后,她拿到浴室,站在大镜子前面,顾影自怜了一会儿。她认为自己的眼神很古怪,她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她知道老太婆很危险,产生了恐惧。

  卡罗尔被迫和她住在同一栋公寓里,没有人可以倾吐或依靠。

  哈利还要过四天才会从罗马打电话回来。如果有个知己朋友可以打个电话,倾诉衷肠,那该多好啊,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朋友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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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她没有朋友。她是被困住了。她倒出镇静剂,吞咽下去,等着药起作用……她勉强把那天打发过去了,老太婆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可是她视若无睹。那天晚上上床前,她吞服下安眠药,果然睡得很好。可是第二天中午起床后,浑身疲倦,头晕目眩。老太婆坐在厨房等着吃早餐、卡罗尔机械地为她准备早餐。老太婆唠唠叨叨,刺耳的声音让卡罗尔无法忍受,只好离开厨房去吞服更多的镇静剂。回来时,她把大盘早餐送到那位自称姑妈的人面前,然后端起茶杯躲到无人的客厅。

  日子过得出奇地慢。虽然卡罗尔非常注意,可是,值钱的东西还是不停地失踪。那只老鼠伺机行窃,防不胜防。卡罗尔服用的药量并未超过医生指定的,但是,她却觉得全身不舒服,昏沉沉的。

  在哈利从罗马打电话回来的前一天中午,卡罗尔觉得很不舒服,决定冲个沐裕,老太婆正在厨房狼吞虎咽。

  冲浴完出来,她仍然觉得头晕。她穿好衣服,走进过道。经过客房时,又听见玻璃的碰撞声,她生气地继续向厨房走去,准备洗碗。

  她突然发现自己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一皱眉,急忙赶了过去。

  虽然她仍然觉得头晕,但是却再也抑制不住愤怒之情。她看到老太婆背对着她,正弯着腰,把卡罗尔锁着的那只箱子里的东西放进她的针织袋。显然,那个箱子被撬开了。

  “你在干什么?”卡罗尔大声叫道。

  者大婆转过身,两眼冒火地盯着卡罗尔。她的嘴巴塌陷,卡罗尔知道,老太婆取下了假牙,这使她显得蛮横可怕。

  老太婆居然冲着她吼道:“你给我滚开!”

  “你不能——”

  “我能!”老太婆尖叫道。一只多节的手伸进袋子里,掏出一把刀。她晃晃刀,向卡罗尔逼近。

  卡罗尔左躲右闪,几乎要摔倒,她昏昏沉沉地叫道:“求求你!”

  但是,老太婆不停地逼过来,卡罗尔连连后退。

  刀子挥动,刺了过来。老太婆没有牙齿的嘴还叫道:“你有的,我都要!我要你的一切!”卡罗尔举起双手护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后退,后退。

  她腿肚子碰到阳台的栏杆,这才意识到自己退出了落地窗,到了阳台。当那个老妖婆逐渐逼近时,她觉得全身发凉。

  执刀的手不停地挥着,另一只手向卡罗尔伸来,越来越近。卡罗尔张大了嘴,可是叫不出声。身上的麻醉感和极度的恐惧,使她一动也动不了。

  然后,那只没有拿刀的手,贴在她的胸口,一推,卡罗尔向后一仰,进入空中,像一只吓呆了的鸟。

  哈利四肢张开,仰卧在大皮椅子中,脚放在扶手上。他咧开嘴,对着坐在桌子边的姑妈笑。两人身边各有一杯酒。

  “啊,姑妈,”他说。“你真了不起,我是说真的。”

  现在好了,哈利。”老太婆说,露出愉快的微笑。

  “你来这儿真好,真的,我这是实话。事情就像我去欧洲前给你信中所写的一样,如果卡罗尔有什么意外的话,你后半辈子就可以和我住在这儿了。”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有联系,亏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姑妈,还汇来钱,让我到旧金山旅游,我马上来了,不是吗?”

  哈利大笑起来,喝了一口酒。“卡罗尔的事真是不幸,你在这儿还会有这种事发生。真是的。”

  “我要说,这是命运的安排,什么都不能怪。”

  哈利点点头。“就像在内布斯加你那个邻居一样,被你的公牛顶死了。”

  “该死的傻瓜,”老太婆说,呷了口酒。“他正赶牛群进入围栏,刚好那头讨厌的公牛从谷仓冲出来,顶死了他。”

  “我猜他并不知道谷仓门是开着的,也许你没有告诉他。”

  “现在说也没有什么用了。他应该先检查。反正他一向找我和你姑夫的麻烦。这不好,那不行,每天都唠叨个不停。告诉你,到头来吃亏的不是我。”

  “唔,还有那个雇用的帮工。他怎么会跑到自己正在开的拖拉机前,撞倒,压死呢?”

  “没人测得出来。那笨蛋一定是在拖拉机行进的时候,跑到前面去捡什么,绊倒了。唔,他也是个找麻烦的家伙。他在你姑夫运猪到外地时,无理取闹,还想在你姑夫回来时告我的状。”

  “就在姑夫回来的前一天,他被拖拉机压死了。”

  “对他死亡的日期,我可没有撒谎!”

  “姑夫的死也很不幸,他从谷仓的楼梯上跌下来,摔断了脖子。”

  “可怜的人!”

  “现在是卡罗尔。”

  “正如你说的,这是件不幸的事。不过,她是自我的,你知道验尸官怎么说的。”

  “是的,”哈利微笑着说。“她体内的药物太多,失去重心,我猜她是头晕,站不住”“她有一大堆那种药片,”姑妈说。“我知道,因为我偷看过她的药柜。你知道,她可能还放到茶里喝。我想她是把药研成粉,放进茶里煮,这点我可以保证,她好像吃不够似的。”哈利又哈哈大笑起来。“我不能说我不思念她,不过,我信上已经告诉过你,她太盛气凌人了,我一在她身边,她就颐指气使,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唠叨。我告诉你,她总是不停地唠叨。”

  姑妈抿着嘴微笑,然后,笑容消失了,她敲打着酒杯说:“杯子空了,再倒一点,怎么样?”

  “好!”哈利说,迅速站起身,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老太婆,自己又回到宽大的椅子上,伸开四肢,两脚搁在扶手上。

  “姑妈,卡罗尔已经成为回忆,从今以后,只有你和我了。”

  姑妈举起杯子,现在她两眼冷冷地眯起来,盯着哈利。她放下杯子说:“你知道,你一向是个好孩子,以前,我们在一起生活时,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但是你反应太慢,很笨,知道吗?非跟在你后面不停地说你。笨,反应慢!哈利,你没有做过一件漂亮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姑妈,”哈利愉快地说。

  “唔,我看没有改变,我没有开口说倒酒,明明摆在眼前,你也没有反应过来。瞧你这样子,坐没坐相,坐直了,哈利!”

  “你说什么?”他说。

  “你听到了,两脚放下,别再那样躺着,那对你的内脏不好,也影响消化。”

  哈利眨眨眼睛,坐直了。“好,姑妈。”

  “坐直些,哈利!”老太婆严厉地说。“再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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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门牙

  太阳穿过厚厚的窗帘,照在杜克警官的房间,我们正在他的房间里。

  我掏出手枪,对着他宽阔的腰部,他露出惊讶的神情。

  “罗伯特,”他是,“你这是干什么?”

  “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你在开玩笑。”

  “别动,”我说。“我不是开玩笑,杜克,你猜不出来吗?”

  “哥儿们,别把那东西对着我。”

  “我不是你的哥儿们,杜克。”

  我非常憎恨他,也非常担心失去琼,迫不及待地想要扣动扳机,但是,我渴望看到杜克惊慌的样子,他应该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咽了一口唾沫,皱皱眉,咧了咧嘴,露出一颗门牙,那颗门牙歪歪的,好像随时就要掉下来。他伸手摸了一下那颗牙,然后捋了捋稀疏的金发,黑眼睛紧盯着我。

  “好,罗伯特,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杀了你,杜克,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罗伯特,”他眼中显出困惑的神情,因为他渐渐明白,我是来跟他算账的。他正在努力想出个头绪。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

  他眼睛一亮,然后又黯淡下来,他试图笑笑,举起一只手,又放下。

  “你和琼,”我说,“你认为你们瞒得住,以为我不知道——”“琼?”他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们玩了不少花样,”我说,非常愤怒。“她是我的,杜克,你早该明白。我们共事多年,你知道,谁夺走我的情人,我都受不了”“罗伯特,你把事情想清楚,琼不是你太太,她是一位小姐,一位不属于任何人的小姐。我是和她约会,但那又怎么了?你迟早会发现,琼准备告诉你的。”

  “她没有告诉我,现在她也不必了,她可以彻底忘记你了,杜克。”

  “罗伯特,”他说,举起双手,向前迈了一步。“罗伯特,听我说“最好站祝”他站在那里,你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但是,他试图想办法让我回心转意。

  他并不了解我,我们在刑侦科共事六年,他并不了解我,但是,他知道,我是说到做到的。

  “你干这种事,他们会抓到你的,”他说。“你知道,罗伯特,你不能做这种事。再说,琼只是一个女孩子,罗伯特,我们是朋友。”

  “我爱她,”我说。“她爱我,你从中破坏,杜克,我们是准备结婚的。”

  “你疯了,罗伯特。”

  “我爱她,你听到没有?”

  “她对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妞,罗伯特,你得——”砰砰两声枪响。

  手枪在我手中轻轻跳动,杜克胸口中了两枪,站了一会儿,他大张着嘴,向前倒去,落地的时候,下巴啪地响了一声。

  我用脚把他翻过来,低头看他。他的嘴巴张开着,那颗该死的门牙不见了。一定是他倒地时,吞了下去。他的两眼仍然很明亮,然后渐渐变得呆滞,他是死定了。再见,杜克,你这个坏东西。

  我擦擦枪,把它扔到尸体旁,离开那里。现在,我觉得好多了,真的好多了。但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胸部有一种刺痛感,像是吸不够空气一样。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每当我担心什么的时候。

  就会有这种感觉,现在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到琼的住处。

  她笑着开了门。因为心怀鬼胎,她的笑脸并没有让我很高兴,但我并不在意,现在她是我的了。

  “嘿,罗伯特。”

  “宝贝。”

  我们互相望着对方,我不能相信她和杜克约会,但那是事实。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说。

  “来看看你,局里的人知道我在这里,我告诉他们我可能来吃午饭。”

  “现在不是午饭时间,罗伯特。”

  “我正在办件事,还没有吃午饭。”

  “我给你做点东西,三明治怎么样?”

  “好,我不是很饿。”

  我怎么看她都看不够,她真漂亮,长长的金发,心形的脸庞,丰满的嘴唇,一对动人的眼睛。她穿着一件鲜艳的黄色短裙子,看上去秀色可餐。她对我太重要了。

  她住在一间小画室里,自己画一点画,同时接受别人的委托出售一些画。

  “到厨房里来。”她说。

  我们走进厨房,我正要伸手抱她,电话铃响了。我有点紧张,但不可能这么快,会是打给我的吗?唔,可能是打给我的,因为杜克和我一向很亲近,但也可能不是找我的,我很紧张。她跑去接电话。

  “是的,是的,他在这儿。罗伯特?”

  我走过去,接过电话,那是亨利警官,他告诉我杜克遇害,他们要我负责这个案子。亨利和我关系很好,他知道我对杜克的感情。

  “真让人难过,罗伯特。”

  “你是说在他的公寓?”

  “是的,在那里。”

  “我就来,”我挂上电话,悲伤地看着琼。

  “什么事?”她问。

  我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就像个魔鬼,然后很平静地说:“是杜克的事,他遇害了。”

  她怔住了。“你是说杜克?”

  “是的。”

  她用手指抚弄着自己的裙子,两眼一片茫然。

  “噢,”她说。“他们打电话叫你去办?”

  “是啊,”我懒洋洋地说,我忍不祝

  她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这更使我难受。然后,她声音清晰地说:“那么,罗伯特,你还是赶快过去吧。”

  “当然。”

  我点点头,我得离开这儿。过一会儿,我会显得自然,但是现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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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5:3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到杜克的公寓,我看看他,哼哼哈哈支吾着,摄影人员在拍照,指纹组的人在提取指纹。我留在那里,到处翻翻,装出一副查看现场的样子。当我离开时,天已经黑了。那真是漫长的一天。

  我离开时,亨利刚好走进楼下的走廊。

  “有什么发现?”他问。

  我耸耸肩。

  “今晚告诉我好吗?那时候我们可以认真讨论。嘿,今晚你过来吗?”

  “当然过来,亨利。”

  他朝电梯走去,我走到外面,心想,他苍白的脸和柔和的眼睛是多么诚实啊!每星期二晚上,亨利和我总要聚一聚,喝点酒,我们俩都喜欢喝酒。我们坐着,聊聊案子,这习惯已经有三年了。亨利是个好人。

  我到琼的住处,在那里很不舒服。她先是不停他说话、微笑,然后就坐在那里,那种沉默简直要让我发疯了。

  最后,她走到我坐的椅子旁,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她的臀部碰到我的肩膀,一只手抚弄着我的头发。“啊,”她说。“就剩下你我两人了。”

  “对极了。”

  她探过身,轻轻吻吻我的额头。我像块木头一样坐着。我成功了,一切都会顺利起来的。

  “我随便吃点东西,”我说。“我要去见亨利,今天是星期一晚上。”

  “我给你做一点什么。”

  “不用了,我到街上买点吃,谢谢你,宝贝。”

  “可是我喜欢给你做点吃的东西。”

  “我不饿,琼。”

  “我明白了,好吧,罗伯特。”

  “也许回头再来看你。”

  她冲我笑笑。“好吧。”

  我在街上小店买了一个三明治,非常难吃。平常我最喜欢五香牛肉,但今天它吃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我厌恶地离开了。

  亨利亲自开门。

  “你好。”我说。

  “海伦正要去看电影,屋里就我们两人。”

  海伦从过道走过来,她活泼开朗,穿着茶色外套,正在把厚厚的黑发弄到领子外面。她说:“罗伯特,你好,别喝多了。”

  “今晚应该喝白酒,”亨利说。

  “你们两个别喝醉了,”她吻吻亨利,拧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走了。

  我们走进客厅,面对面在壁炉旁坐下。

  “喝吗?”

  “当然。”

  “白葡萄酒,”他说,举起一个细长的瓶子。“很漂亮啊!”

  “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进口的,最上等的,我都等不及了。”

  “下个星期我要请客,亨利,我弄到了一样会让你大吃一惊的东西。”

  “啊,那我得看看。”

  他倒了酒,我们坐在那里慢慢喝,同样是好酒,但往日的那种欢乐气氛没有了。

  “杜克的事你查到什么了?”他终于开口问道。

  我点着烟斗,靠在椅背上,吸着烟。我说:“我认为,那是仇杀,由某些歹徒策划的。你知道杜克这个人,杜克打开门,让他进去,嘿,他们是怎么——”我停下来,我正想问他,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发现尸体。

  “什么?”亨利问。

  “事情发生在发现前不久?”

  “一个小时,也许半个小时之前,清洁女工发现的。”

  “他吞下了他的大门牙,”我说,“可怜的杜克的门牙,那颗牙一直让他心烦。”

  “不,”亨利说。“他并没有吞下,罗伯特,验尸没有发现,也不在他的喉部,我们到处找,也没有找到。”

  “我要抓住杀他的凶手,亨利,一定要抓住我真不敢相信杜克死了。”

  “我知道你的感受,罗伯特。”

  我吸烟。

  “你怎么样?和琼相处得还好吗?”

  “好。”

  “我说,罗伯特,我们以后再谈杜克的事吧,现在谈点别的吧。

  前天出了件怪事。”

  “哦?”

  “有人在钟楼杀人。”

  我很感兴趣,把身体向后一靠,右腿踝放到左膝盖上,习惯性地开始转动,这时,有东西落到地上。

  亨利坐在那里看看我,又看看地板,他那样子让我觉得很奇怪。

  “亨利,钟楼案子是怎么回事?”

  “罗伯特——”他蹲在地上,捡起一样东西。

  我把右脚从膝盖上放下,凝视着亨利的手。他伸出手掌,掌中是杜克的门牙。

  “它从你裤脚的反褶部分掉下来的,罗伯特,我亲眼看见的,”亨利说。“亲眼看见它掉下来,落到地板上。”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亨利站起身,托着那颗该死的门牙,站在那里。我可以想像得出,它是杜克下巴碰到地上时,弹到我裤脚的反褶部分的。

  “是不是因为琼?”亨利问。

  “是埃”

  “我知道那事,罗伯特,我以为你和杜克的事会和平解决。他对女人就是那样的,谁都要勾引。”

  “是埃”

  “杜克即使罪该万死,但是,你不能做这种事。杀人是犯法的,罗伯特。”亨利说、“你最好把你的手枪给我。”

  我把枪递给他,然后说:“如果我喝完这杯酒,你不介意吧?”

  亨利看着我说:“你可以喝完整瓶酒,罗伯特,我一点也不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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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5:37 | 显示全部楼层

聪明的胡里奥

  胡里奥付了香烟钱,靠在柜台边,撕开香烟盒的一角。就在这时,一个美丽的黑发女郎走进杂货店。

  她向胡里奥的方向走来,走路的姿态非常诱人。她穿着粉红色的短裤,上衣是一件袒胸露背的胸衣,露出优美、结实的身材,就像一位参加国际运动会的女选手。她有一对蓝色的眼睛,皮肤是乳白的,略带咖啡色,脸上的表情开朗活泼,手里牵着条大狗,那条大狗是标准的法国狮子狗,修剪得很整齐,轻快活泼地跟在女主人身后。

  黑发女郎走到胡里奥身边,从现金柜旁的报架上拿起一份报纸,折了一下,两头轻轻弄皱,交给那条大狗。“贝贝,喏,”她欢快地说。“帮我叼着。”

  贝贝高兴地把报纸咬在口里,使劲摇着尾巴,等候女主人付店主报纸钱。

  胡里奥天生就喜欢狗,他把打开一半的香烟塞进口袋,弯下腰逗狗玩。

  “嘿,贝贝,”他亲切地说。“你是个漂亮的狗,是吗?”

  他伸出一只手让狗嗅。当贝贝继续摇着尾巴时,胡里奥抓住它嘴上的报纸,假装要取走报纸。贝贝知道这是逗着玩,摇着头,紧紧咬住报纸,乌黑的眼睛炯炯发光,从咬着报纸的牙缝里,虚张声势地发出吓人的叫声。

  身后响起现金柜的铃声,胡里奥站起身,对正在接过零钱的黑发女郎微笑。

  “这是一条好狗,”胡里奥说。“狮子狗的智力很高。”

  黑发女郎转过身,冲他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时,柜台后面的店主说:“它很聪明啊,每天都为主人叼报纸回家,对不对,贝贝?”

  贝贝摇摇尾巴。

  胡里奥说:“大家都承认,狮子狗在智力上超过一般的狗。”

  黑发女郎对他微微一笑,她看出胡里奥很喜欢那条狗,也很喜欢她本人。然后,她牵着狗,离开柜台,出去了。贝贝很骄傲地仰着头,叼着报纸,跟在她身后。

  胡里奥从新买的一包香烟里,取出一支,点着,吸了一两口之后,举手向柜台后面的店主告别,推开门,走到外面的人行道。他看见那个黑发女郎和狗向北走去。

  那天非常热,对间是午后一点,胡里奥的衬衫不久就湿透了。

  他很奇怪,为什么黑发女郎走在太阳下面,显得那么清新、凉爽?

  他从眼角看到哈利和莱曼离开街对面的橱窗,向他走来。

  他像没有看见一样继续走,并没有加快步伐,他们一直在对面人行道上走,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一直到他向自己住的低级旅馆走去时,他们俩才跟了上去。

  这家旅馆很简陋,休息室只有一个酒吧和一个吧台,吧台就设在楼梯口的后面。这时候,酒吧没有人,只有一个肥胖的侍者,趴在吧台上,呼呼大睡。

  胡里奥刚踏上第一个台阶,哈利就开口叫他:“胡里奥!”

  胡里奥停下脚步,转过身,眯起眼睛看着哈利和莱曼。“是哈利吗?”

  “是啊,”哈利说。“你住在这儿?”

  “暂时的,你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找到,是无意中碰到,”哈利说。“上星期你给了安迪住址后,就搬家了,这是怎么回事?”

  “付不起房租,你们应该知道。”

  哈利说:“幸亏我们看见你走进那家杂货店,否则,安迪可能以为你想溜掉呢。”

  “我不会做那种事的,”胡里奥说。“你们想干什么?”

  “和你谈谈。”哈利说。

  “谈什么?上星期我告诉安迪,我没有钱。”

  “我知道你说过,”哈利和莱曼现在站在楼梯口。“我们到你的房间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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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5:38 | 显示全部楼层
  胡里奥转过身,领先走上狭窄的楼梯。到了楼顶,有一条黑乎乎的走廊,直通房屋深处。两旁各有六扇门。胡里奥走到离楼梯口最近的一间,打开房门,哈利和莱曼跟在后面。莱曼随手关上了门。

  莱曼个子很矮小,下巴上留着胡子,一只眼睛突出。哈利身材魁梧,全身肌肉鼓鼓的。

  胡里奥在凌乱的床上坐下,问:“什么事?”

  “安迪认为你现在也许有钱了,”哈利轻声说。

  “我没有,”胡里奥说。“上星期我没有钱,现在也没有,安迪答应给我一个月的期限,当然,还有其他几个条件。”他声音里含着讽刺。“你们听到的,你们当时在常”“是啊,”哈利说。“不过现在安迪认为你有钱了,不必等一个月。”

  胡里奥盯着他:“用什么付?”

  “废话,当然是用钱了,还能用什么付?”哈利咯咯笑起来,似乎很得意。

  “什么钱?我告诉过你——”

  哈利对莱曼说:“你听到了,莱曼?什么钱?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莱曼一只眼睛转向哈利,另一只眼睛一动不动,胡里奥很想笑,但控制住自己。

  “你们在说什么钱?”他问。

  “安迪听说你昨天得手了。”

  “得手了?”胡里奥惊讶地说。“得手什么了?”

  “世纪储蓄所,”哈利说。“抢劫。”

  胡里奥半天没吭声,然后说:“安迪怎么会认为是我干的呢?”

  哈利耸耸肩:“他反正知道就是了,那是他的本事。”

  “他弄错了,你可以告诉他,我连昨天发生抢劫都不知道,一直到今天看报纸才知道。告诉安迪,我一直在筹钱还他,但不是用那种方式。”

  “如果不是世纪储蓄所,”哈利说,“那么从哪儿弄钱呢?”

  “从别的放高利贷人那里,我想安迪已经把我的名字列入黑名单,我是一分钱也借不到。”“你认为可以从别的高利贷人那里借到钱?”哈利轻蔑地问。“你向安迪借了三千元,一分钱也没还,消息马上传开了,胡里奥。”

  “如果高利贷借不到,他指望我去哪儿借呢?”

  “我们还是谈正事吧,”哈利微笑着说。“安迪说你从世纪公司弄到五千元。”

  胡里奥叫道:“安迪疯了!”

  哈利耸耸肩。“也许你撒谎。”他做了个手势,于是莱曼从外套下面掏出一把手枪,对准胡里奥的肚子。

  “这是干什么?”胡里奥问。

  “安迪说要瞧瞧,”哈利回答说,走过去,抓住胡里奥的手臂,拉他站起来。

  胡里奥很想抗拒,但是知道那是白费力。

  “转过身,朋友,”哈利说。

  胡里奥看看莱曼的手枪,转过身,感觉到哈利的双手在搜索他的全身,哈利从他口袋里拿出他刚买的香烟、一包火柴、一条肮脏的手帕、一支圆珠笔,三十八元八角两分现金。

  “钱在哪儿?”哈利问,把胡里奥转过来,面对着他。

  “我仅有的钱就在那儿了,”胡里奥指着哈利扔在地板上的钞票。“就是那些,全在那儿了,三十八元,我全部的财产,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为什么我要搬到这个垃圾场了吧?”

  哈利没有回答,他们开始仔细搜索胡里奥的房间。哈利撕开床垫,敲敲地板,听听有没有松动的。推开房间唯一的窗户,仔细查看窗台,一无所获。

  “垃圾筒在哪儿?”哈利问。

  “在走廊,左边第二扇门那儿.”胡里奥说。

  哈利走出去。

  莱曼拿枪站在房间中央,看住胡里奥,一直到哈利回来。

  “那里没有,”哈利对莱曼说。

  莱曼第一次说话了:“让我来问问。”

  哈利咯咯笑着说:“好吧,运动员,请吧!你认为他在撒谎?”

  莱曼点点头:“我这么认为。把他的手放在桌面上。”

  哈利抓住胡里奥的左手腕,把他拉到桌子边,用力将胡里奥的左手平放在木头桌面上。“是这样吗?”他问莱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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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莱曼点点头,将手枪掉转头,猛地砸下去,砸在胡里奥的小指头上。胡里奥听到指头断裂的声音,他痛苦地叫了一声,努力想从哈利手中挣脱出来。哈利放声大笑,继续压着他的手。“现在,”莱曼举起枪,“这只是一个样子,你每撒一次谎,就断一根手指。世纪公司的钱在哪儿?”

  胡里奥脸色苍白,痛苦地抿紧嘴唇。他说:“我知道安迪在本市有许多耳目,但这次他搞错了。我再告诉你们一次,我没有抢劫,也没有那笔钱。我没有办法还安迪的债,你们还不明白吗?你们可以打断我的每一根指头,但我仍然拿不出钱。”

  莱曼说:“哈利,按住他的手。”说着,举起手枪。

  “等一等,”哈利说,他在考虑胡里奥的话。“莱曼,够了,到目前是够了,我们再和安迪联络一下。”

  莱曼耸耸肩,把枪塞进夹克里。

  胡里奥抽出手,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摸着断裂的小指。他说:“莱曼,下次我看见你,我要剥了你的皮。”

  莱曼微微一笑,说:

  “你真把我吓死了,胡里奥,”说着,用拇指根擦擦那只坏眼睛。

  哈利大声说:“手指的事,对不起得很,胡里奥,即使这次世纪公司的案子不是你做的,也等于向你表明,安迪不喜欢人家拖延,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说实话。”

  “是啊,”胡里奥说,“你们向人表示的方式真奇怪。”

  哈利和莱曼走了。

  胡里奥走出房门,到外面的公共浴室,关上门,把冷水放进洗脸盆,再将受伤的手放进冷水里,直到痛苦减轻。然后再回到房间,躺在被毁坏的床垫上,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三点钟的时候,他下了床,用梳子梳梳头发,拉好领带和外套,捡起地上的钱,放进外套口袋里,在五斗柜的破镜前照照,估计上街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他走到楼梯口,看看酒吧兼休息室,那里现在挤满了人,大约有十来个建筑工人在喝啤酒,显然,他们来自附近工地。胡里奥决定不冒险穿过酒吧,因为哈利和莱曼可能在外面等着他。安迪对借债的人向来不信。

  胡里奥穿过旅馆后门,进入后面的窄胡同。他走到胡同的尽头,向后看看,似乎没有人跟踪他。

  他在一家加油站找到一个电话亭,掏出一枚铜板,扔进去,拨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后,有个活泼的女人声音说:“喂?”

  胡里奥想,这声音正是那位带狗的黑发女郎。

  他说:“你就是那个黑色狮子狗的主人吗?”

  “是的,”她愉快地说。“哪一位?”

  “我叫胡里奥,我就是两个小时前,在杂货店和你谈到狗的那个人。”

  “啊!”她大笑起来,声音非常清脆。“终于打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呢。”

  胡里奥心一跳,心想,也许会顺利,便小心地问:“是不是因为钱?”

  “当然,我最初非常惊讶,后来我想一定是你的,不会是别人的,不是吗?”

  “是我的。”胡里奥说。“我现在可以过来取吗?见面我再向你解释。”

  “我住在玫瑰道二二五号,”她马上回答说。“你知道在哪儿吗?”

  “我可以叫出租车,你会在家吗?”

  “我会在这儿.”她说,“我很好奇。”

  胡里奥走出电话亭,用肮脏的手帕揩揩额头,将受伤的手插进外套口袋,站在加油站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跳上车。

  她亲自开门,黑狮子狗在她身边,她仍然是那套粉红色打扮。

  “请进,胡里奥先生。”

  贝贝认出了他,高兴地叫了一声,使劲摇尾巴。

  她领胡里奥走进一间朴素而高雅的客厅,后面窗口的空调开着,里面非常凉爽。

  她请他坐在一张轻便椅子上,自己则在一张有靠背的椅子上坐下,但随即又跳起来,说:“喝点冰茶怎么样,胡里奥先生?还是要杯酒?”

  “冰茶就行了,”他说。“抱歉,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

  “约瑟芬,”她说,对他微微一笑。“我一会儿就来。”她穿过一扇门,大约进了厨房,不久,端出一壶冰茶和两只杯子。”如果你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贝贝的颈牌上有你的电话号码,我在杂货店里看到的。”

  “我的天,你可真仔细,不过,照这种情况,放五千元在狗的嘴里,我想是你干的。”

  他点点头。“我估计杂货店的人知道你是谁,因为你和贝贝似乎是那里的常客。”

  贝贝一听他提到它的名字,就含着一根塑料火鸡骨头过来,坐在胡里奥面前。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乞求胡里奥和它玩拉扯的游戏。胡里奥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扯了几下塑料骨头。贝贝咬住,猛地拉回,喉咙深处故意发出低吼声。

  约瑟芬说:“你可以想像,当你那包百元大钞从贝贝的报纸里掉下来时,我的感觉!”

  “那是我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胡里奥一本正经地说。“可以安全地把它弄出店外,并且可以回头再取回来。”他认为说多了。

  “真对不起,约瑟芬小姐,把你卷进这样的事。”

  “不必道歉,”约瑟芬说。“我倒是很高兴参与此事,很刺激!

  当然,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在我和贝贝进店时,你要将那笔钱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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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5:39 | 显示全部楼层
  胡里奥呷了口冰茶,说:“我跟你说实话,那是我保住这笔钱的唯一办法。你知道,我欠了一位放高利贷的几千元,上个星期我没有钱,我告诉他我没法还钱,我实在还不出。因此他宽限我一些时日。然后,前几天晚上,我出乎意料地赢了五千元。开始下小赌注,用我仅有的二十元下的。慢慢的赢了五千元,也就是今天我放进贝贝衔着的报纸里的钱。为什么呢?原因是,就在你进店之前,我向窗外一看,刚好看到那个放高利贷人的两个收账员,事实上,他们是两个无恶不作的歹徒,专门用武力讨债。总之,那两个人是在等我出去,我立刻怀疑,他们可能知道我赢钱的事,准备必要时动武,一次对回。你知道我是什么处境。”

  约瑟芬的眼睛瞪大了。“我听说放高利贷的都是吸血鬼,”她不屑地皱皱鼻子,停了一下,胡里奥觉得她面露尴尬之色。“也许我不够聪明,可是,如果你赢的钱够还债,为什么不干脆还清呢?”

  “我还有个更需要钱的地方,”胡里奥说。

  “干什么呢?”

  “是这样的,我在哥伦比亚城有个姐姐,”胡里奥严肃地说。

  “我的父母在车祸中去世后,是她抚养我成人。现在,她一个人生活,很穷,六个星期前中风。所以我才会去借钱帮她支付医药费。

  我这五千元也准备给她用。这年头住院治疗是很费钱的啊!”

  “哦,真为你姐姐难过,胡里奥先生,不过,你没有工作吗?总有个赚钱的方法吧?为什么要找放高利贷的呢?”

  胡里奥狡黠地一笑。“我想我是个天生游手好闲的人,以赌博为生,六个月来,我手气都不好,一直输,直到前天晚上才赢。”他喝完冰茶。“现在,我可不可以取回我的钱,我要搭下午的汽车到哥伦比亚城。”

  “几点钟的汽车?”

  “五点。”“那还早着呢,”约瑟芬说。“还有些事情你没有告诉我。”

  “什么事?”

  “比如放高利贷的那两个打手,有没有打你?”

  胡里奥从口袋里拿出左手,伸出小指。她一看就惊叫起来。

  指头现在肿得很大,皮肉部乌青了。

  “我的天哪!”约瑟芬喘着气说。“他们伤害你了,指头断了吗?”

  他点点头。

  “应该立刻去看医生。”她说。

  “你钱一给我,我就去看医生。”

  她又倒了一杯冰茶。“钱是在我这儿,”她考虑了一下说。“我只是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独吞呢?”

  胡里奥说:“我看出你是个绝对诚实的女人,贝贝看来也很诚实。”他对贝贝咧嘴一笑。

  “谢谢,”约瑟芬说。“我也替贝贝谢谢你。不过,实话告诉你,我开始真想独吞呢。有生以来、我还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呢!如果我留下钱的话,你也不可能证明我撒谎。我又仔细一想,不,这笔钱一定是杂货店那个和风贝说话的人的,那人也喜欢狮子狗。于是,我决定把钱还给你,可又不知道到哪儿找你。因此,我打电话到我哥哥办公室,告诉他整个事情经过,他说我应该留下钱,一直到有你的消息。他相信我会有你的消息的。

  “他说得对,”胡里奥说。“我不是来了吗?”他渐渐有些不耐烦了。“现在,请问约瑟芬小姐,我的钱在哪儿?”

  她随便一指空调下的桌子,说:“在那儿,中间抽屉里。”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在原来的信封里,原封未动。我只是希望你等到我哥哥回来,胡里奥先生,我打电话告诉他你要来取钱的事时,他说希望你等他一会儿,他已经在路上,希望问你一些问题。”

  “什么事?”

  “哦,身份之类的问题。我哥哥说,牵扯到钱,总应该小心点。”

  胡里奥的手在痛了,他急于从这个女人手中取回钱,赶紧离开,可是他知道不能显出着急的样子。

  那么我就等他吧,”胡里奥说。“我不怪你哥哥查我的身份,他这么仔细,可以当律师了。他是不是律师?”

  “不是,”约瑟芬说。“他不是律师,他是负责盗窃的警官。”

  胡里奥痛苦地叫了一声,好像有人又敲断了他的一根指头一样。约瑟芬仔细打量着他,眼睛中流露出好奇的神情。她说:“我注意到那些钞票的号码都是连着的,我才打电话给我哥哥,他告诉我,你的钱是从世纪公司抢来的。”

  胡里奥跳起来,慌乱中受伤的手指碰到椅子的扶手,痛得他叫了一声。他正想冲向大门,约瑟芬大叫一声:“看着他,贝贝!”

  胡里奥怔住了。

  贝贝跳到胡里奥面前,伏下身,两只眼睛紧盯着胡里奥的脸,露出凶光。

  胡里奥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前面门廊响起匆忙的脚步声,胡里奥将疼痛的手放回口袋,一言不发地坐回椅子中。

  当两位警察带走胡里奥时,他口头看看约瑟芬,她的表情既有同情,也有怀疑。

  “胡里奥先生,你在哥伦比亚城真有一位生病的姐姐吗?”她问,声音并不像平常那么愉快。

  胡里奥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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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5:42 | 显示全部楼层

职业刺客

  “你想要杀谁?”我问。

  “我自己。”米切尔说。

  又是一个那种人。

  我说:“我没有必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死,不过,也许你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欠了一屁股债,只有用保险费来偿还,剩下的钱还能让我太太和两个孩子过上好日子。”

  “你确信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他点点头。米切尔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人。他问:“你是一位好射手吗?”

  “最出色的。”

  “我要你射穿我的心脏。”

  “一个明智的选择,”我说。“这没有什么痛苦,也不会引起怀疑。大部分的人喜欢打开棺木供人瞻仰遗容,棺木盖上的话,可能引起人们的怀疑和幻想。你觉得什么时候最好?”

  “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最理想,”他进一步解释说。“我是海湾储蓄所的会计,十二点是我们吃午饭的时间,星期五除外。星期五我是柜台负责人。那时候只有我和一位小姐在营业厅。”

  “你要那女孩做证人?”

  “是的,我觉得,如果没有人看见我被枪杀,我的死亡可能引起怀疑,那时赔偿就会很麻烦。”

  “星期五,十二点三十分整,我走进营业厅,开枪打死你?”

  “穿过心脏,”他再次说。“我想我们可以使整个事件看上去像抢劫。”

  “还有报酬问题。”

  “当然,要多少钱?”

  我试着开了一个数目:“一万元。”

  他皱着眉毛想了一下,说:“我先预付五千元,其他的事后——”他停下。

  我微微一笑:“很显然,没有什么事后了。”

  他让步了,不过,他不是那种先付全款的人。

  “我们这么办,我现在付给你五千元,其他的我放进一个信封。

  放在营业厅的柜台上,你杀了我后,可以拿走信封。”

  “我怎么能肯定信封里装的不是报纸或其他东西呢?”

  “你可以先看看信封里的东西,然后再杀我。”

  这似乎很合理。

  “从你的情况来看,你几乎是破产了,你到哪儿去弄一万元呢?”

  “我过去两个月里从公司挪用出来的,”他打量着我。“告诉我,你经常有像我这样的顾客吗?”

  “不经常有。”

  实际上,在我的生涯中,我处理过像米切尔这样的事,有三件我干得非常满意。

  例外的是皮罗。

  皮罗是本市一所中学的数学教师,他深深地爱上了一位教家庭经济史的小姐,不幸,这位小姐并不喜欢他,嫁给了一个校董事会的成员。

  皮罗勇敢地参加了教堂的婚礼,但是婚礼后,他立刻散步到海滨的一家酒吧,他在那里认识了弗伦——我的代理人之一。四杯威士忌下肚后,皮罗向弗伦表示,他不想活了,但他没有自杀的勇气。

  弗伦把他介绍给我。

  “我猜有那样的人,他们在雇用了你之后,又改变主意,不想死了,是吗?”米切尔问。

  “是的。”

  “可是,一旦你收了人家的钱去杀人,你就不能停下,不管他们怎么哀求,是吗?”

  我微微一笑。

  “我不会请你饶命的,”米切尔坚决他说。

  “不过,你会逃跑吗?”

  “不,我不会逃跑的。”

  可是,皮罗逃跑了,我仍然遗憾这项工作没有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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