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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嗜血幽灵》--作者:[爱尔兰]布拉姆·斯托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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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1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

  10月3日

  等待亚瑟和昆西回来的时间显得如此的漫长。

  教授始终不停地和我们说话,以保持我们活跃的思维。我明白教授的良苦用心,因为教授时不时地瞟一眼边上的哈克尔。

  可怜的哈克尔始终沉浸在悲哀之中,那样子让人目不忍睹。昨天晚上他还是一个有着一头棕发,坦率、欢快、健壮,而且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而今天,他就像一个憔悴、枯槁的老人,双眼空洞无神,满脸哀容,头发也有些泛白了。

  不过,他的精力仍旧旺盛,实际上,他更像一团燃烧的火苗。这也许对他来说倒是一种救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以令他熬过这段令人绝望的阶段,那么,他就有可能在现实生活中重新清醒过来。

  可怜的人,我以为我自己的境遇已经够倒霉的了,但他的麻烦……!教授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直尽力让他保持思维活跃。他所讲的话,在当时的情况下,应该算是够有趣的了。

  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下面就是他说的话:

  “自从我拿到那些和那个妖魔有关的资料后,就一遍一遍地研究着它们。而我越研究,就越觉得有必要完全铲除他。因为他有不断进步的迹象,不只是他的威力,还有他的知识。这是我从布达佩斯的朋友阿米纽斯那里了解到的。

  “伯爵活着的时候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他做过军人、政治家,还是个炼丹师。而他的学识在当时那个时代已经达到最高程度。他非常睿智,学问超群,而且无所畏惧,毫无怜悯之心。他甚至去通灵学院,在那个时代,就没有什么他没接触过的学问。

  “现在,虽然他的肉身死了,但是大脑的智慧却留了下来,只是看起来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他大脑的某些机能还只停留在孩子的水平。但是他也在不断地成长,那些开始是幼稚的思想后来就变成成人的状态。他也在不断试验,而且做得不错。要不是我们挡了他的路——或者我们失败的话——他就有可能成为一种新兴物种的创始者,这类物种将最终通向死亡,而不是生命。”

  哈克尔叹息道:“他就是这样对我的爱人施以毒手!但他是怎么试验的呢?有关的知识可能会帮助我们击败他。”

  “自从他到伦敦以后,一直都在慢慢地尝试自己的能力,并且让那个孩子般的大脑发挥作用。是的,对我们来说,目前他的大脑还只相当于孩子式的。要不然,要是从一开始他就敢于尝试他现在做的事情的话,那么他的能力早就能够超过我们了。

  “然而,他势在必行,而且他有的是几百年的时间好慢慢等待。‘来日方长’可能就是他奉行的格言了。”

  “我不明白。”乔纳森疲惫地说。“请你说得更浅显点吧,也许悲哀和困扰已经让我的大脑生锈了。”

  教授轻轻把手放到他肩上说:“啊,孩子,我会讲得更通俗一点。你没有看到他最近一直在积累自己的知识吗?他是怎么利用那个食虫病人,以达到他最后潜入约翰家的目的的?因为吸血鬼要想第一次进入某幢房子,必须里面先有人把他放进去才行,此后,他就可以随意出入这个房间了。

  “但这些并不是他最重要的尝试。我们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是叫别人来搬运那些大箱子。因为那时候他只知道这么做。但是他那个脑袋一直在发展。于是他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就搬不了那些箱子,于是别人搬的时候,他就开始帮忙。然后他发现没问题之后,就完全由自己来搬这些箱子了。而且,他还更进一步,把这些箱子分散到各处,然后就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箱子藏在哪里了。

  “他也许还考虑过把这些箱子埋到地下。这样的话他就只在晚上使用这些箱子,或者像现在这种时候他变换形状时用,因为每个箱子用处相同,这样,就没人知道这些是他的藏身之处了!

  “但是,孩子,不要绝望,因为他知道这些已经太晚了!因为除了一个箱子外,其余的箱子都应该被我们消毒净化了,而到太阳落山之前,那一个箱子也应该如此。这样,他就无容身之处了。

  “我今早之所以拖延时间是为确保万无一失,因为我们所面临的危险比他更多。所以难道我们不更应该小心吗?我的手表已经一点钟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亚瑟和昆西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今天是属于我们的,我们一定要谨慎从事,哪怕慢一点,也不要错过任何机会。看!等他们回来之后,我们就有五个人了。”

  他正说着话,突然我们被大厅门上传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那是邮差送信特有的敲门声。

  我们都一跃朝大厅走去,但是范·黑尔辛摆手让我们不要出声,然后自己走到门口打开了门。邮差递进来一封快信。

  范·黑尔辛往街上张望了一下,然后关上门,打开了电报大声读了起来,“当心伯爵!十二点四十五分时,他急匆匆地从卡尔法克斯出发朝南方赶去了。他看来是往你们这边来了,可能是想找到你们。米娜。”

  有一刻,大家都没出声,然后乔纳森打破了沉默:“现在,感谢上帝,终于要见面了。”

  范·黑尔辛迅速地转过身,对他说道:“上帝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式。不要害怕,也不要高兴,因为我们现在希望的事情可能是我们不能做的事。”

  “现在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乔纳森激动地回答,“只要能铲除那个妖魔,我情愿出卖自己的灵魂!”

  “哦,冷静,冷静,我的孩子!”范·黑尔辛说,“上帝不会以这种方式来收买灵魂。而那个魔鬼也许会,但他却言而无信。但是上帝是慈悲公正的,他了解你所受的苦,以及你对可怜米娜的奉献。你想想,如果米娜听到了你刚才的那些疯话,她只会加倍的痛苦。不要担心我们,我们都会完全投身到这件事中,而今天将会有一个了结。行动的时候到了。在太阳落山以前,这个吸血鬼只能是人的样子,不能变幻,所以力量有限。他也要花点时间才能够赶到这儿,看,现在已经一点二十分了。他可能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到,他不会那么快。我们现在希望的应该是亚瑟与昆西能先于他抵达这里。”

  就在我们接到哈克尔夫人的电报半个小时之后,大厅里传来了几声镇定、清脆的敲门声。这只是普通的敲门声,就是大多数绅士敲门的那种声音,但这还是让我和教授的心猛地跳了起来。

  我们对视了一眼,一起朝门口走去。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使用自己的各种武器——左手拿着对付魔鬼的武器,右手拿着对付凡人的武器。

  范·黑尔辛拔下了插销,把门打开一半,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双手随时准备采取行动。但是我们看到站在门外台阶上的是亚瑟和莫里斯,不禁喜形于色。

  他们迅速走进来,并关上了门。在他们往大厅里走去的时候,亚瑟说:“一切顺利,两个地方我们都找到了。每个地方有六个箱子,我们都已经把它们摧毁了。”

  “摧毁了?”教授问。

  “对他来说,是的。”

  我们沉默了一分钟。

  后来昆西说话了:“我们现在只能等在这儿,但是如果他过了五点钟还不来的话,我们就必须走了。因为我们不能在日落后让哈克尔夫人孤身留在那里。”

  “他不久就会来,”范·黑尔辛边翻他的记事本边说,“请注意,米娜女士在电报中说他离开卡尔法克斯到南方去了。也就是说他要横渡一条河,那只能是在退潮的时候,那差不多是一点钟的时候。他往南方去是有目的的。他现在只是怀疑,所以在离开卡尔法克斯之后,他会先到一个他认为风险最小的地方去。你们肯定只比他提前一点点到贝尔蒙德。他现在还没到这里说明他已经去了麦尔恩德。这就要花一些时间了。因为他还要跨越那条河。”

  “相信我,朋友们,我们不会等很久了。我们应该先准备好一些行动计划,这样才不会错过任何时机。安静!我们现在没多少时间。拿出你们的武器,准备好行动!”他说着突然做了一个警告的手势。这时我们都清晰地听到钥匙轻轻插到锁眼里的声音。

  即便在这种危急的时刻,我都禁不住对教授生出敬佩之情。以往当我们在世界各地进行狩猎和各种冒险行动的时候,昆西·莫里斯一直是担任行动策划的角色,而我和亚瑟已经习惯了遵守着他的安排。而现在,这个老习惯似乎本能地发生了改变。

  范·黑尔辛迅速地扫了一眼四周,一声不吭,只是靠打手势给我们安排了攻击的位置——范·黑尔辛、哈克尔和我站在门后面,这样一旦他进门之后,教授就负责守门,我们两个就上前挡在伯爵和门之间;而昆西和亚瑟则一前一后躲在视线之外,并随时准备移到窗前。

  我们焦急地等待着,觉得时间过得极度缓慢。然后,我们听到大厅里传来了一阵缓慢而小心翼翼的脚步声。看来伯爵,也准备好了任何对他的突袭——至少他也害怕。

  突然,他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纵身一跃跳进了房间,我们根本来不及去抓他。他的动作迅猛得像一头豹子,那是人类无法做到的动作,我们都怔住了。

  哈克尔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快速跑到门前把通向前厅的路守住。伯爵一看见了我们,脸上立刻露出可怕的狂怒表情,露出长长的犬牙。但是这种邪恶的神情又立刻变为狮子般的冷傲。

  他的这种表情激怒了我们,我们都朝他逼近。不过很遗憾,之前我们没有更好地安排我们的进攻计划,因为即便到了此刻,我都不知道我们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而且我自己也不清楚是否我们的这些致命武器能起到一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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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1 15:23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克尔已经迫不及待开始使用那些武器了,他手持那把大反曲刀猛然朝伯爵砍了过去。这一击非常有力,不过伯爵敏捷地往后一退躲开了这一击。哈克尔又砍下了第二刀,这一刀朝着伯爵的心脏划过去。刀尖在伯爵的大衣上划出一道大口子,一大把钞票和一些金币从里面掉了出来。

  伯爵的表情已经近乎暴怒,我真为哈克尔担心,这时他又高高举起了刀子准备再一次进攻。我左手拿着十字架和圣饼本能地朝前逼近,想要保护他。此时我感到自己的臂膀贯穿了无穷的力量。而其他人也像我一样同时向前朝他逼近,这个野兽不出所料开始向后退。

  伯爵脸上那种恶毒、仇恨、怨愤和狂躁交织的表情,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的那双红眼睛似乎都要冒出火来,而且把他那张蜡黄的面孔映衬得更加黄中带绿。他前额上那个鲜红的疤痕嵌在没有血色的皮肤里,就像一条可怕的伤口。

  就在哈克尔的手臂还没有落下的一瞬间,伯爵身形迅速一沉,从哈克尔的手臂下面溜过去,与此同时,他从地上抓起一把金币钱币,猛冲过房间,朝窗户一头撞了过去。只听到一阵窗户破碎声,和玻璃落下来的劈啪声,伯爵跌到外面的石板地上。在玻璃的破碎声中,我还听到一些金币掉在地上发出的“叮叮”的声音。

  我们跑到窗前,看见他毫发无损地从地面跃起,然后冲上台阶,穿过石板院子,推开了马厩的门。他转过身对我们说:“你们想和我作对,你们其实只是我刀板上的鱼肉而已。你们会后悔的,每个人都会!你们以为可以让我无处藏身,但其实我的地方多得是!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我已经谋划了好几个世纪了,时间站在我这一边。

  “你们都爱着的那些女人现在已经属于我啦。通过她们,你们和其他人最终也将属于我——成为我的牲畜和走狗,听从我的调遣!呸!”

  说完他轻蔑地一笑,迅速进了门。然后,我们听到了他把门卡死时闩门发出的吱嘎声。然后马厩那头又有一扇门被打开然后又关上了。

  我们意识到要穿过马厩去抓他是相当困难的,于是又回到大厅。

  教授第一个开口了:“我们已经学到了一些——是很多!别被他的那些狠话唬住了,其实他怕我们:他害怕时间,也害怕他的需求!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何如此匆忙逃跑?要么是他说话的口气出卖了他,要么就是我的耳朵欺骗了我。为什么他要拿那些钱?你们都很机灵。你们是捕捉野兽的猎手,当然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如果他还会回来的话,我们要确保这里没有他还能用得着的东西。”

  他说着把剩下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然后从那捆票据中取出房契,再把剩下的东西统统扔进火炉里,用火柴点燃了它们。

  亚瑟和莫里斯冲到门外进入后院,而哈克尔则顺着窗户爬下去追踪伯爵。但是伯爵已经闩死了马厩的门。等他们硬把门推开之后,伯爵早就不见踪影了。范·黑尔辛和我则仔细搜查了房子的后面,但是马厩空空的,没有人看见伯爵离开。

  已是傍晚时分,太阳很快就要下山了。我们只能承认今天的行动结束了。

  尽管我们心情沉重,但我们都很赞同教授的话:“让我们回到米娜女士那里去,可怜的米娜。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回去的话,我们至少还可以保护米娜。我们不用绝望。只有一个箱子没找到,我们一定要找到它。只有这样,一切就都好了。”

  我看得出来,他尽量说得充满信心,好安慰一下哈克尔。可怜的哈克尔非常沮丧,他忍不住就会哀叹几声,他在思念他的妻子。

  我们难过地回到我的家,哈克尔夫人正等着我们。她的脸上荡漾着快乐的笑容,充分说明她的勇敢和无私。但是当她看见我们脸上的表情,她的脸色也立刻变得惨白。她的眼睛闭上了一两秒钟,似乎是在默默祷告。然后,她开心地说:“对你们所做的一切我真的感激不尽。哦,亲爱的。”

  说着,她用双手捧起丈夫灰白的头,然后亲吻了他。“把头靠在这里,休息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亲爱的!如果上帝愿意的话,他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们的。”哈克尔呻吟了几声,他内心的悲哀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了。

  我们马马虎虎吃了顿晚餐,但是这也稍稍缓解了一下大家的情绪。也许仅仅是因为食物的热量给饥饿的人带来了满足感——我们自早餐以来都没有吃任何东西——也许是患难与共的情谊带来的快乐。不管怎样,我们已经没那么悲伤了,觉得明天也不是那么无望了。

  我们信守承诺,把今天发生的每件事都告诉了哈克尔夫人。她非常勇敢而平静地听着这一切,虽然在讲到她丈夫面临某种威胁时,她的脸色会变得煞白,而在讲到她丈夫对她的忠诚时,她的脸又会变红。当我们讲到她丈夫是如何奋不顾身地朝伯爵扑去的时候,她紧紧地抓住了丈夫的手臂,似乎这样就可以保护她丈夫避免任何的伤害。

  直到经过讲完,她都没有说什么。最后,她在我们中间站了起来,但并没有松开丈夫的手。哦,我该如何形容这样的场景啊!这个非常非常善良、温柔的女人浑身散发出年轻和生机勃勃的魅力;而她前额的红疤却让我们一看就禁不住咬牙切齿——只要我们一想起那个罪魁祸首。而她的爱心和善良反衬着我们的满腔怒火,她的信念抵消了我们所有的恐惧与疑惑。我们明白,从目前的迹象来看,她所有的善良,纯洁和信念都是上帝旨意的体现。

  “乔纳森,”她的话语就像音乐一样动听,充满着无限的柔情,“亲爱的乔纳森,以及我所有真诚的朋友们,在这个艰难困苦的时刻,我希望你们能考虑一些事情。我知道你们必须战斗,必须摧毁一些东西——甚至为了让真正的露茜得以永生,你们还要去摧毁那个假的露茜。但这不是一项充满仇恨的使命。造成了这一切不幸的可怜的灵魂才是最可悲的人。想一想吧,如果他邪恶的部分被摧毁了,而他真正的灵魂得以在精神上不朽,那这对他来说又是何等的快乐啊!你们也应该怜悯他,尽管这不是让你们停止摧毁他。”

  当米娜说着话的时候,我看见她丈夫的脸色发青,而且有些扭曲,似乎体内的冲动都要把他烤焦了。而且他握着米娜的手也不自觉的捏得更紧了,直到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尽管看得出来米娜的手被捏得生疼,但她并没有因为疼痛而退缩,她看着丈夫的眼神反而更热切了。

  等米娜说完后,哈克尔终于跳了起来,几乎把自己的手从米娜的手里甩出来。他说:“求上帝保佑,让他落到我的手里,并且有足够的时间让我把那个怪物从人间彻底铲除,这是就是我们的目的。如果除此之外,我还能将他的灵魂也送进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话,我也会去做的!”

  “哦,冷静,哦,冷静!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说这些话。乔纳森,我的丈夫,否则你只会用恐惧和忧虑把我摧垮的。想想吧,我亲爱的……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想了一整天了……也许……某一天……我,也会需要这种怜悯。而像你一样的其他人——他们的愤怒也基于和你一样的理由——可能会拒绝给我这种怜悯!哦,我的丈夫!如果你用别的方式表达你刚才的这种想法,我就会原谅你了。但是我乞求上帝不会赞同你那些疯狂的语言,只会把这认为是一个充满爱心,但是却惨遭打击的可怜人的伤心欲绝的控诉。哦,上帝,让这些白发证明他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吧,他的一生都没做过什么坏事,但是这么多的悲伤却接踵而至。”

  所有的男人都热泪盈眶。我们没有打算克制自己的情感,而是任由眼泪夺眶而出。她也哭了,那是因为她看到自己温柔的话语打动了大家。哈克尔一下子跪倒在她身旁,双手抱着她,把他的头埋在她衣服的褶皱里。

  范·黑尔辛对我们其他人做了一个手势,于是我们悄悄地离开了房间,留下那两颗相爱的心单独与他们的上帝在一起。

  在他们两个安寝之前,为了防止吸血鬼骚扰,也让哈克尔夫人能安心睡个好觉,教授把他们的房间布置了一番。米娜努力显出对这些防御措施很信赖,而且很满意的样子,很明显那是为了让她丈夫宽心。

  我相信她的努力是非常勇敢的,而且也是会有益处的。范·黑尔辛在他们床边放了一个铃铛,这样一旦有任何紧急情况,他们就能摇响铃铛。等他们二人入房休息之后,昆西、亚瑟和我决定通宵轮流值班去守卫可怜的米娜。

  昆西是第一班,所以其他人就抓紧时间休息去了。亚瑟已经上床睡觉去了,因为他值第二班。现在我的日记也写完了,我也该上床去了。

  乔纳森·哈克尔的日记

  10月3—4日接近午夜

  我想昨天的事情远没有结束。我的内心非常渴望睡一觉,而且我甚至盲目地希望一觉醒来,事情就会有所改变。目前看来,任何变化都只能是往好里变。

  在大家散伙之前,我们讨论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但最终没得出什么结果。我们都知道还有一个箱子没有找到,只有伯爵知道它的位置。如果他打算就这样藏起来的话,就可能把我们拖上好几年,而同时——!这种想法太可怕了,现在我连想都不敢想了。

  我只知道这一点:就是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十全十美的女人的话,我的可怜的爱人就应该算是一个。她昨晚表现出的那种悲悯之心让我百倍千倍地更爱她了。她的悲悯之心让我内心对那个魔鬼的仇恨显得相形见绌。上帝肯定不会允许这个世界失去像她这般高尚的人的,否则这个世界就更加可悲了。

  这就是我的一线希望。我们现在都像是在暗礁间漂浮,而信念就是我们惟一的锚。感谢上帝,米娜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深,没有做梦。我真不知道当她有如此可怕的回忆之后,在梦里她会梦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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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1 15:24 | 显示全部楼层
  自从今天日落以来,我就没看到她像现在这样安详过。有一阵子,她脸上的这种恬静就像三月初春的清泉。我有时会认为那是落日余晖晒红了她的脸。但是现在,我觉得这有更深的含义。我并不困,但是我很累……累得要死。但是,我必须要睡着,因为还有明天的事。而且我以后也不会有太多的时间休息,直到……

  后来

  我肯定是睡着了,因为我后来被米娜弄醒了。她从床上坐起来了,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因为我们在房里留了一盏灯,所以我很容易就看到了。

  她把手放到我嘴上做了一个警告的手势,然后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别出声!走廊里有一个人!”

  我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走到了房门口,轻轻打开了门。

  门外面的地上铺着一个垫子,莫里斯先生躺在上面,醒着。他做手势让我别出声,然后轻声对我说:“嘘!回到床上去。没什么事。我们整晚都会守在这里。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他的神情和手势都暗示不要说话,所以我只好回到了房间,告诉了米娜。她叹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她搂住我轻声道:“哦,为了这些英勇的好男人,感谢上帝!”她轻叹一声,便又重新躺下睡觉了。

  由于我没有睡意,所以才写下了这些,但我必须再试着睡一次。

  10月4日早上

  在夜里我又一次被米娜弄醒了。这次我们都已经好好睡了一觉,这时灰色的天空已经把窗口映得发亮,汽灯的火苗也只剩下微弱的一小点。

  米娜着急地对我说:“去,请教授来,我想马上见他。”

  “为什么?”我问。

  “我有个主意,我想一定是昨晚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跳到我脑子里来的。必须让教授在黎明前对我催眠,这样,我就能够说出点什么了。快去,亲爱的,时间不多了。”

  我走到门口,看见谢瓦尔德医生躺在门口的垫子上。他一看见我,立刻爬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吗?”他警觉地问。

  “没有,”我回答道,“但是米娜想马上见到范·黑尔辛医生。”

  “我去叫。”说完,他匆匆往教授的房间去了。

  两三分钟之后,范·黑尔辛穿着睡袍来到了我们的房间。而莫里斯、亚瑟和谢瓦尔德都站在门口。

  当教授看见米娜后,那张紧张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一种积极的笑容。他搓着自己的双手,说道:“哦,亲爱的米娜女士,变化真大呀。看!乔纳森,今天我们从前的那个米娜又回来了!”

  接着他转身对着米娜高兴地说:“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我想在这个时候,你叫我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我想让你给我催眠!”她说,“在天亮之前做,因为我感觉那样我就能说出来一些东西,畅所欲言地说出来。快点,时间不多了!”

  教授没说话,示意她从床上坐起来。教授紧紧盯着米娜,并且开始用手在米娜的面前比画起来,从头顶往下,左右手轮流进行。米娜专注地看着教授,这几分钟里我的心里像是有锤子在敲打,因为我隐约觉得眼前有某种危机存在。

  米娜渐渐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地定坐在那里,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才让人觉得她还活着。教授又继续比画了几下然后停了下来。我看见他的前额迸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这时米娜睁开了眼,但看上去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的眼神很迷茫,好像是在眺望远方,而且发出的声音是一种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悲哀的梦呓。

  教授示意我别出声,然后做了一个手势叫我让其他人进来。于是大家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然后走到床尾。米娜看起来并没有看到他们。

  “你现在在哪里?”这时范·黑尔辛尽量压低嗓子发问,以免打断米娜的思路。

  “我不知道。睡眠无需地点。”

  米娜有几分钟没出声。米娜仍然僵硬地坐在那里,教授关注地凝视她,而我们这些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房间里越来越亮了,范·黑尔辛示意我把窗帘拉起来,但眼睛片刻不离米娜。

  我照做了。天很快就要大亮了,一缕红色的晨曦照了进来,把房间映成淡淡的粉红色。

  这时,教授又说话了:“你现在在哪里?”

  她的回答似梦似真,但是却有明确的意图,好像想解读什么东西。我听到过她在读自己的速记日记时,也是用同样的语气。

  “我不知道,一切都很陌生!”

  “你看见了什么?”

  “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

  “你听到了什么?”我能够察觉到教授在耐心的语气下的紧张感。

  “水拍打的声音。是汩汩的水声,还有微微起伏的波浪。我听到这些声音就在外面。”

  “那么说你是在船上?”我们面面相觑,似乎是想从彼此的眼中找到一丝灵感。我们不敢想太多。

  “哦,是的!” 米娜迅速地回答。

  “你还听到什么吗?”

  “头顶上有人们跑动的脚步声。还有叽叽嘎嘎的链条声,还有起锚机棘齿转动发出的刺耳的丁当声。”

  “你在做什么?”

  “我是静止的,一动不动,就像死人一般!”她的声音逐渐减弱,然后化为沉沉的深呼吸。然后她睁着的眼睛又一次闭上了。

  这时候,太阳升起来了,天完全亮了。范·黑尔辛医生扶着米娜的双肩,轻轻地把她的头放到枕头上。她像一个孩子般睡了一会儿,然后随着长长的一声叹息,她醒了过来,并且用一种疑惑的眼光打量着周围。

  “我在梦里讲话了吗?”她就问了这么多,尽管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到底讲了些什么,然而她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教授把刚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那么,我们没时间了,现在也许还不太晚。”她说。

  这时,莫里斯和亚瑟已经转身要朝门口走去,但是教授冷静地叫住了他们。

  “等等,朋友们。那艘船,在她刚才说话的时候,正在起锚。但是这个时候,在你们伦敦的大港口里,肯定有很多船在起锚。所以你们到底想找哪一艘船?感谢上帝,我们又一次找到了一些线索,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它会把我们引向何方。我们一直以来有点盲目,而这种盲目是人的思维造成的。我们往回看,就会明白我们已经看到的事情的用意何在,那我们就能预测将来,如果我们能够明白我们现在看到的事情的用意的话。天哪,这句子真是绕口令,不是吗?

  “当乔纳森拿着刀那么凶狠地朝伯爵砍去的时候,他还不忘抓一点钱,而现在我们就可以知道伯爵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想逃,听清楚,是逃!当他发现只剩下一个泥土箱子,而那么多人像狗追赶狐狸一样追踪他的时候,他就明白他在伦敦已无容身之地了。他现在已经把最后的那个泥土箱子用船运走,他要离开这片土地。他想逃,没门!我们追他。哟嗬!就像亚瑟穿上红色猎装打猎时常会吆喝的那样。这可是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哦,非常的狡猾。所以我们也得更聪明一点。

  “其实,我也很狡猾,我已经揣摩过一会儿他的想法了。同时,大家可以休息一下,而且我们现在比较安全。因为他和我们之间现在有水隔着,他不会想渡过来。就算想,也没办法。除非轮船靠岸,而且只有在涨潮或落潮时才行。看,太阳刚刚升起,到日落之前的整个白天都属于我们。让我们洗个澡,换好衣服,从容地吃顿早餐。我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吃,此刻他并没有跟我们在同一片土地上。”

  米娜恳切地望着他,问道:“既然他已经要逃走了,为什么我们还必须追他呢?”

  教授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着,他说:“现在不要问我任何问题,吃完早饭后,我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然后他再也不愿多说了,于是大家便各自回房更衣去了。

  早饭之后,米娜又重复那个问题。教授严肃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难过地说:“亲爱的米娜,现在我们追踪他哪怕要跟到天涯海角也在所不惜,因为我们必须找到他!”

  米娜脸色发白,虚弱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严肃地回答,“他可以几世纪几世纪地活下去,但你只是一个凡人。自从他咬破过你的喉咙之后,时间就变成了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

  就在米娜昏倒的一瞬间,我抓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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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1 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谢瓦尔德医生的留声机日记由范·黑尔辛口述

  致乔纳森·哈克尔

  你应该和你的米娜女士呆在一起。我们将去继续搜寻伯爵——事实上我们不是去搜索,而是已经知道了,只是去进行确认而已。但是你今天要留下来好好照顾她。这是你最好、也是最神圣的职责。今天他不会到这里来。

  下面我就把我们几个知道的情况告诉你吧。他——我们的敌人,已经离开了,他已经朝他特兰西瓦尼亚的城堡出发了。我知道得很清楚,就像有人把这事写到墙上一样。

  他一直在准备这件事了,而且那最后一箱泥土会运到某个地方。因此他才去拿那些钱,才仓皇逃走,以免我们在太阳落山之前把他抓住。这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当然他也曾想过藏到露茜小姐的坟墓里去,因为他觉得露茜会喜欢他、欢迎他,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后,便寄希望于那最后一箱泥土上。他很聪明,真的很聪明!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已经耍不了什么把戏了,所以决定回到老家去。他找到了返程的船,便上了船。现在,我们要出去找找那是什么船,往哪里去,等我们搞清楚了之后,一定会回来告诉你。这样,这个新的希望就可以让你和可怜的米娜感到宽慰了。

  其实只要想一想,就会有希望,我们还没有失败。我们追捕的那个家伙,花了好几百年的时间才到伦敦来。而一旦某一天,我们知道了他具体所在位置,就可以把他赶走。尽管他有能力制造那么多的麻烦,而且没有像我们那样受了那么多苦,但是他的能力还是有限的。

  而且我们也很强大。我们每个人都很坚强,而合起来力量就更大。所以心情轻松一点。战斗已经开始,而我们最终必胜——这就像上帝始终在高处眷顾着他的子民一样确信无疑。所以安心地等着我们回来吧。

  乔纳森·哈克尔的日记

  10月4日

  当我把范·黑尔辛在留声机里的留言说给米娜听的时候,她的精神好了很多。因为现在我们确认伯爵不在英国,这已经给她很多安慰了,随之她也恢复了不少力量。

  对我个人而言,虽然伯爵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直接的危险了,但是这一点对我来说几乎难以置信。现在正是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的好时节,以至于我自己在德拉库拉城堡里的恐怖经历也好像成为一个遥远的梦。

  可是,当我的目光落到我爱人的额头上时,我又怎能否认这种危险呢?只要那个疤继续存在,它每时每刻都会清晰地提醒我这种危险的存在。

  米娜和我都害怕闲着,所以我们一遍遍地把那些日记再拿出来读。但是不知怎的,尽管我们每读一遍,现实就变得更加振聋发聩,但是痛苦和恐惧的感觉却越来越淡漠了。

  总有一种力量贯穿始终,让我们感到安慰。米娜说可能那是因为我们说到底都是好人的缘故吧。可能是!我应该像她那样去想问题。我们彼此之间从来没有谈到过对将来的憧憬。我们最好还是等教授他们回来之后告诉我们调查的结果。

  时间比我想的过得更快,我还以为时间对我来说将永远成为漫长的煎熬呢。

  现在三点钟了。

  米娜·哈克尔的日记

  10月5日下午五点

  我们开会报告情况。

  出席人: 范·黑尔辛教授,戈德明庄主,谢瓦尔德医生,昆西·莫里斯先生,乔纳森·哈克尔,米娜·哈克尔。

  范·黑尔辛医生先讲述了他们如何一步步地查出那艘船的线索。

  “因为我知道他想回特兰西瓦尼亚,所以我可以肯定他一定会途经多瑙河口,或者经过黑海某个地方,那也就是他来时的路线。一开始我们茫然一片,无从下手。所以我们心怀忐忑地去查询昨天晚上有哪些船驶向黑海。我猜他是在一条帆船上,因为米娜曾在催眠的时候说起过起锚的情况。

  “因为想要在泰晤士报的航运清单上查找那艘船并不现实,于是在戈德明庄主的建议下,我们去劳埃德公司——虽然公司很小——查询了所有出航轮船的记录。结果我们发现只有一艘开往黑海的船在涨潮时分出海了。船的名字叫凯瑟琳皇后号,它是从杜力特勒码头出发、开往瓦尔纳,然后从瓦尔纳转往其他港口,再驶入多瑙河。

  “‘哈!’我说,‘伯爵就在这艘船上。’于是,我们出发前往杜力特勒码头,我们在办公室里找到了一个雇员,并向他询问有关凯瑟琳皇后号的出航情况。他扯着嗓门、涨红着脸,不断说着脏话,不过他人不错。当昆西给了他一些钱,他把它们卷起来塞到衣服里一个隐蔽的小口袋里之后,态度就更好了,对我们有问必答。他带着我们去找了很多有点粗俗但很热情的人。只要这些人不喝酒,也是很不错的人。他们的话里总是有‘血’和‘开花’的口头禅,我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好在他们告诉了所有我们想要知道的信息。

  “他们告诉我们,在昨天下午大约五点钟的时候,有一个男人急匆匆赶过来。那个人又高又瘦,脸色苍白,高鼻梁,牙齿很白,眼睛像要喷火一般。他一身黑袍,只是戴了一顶草帽很不般配。他到处给人小费,好迅速得知有哪些船开往黑海方向,以及目的地。有人把他带到了办公室,然后又把他带到船上。他不想上船,只是站在岸边的跳板处,而且叫船长下船来见他。那个人答应给船长一大笔钱,所以船长还是下来了。一开始船长大声嚷嚷了一阵,后来还是成交了。

  “后来,那个瘦男人离开了。有人告诉他哪里可以租到马车和马匹。他去了那里,然后很快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亲自驾着一辆大马车,马车上面还有个大箱子。他自己把箱子卸了下来,然后好几个人合力才把箱子弄上了船。他对着船长喋喋不休,告诉他箱子该放在什么地方、又如何放等等,但是船长不太高兴,嘴里唧唧歪歪的,还对那个男人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自己上船来指挥怎么放箱子。但他却回答说‘不’。他说他暂时不上船,因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后来船长让他最好动作快点,因为船会在退潮前起航。但是那个瘦男人微笑着说只要时间合适,他一定会走,但是他显然一时半会还好不了。船长又骂骂咧咧起来,还夹着粗话,但是那个男人只是向他鞠躬道谢,并说他会尽量在起航之前上船。

  “那个船长火更大了,骂得更厉害了,还告诉他船是不会等他的。然后,那人又问了附近哪里有船,以及哪里可以买一家船务公司之后,就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在乎,因为很快出了一件麻烦事,因此凯瑟琳皇后号显然不能按预期时间起航了。因为有一团薄雾从江面蔓延过来,而且越积越浓,最后把这艘船完完全全笼罩在里面。这下船长可骂开了,非常非常难听,但是却无能为力。

  “水越涨越高,于是船长开始担心会错过退潮的时机。他的情绪很不好,而正好在满潮的时候,那个瘦男人又来到了踏板边上,要求看一看这只箱子到底放在什么地方。然后船长咒骂着说希望这个男人和他的箱子都见鬼去。但那个男人不以为意,而是跟其他船员上了船,看看箱子的摆放位置。然后他上来站到船舷上,船舷上雾气弥漫。后来他一定是自己走开了,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事实上他们一点也没有想到他的存在。雾很快就散了,可见度又恢复正常。

  “我们的那些酒鬼朋友和粗话朋友在讲到船长疯狂咒骂的情景时都大笑不已,他们说当时船长的用词不仅比平常更丰富,而且也更加形象生动。后来,船长还向当时来往船只上的船员问起那场大雾,最后发现没几个人看到这场雾,似乎只有他那个码头有雾。不过,船最终还是在退潮的时候驶出了港口,并且肯定会在早上的时候抵达入海口。他们告诉我,那时这艘船就会驶入大海了。

  “所以,我亲爱的米娜,看样子我们必须休息一阵子。现在我们的那个可以招来大雾的敌人正在海上,朝着多瑙河进发。因为坐帆船可要花一些时间,它的速度不会很快。而我们从陆上出发,比他速度快,我们可以在那里截住他。我们希望最好在白天——日出和日落时间——他还在箱子里的时候抓住他。因为那时他就无法反抗了,我们想怎么处置他都行。

  “我们还有几天的时间,可以利用来好好制定一个计划。我们已经完全了解了他的行踪,因为我们见到了那艘船的船主,他给我们看了所有的运单和相关文件。那个箱子将在瓦尔纳卸下船,然后由代理接受。当地一位代理商将在那里出具收货证明,然后船主的那部分任务就算完成了。船主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因为如果有问题,他可以发电报到瓦尔纳对箱子进行核查。我们说‘不’。因为我们并不想惊动警察或者海关,我们必须以自己的方式亲自把它处理掉!”

  当范·黑尔辛医生说完之后,我问他是否确定伯爵就在船上。

  他回答说:“我们有最好的证据:就是你今早的催眠。”

  我又问他是否一定需要去追捕伯爵,因为,哦!我是如此害怕乔纳森离开我。我知道如果大家都出发的话,他肯定也会一起去。

  起初,教授回答得还算平和,但是他越说越有情绪,最后这种情绪转变成愤怒,并带有强制性。我们最后都明白他之所以长期以来都是男人的领导人物,其中至少一部分是因为他的性格中的这种居高临下的特质。

  “是的,这是必要,必要,非常必要的!首先是为了你的缘故,其次是为了整个人类。尽管现在这个恶魔自己还觉得束手束脚的,但实际上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而且他还仅仅处于摸索阶段——就已经造成很多伤害了。所有这些我都已经告诉其他人了。你——我亲爱的米娜,可以试着从约翰的留声机里,或者通过你丈夫的日记了解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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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1 15:2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还告诉他们,他打算离开自己那片贫瘠的土地——也就是人烟稀少的土地——到人丁兴旺的新大陆发展都打算了几个世纪了。就算另外一个像他一样的活死人,也打算做他做过的这些事的话,那恐怕即便靠这几百年的时间,也不会有多大作为。

  “自然界中所有神奇、深奥、强大的力量都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结合在一起。他生活的地方,也就是活死人生存了几个世纪之久的地方,充满了物质和化学世界中千奇百怪的事情。那里有幽邃奇诡的洞穴,深不见底的山涧;还有连绵的火山,其中一些活火山至今还在喷发着成分奇怪的液体及剧毒无比的气体。毫无疑问,在这些神奇的组合力量中,磁力和电力以奇异的方式作用在了一个肉体生命上,因而他的体内吸收了自然界强大的精华之气。经过艰苦岁月的磨砺,他的意志变得更加坚强,头脑更加敏锐,天性更加勇敢,没有凡人可以与之相比。

  “而且在他的体内,某些重要的能力已经发挥到极限。随着他身体的日益强壮,他的大脑也跟着成长起来。所有的这些力量——除了邪恶的力量之外——都是对他有帮助的,因为邪恶的力量却只能屈从于正义的力量。而他现在对我们来说就意味着这个。他已经影响了你——哦,原谅我,我必须这么说,但我这样说都是为了你好。他用这种方式对你潜移默化,就算他其他什么也不做了,你还是照旧像以前那样幸福地生活下去,然后,到时候,等到你大限之时,你还是会变得像他一样。

  “绝不能这样!我们已经彼此发过誓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因为我们秉承了上帝的意志:在这个世界上,圣子所为之献身的人类,在死后决不能落到魔鬼的手中,而魔鬼的存在是对上帝的一种玷污。上帝已经允许我们救赎了一个被腐蚀的灵魂,而我们现在就应该去救赎更多的灵魂。我们将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进发,而如果我们失败,也是为了正义事业而倒下。”

  他停顿了一下,我对他说:“但是难道伯爵不会吸取教训吗?因为他已经被从英国赶了回去,难道他不会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吗?就像一头被村民们追捕的老虎还会去冒犯那个村子吗?”

  “啊哈!”他说,“你用老虎来做比方,很好,那我就继续用这个例子来说明好了。老虎——印度人把它称作吃人兽——一旦尝到了人血的滋味,就不在乎其他猎物了,而是会不停地追捕直到追到为止。我们追捕的也是一头老虎,是一个吃人兽,它永远不会停止捕食。它绝对不是那种远远地躲在一边的那种类型。在伯爵的一生当中,他生前的生命中,他跨越土耳其前线,在自己的土地上攻打敌人,他是被打败了,但你看他按兵不动了吗?不!他会再发动进攻,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看看他的执著和忍耐力吧。”

  “当他的脑子还没有发育成熟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盘算如何到一个大城市去了。他是怎么做的呢?他选中了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最有可能成功的一座城市。然后他精心塑造自己,准备实施这个计划。他耐心探究着自己能量的极限:他学习新的语言、新的社会礼仪、环境习俗、政治、法律、经济、科学,风土人情,他还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全新的人。他所了解的一切又增强了他的食欲,刺激了他的欲望,也促进了他的大脑进一步发展。而后来发生的一切也证实了他当初的猜测是多么的正确,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干的,都是他一个人在一个被人遗忘的旧坟墓中策划实施的!

  “当更伟大的思想之门向他敞开的时候,他又有什么不会做的呢?我们知道,他对死亡毫无畏惧,可以在足以置人死命的疾病中生存繁衍。哦!如果这样的一个人是奉上帝的旨意而来,而不是魔鬼的代言人,那将是何等伟大正义的力量啊!现在我们已经立誓要为世界的自由而战,我们只能在暗地里悄悄努力。因为在这个高度发展的时代里,当人们甚至不愿相信他们所看见的一切时,聪明人的怀疑就成为那个恶魔最好的武器。虽然我们愿意为我们所爱的人,为人类的正义和上帝的光辉及荣耀去赴汤蹈火,但人们的怀疑马上就会成为这个恶魔最好的头盔、甲胄和武器,足以摧毁我们。”

  然后大家又讨论了一番,我们决定今晚先不采取什么行动,我们都应该好好想一想这些事实,然后试着想出合适的办法。明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我们会再聚在一起,然后确定一个明确的行动方案。

  今晚我觉得非常的宁静安详,脑海中那些杂念也似乎消失了,也许……

  但思考仍然没有停止,也不可能停止,因为当我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前额那道红疤时,我知道自己仍然是不清白的。

  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

  10月5号

  我们都起得很早。看起来睡眠对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大帮助。当我们吃早饭聚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变得比往常更愉快,我们都以为不会再体验到这样轻松活泼的气氛了呢。

  在人的天性中有这样的自我恢复能力真是太奇妙了。不管是什么烦恼忧愁,哪怕是死亡,都已被我们通通抛开,重新恢复到充满希望和喜悦的精神状态中。当大家围坐在餐桌旁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睁大惊疑的双眼,扪心自问过去那些日子所经历的一切难道都不是梦幻吗。而只有在看到哈克尔夫人额头上的疤痕时,我才又被拉回到现实。

  甚至现在,虽然我非常严肃地参与了这个行动,但是我几乎很难相信造成这一切痛苦的始作俑者仍然存在。就连哈克尔夫人在这段时间都一直沉浸在一种轻松惬意之中,只有偶尔当某些回忆爬上心头,她才会意识到自己额头上那道可怕的疤痕。

  半个小时后,大家将在我的书房碰面,然后制定出最后的行动方案。我只担心一件事情,更确切地说是一种预感:我们本来约定彼此一定要开诚布公,坦言相告,但我总奇怪地感觉哈克尔夫人到时候一定会有所隐瞒。我知道她会有自己的看法和结论,而且这些看法和结论很可能还非常正确并且可行,但是她不会,或者说不能把它们完全讲出来。

  我曾把这种想法讲给范·黑尔辛听过,他同意另外找个时间再和我单独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我怀疑是不是那些侵入到她血液里的可怕毒素已经发挥了某种效力。当时,伯爵在吸米娜血的时候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就像范·黑尔辛说的那是“吸血鬼式的洗礼”。

  是的,也许有一种毒素在她体内产生了变异,在肉毒胺都已经被发明的年代里,我完全有理由怀疑这种毒素存在的可能性。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如果我对哈克尔夫人的预感是准确的话,那么我们有可能会遇到很大的麻烦,一种未知的危险。既然有力量可以让她闭嘴,那它也同样可以让她说话。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这种想法似乎是对一个高尚的女性的侮辱。

  教授会比别人早一点到我的书房来,到时候我要向他坦言我的想法。

  后来

  教授进来之后我们谈了一些事情,我可以感觉得到教授有心事,但是他想说,又有点欲言又止。他深思熟虑了一番后,说道:“约翰,有一些事情,无论如何,我必须先和你单独谈谈,然后,再让其他的人参与进来讨论。”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米娜女士,我们可怜的米娜女士正在发生变化。”

  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我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战。

  范·黑尔辛继续说:“根据过去发生在露茜小姐身上的悲剧,这一次我们不能让同样的错误再次发生。事实上我们的任务遇到了更大的困难,时间真的很紧急。现在我已经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某些吸血鬼的特征,但是迹象还非常轻微,不过如果我们不带偏见的去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的。她的牙变得更尖了,眼神也比原来更凶一些了。但这还不是全部,她现在也越来越沉默了,就像露茜小姐以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她不太说话,甚至对于她所写的东西,也不太愿意被人看到。这就是我所担心的东西。既然她可以在我们的催眠之下告诉我们伯爵所看到和听到的事情,那么她也更有可能先被伯爵催眠过了。并且,如果他愿意,在米娜和伯爵互相交换过血液后,就可以完全被他所控制。”

  我点点头同意。他继续说:“那么,现在我们必须阻止伯爵这样做,我们必须要向她隐瞒我们的真实想法,那样的话,她也就不可能把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告诉伯爵了。这是个很痛苦的任务!痛苦到几乎一想到它就让人心碎,但又不能不去想它。今天大家会面的时候,我必须告诉她因为某种无法说明的原因,她不必再参与我们的讨论了,只要接受我们的保护就好了。”

  他擦拭着从额头上流下的大量汗珠,一想到又可能给已经饱受折磨的米娜带来更多的痛苦,他就难过得大汗淋漓。我想,如果告诉他我也有同样想法的话,也许会稍稍安慰一下他吧。至少这样做可以减少一点他的痛苦。于是我告诉了他我的想法,果然起了些作用。

  现在已经快到了大家碰面的时候了。范·黑尔辛已经离开为会议做准备去了,这对他而言也是最艰巨的一部分任务,我真心希望他能够顺利度过这一关。

  后来

  会议即将开始的时候,哈克尔转告说,他夫人决定不出席这次会议,因为她不想给大家的自由讨论带来不必要的干扰。我和范·黑尔辛立刻如释重负。我在想,如果哈克尔夫人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危险性,那么她内心的痛苦一定会倍增。

  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疑惑地相互看了看,并把一根手指放到了自己嘴唇上表示默认,等以后再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们立即进入正题,讨论我们的行动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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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1 15:28 | 显示全部楼层
  范·黑尔辛先给我们把事实列举出来:“凯瑟琳皇后号昨天早上离开了泰晤士河,就算是全速航行的话,至少也要用三个星期才能抵达瓦尔纳,但如果我们从陆路走的话,三天就可以到达同一个地方。现在,如果我们把帆船的航行时间缩短两天,因为假设伯爵有可能改变天气来影响船速;另外,假设我们在路上因为什么原因耽搁了一天一夜的话,那么算起来,我们就差不多还有两个星期的空余时间。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最迟必须在十七号离开这里,这样我们无论如何都能够比帆船提前一天到达瓦尔纳,然后再做准备工作。当然,要对付那个恶魔的话,我们都要全副武装——精神上的和身体上的。”

  这时昆西·莫里斯插话了:“我知道伯爵来自一个狼群出没的国家,而且他也有可能比我们先到,所以我建议再带一些温切斯特连发步枪,我相信它在对付狼群方面很有效。你还记得吗?亚瑟,当年我们在托伯尔斯克是如何对付那些狼的吗?我们为什么不给它们一个再次发挥威力的机会呢?”

  “很好!”范·黑尔辛说,“应该带上温切斯特连发步枪,昆西考虑问题总是很周全。但是说到狩猎,不正确的比喻对科学的危害,比狼对人的威胁更大。现在,我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况且,大家对瓦尔纳也不是很熟悉;那么,为什么不早点走呢?反正这里也是等,那里也是等。今天晚上以及明天我们就可以开始做准备,如果一切就绪的话,我们四个人就可以立即动身!”

  “我们四个?”哈克尔轮流打量了我们一番,不解地问。

  “当然!”教授迅速地回答说,“你必须留下来照顾好你的妻子!”

  哈克尔沉默了片刻,然后低沉地说:“我们今天下午再讨论这件事,我想先和米娜商量一下。”我想现在是时候了,范·黑尔辛应该警告哈克尔不要把我们的计划告诉米娜,但是他好像没想到。我故意干咳了几声,又给他使眼色。而他只是将手指放到自己的嘴唇上,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乔纳森·哈克尔的日记

  10月5日,下午

  在早上大家会议结束之后,我一直都无法思考。新发生的这些事情让我的脑子充满疑问,根本无法积极去思考。米娜坚决不肯加入讨论这件事也让我生疑,但我又不能跟她争辩,只好靠自己猜了。另外其他人都接受米娜的决定也把我搞糊涂了。我们上次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还达成共识,就是彼此之间不能有任何隐瞒。

  她现在已经睡着了,安详宁静,像个小孩子。她的嘴唇有优美的弧度,脸上泛着幸福的微笑。感谢上帝,她还能拥有这样快乐的时刻。

  后来

  这一切都是那么奇怪。

  我当时一直陪在米娜身旁,默默观察着她那美丽的睡姿,看着看着,我自己的心也变得快乐起来。当夜幕降临,夕阳西下时候,整个房间也越来越安静,越来越肃穆起来。

  突然,米娜睁开了眼睛,温柔地对我说:“乔纳森,我要你郑重对我许下诺言。由上帝作证,对我的诺言,而且,你不能毁约,哪怕今后我跪下来哭着哀求你。快,你必须马上许诺。”

  “米娜,”我说,“像那样的诺言,我无法马上许给你。我可能根本就没有权利这样做。”

  “但是,亲爱的,”她说,她的眼睛炯炯发亮,犹如北极星,“这是我的愿望,但却不是为了我自己,如果你认为我不对,你也可以去问范·黑尔辛医生。如果他不同意我的说法,那么你就可以按你自己的意愿行事。不,再加一条,如果别的人都同意你的看法,那么,之后你就可以毁约。”

  “我发誓!”我说。

  有那么一刻,她显得非常快乐。但是我觉得对她来说最大的幸福就是把头上的红疤去掉。

  她说:“请你向我保证,不要把任何有关这次行动的计划方案告诉我。什么话也别说,引用、暗示都不行。只要这个还存在一天,那么任何时候都不要提!”她指了指头上的疤,看起来是如此的严肃认真。

  “我答应!”就在我说出这三个字后,便立即感觉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了我们之间。

  后来午夜

  整个晚上,米娜都显得活泼愉快。她的这种情绪也感染了大家,大家也都觉得充满勇气和信心。我自己也觉得那些长期以来压在我们头上的悲观情绪减轻了许多。

  大家很早就上床休息去了,米娜现在像个婴儿似的睡着了。在遇到那么可怕的麻烦之后,她还能睡得如此香甜,这真是太好了。感谢上帝,至少她可以暂且忘掉自己的烦恼。也许,今晚她的这种乐观情绪也能够感染到我。让我试一下,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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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1 15:29 | 显示全部楼层
  10月6日,早晨

  又一个令我惊奇的事。

  米娜很早就把我叫醒了,也就是跟昨天差不多一个时间。她让我把范·黑尔辛医生叫过来。我估计她又想请他进行第二次催眠。于是,我也没多问就直接就去找教授去了。

  而教授似乎早就料到了有人会找他一样。他早就穿好了衣服,把门半开着,好听到外面其他房间开门的动静。他很快就跟我来到了我们的房间。他进门时问米娜是不是要叫其他的人也一起来。

  “不,”她淡淡地说,“不需要,不过你也可以转告他们,那就是我必须跟你们一起去。”

  听她这么说,范·黑尔辛医生和我一样都很意外。

  怔了一会儿,他问道:“为什么?”

  “你们必须带我一起去,跟你们在一起我会更安全,而且你们也会更安全。”

  “但是为什么,亲爱的米娜女士?你知道,保护你的安全是我们最神圣的职责。但是我们所面对的那份危险可能对你更不利,因为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更容易……被环境……影响。”他局促不安地停了下来。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疤,回答说:“这我知道,这也是为什么我必须去的原因。让我现在就告诉你吧,因为也许太阳升起来后我就讲不出来了。我明白,如果伯爵用妖术控制我,让我尾随你们去的话,我一定会按他说的去做。我还会用各种谎言和手腕来欺骗你们,甚至包括乔纳森。”

  她讲这话的时候,背对着我。我相信如果真有天使在旁观的话,一定会永远记录下她这种正直高尚的品质。

  我只能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泪水决堤而出。

  她继续说道:“你们男人勇敢强壮,而且力量联合起来更是坚韧无比,可以发挥个人力量的极限。另外,我对你们也有用,因为你们可以通过对我进行催眠而得到那些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范·黑尔辛医生庄重地说:“米娜夫人,你总是那么的聪明睿智。好吧,那就和我们一起去,让我们一起奋战到底。”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米娜都没有讲话。她已经重新躺了下来,不久便睡了过去。她睡得那么熟,以至于我把窗帘拉起来,让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她都没有被吵醒。

  这时,范·黑尔辛医生打了个手势,让我悄悄跟他走。我来到了他的房间,不一会,戈德明庄主、谢瓦尔德医生和莫里斯先生都来到了他房间。

  范·黑尔辛医生把刚才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然后继续说:“很快我们就要动身去瓦尔纳了。现在事情临时有些变化,就是米娜女士也会加入我们。米娜是个真诚坦率的人,她肯定也是前思后想才把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我们的。她说得很对,而且及时提醒了我们。我们不能错过任何机会,一旦那艘帆船抵达瓦尔纳,我们就迅速采取行动。”

  “我们到底怎么做呢?”莫里斯先生问。

  教授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回答道:“首先,我们应该登上那艘帆船,然后找到那个箱子,并在箱子上面放一枝野玫瑰,而且把它固定住,这样就没有人会走近它了,因为这是当地的一种风俗。我们必须首先尊重这种风俗,它代表着人们的一种信仰。然后呢,我们就在一旁等待机会。当看到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我们就打开这个箱子,然后……然后,问题一切都解决了。”

  “我可没耐性去等什么机会。”莫里斯先生说,“只要我发现了那个箱子,我就会直接打开并摧毁那个妖魔,哪怕旁边有一千个人在看,哪怕我会因此而毁灭!”

  这时,我不自觉地握住了莫里斯那双钢铁般坚毅的手。我想他恐怕也了解我此刻的心情,希望如此。

  “好孩子,”谢瓦尔德医生说,“勇敢的孩子,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愿上帝保佑你。孩子,请相信我,我们之中没有谁会因为恐惧而停滞不前或退缩。我只是在说我们可以……必须做的事情。但是,实际上,我们还不能确定该做些什么,因为很多事情的发展都难以预料,而且,可能会有很多意料不到的结果。因此,我们应该事先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样,在最后一刻到来的时候,我们的努力才不会白费。

  “现在,让我们把所有的计划都有序地草拟好,把各种主客观因素都考虑进去,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在何时结束,又怎样结束。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出些主意,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可干。我将对整个的行程做出安排,包括购买所有的车票。”

  在所有的问题都讨论得差不多之后,大家便分手了。而我从现在开始也要仔细安排一下我的计划了,我要为即将到来的一刻做好充分的准备。

  后来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已经写好了遗嘱。如果米娜能够幸存下来,她将是我惟一的继承人,如果她未能幸免于难,那么,我就将遗产留给那些对我最好的朋友们。

  太阳就要落山了,我注意到米娜开始有些不安。很明显,日落对她的情绪产生了某种影响。而这也是最让我们伤心的时刻,似乎每一次的日出日落都有可能产生新的危险和痛苦。但我相信,上帝终究会保佑我们,为我们带来幸福平安。

  我之所以把这些话都写下来,是因为现在我不想把这些话对我的爱人说。也许,她以后有机会可以读到它们。

  她在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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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1 15: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

  10月11日,傍晚

  乔纳森·哈克尔让我把下面这些事记录下来,因为他说他自己很难做得到,但是他想留下一个详细而完整的记录。

  我想当米娜女士要求我们在太阳落山之前去见她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感到太奇怪。我们已经逐渐明白,日出或日落已经成为米娜的精神被释放的时刻,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表现出真实自我,没有外力的胁迫,也没有任何的刺激。

  米娜的这种情绪、或者说状态往往会在日出或者日落前半个小时开始表现出来,然后一直持续直到太阳高照,或者是晚霞满天的时候。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状态还有些被动,就像刚刚被别人松绑那样,但紧接着就会进入一种完全自由的释放状态。然而,一旦这种状态结束,她就变得沉默寡言,再过一段时间,便迅速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今天晚上,我们见面时,她看起来有些不安,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记得她当时在一开始就试图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后来,没过多久,她就完全控制住了自己。

  她让她的丈夫坐到她斜靠着的那张沙发上,又叫其他人搬椅子坐在他们面前。她握着丈夫的手,说:“我们现在像这样自由自在地围坐在一起,恐怕是最后一次了!而我知道你会自始至终陪在我身边。”可以看出,她这句话是说给紧握着她手的丈夫的。

  “明天早上我们就要出门去完成我们的使命了,只有上帝知道到底结局如何。而你们如此善良,同意带我一起去。我知道,为了一个失去、或即将失去灵魂的女人,所有其他英勇的男人能够做的事情,你们都愿意去做。但是请你们记住,我跟你们不同。在我的血液及灵魂里有着毒素,它们也许、或者肯定会把我毁了,除非我们能够找到解救的办法。

  “哦,朋友们啊,你们和我一样清楚,我的灵魂正面临着危险。虽然我知道有一个解脱的好办法,但你们和我都不会采纳!”她那深情的目光依次从我们每一个人面前滑过,从她丈夫开始,最后又以她丈夫结束。

  “那是什么办法呢?”范·黑尔辛嘶哑着嗓子问,“是什么办法让我们不可以也不能去采纳?”

  “那就是立即把我处死!在我体内的恶魔开始完全发挥作用之前,由我的丈夫或者其他人来执行。你们都明白,只有真正的死才能让我的灵魂完全得到解脱,就像你们对露茜做的那样。如果死是惟一的出路,那么能在你们这些爱我的朋友们中间死去,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但死并不是全部,我不相信在我们还有希望完成任务的时候,上帝会愿意让我去死。因此,我觉得自己应该放弃这种想法,积极去面对这个世界上或者地狱里那些也许是最黑暗的东西。”

  我们都沉默不语,她的话似乎才刚刚开了个头。大家看上去都很严肃,哈克尔铁青着脸,也许他比我们更清楚他的爱人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不久,米娜又继续说道:“这就是在遗产合并的过程中我所能付出的部分。”

  很奇怪,她把一个法律概念用到这样一个地方,而且还很严肃。“你们能提供什么呢?我知道是你们的生命,”她说话的语速很快,“对勇敢的男人而言,你们可以轻松面对这一切,你们是为上帝而活,而且可以完全将之交托在上帝的手里,但你们愿意为我献出生命吗?”

  说着她又询问地看了看除了她丈夫之外的每一个人。昆西似乎懂得了什么,他点了点头,这让米娜有些欣慰。

  “那么让我坦率地告诉你们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吧,在我们之间不能够有任何猜疑存在,你们必须向我保证,所有的人,甚至你——我亲爱的丈夫,一旦时机到了,就要把我杀死。”

  “那会是什么样的时机?”那是昆西的声音,低沉而僵硬。

  “当你们确信我已经完全改变的时候,这也正是我生不如死的时候。一旦我的肉体已经死亡,那么你们就一刻也不要耽误,赶紧割下我的头,用木桩穿过我的身体,或者采取其他任何措施,只要能让我得以永远的安息!”

  死一般的沉默之后,昆西第一个站了起来,然后又跪在米娜的面前,握住她的手庄严地说:“我是一个莽夫,也许还不具有一个好男人所应具有的气节,但是我将最郑重、最神圣地向你发誓,如果那一刻真的来到,我决不会有丝毫的畏缩。同时我也要发誓,我会先把一切都弄清楚之后再下手,以免弄错。”

  “你是我忠实的朋友!”她泪如雨下,只迸出这样一句话。她弯下了腰,吻了他的手。

  “我同样向你发誓,亲爱的米娜女士!”范·黑尔辛说。

  “还有我!”戈德明庄主说,每个人都依次跪在她面前发了誓,我也如此。

  她的丈夫用苍白的眼神看着他的妻子,灰绿色的目光让他那灰白的头发也显得暗淡起来,他问:“我也得像他们一样发誓吗?我的妻子?”

  “你也一样,亲爱的。”米娜说道。她的眼神和声音里饱含着一种怜悯。

  “你不能退缩,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我的全部,我们的灵魂早已合二为一,无论何时何地。想想吧,亲爱的,有不少例子,那些英勇的男人为了不让他们心爱的女人落到敌人的手中,就将她们杀死。他们的手并没有因此而发抖,因为这是他们所爱的人恳求他们这样做的。在这样艰难的时刻,这也是男人们对他们的爱人所应尽的责任!哦,亲爱的,如果可以选择死在谁手上的话,我宁愿死在我最爱的人手上。范·黑尔辛医生,我还记得你是如何善解人意地让露茜死在他心爱的人的手中。”

  说到这里,她脸上泛起了红晕,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就是把她交托到最有权利给她平安的人的手中,如果那一刻真的来临,我希望你能将这个使命交给我的爱人,让他亲手结束我的恐惧与痛苦,并把这个过程当做自己一个最快乐的记忆。”

  “我再一次向你发誓!”教授响亮地回答。

  哈克尔夫人笑了,笑得心满意足,她满脸轻松地往后一靠说道:“现在再给你们一个警告,你们一定要始终铭记在心。那一刻,如果要来的话,也许会来得很快,而且不知不觉,所以你们一定要当机立断,不要错过机会。因为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我也许会……应该会跟你们的敌人共同来对付你们。”

  所有的人都接受了她的忠告,但没有人讲话,其实此刻也没有必要讲话。

  “我想让你来念悼词。”她说。

  这时,她的丈夫长叹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米娜拉起丈夫的手,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胸口,然后继续说道:“必须由你来念悼词,不管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这样才能让所有的人——包括我都感到安心。亲爱的,我之所以希望你来念,那是因为,这样,你的声音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但是,我亲爱的,”他恳求道,“你离死还远得很。”

  “不,”她说,同时做了一个警告的手势。“此刻我已经在死亡深谷的边缘徘徊,这甚至比我肉体死亡的那一刻更贴近死亡的核心。”

  “哦,我的妻子,我必须念吗?”他在开始读之前问道。

  “这样会让我心安,我的丈夫!”她回答,接着把圣经递给了她的丈夫,于是哈克尔开始念起了悼词。

  该如何形容眼前这奇特的一幕呢?如何形容那种肃穆、阴沉、哀伤、恐惧以及温馨的场面?即使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怀疑论者,当他看到一群深情忠实的朋友跪在一个憔悴哀伤的女士周围的情形时,也一定会不由自主地感动起来。

  米娜的丈夫就这样轻轻地念着悼词,言语中含着心碎的悲伤,他不时地哽咽着,他选择的是悼词中最简练、最动人的那一部分。

  我也……说不下去了,我的声音……完全哽咽了!

  但是奇怪的是,即使在大家都被深深打动的那一刻,米娜却表现出一种自然的从容,也正因为如此,大家才觉得备感安慰。

  此后,米娜又变得沉默了,看来她那种精神释放的状态结束了。不过大家并没有如我预料的那样陷入绝望之中。

  乔纳森·哈克尔的日记

  10月15日,瓦尔纳

  我们在12日早晨离开了查尔灵克罗斯,当晚抵达巴黎,然后又搭乘了东方快车。

  经过整整一天一夜的劳顿奔波,我们大约在五点钟到了这里。戈德明庄主去了领事馆,想看看有没有他的电报,其他人则住进了奥德塞斯旅馆。

  旅途中曾出过一些小事情,但我也没有工夫去在乎它们,我一心想的就是该如何抓住伯爵。在凯瑟琳皇后号抵达港口之前,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引不起我的兴趣。

  感谢上帝!米娜看上去精神不错,而且体力也越来越充沛,她的脸色红润了很多,而且睡得也很好,整个旅途当中,她几乎一直在睡。

  然而,一旦接近日出或日落时分,她就变得清醒警觉起来,而这个时候,范·黑尔辛就会习惯性地对她进行催眠。起初,他要花很多的工夫才能达到效果,但是现在,她似乎很快就能进入睡眠状态,几乎不需要什么外力的辅助。

  在催眠的时候,他似乎就变成了一个权威的主人,而她则像是驯服的奴仆。他常常会问她到底看到和听到了什么。对于第一个问题,她回答说:“什么都没有,一片漆黑。”而对于第二个问题,她回答:“我能听见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以及水流湍急而过的声音。风帆拉得很紧,桅杆和帆桁嘎嘎吱吱地响着……风头很旺,这可以从桅索发出的声音听出来,还有船尖劈波斩浪而泛起的泡沫。”很显然,凯瑟琳皇后号仍然航行在大海上,并且急速朝着瓦尔纳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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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戈德明庄主已经回来了,他带回来四封电报,这些电报是在我们出发后发过来的,每天一封,写的都是同样的内容,电报中说,凯瑟琳皇后号自从起航后一直没有给劳埃德公司任何消息。戈德明庄主在离开伦敦之前,曾吩咐他的代理人每天发一封电报报告帆船的情况,即使没有消息也要坚持每天一封,这样他才能时刻掌握相关的动向。

  吃过晚饭,我们很早就上床休息了。明天我们打算去拜访副领事,看能不能在轮船一到港口的时候安排我们上船。

  范·黑尔辛说登船最好的时机是在日出之后到日落之前这段时间。这样的话,即使伯爵变成一只蝙蝠,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飞越水面,因此他也无法离开这艘船。而且他也不敢变成人形而引起怀疑,因此他只能躲在箱子里。

  如果我们能在日出之后登上轮船,那么他就在我们手心里了。我们可以在他醒来之前打开箱子确认一下,就像当初我们对可怜的露茜做的那样。而至于下面我们会怎么做,可就不由他说了算了。

  我想在海关或者船员方面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感谢上帝!这个国家有钱就可以做任何事,而我们现金充足。而我们现在惟一需要确保的是,不能让船在天黑以后悄悄进港。我想,我们的钱包会把这件事搞定的。

  10月16日

  米娜所说的没什么变化。拍打的波浪和湍急的水流,漆黑的天空和顺行的风。看来一切顺利,我们已经为凯瑟琳皇后号的到来做好了一切准备。因为轮船在进港之前必定先要经过达达尼尔海峡,所以我们肯定会提前得到通报。

  10月17日

  现在是万事俱备,就等伯爵的船了。

  亚瑟已经告诉托运商,说他怀疑船上有一个箱子里装着一些从他一个朋友那里偷来的东西,托运商勉强同意他打开那个箱子,不过一切后果自负。托运商还给他一张授权书,他到时候将有权对船上的任何货物进行检查,而且这张授权书也可以出示给瓦尔纳的代理商看。

  我们已经见过那个代理商,他对亚瑟的君子风度很有好感,而且让人高兴的是,他答应全力帮助我们。我们已经安排好在打开箱子后该做的事情。如果伯爵在里面,那么范·黑尔辛和谢瓦尔德会立刻割下他的头,然后用木桩穿透他的心。莫里斯、亚瑟和我会在旁边守卫,以防意外情况的发生,必要时还可能使用随身携带的武器。

  教授说如果我们这样做的话,伯爵的身体会顷刻化作灰尘,那样将来即使有人指控我们谋杀,也不会找到什么证据。不过话说回来,一旦我们这样行动之后,就肯定要面临一定的风险,而将来这个手稿也许就成为谋杀的证据。而就我自己而言,我所想的就是抓住机会干掉他。我们已经买通了一个官员,一旦看见那艘船驶入港口,他就会派信使来向我们报告。

  10月24日

  整整一个星期的等待,亚瑟每天都会收到同样的电报:“还没有接到报告。”而米娜早晚在催眠过程中的描述也大同小异——海浪拍打声,急流的声音,还有桅杆嘎吱作响的声音。

  电报

  10月24日,鲁弗斯·史密斯·劳埃德公司,伦敦,给戈德明庄主,由B.M副领事转交,瓦尔纳

  “据报,凯瑟琳皇后号已经经过达达尼尔海峡。”

  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

  10月25日

  我真想念我的留声机啊!我讨厌用笔来写日记!但范·黑尔辛说我必须写下去。

  昨天晚上亚瑟收到那封电报后,大家都非常激动与亢奋。现在我知道了,当战斗的号角吹响之时,战士们的心理感受是什么了。只有哈克尔夫人无动于衷的样子,但这并不奇怪,因为我们故意没让她知道这件事,而且在她面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激动情绪。

  不过我想,如果是在过去的话,无论我们怎么掩饰,她都会注意到我们的微妙变化。但是,过去三个星期以来,她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她的神情有些呆板,尽管她的身体状况不错,身体健壮,脸色也好了一些,但是我和范·黑尔辛并不满意。

  我们经常说起她,但是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如果哈克尔知道我们对此事有怀疑的话,一定会心碎的。范·黑尔辛告诉我,他曾在催眠的过程中仔细检查过米娜的牙齿,他说如果她的牙齿还没有开始变尖,就不会马上有危险,但如果有一些变化的话,那么,我们就必须采取一些措施了!

  我们都知道这个措施是什么,尽管我们都从没有跟对方说过自己的想法。然而不管这个措施多么可怕,我们都决不能退缩。“安乐死”是一个绝佳的词,听起来很让人安慰,很感谢发明这个名词的人。

  根据凯瑟琳皇后号自伦敦出发后的速度来计算,从达达尼尔海峡到这里有二十四小时的航程。这样看来,它会在早上某个时候抵达这里。我们早早地就上床休息了,我们要凌晨一点钟起来,然后做些准备。

  10月25日,中午

  还没有任何有关轮船抵达的消息。哈克尔夫人在今天早上的催眠中没有报告什么新东西,看来随时都会有新的消息。

  所有男人的情绪都很激动,只有哈克尔除外,他看起来很平静,他的双手寒冷如冰,一个小时以前,我还看见他在磨那把随身携带的大刀。如果真是由这双坚硬冰冷的手拿着这把刀去割伯爵的喉咙,那么伯爵会有的罪受了。

  范·黑尔辛和我今天都有点担心哈克尔夫人,大约中午的时候,她进入一种让人不安的呆滞状态中,尽管我们两个没有跟其他人提到这个变化,但内心一直感到不安。

  整个早上她都心烦意乱,所以,当一开始我们听说她睡着了时还感到很高兴。但是,当她丈夫无意中提到她睡得很死,怎么都吵不醒时,我们便决定亲自去她的房间看看。

  她的呼吸很正常,看上去宁静安详,状态不错,因此,我们认为睡眠也许对她很有好处。可怜的女孩,她背负了太多的包袱,如果睡眠可以帮助她忘掉过去的不幸,那么就让她睡吧。

  后来

  我们的看法是正确的,因为经过几个小时的睡眠之后,她看上去比过去那几天都更精神焕发。太阳落山的时候,范·黑尔辛对她做了催眠,她说伯爵也许正在黑海的某个地方向着目的地快速进发。我相信,他的末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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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1 15:33 | 显示全部楼层
  10月26日

  又是新的一天,但仍然没有凯瑟琳皇后号的消息,按理说它应该已经抵达这里了。而根据哈克尔夫人今天早上日出时的催眠报告,帆船显然仍然在某个地方行驶。也有可能是因为常常遇到大雾而耽误了行程吧。昨天傍晚抵达的一艘蒸汽船曾报告说在港口附近,南北两个方向都出现过大雾。我们必须继续继续守候,因为这艘船可能随时都会出现。

  10月27日,中午

  太奇怪了。仍然没有那艘轮船的任何消息。哈克尔夫人在昨晚与今早的报告也跟以往差不多。

  “波浪与急流,”尽管她还补充说,“波浪已经很弱了。”

  从伦敦来的电报也一如往常,“没有进一步的报告。”

  范·黑尔辛焦急万分,刚刚他还告诉我说他担心伯爵正在躲避我们。他还意味深长地补充说:“我不喜欢米娜夫人变得那么嗜睡。灵魂跟记忆在精神恍惚的时候往往会出一些奇怪的偏差。”

  当我正打算向他询问更多的问题时,哈克尔走了进来,于是教授示意我不要再说了。我们必须在今天晚上对她进行催眠的时候,让她说出更多的东西。

  电报

  鲁弗斯·史密斯,伦敦,

  致戈德明庄主,由B.M副领事转交,瓦尔纳

  “10月28日——据报,凯瑟琳皇后号于今天一点钟进入加拉茨。”

  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

  10月28日

  当大家得知帆船已经抵达加拉茨的时候,我没想到我们会如此的震惊。

  的确,尽管我们并不知道这艘船位于何处,什么时候到等等,但我们事先都预感到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帆船到达的延误就已经令大家相信事情的发展可能并不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了。

  然而,不管怎么样,这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大大的意外。自然界的运行就是这样的,它不是按照人们所知道或规定的方向去发展,而是按照自然本身的意愿去发展的。而先验论只不过是对天使而言的理论,对人而言,只不过是荆棘和藤鞭。

  范·黑尔辛的手撑着眉头冥思苦想,似乎想和全能的上帝对话。亚瑟脸色发白,坐在那里喘着粗气。我自己愣了半天,疑惑地看着别人。

  昆西·莫里斯习惯性地紧了紧自己的腰带。我很熟悉他这个动作,在我们过去狩猎的日子里,这个动作意味着“行动”。

  哈克尔夫人脸色白得可怕,将她头上的那个疤反衬得好像要着火了一般。她温柔地合起了自己的双手,眼望着上方开始祷告起来。

  哈克尔笑了,这实际上是一种绝望的苦笑,但他的行动同时又说出了他的内心情感,因为他的双手紧紧抓住了那把大反曲刀的刀柄,不肯松手。

  “下一班到加拉茨的火车几点发车?”范·黑尔辛问我们。

  “明天早上六点三十分!”我们吃了一惊,因为这是哈克尔夫人说出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亚瑟问。

  “你也许忘了——或者你不知道,我是火车时刻专家,乔纳森和范·黑尔辛医生都很清楚这一点。在埃克塞特老家的时候,我经常为丈夫整理火车时刻表,以期对他有些帮助。而且我发现火车时刻表有时候会非常有用,我现在还一直花些时间去研究它们。我知道,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需要我们去德拉库拉城堡的话,我们必须经由加拉茨,或者至少要经过布加勒斯特,因此,我就把相关的时刻表都仔细背了下来。不幸的是,好像并没有多少车次开往加拉茨,明天离开的那一列火车是惟一的一趟。”

  “了不起的女人!”教授喃喃自语道。

  “我们可不可以坐专车去呢?”亚瑟问。

  范·黑尔辛摇了摇头:“恐怕不能。这个地方跟你我的家乡都有很大的区别,我们坐专车,也许还不如坐正常的火车来得快。此外,我们还需要做一些准备。我们一定要好好想想。现在就让我们做些安排。你,亚瑟,去火车站买火车票,把行程安排好,以便明天早上我们能顺利出发。

  “你,乔纳森,请你去找轮船的代理,让他给你开具出示给加拉茨的代理人的授权书,等伯爵的帆船一到那里,就对船进行检查。

  “昆西·莫里斯,你去拜见副领事,请他给在加拉茨的手下打个招呼,让他们尽量使我们的行程顺利,在越过多瑙河的时候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约翰和米娜女士将和我待在一起,我们会商讨一些事情,这样即使日落时也没有关系,因为我陪在米娜身边,可以对她进行催眠掌握最新的动态。”

  “我,”哈克尔夫人显出少有的生气勃勃,而这也更像从前的她,“我会尽量协助你们,我会像过去那样帮你们记录、思考。我身上有些东西奇怪地消失了,我感觉身心比前一段时间都更自由了!”

  米娜的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三个年轻人不禁喜形于色,因为他们似乎意识到了其中的意义。范·黑尔辛和我用怀疑的眼光彼此对视了一眼,但我们什么也没有说。

  当他们三个人都出了门之后,范·黑尔辛让哈克尔夫人在日记的副本里查找出有关哈克尔在城堡里的那一部分。她答应了,并转身回到房间去取日记。

  门一关上,范·黑尔辛立即对我说:“我们心有灵犀!快说出来吧!”

  “她的情况发生了变化。看起来是有了转机,但是我又深感不安,因为可能是一种假象。”

  “完全正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她去拿那些稿子吗?”

  “不知道!”我说,“除非你是想找机会单独见我而已。”

  “你一部分说对了,约翰,但只说对了一部分。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哦,我的朋友,我正在进行一个很大胆的推理,但我相信这是正确的。米娜说了那些话,并同时引起了我们注意的那一刻,我就有了一个灵感。在三天前米娜的那次昏睡中,伯爵控制了她的灵魂并读出了她脑中的想法,或者他也有可能把米娜的灵魂带到了船上那个泥土箱子里,这就是她在日出或日落时分催眠时所描绘的那种情形。通过这种控制,伯爵随之也知道了我们的位置,因为他可以根据她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来掌握我们的情况。所以现在他拼命想远离我们。目前对他来说米娜暂时用不着了。

  “很显然,他是用了一些手腕来控制她,但是他又刻意断绝和她的联系,竭尽所能把她排除在自己的能量之外,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向他靠近。我们人类的大脑进化至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他已经在自己的坟墓里躺了好几百年,大脑发育还处在初级阶段,还达不到我们人类的智力高度,他自私而且狭隘。我希望我们的智力水平能永远走在他前面。

  “米娜就要来了,我们绝不能提刚才这些事情,她自己还不知道。否则,她反而会绝望,在我们最需要她的全部信心、勇气和像男人一样的智慧时——虽然她只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并且有着伯爵赋予她的特殊能力。不过伯爵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除她的能力,虽然他自己不这么认为。嘘!我来说话你听着就好。哦,约翰,我的朋友,我们正在可怕的海峡颠簸,我以前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只有仰靠我们慈爱的上帝了。请安静,她来了!”

  我还以为教授就要垮了,而且变得歇斯底里,就像露茜去世时他所表现的那样,但是当米娜跨进房间的那一刻,他已经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显出了很平和的样子。

  米娜看起来兴致勃勃,神情愉悦,似乎工作已让她完全忘掉了自己的伤痛。她把一大叠打印稿递给了范·黑尔辛。于是,范·黑尔辛认真地读起了稿子,表情轻松了许多。

  教授拿起了稿子,说道:“约翰,你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了,而你,亲爱的米娜女士,如此年轻,你们现在可以学点新的东西。你们千万不要害怕思考。长期以来,我脑子里经常有一个不够成熟的想法,但我又担心这种想法最后会夭折。现在,在我了解了更多的知识之后,当我再回顾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蓦然发现这个想法已经不是半成品了,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完整的思想,尽管这个想法刚刚成形,还不够有力。这就像我的朋友安徒生写的‘丑小鸭’的故事一样。但是这个想法现在可不是一只小鸭子的想法了,而是像高贵的天鹅一般了。只要时机成熟,它就会展翅翱翔起来。我现在读给你们听乔纳森写的这一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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