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教授在北京接受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谈上海如何打造“中国名牌”聚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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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军说
近日，复旦大学文科资深教授、经济学院院长、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张军教授在北京接受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对上海应如何打造”中国名牌“聚集地进行了深入解读。张军教授认为，”免签政策“对上海旅游业将有较大提升：吸引更多外国游客落地上海，不仅仅是增加消费，更重要的是提升旅游服务能力。同时上海还有很多制度开放的空间，应进一步激发消费增长潜力。



在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消费”一词提到32次，“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放在政府工作任务首位。上海作为国际消费中心城市之一，自以旧换新政策实施以来，政策效应不断显现，市场潜在需求持续释放。同时 “免签政策”落地也带动上海旅游热。张军教授认为，吸引更多外国游客落地上海，不仅仅是增加消费，更重要的是提升旅游服务能力。同时上海还有很多制度开放的空间，进一步激发消费增长潜力。
作为 “入境游第一站”，上海如何将“免签流量”转化为“消费增量”？上海在促消费的制度型开放（如进口商品通关便利化、跨境数据流动试点）上有何突破性设计？上海今年在数字人民币应用、跨境消费便利化方面会有哪些制度突破？针对"Z世代"消费群体，上海在培育国潮品牌、发展体验经济方面有哪些专项支持政策？"长三角消费数据中心"落户上海后，如何通过消费大数据分析指导三省一市商业网点规划？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复旦大学经济学院院长张军。“免签政策”对上海旅游业将有较大提升
加大全球城市形象宣传 吸引更多游客来沪第一财经：感谢接受我们的专访。上海一直致力于建设"全球消费目的地"，尤其是近两年来，在对部分国家免签之后，上海成为海外游客来中国的首选目的地，作为 “入境游第一站”，如何将“免签流量”转化为“消费增量”？张军：是。我们已经看到免签政策对上海的旅游业我觉得会有比较大的一个提升。我觉得通过我们免签和上海城市形象的宣传，应该会有一个非常大的改善。但是我也觉得说其实在上海的街头，我们很少能够碰到比如来自于东南亚的游客，那么这个我也觉得可能在很大程度上需要我们去拓展。比如说我们在东南亚地区的城市形象的宣传，然后能够逐步比如说依靠免签政策等等吸引更多的游客。那么吸引游客这件事情不仅仅是为了扩大我们的消费，最重要的是随着外国游客的增加，其实它会为我们服务业的提升提供一个强大的动力。无论我们的餐饮酒店，还是我们的其他的服务设施，这样能够提升上海作为全球最重要的消费城市之一，保持全球的非常重要的一个地位。解决支付及移动接口等基础性问题 提高上海的高附加值消费
第一财经：相较于其他城市的促消费的政策，上海在制度型开放上有什么样的突破性的设计？张军：我想在制度层面上，我们需要解决非常基础的一些问题。比如说过去我们经常说游客到上海，特别是外国游客到上海，可能面临支付层面的问题。我们都用手机，那么人家可能移动支付用的比较少，那么这种情况之下，我们怎么样能够做好接口，能够自动到我们这里来转换所谓的数字鸿沟。
比如说现在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我经常会在虹桥机场碰到很多外国游客，他们无论是登机还是办手续都没有问题。但是到了我们的火车站他们就碰到问题，所以这样就需要我们更全面的，包括比如说汽车站，火车站，甚至于公交站，地铁等等双语的问题这些都要解决。所以这些看起来好像都是非常常识的东西，非常基础的东西，但是它可以让我们在制度层面上去做无缝的衔接。银发经济将成为上海未来消费重要增长点
第一财经：您之前也提到目前我们确实面临很多和以往不同的快速变化，您提到沿海地区的人均收入已非常接近西方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收入增长速度自然会放缓，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上海，在这种情况下，上海如何应对这个问题？还有哪些新的消费增量可供我们挖掘？张军：我觉得可能对我们的未来的消费支出来说，我们要看到老年人的消费潜力。因为上海是一个人口高度老龄化的城市，我们现在60岁以上人口的占比已经超过了40%。我想随着我们医疗，我们保健各方面持续的改善，使得现在的期望寿命越来越高，所以现在60岁以上老人的比例越来越高。
在这种状况之下，相对于全国的其他地方，那么上海由于老龄化的程度比较高，未来的消费支出最重要的，我认为它的空间，它的潜力其实是在老人这一块。所以我想对未来消费潜力的挖掘，整个服务业的发展方向和结构，都要围绕老龄化社会这样一个主题来展开，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我相信将来的消费，可能会成为上海经济发展非常重要的来源。上海应先行先试差异化个税抵扣以适应多方面需求
第一财经：业内认为上海应该试点针对于年薪30-50万家庭的差异化个税抵扣抵扣来释放一些教育、医疗等服务方面的需求，您认为这个方式可行吗？张军：我同意。我觉得我们在以家庭为单位的纳税的制度层面上，可能还有一段路。但是我觉得对上海来说，可能我们能不能在全国率先进行一些先行先试的做法，我们能不能把以个人为单位的纳税主体能够调整到一定的收入范围里面，我们来进行一些综合的调整。
比如说更好的来顾及到家庭成员的状况，以及我们考虑到老人的家庭当中，老人的比例比较高的情况之下，我们能不能在税收层面上实行一些差异化的这样的做法，这对我们促进消费来说也是非常重要。上海在数字人民币应用上要抓住创新突破机会
第一财经：上海今年在数字人民币应用和跨境消费便利化方面，您认为会有哪些制度性突破？张军：因为上海作为全球最重要的金融中心之一，也是我们国家在很多金融领域当中要进行先行先试的示范城市，所以我觉得上海有理由抓住这样一个时间的窗口。
比如说在数字人民币的广泛应用，比如说在推行像跟居民有关的无论是在差异化税收，无论是在消费补助，尤其是在关照所谓两端的人口，就是老人和孩子这些层面上，我觉得能不能拿出一些领先的制度的设计，能够更好地关照到我们的老年人口和我们的儿童。这对上海非常重要。
那么这样的一些制度层面上、政策层面上的一些创新，先行先试的做法，也会对全国其他地方能够带来一些非常积极的辐射和外溢作用。国潮兴起反映消费需求变化 上海应打造中国名牌集地
第一财经：对于“Z世代”的年轻人，上海作为商业中心，在培育国潮品牌，发展体验经济方面，您认为未来可能会推出哪些比较有特色的专项支持政策？张军：我们这些年看到国潮品牌已经在我们消费者心目当中树立了比较好的形象。今天我相信很多老的品牌在我们消费者心目当中不仅老一代，我相信年轻一代，都开始有更多的概念。现在看这个当中有相当部分已经恢复了国潮，那么我觉得很大程度上也是反映我们整个消费需求的改变。
对上海来说，我们一方面要去顺应国潮的兴起，另外一方面我觉得要能够在老的牌子，著名的上海牌当中去很好挖掘这些消费品，这些应该能够打造在市场上的辉煌形象。
可能你要买国产最好的品牌，你就到上海，我觉得一定要有这样的一个目标。将来全球的消费者到上海，都能够希望买到中国本土的著名的品牌的消费品。因为西方的大牌在世界任何地方都能买得到，但是真的要买中国著名的品牌，到上海。国产电动车技术已赢得年轻消费者认可 可考虑逐步减少补贴
第一财经：我们再看上海新能源车的置换补贴政策已经带动特斯拉的超级工厂出口量增长了52%。在政策层面上，政策的设计如何来兼顾消费促进与产业升级？张军：对，我想对上海来说，支持国产电动车的消费产生了非常好的效果。现在在马路上我们看到可能有70%-80%的新增车辆基本上都是电动车。
但是我觉得这当然一方面跟我们的补贴政策有直接关系，但另外一方面我也觉得随着国产的电动车技术的迭代，它已经在消费者心目当中，特别是年轻一代消费者的心目当中，已经树立了牢不可破的形象。所以在这种状况下，我觉得我们对电动车的补贴可以逐步开始减少，乃至到最后退出。缩减补贴后 更多资源可以用在其他促消费领域
第一财经：如果缩减（电动车）补贴的力度，我们应该把这些补贴放在其他哪些领域？比如扩大产业升级，还是继续用在其他的促消费领域？张军：我觉得应该考虑更多的其他的促消费的领域。我们需要去平衡好供给和需求之间的总量的匹配、适配性。我们需要让更多的补贴政策淡出，然后集中将这部分资源去支持对我们整体消费层面上的，就包括刚才谈到的对老年人口、对儿童等这方面的补贴或者是支持。数据中心在消费层面扮演重要角色 更好联动地区资源
第一财经：长三角消费数据中心在落户上海之后，如何通过消费大数据分析，指导三省一市的商业网点的规划，从而带动长江三角洲的消费的高质量增长？张军：我觉得这是一个好事情。我曾经提出给我们长三角是不是可以去搞一个 GDP统计区的概念，我整个长三角是GDP的一个核算区。因为我一定要分出某个城市在这里面创造了多少GDP，其实也是比过去困难得多。从这个意义上，在一个高度一体化的区域当中，我们各个层面其实都需要有一个协调的技术手段。
比如说医保，如果一个城市的老百姓到另外一个城市可以直接刷医保，这就是一个符合一体化进程的很好的做法，所以也就是所谓我们逐步在走向不同城市之间的同城化的效应。那么刚才说的数据中心，实际上它也是水到渠成地扮演了这个角色。
所以将来我们可能是在一个更大的区域范围里面，通过数据中心，我们更好的来协同我们在消费层面上，商业设施的配套层面上的联动的一些机制，确保整个长三角地区的我们说商品性的消费和服务性的消费，尤其是服务性的消费，因为这部分消费对长三角地区的老百姓来说可能会变得越来越重要。比如说医疗、教育、养老、娱乐。
现在我们也知道上海有很多老人到周边的一些中小城市去养老，那么这个服务怎么配套，怎么跟上海的医疗资源更好地衔接等等，这些我觉得数据中心可以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

张军教授，1963年生，经济学家。现任复旦大学文科资深教授、经济学院院长、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来源：第一财经

原文作者：梁相宜、袁玉立
编辑：边浩宁
责任编辑：陈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