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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格林家杀人事件》--[美]范达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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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3 02:11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的眼睑往下垂,握着杂志的那只手更加紧张得死抓着杂志的边缘。

  "关门的声音……"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重复万斯的话。"啊!那么雷克斯也听到了?"她突然间睁开眼睛,张大嘴巴。一段惊人的回忆已经占据了她--这段记忆,使她的呼吸加快而且充满惊惧。"我也听到了关门声!现在我记起来了……"

  "关的是哪一个门?"万斯抑住朔艿匚剩?你知道这声音是哪里来的吗?"

  这女孩摇摇头。

  "不--关门的声音很轻,我甚至把它忘了,直到你说我才想起来。但我真的听到了!……啊,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什么,"万斯故意摆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想要缓和她的恐惧。"一定是风吹的。"

  又问过一些问题之后,我们要离去时,她的脸上,仍然保持着深深的忧虑。

  我们回到起居室时,万斯陷入少有的沉思。

  "我必须了解那孩子所知道或怀疑的事。"他轻声地说。

  "她已经挨过了一段痛苦的经历,"马克汉不同意,"因为受到惊吓,她意识到的每件事物都像是新的危险。我想她不可能怀疑什么人或事,否则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们。"

  "但愿我像你那么有把握。"

  接下来一个小时左右,他们都在讯问两位女佣和厨子。

        马克汉彻底盘问她们,不但问到前后两件血案的种种,也向她们探询了格林家族的过往今来。

        许多格林家族的轶事,都被马克汉搬上台面讨论;因此在结束讯问后,他已经对整个格林家族的来龙去脉有了非常充分的了解。然而,这里头却也几乎看不出任何可以追缉凶手的信息。充其量只告诉我们,格林大宅里一直都流动着浓浓的仇视、敌意和邪恶的暴怒。

        这些佣人所描述的景象,保证不会让你觉得宾至如归;这只是记录--零碎、拼凑而不连贯的记录,不过还是低劣得不像话--里头包括每天都有的口角冲突、抱怨、尖酸刻薄的对话、互生闷气、妒嫉和恐吓。

  大部分违反常情的细节都是年纪较大的女佣何敏所提供的。虽然她还是不断以圣经的引文和章节来解释格林家族不幸的遭遇,相信上帝已决定惩罚她有罪的雇主,但比起她第一次和我们面谈时的心醉神迷,显然已经收敛了很多。虽然免不了带有夸大和成见,但是她的确大致描绘出了过去十年间不同凡响的格林一族。不过,当我们要她解释,上帝如何借她向这令人憎恶的格林家族施予惩罚时,她却语无伦次到让人不知所云。马克汉最后不得不要她离开,因为她向马克汉保证,她要坚守她的职责--照她的说法是,做一个当公平的上帝毁灭罪人时的"见证人"。

  年轻的女仆巴登则清楚明白地向我们宣告,她要和格林家族永远结束关系。

        这女孩真正吓倒了,希蓓拉和史普特商量过后,也同意付给她薪资,告诉她可以打包走人。不到半个小时,她马上交还钥匙带着行李离开。她这样毅然决然地离开,证实了何敏毫无保留的评论。

        只不过,巴登可不认为这两宗谋杀案是公义的上帝的行事。她的看法毋宁是更实际且世俗的观点。

  "这儿有些事非常怪异,"在暂时忘记卖弄风情时,她曾这么说过。"格林大宅里都是些怪人--史普特先生阅读外文书,何敏整天就苦难和地狱之火大加布道,厨子老是恍惚出神、喃喃自语到处走动,对现实的问题从来没有反应--这样一个家庭!"她边说眼珠子边转动。 "格林夫人没有一点同情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巫婆,有时候,当她看着你时,那种眼神就好像她要过来勒死你。假如我是艾达小姐,我早就发疯了。不过话说回来,艾达小姐实际上和其他人一样,表面上看起来端庄又有教养,但是我也曾经看过她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跺着脚,像个名副其实的魔女。有一次她还对我说过不堪入耳的话,我必须捂住耳朵才受得了。希蓓拉小姐则冷若冰霜--除了非常激动的时候,如果她的胆子再大一些,她会杀了你还一边嘲笑你。她和契斯特先生有点奇怪,自从朱丽亚小姐和艾达小姐出事以后,他们老是以为没有人看到而鬼鬼祟祟地交谈。整天在这里进进出出的冯布朗医生城府很深,让人摸不透底细;好几次希蓓拉小姐并没特别不舒服,他却一直都关在她的房里不走。说到雷克斯先生也是一个怪异的人;每次他一靠近我,就让我毛骨悚然。"她示范性地打了个颤。"朱丽亚小姐就不像其他人那么怪异了,她只是不喜欢每一个人,脾气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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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3 02:14 | 显示全部楼层
  巴登显然相当愤慨,她用轻率夸张的言语,没完没了从头到尾把所知道的流言蜚语说了个淋漓尽致。

        马克汉并没有打断她,他试着从这大量的言辞中搜集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淘出什么金砂来,只得到了几个谁都知道的小小丑闻。

  至于格林家的厨子呢,老实说更帮不上忙。天生的不苟言笑,以致一谈到惨案的主题,她就说不出话来。

        她不带感情的外表,似乎因为她竟然也得被讯问的这件事实,而添加了一层抑郁的忿恨。

        事实上,当马克汉耐住性子盘问她时,我发现她的只听不说应该是蓄意的自我防卫,似乎她已经下定决心保持缄默。万斯应该也意识到了她的抗拒,因为在讯问中断期间,他不得不掉转座椅直接面对着她。

  "曼韩太太,"他说,"上次我们在这儿时,你提到--托拜亚斯·格林先生认得你的先生,因为他们相识在先,当你先生过世后,你就到这里来找到现在的工作。"

  "怎么,不可以吗?"她顽强地反问。"我很穷,没有其他的朋友。"

  "啊,朋友!"万斯紧抓住这贴切的字眼。"既然你与格林先生关系匪浅,那么毫无疑问你一定知道一些他过去的事情,那可能和目前的情况有些关联;你可别说那一定完全不可能,我认为过去几天在这里发生的不幸事件,可能和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很有关系。当然啦,我们是不清楚过去的事,不过假如你愿意在这方面帮助我们,我们会非常感激。"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妇人昂首直坐,十只手指紧紧交叉互握,环在膝上,嘴角的肌肉绷得死紧。

  "我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她仅有的回答。

  "怎么会呢,"尽管如此,万斯还是往下问,"格林先生特别下了指示--只要你愿意就可以留在这儿。你能不能说明一下,这件让人印象深刻的事?"

  "格林先生是位非常仁慈而且慷慨的人,"她用含混好斗的声音回答,"有些人认为他难以忍受,也指责他不公正,但是他对我和我的家人都很好。"

  "他与曼韩有多熟呢?"

  停了半晌,妇人眼睛木然地往前看。

  "当我先生碰上不幸时,他曾经帮过他。"

  "他是怎么恰巧碰上你先生的不幸的?"

  又一阵停顿,接着她才说:"他们经常在一起--在我以前的家乡。"她蹙着眉头,显得很不自在。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记不得了。在我结婚前。"

  "你第一次见到格林先生是在哪儿?"

  "在我纽奥良的家。他到那儿是去洽谈公事--与我先生谈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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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3 02:1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他对你也以朋友相待。"

  妇人以执拗的沉默回答他。

  万斯停了一下,"你刚才说'我和我的家人'。曼韩太太,你有儿女吗?"

  整个访谈的过程中,她脸上的表情第一次骤然大变,眼眶中流露出一股愤恨之情。

  "不!"这个否认,是叫喊出来的。

  万斯懒洋洋抽了好一阵子的烟,才又问:"在受雇于这家族以前,你都住在纽奥良?"

  "对。"

  "而你丈夫是死在那儿的?"

  "对。"

  "照我的推算,那是在十三年前--在之前,你认得格林先生多久了?"

  "差不多一年。"

  "那就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一种忐忑不安、近似恐惧的感觉,从妇人阴郁的平静中流露出来。

  "你从纽奥良一路来到这儿寻求格林先生的协助,"万斯若有所思地说,"为什么你这么有信心,认为你先生死后他会雇用你?"

  "格林先生是个非常好的人。"她还是这么说。

  "是不是他,"万斯提示她,"帮过你什么忙,所以你认为可以指望他的宽宏大量--还是别的什么?"

  "他帮我和那些事没有关系。"她的嘴唇紧抿着。

  这时候,万斯却忽然改变了话题。

  "对发生在这屋子里的惨剧,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去想这些事。"她咕哝着说,不过,声音里的忧虑与她肯定的语气有所矛盾。

  "曼韩太太,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你一定有自己的看法。"万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妇人不放。"你认为是谁,为了什么杀害这些人?"

  骤然间,她的自我控制崩塌了。

  "万能的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的话像是痛苦已极的哭喊。"朱丽亚小姐和契斯特先生也许罪有应得,任何人都知道,他们苛刻,没有爱心。但是小艾达--善良的天使!他们为什么要伤害她!"她铁青着脸,终于慢慢又回复到喜怒不形于色的面貌。

  "呃,说得也是。"万斯同情地说。过了一阵子,他起身走向窗户。"曼韩太太,现在你可以回房去了,"他说着,并没有转身。"我们一定不让小艾达再出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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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3 02:16 | 显示全部楼层
  妇人吃力地缓缓起身,往万斯的方向不安地一瞥,才离开了房间。

  听不见她的声音之后,马克汉就开始绕着圈子踱步。

  "翻出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用呢?"他急躁地发问,"我们手上处理的是过去几天发生的事,而你却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托拜亚斯在十三年前雇用了一位厨子。"

  "什么事都有因果关系,"万斯温和地回答他,"而且两者之间,往往隔着一段受诅咒的遥远时空。"

  "我同意。不过,这位德国厨子和凶手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关联呢?"

  "也许什么都没有。"万斯往回大步踱过房间,眼睛看着地板。"但是,亲爱的马克汉老友,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与这桩大灾难有任何关联,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每件事情却又似乎都可能息息相关。整个屋子里疑云重重,上百只幽灵般的手正指向罪恶的源头,而你却紧咬着无形的那只手所指的方向。这是个梦魇。微不足道的人或物都可能是很重要的,也因此,每件事都有其意义。"

  "亲爱的万斯!你今天真是判若两人。"马克汉的话里含着恼怒和责备的语气。"你的话比女算命师那种散漫芜杂的言词还要糟糕。假如托拜亚斯·格林过去确实与曼韩家的人有所交易,又怎么样?二十五年或三十年前的流言尚可采信,那么老托拜亚斯的确曾经肆意妄为,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交易(作者注:回溯到九十年代,当我还是个在校学生时,我记得听过父亲提起某些托拜亚斯·格林胡作非为的生动故事)。他永远匆匆忙忙地赶往天涯海角,身负神秘的任务,最后也都荷包满满地归来。众所周知,他在德国待了很久,假如你真想挖掘他的过去,找出与目前的事有关的可能解释,我猜你一定可以满载而归。"

  "你误以为我只是突发奇想,"万斯反驳,在壁炉上面那张老旧的托拜亚斯·格林的油画肖像前停顿片刻。"我想成为格林家族的撰史者……最少不会是托拜亚斯·格林坏的那一部分,"他调整单片眼镜检视这幅肖像,同时也发表了一下看法。"有趣的人物。宽大有朝气的前额,看得出受过良好教育。强健爱追根究底的鼻子,是的,托拜亚斯·格林毫无疑问曾前往一个又一个充满惊险的探索里程。嘴形很冷酷,不过呢--说得清楚一点的话,应该说是邪恶。胡须让人看出他的下巴是圆的,有一条深深的沟纹,我认为--契斯特厚实的下巴不过是强者的假象。"

  "很具启发性,"马克汉嗤笑地回答,"不过今天早上这堂面相学课却让我觉得老调无趣。

  告诉我,万斯,你是不是正在幻想老曼韩可能已死而复生,却回来报复格林家的后代子女,只因为他在黑暗的过去里从托拜亚斯那儿受到不少冤屈?就你对曼韩太太所作的讯问,我倒看不出有任何道理。总之,别忽略了曼韩已死的这个事实。"

  "我又没有参加葬礼。"万斯说,再次无精打采地瘫进椅子里。

  "别傻了!"马克汉突然大声说,"你的脑袋瓜到底在动些什么念头?"

  "说得好,这句话精确地说明了我的精神状态。数不清的事'正通过我的脑袋瓜',但是船过水无痕,没留下什么东西来。我的脑袋瓜,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滤网。"

  希兹加入了这项讨论。

  "先生,我的意见是,从曼韩的角度侦察是个败笔。我们在处理的是目前的状况,开枪的家伙现在正在附近。"

  "警官,或许你是对的。"万斯让步。"但是--天啊!--那突然使我想到这个案子的每一个角度--就这个案子来说,每个顶点、弧、正切、抛物线、正弦、半径,和每一个夸张的说法--都无可救药地让我应接不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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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3 02: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章 黑暗之心

  十一月十二日,星期五,早上十一点

  马克汉不耐烦地看了一下手表。

  "有点晚了,"他抱怨道,"中午我还有个重要的约会。警官,我想我只能再和雷克斯·格林谈一谈,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吧。你的例行调查也差不多够了,只可惜,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什么进展。"

  希兹愁容满面地站起来。

  "没错。最重要的,就是在房子里仔细搜出那把左轮手枪。假如我们找得到那把枪,整个调查工作就会开始动起来。"

  "警官,我并不想泼你冷水,"万斯拉长嗓子说,"不过,有个声音告诉我,你所寄予厚望的凶器,最后只会证明已经令人泄气地不见了。"

  希兹看起来很沮丧,很明显,他也相信万斯的看法。

  "真是件难缠的案子!没有一条线索--连个可以使力的着力点也没有。"

  他走向拱廊,使劲猛拉铃绳。史普特现身时,希兹疾言厉色地要求他立刻带雷克斯·格林来。管家掉头走开,他还怒目注视管家的背影,好像还在为他那激烈的命令找个合适的理由。

  雷克斯嘴上叼着半根香烟,紧张兮兮地走了进来;双眼深陷,两颊松垂,短小的指头不断摆弄着衣襟,像个吃了太多镇静剂的人。他给了我们一个十分忿怒、带点惊慌的凝视,挑衅地往我们面前一站,拒绝坐进马克汉指示的椅子。然后,他忽然激动地发问:

  "你们有没有查出来,是谁杀了朱丽亚和契斯特?"

  "还没有,"马克汉承认,"不过,我们已经采取了预防措施……"

  "预防措施?怎么个预防法?"

  "我们在屋子前后都各派了一名警卫--"

  雷克斯忽然大笑出声,打断马克汉的话。

  "这么伟大的预防措施!算了吧。纠缠我们格林家的人有钥匙,我敢说他一定有钥匙!任何时候,只要他想进来就进得来,没有人挡得了他。"

  "你的说法有点夸张。"马克汉温和地反驳他,"不管怎样,我们希望很快就能逮到他。这也是为什么我必须再和你面谈一次--你可能帮得上我们的忙。"

  "我怎么可能帮得上什么忙?"他斩钉截铁地说,猛抽了几口烟,完全没注意到烟灰掉落在他的衣服上。

  "我听说,昨晚枪响时你已经睡着了,"马克汉轻声说,"不过希兹警官告诉我,一直到十一点多你都还醒着,还听到大厅里有声音。也许你能够告诉我们怎么回事。"

  "什么事也没有!"雷克斯脱口而出。"我十点半就上床,大概是太紧张了,所以睡不着。过了一阵子,透进来的月光已经照到了床脚,我就起床拉下百叶窗。又过了大约十分钟,就在大厅的门轻轻关上之后,我听到了那个刮擦声--"

  "格林先生,请等一下,"万斯打断他的话。"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点?比如说--听起来像什么?"

  "我并没有特别注意,"他嘀咕道,"什么东西都可能发出那样的声音。可能是有人把包包丢在地上,还是拖着什么东西走过;也可能是史普特穿着拖鞋晃过,虽然听起来不大像--不过,当我听到那个声音时,并没有刻意去分辨是什么声音。"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在床上躺了十到十五分钟吧。我静不下来--一直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我开灯看看是几点,抽了半根烟--"

  "我听说,那时是十一点二十五分。"

  "没错。几分钟之后我关了灯,马上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希兹挑衅地站起来。

  "喂,格林,你知道那把手枪的事吗?"他蛮横地问。

  雷克斯的脸色立刻不自然地僵硬起来,嘴巴张开,烟紧跟着掉到地板上;瘦削的双颊肌肉抖动,怒气冲冲地瞪着警官。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这些话时的神态,就像一只狂吠的狗;同时,我也注意到他全身都在颤抖。

  "你知道你哥哥手枪的下落?"希兹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无情地追问。

  在恐惧和愤怒的交缠下,雷克斯嘴唇颤动,但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你把左轮手枪藏在哪里?"希兹追问的声音,还是一样刺耳。

  "左轮手枪?……藏在哪里?……"雷克斯终于成功地表达了他的愤怒,"你--你这个卑劣的下流胚子!如果你以为是我拿了左轮手枪,为什么不上楼去彻底搜查我的房间--你这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家伙!"他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愤怒之余,还看得出来他有些害怕。

  但当希兹倾身向前要再进一步逼问雷克斯时,万斯已经迅速起身,用手按住警官的手臂想制止他,但万斯还是迟了一步。希兹脱口而出的话已经令他的受害者产生惊人的反应。

  "我才不在乎那个恶劣得无法形容的猪猡说了些什么。"他以颤抖的手指着警官继续叫嚷。诅咒和恶毒的谩骂,毫无节制地从他抽搐的双唇不断涌出。他失去理性的愤怒,似乎超越了人性的界线。他巨大的头颅就像只蚺蛇一样往前伸,脸孔发绀,五官都扭曲变形。

  万斯站稳脚步,警戒地注视着他;马克汉则本能地退到椅边,就连希兹,也被雷克斯极度的敌意吓坏了。

  要不是冯布朗在那时飞快地进入屋内,按住这年轻人的肩膀,制止他继续发疯下去,我真不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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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3 02:17 | 显示全部楼层
  "雷克斯!"他以一种平缓的命令说,"控制一下自己,你吵到艾达了。"

  雷克斯突然停止谩骂,凶猛的神态并没有完全缓和下来。他愤怒地甩开肩膀上的那只手,猛地转身面对冯布朗。

  "干你什么事?"他大叫,"你老是在这屋子里管这个管那个。没人叫你来的时候,你照样到这儿来搅和我们的家务事。妈妈的瘫痪只是个借口,你自己也曾说过,她永远也好不起来,但是你还是一天到晚过来,一天到晚给她药吃,一天到晚寄账单。"他狡猾地斜睨医生,冷笑说,"噢,你骗不了我的。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是希蓓拉!"他停了一会儿,邪恶地咧嘴而笑。"她是医生最好的猎物--不是吗?那么多金--"

  他骤然打住,眼睛还是瞪着冯布朗,整个身体却往回缩,脸上筋肉又开始抽搐。他举起颤抖的手指,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

  "只不过你还嫌希蓓拉的钱少。你要她的钱,还要我们的钱,所以你打算让她继承每一分钱。没错--没错!你就是做了所有事……噢,天哪!你拿走契斯特的枪--你拿了那把枪!而且你一定早就有钥匙了--对你来说,偷打一把钥匙实在太简单,那就是为什么你进得了我们家的原因。"

  "雷克斯,过来,"冯布朗平静地说,仿佛正在对个倔强的小孩说话。"你说够了--"

  "真的?"这个倔强的小孩继续叫嚷,两只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你知道契斯特有一把左轮手枪。他刚拿到那把枪的那年夏天,你就和他去露营--就在前几天朱丽亚被杀之后,他才对我说的。"他晶亮如珠的小眼球,目不转睛地逼视冯布朗;突如其来的一阵痉挛,晃动了他瘦削的身子,之后,他的手指头又开始拨弄起外衣的褶边来。

  冯布朗快步向前,两只手同时搭在他的双肩上,摇他。

  "雷克斯,够了!"这句话显然是个严厉的命令,"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只好把你关在公家的医院里。"

  我觉得很没必要用这么严酷的语气来威胁雷克斯,但事实上却真的达到效果。雷克斯眼中出现一种萦绕于心的恐惧,转眼间就松塌下来,温驯得任由冯布朗带他离开房间。

  "雷克斯真是个可爱的怪家伙,"万斯下了注解。"没有人会想找这种朋友去寻欢作乐。巨头症恶化--大概是脑膜发炎所引起的。不过我认为,警官,你不应该这样子去惹这小伙子。"

  希兹点头,但还是有话说:

  "我就是不相信那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拿你大好的人生来打赌,为了那把枪,我真要好好地大搜一顿他的房间。"

  "据我看,"万斯继续下他的注脚,"他太容易激动了,不可能策划在这幢房子里来场大屠杀。他也许会在压力之下大怒如狂,用把很容易击发的枪伤害某人。不过,我很怀疑他有设计任何深沉狡猾计划的能力,更别说还要耐心等待时机。"

  "他有机会,看得出他很害怕。"希兹顽固地继续硬撑。

  "难道他不会是计划中的目标?也许他怕的是隐藏在屋子里的凶手的下个目标就是他。"

  "如果真有个持枪的坏蛋,不先从雷克斯下手也真是太没有风格了。"刚才那些专门针对他的侮辱言语,显然还让我们的警官很不舒服。

  冯布朗这时已经又转回客厅,忧心忡忡。

  "我已经让雷克斯安静下来了,"他说,"给他五粒安眠药,他就会睡上几个小时,而且醒来以后一定会好好忏悔,我很少看到他像今天这么激动。他太敏感了--脑神经衰弱,很容易在控制不了自己时大发雷霆。不过,他根本没有危险性。"他快速地扫视我们。"你们之中的哪位,一定说了什么太苛刻尖锐的话。"

  希兹有点局促不安。"我问他把枪藏在哪里。"

  "啊!"医生给警官一个"何必呢"的责备眼神。"真糟!和雷克斯相处时必须小心谨慎,只要别太让他过不去,他的表现都还算好。但我就是不明白,先生,你问他左轮手枪的事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该不会怀疑他和这些吓人的枪杀案有关吧?"

  "医生,那么你告诉我,到底谁才有关?"希兹毫不退缩地反驳回去,"然后我会告诉你谁没有嫌疑。"

  "很抱歉我没办法给你什么线索。"冯布朗的语气流露着职业性的和蔼可亲,"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雷克斯并没有杀人的。这里发生的事,和他的病症完全不一致。"

  "我们因证据确凿所逮到的那些高明凶手,有一半看起来也都不像会杀人的。"希兹反击。

  "我知道我辩不过你。"冯布朗深感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换上一个迷人赞许的表情看着马克汉说,"雷克斯对我荒谬的指控让我很困惑,不过既然这位警官都已经承认他怀疑这男孩拿了左轮手枪,整个情势就很清楚了。这只是自我防卫的本能:企图把责任和过错转嫁到别人身上。你当然看得出来,雷克斯只是想把嫌疑转移到我身上,好让自己脱身。很不幸,他和我一直都是好朋友。可怜的雷克斯!"

  "医生,顺便问你一声,"万斯用他那懒洋洋的声音问,"契斯特弄到这把枪时,你刚好和他有过一趟野营之旅--这个说法正确吗?还是说,那只是雷克斯的自我防卫本能所制造的想像?"

  冯布朗以他完美无瑕的温文微笑起来,轻轻地倾过头去,似乎正在回想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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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3 02:1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像有这回事,"他承认,"我的确和契斯特一起露营过一次。是的,很有可能--不过我记不太清楚,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是十五年前的事,格林先生提过。啊,是的--真是够久的了。光阴似箭哪,真让人沮丧。医生,你记不记得,在那次出游时格林先生有没有带着那把枪?"

  "既然你这么问,我承认他是带了一把枪。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主题上显得太肯定。"

  "说不定你可以再集中精神想想看,他有没有拿这把枪练习打靶。"万斯用悦耳而不热切的语气问,"我是说,像是射击树干和铁罐头之类的东西。"

  冯布朗追忆往事似地点了点头。

  "是--啊,非常有可能……"

  "而你自己可能也随便地开过几枪,不是吗?"

  "当然了,我可能开过枪。"他若有所思地回答,就像正在回忆孩提时的恶作剧。"是的,很有可能。"

  眼看万斯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医生犹豫了一阵子之后,终于起身。

  "我恐怕得先走了。"他礼貌地鞠个躬,起步走向门口。"哦,还有,"他说,停了一下,"我差点就忘了,格林夫人说,在你们离开之前,她很想见一下你们几位。对不起,如果我能提供意见的话,我觉得迎合她可能比较明智。一方面,她是个拥有亡夫庞大遗产的寡妇,另一方面呢,她的久病伤残更让她既没有耐性又很容易生气。"

  "医生,谢谢你提醒我们格林夫人的事。"说话的是万斯。"我一直都想请教你:她的瘫痪是属于哪种类型?"

  冯布朗露出惊讶的表情。

  "呃,下肢麻痹症--两只脚和下半身的瘫痪,会因为脊椎和神经硬结的增压而产生剧痛。总归一句话,她并不是因为发生意外才导致下半身瘫痪。大约十年前,没有任何前兆--也许是横突脊髓炎造成的。我并没有真的为她做了什么治疗,只根据症状治治疼痛,尽可能为她减轻痛苦,强化她的心脏功能。一天给她三次六十分之一的马钱子碱译注:一种中枢兴奋剂。,照顾她的血液循环。"

  "有没有可能因歇斯底里症而丧失运动功能?"

  "老天,不!她没有歇斯底里的症状。"冯布朗说,他忽然诧异地张大眼睛。"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没有复原的可能,甚至连局部复原都不可能。这是组织结构的瘫痪。"

  "器官也萎缩了?"

  "没错,肌肉萎缩相当明显。"

  "非常感谢。"万斯说,半闭着眼睛就往后仰。

  "不客气--马克汉先生,别忘了,我很希望能帮得上忙。任何时候,只要有我帮得上的地方,请不必犹豫,尽管通知我。"他向着马克汉说,又向我们鞠个躬才走掉。

  马克汉站起来伸展双脚。

  "喂,别忘记有人传唤我们出庭。"显而易见的,他是想用诙谐的态度来摆脱这件案子令人沮丧的阴郁。

  格林夫人接见我们的那种热诚,可以说是如假包换的虚情假意。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答应一个年老无用的可怜残废的请求,"她拿出她最动人的微笑说,"虽然我早已习惯受到冷落,也从没有人关心我想要什么。"

  护士站在床头,整理老妇人肩膀下的枕头。

  "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她问。

  格林夫人立刻换上一张恼怒的脸。

  "你就是只会问我舒不舒服!护士,你能不能不要理我?老是打扰我。这些枕头没啥不对劲,我现在不需要你待在这儿,去帮忙照料艾达吧。"

  护士长长吸了口气后,静静走出房间,扣上了身后的门。

  格林夫人回到她先前那种讨好的态度。

  "马克汉先生,没有人能像艾达那样了解我的需要。一旦这个讨人喜爱的小孩痊愈到能够再次照料我时,那才真是解脱!不过这我可不能抱怨--先生们,请坐。如果能够让我再像你们那样站着,有什么东西我不能付出?没有人会明白,变成一个无助的残废是什么下场。"

  马克汉并没有依言坐下,等她停下来才接着说:

  "请相信我们,夫人,我们都深深地同情你的遭遇;冯布朗医生说,你想见我们……"

  "对!"她仔细打量他,"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停了一下,马克汉则点头表示同意,没有再说什么。

  "我要你结束这项调查。实际上,我的忧虑和烦恼已经够多的了。不过,我自己倒不重要。我所顾忌的是这个家族--格林家族--的好名声。"她的口气里透着骄傲。"马克汉先生,有什么理由得让我们蒙受耻辱,成为那些下层民众造谣生事的对象?我只想要有安详宁静的生活。我再活也没多久了,为什么只因为朱丽亚和契斯特忽视我而遭受应得的惩罚,我的家园就得让警察横行,任我自己一个在这儿受苦?我是个老妇人,还是个跛子,你们应该关心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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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3 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的脸色逐渐阴沉,声音也刺耳起来。

  "你没有任何权利到这儿来烦闹我的家人,更没有权利以这种极端无礼的方式骚扰我!自从你们开始扰乱我的生活,我就没得到过片刻的休息,我的脊椎,更痛得让我呼吸困难。"她浊重地呼吸了一会,眼里闪现出愤慨。"我并不期待从我的小孩那儿得到任何更好的对待--他们向来刻薄又不为别人着想。但是你,马克汉先生--你这个局外人,陌生人,为什么你要这样骚扰我、折磨我?这令人无法容忍的--不近人情的!"

  "如果在这屋子里执法的警察干扰了你,我很抱歉,"马克汉慎重地告诉她,"不过我别无选择。当这里有人犯罪时,我的责任就是调查,利用各种我所能掌握的方法,把罪犯送到法院去接受审判。"

  "审判!"老妇人轻蔑地复诵这个字眼。"审判早就结束了。我已经受到报应,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才会无助地躺在这儿,受到如此这般的冷落。"

  老妇人对孩子的残酷不仁和不讳言的憎恨,听起来令人感到害怕。

        她认定他们俩死于天遣的态度和那种残忍冷酷的满足感,更是让人感受深刻。马克汉温和地反驳了她的看法。

  "夫人,不管你到底从你儿子和女儿被杀的事件中得到多大的安慰,"他冷冷地说,"也不会阻挠我找出凶手的职责--你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她坐着沉默了一阵子,脸上的肌肉激烈抽动。当她再次转向马克汉时,目露凶光,但不久她眼中紧绷的恨意便缓和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事。你们可以走了。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而且不管怎么说,谁又会在乎像我这样一个年老又没用的妇人?经过这一次,我早该知道没有人会管我舒不舒服……独自躺在这儿,哪里也去不了--一个每个人都讨厌的人……"

  我们落荒而逃的同时,她那哀叹自怜的声音仿佛也黏在我们背上。

  "马克汉,你要知道,"当我们来到楼下大厅时,万斯说,"皇太后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她的提议值得考虑。职责的号角声会要求你调查研究,不过--天哪!该往哪儿调查?这座屋子里没有一件事是合情合理的--没有一件事适用于一般正常的推理。为什么不接受她的劝告撒手算了?就算你发现了事实,恐怕你得到的也只是一种得不偿失的胜利。我很担心,事实的真相也许比罪行本身更恐怖。"

  马克汉当然不屑回答,他太了解万斯的旁门观点了,更何况,他也很清楚万斯才是最后放弃问题的人。

  "万斯先生,我们还有些事得做,"希兹严肃却没什么力气地提议,"那些鞋印,还有一把遗失的手枪等着我们去找。杜柏士正在楼上采集指纹,佣人的汇报很快就会跟着送来,难保在这几天之内不会有意外的发现。今天晚上以前,我会让一打人继续忙这件案子。"

  "警官,你真认真!可惜,事实的真相隐藏在这座古老房子的氛围里--不在于确凿的线索。在这些杂乱房间的某处,有个什么东西正从黑暗的角落、门后观察我们的动静。说不定就在这儿--就在这个大厅里。"

  他的话声里充满了不安的暗示,马克汉立刻机警地盯着他看。

  "万斯,我想你是对的。"他嘟哝着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凭良心说,我不知道。简单一句话--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对付幽灵鬼怪?你也知道,我跟鬼魅从来没有密切的往来。"

  "跟我说这种废话!"马克汉猛然捞起他的外套转向希兹,"警官,你先走,跟我保持联系。如果接下来的调查没什么进展,我们再讨论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万斯和我往外走向等在那儿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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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3 0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2章 如临深渊

  十一月十二日--十一月二十五日

  根据纽约警局的优良传统,查案的工作扩大进行。武器专家--卡尔·海契杜恩队长 (作者注:就是在《班森杀人事件》中提供技术性的资料给万斯,让他得以确定凶手身高的人) 简短摘录了他对子弹的精确检查。他从特有的膛线发现,这三颗子弹不但都来自同一把手枪,还是如今已经停产的史密斯与威尔森老式手枪。

        这份调查报告虽然证实了凶器的确是契斯特·格林所遗失的手枪,但对于其他不管是已经证实或存疑的细节,他们完全没有进一步的收获。窃盗工具专家,副督察康瑞德·布莱纳 (作者注:在《金丝雀杀人事件》中,布莱纳负责检查雕刻的珠宝盒) 已在命案现场进行全面彻底的搜查,找寻强行闯入的证据,不过,他并没发现任何侵入者的形迹。

  杜柏士和他的助手贝拉米--这两位纽约警局顶尖的指纹权威--一路赶来采集格林大宅里每位成员的指纹,包括冯布朗医生所有人的指纹,都会拿来比照在门厅和命案现场所发现的手印。

        同样的,在冗长的过程结束后,还是找不到任何一枚身份不明的指纹。所有他们发现拓印下来的指纹,都找得到合乎逻辑的解释。

  契斯特·格林的橡胶套鞋已经送交给警察总局的杰瑞恩队长,他仔细地比照了史尼金测量、剪裁的模型样板;可惜的是,仍然没有任何新发现。

        杰瑞恩队长的报告里说,雪地里的足迹如果不是那双橡胶套鞋踩出来的,就是另一双大小样式都一模一样的橡胶套鞋。除了完成这份报告,他说,实在没什么别的事好做了。

  可以确定的是,除契斯特和雷克斯之外,格林大宅里没有其他人拥有这种橡胶套鞋;而且雷克斯的脚只有七号大--比在契斯特的衣橱里找到的那双橡胶套鞋还小三号。史普特的脚是八号,雨雪天都穿浅口橡胶鞋;而冯布朗医生在冬天里大都会套上鞋罩,暴风雨时节则总是穿橡胶制的浅帮鞋。

  光是搜索那把遗失的左轮手枪,就花掉了他们好几天。希兹把这项任务交付给那些受过专门训练的搜索人员;为了顺利进行搜索,还给了他们一份搜索令。

        从这栋房子的地下室一直找到顶楼,甚至包括格林夫人的卧室,一路上他们并没遇到什么障碍。刚开始,这位老妇人拒绝接受搜查,最后她不但同意,在警方结束搜索时,她看起来甚至好像还有点失望。

        惟一没有搜查的房间,是托拜亚斯的图书室。由于格林夫人一直亲自保管钥匙,而且自从她的丈夫过世后,就没让任何人进去过这房间,所以当她断然拒绝交出钥匙时,希兹决定省掉这一顿争执。警官的手下辛辛苦苦找过了房子里的每一个隐蔽的角落,却完全没有发现半点手枪的踪迹。

  解剖尸体的结论,也与德瑞摩斯医生的初步判断没什么出入。朱丽亚和契斯特都死于手枪近距离射击,子弹穿透心脏造成瞬间死亡。两具尸体都没有其他可能的死因,也都没有挣扎过的迹象。

  两桩凶杀案发生当晚,格林大宅附近都没有陌生人或可疑人物的目击报告。我们发现有几个人在那时候经过大宅附近,但住格林大宅正对面五十三D街拿寇斯公寓二楼的鞋匠说,在那两声枪响之间,他就坐在窗边抽着睡前的最后一斗烟,他发誓,那时候从街头到街尾根本没有半个人。

  遍布格林大宅的警戒工作并没有因此松懈下来。在这一大片私有土地的两个入口,日夜都有警员值勤,每个进入或离开的外人都得接受彻底的检查。如此严艿募嗍樱不但让不明就里的售货员很不舒服,有时候连叫个外送都很麻烦?/p>

  佣人方面的调查报告相关的细节就不怎么让人满意了。从调查中所包含的种种客观事实来看,已经可以排除他们与罪行有任何关联。年轻的女仆巴登,在第二件悲剧发生后的隔天早晨就已辞去了格林家的职务。她原本是住在泽西城的一位上班族的女儿,个人记录良好,而且交往的朋友看起来也都像她那样没什么特别。

  年纪大一点的女佣何敏是个寡妇,钢铁工人的丈夫过世后才到格林家帮佣。以前的街坊邻居都还记得她是个狂热的宗教信徒,心甘情愿地追寻纯正的永生之道。当她的丈夫死于熔炉爆炸时,她说,那是因为她的先生犯了某种见不得人的罪,上帝才借着熔炉爆炸带走他的生命。她几乎没什么朋友;少数的几个,也都是东城再洗礼派教徒的一个小基督教会的成员。

  在哈林区的一家地下酒馆里,警方找到了格林家夏季的园丁--中年波兰人克林斯基,他正努力从假威士忌酒中清醒过来--从今年夏天以来,他一直都无精打采的有如天使那般安详,几乎没有从事过任何活动。很快地,他就被警方列入不考虑的对象。

  深入调查曼韩太太、史普特的习性和社交情况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发现。

       说实在的,这两个人的习性堪称典范,在和大宅外边世界的接触上,更是贫乏到几乎等于零。史普特没有半个朋友,可以称作相识的,也仅止于公园大道上某个英国人的管家和大宅附近的商店老板、家属。他天性孤僻,几乎没什么消遣,独居一室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自从丈夫死去来到格林家当厨子之后,曼韩太太就几乎没踏出过格林家族的地产,很明显,她在纽约这个地方不认识半个除了格林大宅以外的人。

  总而言之,这些报告彻底粉碎了希兹警官的期望。看起来他似乎认为只要在大宅里找到可疑的共犯,就能够解释格林惨案的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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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23 02:2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我们必须放弃内神通外鬼的想法,"在契斯特·格林被杀之后几天的某个早上,他在马克汉的办公室里哀叹。

  万斯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德性。

  "你知道吗,警官,我可不这么想。相反的,这非常明显的是个内神通外鬼的案子,虽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通法。"

  "你认为是这家族里某个成员干的?"

  "呃--也许该这样说:是有这种可能,"万斯若有所思地抽着他的烟。"不过,那并不是我真正的意思。那是一种情境,一串状况--一种氛围,让我们这么说--犯罪就是这么回事。这项罪行的起因,是一种隐晦的致命毒素。而那毒素,是在这格林大宅里产生的。"

  "这么说来,我必须逮捕一种氛围--或者是一种毒素。"希兹哼着鼻子说。

  "警官,等着你用手铐脚镣伺候的罪犯是有血有肉的--我是说氛围和毒素造成的那个罪犯。"

  一直批阅这件案子的各项报告的马克汉,沉重地叹了口气,背往后一靠,舒服地坐下来。

  "那么,我祈求上帝,"他恨恨地插嘴说,"指引我们凶手的身份。媒体炒个没完没了,今天早上,还会有另一批记者要到我这里来。"

  在纽约新闻界的重大事件中,几乎找不到另一件事可以如此顽强地紧紧抓住社会大众的想像力。

        朱丽亚·格林和艾达·格林的枪杀事件,媒体只是以敷衍了事的情绪反应一番;但在契斯特·格林命案发生之后,新闻报导开始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这个事件里有些传奇、邪恶--唤醒了那些被遗忘的犯罪故事 (作者注:总的来说,在被新闻界提及的、某种意义上可与格林血案相比拟的有名的案件中,包括了蓝杜、吉·帕普提斯、托普曼、费兹·哈门、贝儿·吉尼士女士的谋杀案;狂欢酒店谋杀案;荷兰凡德林登毒杀案;"贝拉之吻"马口铁窒息而死案;瑞万雷医生威廉帕玛谋杀案;毒打致死的班哲明·那坦案)。

        专栏作家无不竭力报导格林家过去发生的事,彻底翻查格林家谱、钻研陈年旧事来光大篇幅。

        老托拜亚斯·格林的记录一再见报,而他早年的故事,更已成为街谈巷议的公共财产。篇幅惊人的报导之中,穿插着每位家族成员的照片;而格林大宅本身,更是每一个可能的角度都有照片,动不动就被当做插图出现在犯罪现场的浮夸报导之中。

  全美都在炒作格林家杀人事件的新闻报导,连欧洲的新闻界也不例外。这桩悲剧,已被描述成社会地位显赫的格林家族和先人浪漫色彩的传奇故事,对那些盲目成性和势利眼的社会大众,更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警察局和检察官的办公室,理所当然是这些新闻人员烦扰的对象;而同样理所当然的,如果缉捕罪犯的努力成为泡影,希兹和马克汉还会更烦。马克汉已经在办公室里召开了好几次会议,仔细、辛苦地讨论过每一项事实;然而,还是没有人提得出任何有用的建议。契斯特·格林谋杀案发生两个星期后,就已经显示出这是个难以突破的僵局。

  不过,那两星期之间的万斯可没闲着。这件案子的复杂情节,已经攫住并深深吸引了他的兴致;从契斯特·格林请求马克汉协助的那天早晨开始,这个案子就一直在他脑中打转。有关格林家杀人事件的事他说得不多,却参与了每一次会议。从他不经意的评论中,我知道本案所呈现的疑点不但强烈地吸引住他,也相当让他费解。

  他深信格林家血案上演的大宅本身就握有罪行的秘密,所以他特别在没有马克汉的陪同下,数度造访这个家庭。事实上,从第二次血案发生以来,马克汉其实也只去过一次。

        他当然不是逃避责任,他能做的事很有限,而且那时他办公室的例行职务特别繁重 (作者注:那时他头上有著名的"掺水牛奶"丑闻案,格林家杀人事件发生时,刚好是审理期间。此外,那时纽约市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反赌博运动,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必须负责所有的起诉工作)。希蓓拉坚持合办朱丽亚和契斯特的葬礼,最后决定把二人安葬在林野墓园,葬礼在马尔坎一个私人小教堂中举行,只通知了少数亲密的熟人(虽然在建筑物的外头,对这场轰动葬礼的联想还是引来一群好奇人士), 完全不让外界知情。

        冯布朗医生陪着希蓓拉、雷克斯到教堂,和他们坐在一起度过整个葬礼。艾达的身体状况虽然已迅速好转,但仍然无法出席,瘫痪的格林夫人当然也没参加,不过我怀疑纵使她身体健全也不会来,因为当有人提议就在格林大宅举行仪式时,她坚决反对。

  葬礼隔天,万斯第一次非正式地造访格林大宅。希蓓拉接待他时一点也不感意外。

  "很高兴你来了,"她快乐地招呼他。"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警察,很难想像警察会抽这种法国烟!我真想找个人聊聊。当然,现在所有我认识的人都视我如瘟疫,避我惟恐不及。自从朱丽亚结束了她可悲的生命之后,我就没接到过一张请帖。我相信,他们称之为 '尊重死者'。他们哪知道,现在的我才最需要消遣娱乐呢!"

  她摇铃唤来管家,要他准备茶点。

  "真是谢天谢地!史普特的茶煮得比咖啡好多了。"她反常地说了一堆零碎、不相干的事。"昨天真是够我受的一天!葬礼让人不自在到觉得好笑。当主持葬礼那位可敬的神学家开始颂赞死者的天国荣耀时,我快没有办法摆出我那张正经八百的脸。从头到尾--这可怜的家伙--被病态的好奇心给吞噬了。我确信他百分之百乐在其中,假如我忘了寄给他布道的支票,我敢说他也没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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