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风俗文化为什么这么发达？并不是因为日本人特别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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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从此不留白
日本以前有个现象让我吓了一跳。在书店或便利商店内，随处放着一些有风俗图片的杂志，小孩也可以翻看；在新宿西口的街上，有家专门卖风俗读物和录影带的商店(后来才知道这样的商店很多，主要是出租录影带的)，夜幕下新宿东口的歌舞伎町，一些人站在店门口大声吆喝，招揽客人，从店面和霓虹灯装饰来看，大概是提供风俗服务的场所。在日本，风俗文化或风俗服务是不是公开合法的呢？



说起来真有点复杂， 简单点说， 风俗文化是公开、合法的， 但卖淫、嫖娼是非法的，唆使组织卖淫活动是属于犯罪的。而有法律限制的风俗文化或风俗服务，在日本曾是一个很大的产业。
1970~1990年代初期，风俗业在日本相当兴盛，全国稍有规模的城市，多少都有些如下的风俗场所：脱衣舞场，一种写作soap-land有女子为男子洗浴的洗浴场；还有一种名字叫image club，里面是女子按照顾客的要求，变换穿着诸如护士、女学生、空姐的衣服，以制造某些形象的风俗表演；还有上门按摩服务等；此外还有各种电影、录影带，以及多达五百多种风俗杂志，真是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
也许有人会问，是不是日本男人特别好色，或者日本女人特别卑贱，才造成如此现象？我并不完全这样认为。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只要当局开一个管道，并不强行管制和限定，多半会有风俗文化泛滥的情形，往往是由性别特性和城市社会的消费性造成。在戒律森严的宗教占据统治势力的国家，人的情欲往往被视为一种罪恶。
可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修道院或牧师之中，也曾屡屡爆出淫乱事情。佛教的教义中，「邪淫」被认作必须禁绝的「五戒」之一，但看看「三言二拍」，不少都是描写和尚淫乱的故事。其实在中国最初的伦理中，「色」未必是被否定的，《礼记》记载孔子的话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也说过：「食色，性也。」
日本最早的书籍《古事记》等所记述的神话故事中，也常可见到有关的隐喻或直白的描述。后来大概是儒家思想的传入和大一统国家的建立，这些民间习俗便慢慢地衰颓了。
现在所说的风俗文化大多是一种有关性的消费文化，属于商业范畴，一般情况下，消费者是男性，女性则提供风俗服务。在世界范围内，这样的文化差不多与人类文明史一样悠久。不过风俗服务主要存在于陌生人社会。
说起来， 日本大规模的风俗服务出现得比较晚， 在平安时代或镰仓幕府、室町幕府时代，也有为王公贵族或上层人物服务的秘密行为，后来在旅途的要津、为来往旅行者提供下榻的客栈附近，也曾出现一些暗娼，但似乎还没有形成规模，大规模的风俗服务是城市诞生以后才真正出现。
日本差不多到了江户时代的十七世纪，才形成像江户、京都、大阪这样的都市，有了真正的城市居民，且以男性居多，于是，为男人服务的风俗业就应运而生了。十八世纪时，出现江户的吉原、大阪的新町、京都的岛原和长崎的丸山等四大风俗区，日语称为「游廓」，做风俗服务的女子被称为「游女」。这些风俗的名字都叫某某茶屋，好像是喝茶的地方，但内行的人都明白这里主要是提供风俗服务。



不仅有风俗，江户时代还涌现许多供市民消遣的通俗小说，比如大阪出身的井原西鹤撰写的《好色一代男》、《好色一代女》，就有不少描绘游廓的场景和生活，那时诞生的浮世绘里，也有一部分是画，直接赤裸裸地描绘，而且往往画得很夸张。这些都是迎合新兴市民阶级的消费需求。
明治维新以后，西洋人见日本人如此开放，就指责他们不文明，居然风俗都是公开的。日本政府为了显示自己是个文明国家，不得不颁布法令，表面上限制，甚至发布一些取缔令，不过实际上，风俗业一直没有根除过。
1920年代左右，东京等街头出现一些咖啡馆，本来是喝咖啡的地方，当时咖啡算是比较摩登的洋玩意儿，可是不久就慢慢变味了，一部分咖啡馆的女招待兼做起风俗生意，引起当局的注意，于是日本政府在1929年发布「咖啡馆、酒吧取缔要项」，一1933年， 又将此作为「特殊饮食店取缔规则」的适用对象。一些真正供应咖啡的店家为了洗清风俗形象， 就改称「吃茶店」， 因此今天日本的咖啡馆已然称为「吃茶店」。
1930年代下半期开始， 日本开始大规模的对外侵略战争， 对内实行法西斯统治，几乎取缔一切娱乐场所，再加上战争时期，一切从严，风俗文化就被压了下来。
战后百废待兴， 物资匮乏， 风俗业却迅速复活了， 明的暗的， 到处泛滥。为了对此现象加以规范，1948年颁布《关于规制风俗营业等及其相关业务规范化的法律》(法律第一二二号)，对相关的营业做出较明确的法律规定，这一法律之后重新修订过好多次，最近一次是2001年。简单地说，在日本经营舞场，有女子服务的洗浴场，有风俗服务的酒吧、咖啡馆、舞厅，制作风俗音像制品，出版风俗书报、杂志都是允许的。
但是有个严厉的规定， 交易是严重违法甚至是犯罪，要追究仲介人或经营者的刑事责任。风俗图像可以，但敏感部位不可直接暴露，必须打马赛克。但总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些公开的风俗场所内，虽然没有直接的交易行为，但根据专门从事这方面调查的记者报道，实际交易也是存在的。
比如，soap-land从性质上来说，只是女子为男子提供洗浴服务。但经营者会制造巧妙的名目，即店里的每个浴室是租借给女子的，有明确规定不可有特殊服务，一旦有女子提供服务，查究起来是女子的个人责任，与店家无关。警察难以抓到现行(不可随意私闯民宅)，就无法处理，大多对此睁一眼闭一眼。除非涉及儿童风俗，那必须严肃处理。日本当局为了加入国际组织和国际人权公约等，法律上都制定一套与国际接轨的制度规章，但实际的监管却比较宽松。
不过，风俗消费毕竟是要花钱的。1990年代以后，经济泡沫崩溃，公司和个人的口袋都瘪了不少，风俗业的经营愈来愈艰难，不少舞场等风俗场所纷纷倒闭，使得女子进入这一行的门槛变高了。
最后想讨论，今天的日本为什么风俗文化是合法的，而真正交易等则是违法的？看似有些矛盾的现象。其实，至少从江户时代开始，风俗服务并没有受到社会舆论的谴责，当局也没有加以严厉取缔，那时，男女混浴的文化一直存在。
然而随着西洋文明进来以后，基督教社会的道德也影响着日本社会，风俗被看作与文明社会格格不入，民间兴起废娼运动，政府也发布对于私娼的禁令，一方面是为了整饬社会秩序，很大程度上也是做给国际社会看的，实际上到了1933年，全日本仍有近五万人，光东京吉原一地还有二千九百四十人。暗地里，日本政府依然将风俗看作合理的存在，以至于日军去海外作战时，还会设立军中风俗，1945年9月，美国占领军大量涌入日本时，当局又专门为美军设立军中风俗。



战后，日本要加入一系列国际公约，回归国际社会，要显得自己是个文明国家，于是既允许风俗文化的存在，又设置一些技术性限制，诸如不能将器官公开暴露，不可有公开的交易行为等，对外，它还是要保持一个文明国家的脸面。
近年来，随着经济的长期低迷，人们的物欲真的比以前下降许多，以至于日本现在被称为低欲望社会，日本的风俗业也成了夕阳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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