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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夜屋》--作者:[美]彼得·斯陶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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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4 22:08 | 显示全部楼层
  汤姆告诉威莉,她所说的那个地方是波罗的集团的一块大地产,名叫奈特伍德,在伍德斯托克和纽帕尔兹之间的山上。过去绝密会议都在这里举行。有雪茄、单麦芽威士忌、便衣。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嗯,那不是通常举行婚礼的地方,就这个。不过,参加婚礼的请柬一般是这个时候发出去——可她的请柬呢?而且米歇尔申请到结婚许可证,请牧师或者法官什么了吗?她不知道,她也不在乎,她在自己的婚礼中是一个被动的搭档。

  她想不到比这更好的了,威莉说。谁想去为餐桌上的摆设呀,花呀,请柬呀,为这些着急?她只要在婚礼中到场,然后结婚就得了。再说,她邀请的就汤姆一个人。为什么要去为一些米歇尔可以处理的细节问题急弯了腰呢?米歇尔比天下任何人都更善于安排婚礼。汤姆是过低地估计了被动的作用。

  “这么说米歇尔让你不去过多地考虑即将举行的婚礼。”

  如果他要这么想,当然可以这么想。米歇尔是想让她集中精力写作。

  “你的写作进展得还顺利吗?”

  嗯,不顺利,不幸得很,一点进展都没有。处于一种迁居安置期。要熟悉新房子,适应再婚生活,就这些事。

  “有时候,我有一种感觉,”汤姆说,“在那个幸福的日子过后我还会很幸运地再看到你。”

  威莉摇头表示强烈的反对。汤姆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的男朋友是干什么工作的?”

  “米歇尔在波罗的集团工作。”

  “波罗的集团是干什么的?你到过他们那个小帝国吗?”

  他们在世界各地赚钱,就干这个。她怎么知道呢?她是什么,是商务记者吗?

  “你注意到了没有,你说话尽护着他?”

  好吧,好吧。她冲他笑了。汤姆·哈特兰有一种天才,能够通过讲实话来改观她的情绪。这就证明他是个天才。威莉一刹那间在纳闷她怎么不嫁给像汤姆这样的男人。跟汤姆结婚倒是很有趣的,只是性生活方面差一点。不过他们可以寻求别的东西。哎呀,我的酒喝完了!

  威莉为自己要了第二杯酒,这时汤姆把他所了解的波罗的集团跟她介绍了一番。那是一家规模庞大、经营多种业务的公司,在瑞士、南非、沙特阿拉伯、华盛顿和巴哈马设有总部,与世界各国政府有联系,职员中有离任的内阁部长、退休的议员、政治家、退役的将军。它的分支银行为六七个XX政权提供帮助。海外签订大项目合同时,波罗的集团就像拥有神圣权力一样得到其中的大部分。

  得了,汤姆不喜欢这个公司。这我们早就知道了。可她想知道汤姆是怎样理解这个公司的呢?

  “也许我是个偏执的左翼极端分子,不过像那样的公司在我看来就是邪恶的化身。他们要在哪里获利就干预哪里的政治,购买合作,毁坏环境,在全世界进行肮脏的交易。威莉,我在考虑你的前夫可能就是跟波罗的集团有联系才被杀害的。”

  有那么一秒,钟威莉听到了女儿鬼一般的嚎啕。失去丈夫和女儿的悲痛又涌上心头,她全身发抖。“非常感谢,”她说。“这不是什么新闻。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我站在你这一边,不过我为你担心。别,等等,别太激动了,威莉。”

  他究竟想把米歇尔的什么事情告诉她呢?他们到这里来就为这个。他最好还是说出来的好。

  “谁也不愿看到你稀里糊涂地跟一个不合适的男人结婚。可你现在正在这么做,至少我认为是这样。请原谅我的直率,你真的不理解这个男人,更糟糕的是,他所代表的那种价值观跟你的价值观完全相反。”

  我的价值观?

  “你的男朋友原来在特种部队服役,后来被中情局录用。他在那里弄砸了,波罗的集团就迫不及待地把他调了过去。你在听我说吗?米歇尔·费伯在那里干了一件很臭的事,中情局炒了他的鱿鱼。他们并不是很在乎他做了什么,只是那件事很特殊,这一点可以肯定。就跟大屠杀差不多。威莉,我不是夸大事实。掩藏得这么深,就只能是这样的事情。现在他是在为钱卖命,只不过他只有一个顾客,而且收入很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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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4 22:09 | 显示全部楼层
  汤姆是说米歇尔对她前夫和女儿的死负有责任吗?他就是要把这个告诉她?

  “也许是间接地告诉,是的。”

  现在,她惊恐地发现汤姆的生活向她敞了大门,那里是充满阳光的康庄大道,而她的生活萎缩成了一个洞穴、一个地窖、一个斑点。

  她注意到汤姆停止了谈话。他正眯着眼看她,他的前额在梳理得很整齐的金发下面现出一条条皱纹。

  “威莉,我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吗?”

  重要的事情,都听见了。

  “你刚开始跟我讲你女儿的情况,我就知道需要专家的帮助。”

  威莉拔腿就跑,摆动着双臂,也拉扯了别人的围巾和夹克。是该回家的时候了,她在庄园里还有事要做,路上堵车一定堵得很厉害。她可以打电话跟汤姆请教,请他帮忙……吗?

  “我很想你给我打电话,”汤姆说。“威莉?”

  她已经在酒吧柜台和桌子之间穿行。

  一坐上贾尔斯·科弗利的汽车她就像是睡着了,她在大雨中朝敞开的后车门奔跑,然后站在洛基·桑托里尼举着的雨伞下面。这两个动作之间没有任何过渡。在亨德森尼亚的倾盆大雨中,洛基·桑托里尼用手指着一大堆横七竖八的树枝,下面是米歇尔办公室窗户上面的三角墙。贾尔斯打着一把格子图案的双人雨伞,也看着那个地方,嘴上喋喋不休地骂人。戴尔雷公司的工人拥挤在车库门口。罗曼·理查德光着头站在雨中朝文森特·桑托里尼怒吼。他全身衣服湿透,头发上的雨水直往下淌,活像一头海牛。威莉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接着又想喊叫。她想喊叫,因为喊叫可以把自己的麻烦变成别人的麻烦。她用双手的手掌压着嘴。

  “我们跟你讲过会发生这种事的,”洛基说。他以为威莉是看到屋子受到了损坏而惊恐。

  罗曼·理查德扭动了一下身体,伸出手臂,冲着洛基吼叫着。

  “我不跟那个家伙打交道。就这么回事。出于对你丈夫的尊重,我们到那间房子里去,把乱七八糟的清理一下,在洞口上钉一块塑料布。没准还可以把地毯弄出来,还有一些没有砸坏的东西。可我们得有钥匙,那间房子现在是锁着的。”

  威莉几乎没有听见他说了些什么。今天丢失的那几个小时仍然使她神情恍惚。其余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都是次要的。并没有人从她身上夺走几个小时,是她自己丢失的,因为她是只呆鸟,疯疯癫癫,神经兮兮的。

  贾尔斯走上前去,鞋子上粘满了泥。“我说桑托里尼,门锁着是有原因的。费伯先生很注重个人隐私。你就在外面干行吗?”

  “什么?你要我把他妈的那玩意儿拉出来?对不起,太太。”

  “贾尔斯,去把门打开,”威莉说。她想尽快结束他们的罗嗦。

  “对不起,没有费伯先生的同意,我不能开门。”

  “你要是让他的办公室再受损毁,他是不会很高兴的。咱们还是避避雨吧。”

  “威莉,那就由你负责了。”

  贾尔斯转过身朝车库走去,威莉 紧随其后。桑托里尼兄弟俩跑过去捡起动力锯和几卷塑料薄膜。

  威莉低声问:“我在车上睡着了吗?”

  “我怎么知道?还是问问你自个儿喝了多少酒吧?”

  科弗利发表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把泥泞的脚印留在了地毯上。他不肯再说什么了,径直从中间那个大楼梯间上楼,转身穿过楼梯平台,从另一排狭窄的楼道上继续往上爬,最后站在了办公室的门口。透过办公室厚重的黑木传来大风和树叶的沙沙声。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棒球大小的钥匙圈,找了一把钥匙,举到威莉跟前,用愠怒的目光瞪着她,看她敢不敢开门。

  “这件事我不负责任。”科弗利把钥匙塞进锁里,扭动着。一阵大风把门吹开了,撞着了科弗利的脸。他惊呆了,雨水和破碎的树叶从他的身边飞过。

  “天哪。”科弗利一只手捂着鼻子,鲜血从指缝里往外淌。“我不能站在这里看着自己流血,看着自己死。”他侧过身去,做了个假装欢迎的手势。

  桑托里尼兄弟从他身边经过,来到费伯的窝里收拾残局。电锯像摩托艇上的发动机一样轰鸣,他们爬登上屋顶,再爬上树枝和损坏了的窗框上。木屑和锯灰在身边乱飞。

  “这是你的主意,由你来管。”科弗利说。一股很粗的血线一直流到他的下巴,滴落在衬衣上。

  “如果你愿意,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留点神,可别让这些家伙偷走了什么。”他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威莉脚步很迟疑地走进米歇尔的办公室,那感觉就像是闯进了别人的私宅。桑托里尼旁边飘过来一股木头烧着了气味,使她想起圣诞节。地板和巨大的长方形波斯地毯上覆盖着大面积的湿纸。威莉无所事事,就弯腰把纸拾起来,她蹲在地上迅速捡起一页长长的、散落了的文件纸。看到眼前这乱糟糟的样子她哼了一声,一只手着地,保持身体的平衡。接着她的眼光落在一个扁平的木匣子上。这个木匣子外面有复杂的雕刻图案,装有铰链的盖子敞开着。可能是大风或者是伸进来的树枝把匣子从原地扫落了下来。匣子下面是一堆照片。威莉低头弯腰地来到匣子跟前,盖上盖子,把匣子放在自己的右脚旁边。她伸手去拿相片的时候,一阵微风吹来,相片像恢复了生命一样抖动着。她从有深红色和墨蓝色图案的地毯上拿起一张,翻个面,看着相片的正面。“米歇尔拿詹姆士·帕特里克的照片干吗呀?”她心里纳闷。前夫的相片出现在未婚夫的办公室里,这引起了她的好奇。

  在这种好奇心消退之后,她才明白丈夫的身体究竟怎样了。在这幅照片中,詹姆士·帕特里克的尸体躺在汽车旁边的沙石地上。他和霍莉的尸体就是从车里找到的。三颗子弹打进了他的体内,身体浸泡在血中。接着她看到他的手给砍掉了。她琢磨着这幅照片可能是一件战利品。

  她的嘴里一定是发出了什么声音,因为洛基和文森特抬起头来看她,像两条好奇的狗。威莉全身剧烈地颤抖,挥手让他们走开。

  那天晚上,她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躺在地板上颤抖不已,极力想睡着。她为自己的性命而担心:她担心贾尔斯·科弗利会打消原来的顾虑,走进老板的办公室,看到撒落在地板上的照片。她特别害怕有人敲她的门,可是没有谁敲门,谁也不知道她看到的情景。

  第二天早上,她避开科弗利和罗曼·理查德的视线,下了楼,从厨房走进车库,开着车没命地下了山,驶进亨德森尼亚。在这里她跟她的帐房先生有个约会。

  过了充满惊险的一天之后,那天晚上九点半她把汽车钥匙交给米尔福德广场饭店门前的服务员,坐自动扶梯到了休息厅,把旅行箱拉到服务台前面,用威莉·布赖斯这个名字登记住房。这个名字是詹姆士·帕特里克生前要她用到美国捷运公司金卡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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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4 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西拉克斯:

  混蛋,这件事的复杂性是无休止的,不过我们又到了一起,让我试试看吧。

  哦,我干吗要喊你混蛋?是你自讨的吗?因为你不懂。在死这个问题上你是个傻帽。(喽喽)

  卑鄙的东西,你会问我干吗要这么写?我过去是这么写的,今后喜欢的时候还要这么写,也就是说当你像一头公驴一样的时候。原因很简单,像我这样一个老男孩(可以这么说)不时地学一门新语言是很逗的,眼下我在学HAXXOR,这种语言是对mIRC网站和其他聊天网站上瘾的少年专用的语言。当然它不是真正的语言,只是一个由笑话和替换组成的系统,逗倒是挺逗的,不是吗?我出生在拜占庭迈克尔二世统治时期,这个皇帝的绰号叫结巴;我早逝(根据你的标准)但不是夭折(根据我的标准)于迈克尔三世统治时期,这个皇帝的绰号叫醉汉。我在有生之年掌握了六门语言的实际知识,作为一个信息的收集者和传播者,这些知识对我是很有用的。(自从我在地球的表面消失并进入永恒王国之后,我学会了六百种方言,包括一些“失落”了的方言。)你可以说,我称得上是一个记者。具体地说是一个漫谈专栏作家,只不过当时我们不把这个叫做漫谈。我们当时把它称做“新闻”。为了能持续地找到这种商品的货源,我在这个帝国里到处奔波,拜访那些急于把功劳传播到宫中的主管人和小王公。

  我干吗要对你说这些?

  因为像你一样我也是个作家,他们觉得你需要一个能跟你随和地交流的人。所以我西拉克斯就是你随和的灵魂。

  你这头斗败了的狗,你有必要听我说!你办事无知、莽撞,把紊乱的大风,愠怒的潮水,混乱的波浪弄到永恒王国,这个王国又叫“那个世界”,“那一边”,随便你怎么说吧。你惹下了麻烦和乱子!你引发了混乱。

  你会问:“啊,我是怎样引发混乱的?”答案好像很简单,仿佛跟你们称之为答案的东西一样。让我试一试看能不能回答,你这个下贱的东西,让我试试看。能够直接跟一个21世纪的人交谈是我巨大的愉快——也请他来跟我交谈——至于要对付像你这样顽固的东西会很麻烦,和那种巨大的愉快相比就算不了什么了。

  为了明了起见,我要使用那种粗俗的排版方法,叫做“圆点”。

  ·你出生之后7年,你的翅膀擦到了这个王国——阿普里尔你姐姐先你的灵魂而到了这里,她是你灵魂的向导,而你被召回去了,可那是在你跟高级权力建立了脆弱的联系之后,这个高级权力就是身后的世界,就是伟大统治集团的基础部分。

  ·自从那天以后,你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东西,联系的亲密感,条理性和秘密秩序:这些都是大礼仪的迹象。这种亲密感是你靠近王国的结果。

  ·你的姐姐阿普里尔是你的向导,你进入神秘世界后她仍将是你的向导。对此你应该感谢主。

  ·哎哟,你的情形就是亲近=影响,是1,000,000分之1,这样你在那个国度里所做的一切是今后要起关键作用的正确条件,会影响到我们这里,特别是那些新近进来,仍然还在学习你称之为“诀窍”的东西。新近=过去的大约80年以内。

  ·我们这些曾经活着的影子和幽灵分为两类。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是经过特别简化了的,为了咱们的方便也只能这样。

  ·新近死的属于“萨莎”这一类。“萨莎”是活着的死人,那些生活在地球上的人还记得他们,因为他们一起在地球上生活过一段时间。认识“萨莎”的最后一个活人死去的时候,这个”萨莎”就进入到“扎马尼”这一类。(我这里使用的是斯瓦希里人的分类方法。)“萨莎”都有很强的记忆力,急迫的性欲和情感,为自己和他们熟人的名誉而苦恼和担忧。“扎马尼”就把这些小玩意扔掉了。他们的任务就是去了解、发现、占据伟大统治集团中的正确位置,从而为主服务。

  哦,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卑劣的傻瓜,可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等等,下面是一个有你名字的圆点。

  ·王国的无限太空中没有地狱或者冥界。恶人和有罪的人也有自己的位置,疯子和刑事罪犯同样有自己的位置,在他们各自的位置上,忍受“萨莎”期,这个时期充满了认识的苦楚。他们的罪恶和过错和疯狂不断地回到他们身上,然后得到一种强烈的解脱,他们在折磨之中清洗自己的眼睛,以便正确地去看事物。

  ·由于“萨莎”接近“扎马尼”的条件,他得到我们大图书馆的知识,可以接触里头收藏的美丽和智慧。我们图书馆有人类失去或未失去的每一本书,如果有因为作者死去而没有完成的作品,它在这里也被人续写了出来。每一本书都是完美无缺的,都是作者所希望、所梦想的。没有人类作者因为发烧、酗酒、匆忙、遗忘而引起的瑕疵、讹误和差错,达到同类作品中的最佳境界。对了,这些完美的书籍有少量通过帘幕的遮盖流过、或者被运过国界,进入到你们那个罪恶和污浊的世界,在那里大放异彩。

  ·一个特定的“萨莎”在王国大图书馆的宝藏之中徜徉,眼花缭乱,他只能碰到特定的一册书。读了这本《迷失男女》后,这个“萨莎”怒不可遏,大发雷霆。从前的激情和激动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这个智慧有缺陷的“萨莎”在王国的一个角落里大声怒吼,要求正义和惩罚和复仇。这个“萨莎”的名字你应该很熟悉:天哪,他就是约瑟夫·卡林德。

  ·尚不允许进入“扎马尼”的灵魂偶尔会从王国漫游到另一个国度,进入到一个高度,是死亡把他们提升到这一高度的。人们在这里把他们看成、描写成、当做是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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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4 22:11 | 显示全部楼层
  ·鬼魂有很多种类,按照一定的次序排列,从无形(一线阴霾、一丝灰尘、一缕烟雾,哦哦哦我真想来支烟,因为我知道我多么喜欢烟)到有形和肉体,至少是视觉、触觉、味觉和嗅觉能够感知,这种肉体的鬼魂也稀少,其中包括你的卡林德先生。

  ·贱货,这就只能怪你自个儿了。鬼魂卡林德具有你那本蠢书里所描述的一切特征!因此,他可以变形,以各种外表出现,他力大无比,诡计多端,可以变成一头野兽,既不是猪类,也不是狗类,而是介于这两者之间。他还有隐身术!

  如果你从来没有接触过我们王国,是的,你是对的,你这个夹生饭,约瑟夫·卡林德这位愤怒的读者还在发火,不过他的愤怒仅限于我们这边,可以很容易地控制住、忍住、得到理解。可是!!!!!!!!!你这个混蛋,你打开了顶住门的楔子!!!!!!!!!

  我能做什么呢,可怜的我?

  哦,你要西拉克斯给你提点建议?好好吧,太好啦,西拉克斯说:到时候你会知道个子丑寅卯的。我们希望如此。我们相信。我们要把这次入侵消灭在萌芽状态,而且我们一直会得到帮助的。

  得到谁的帮助?

  得到高等生灵的帮助,你这个蠢货,有一个你们称之为天使的阶层,高等生灵就是天使的代表,他们在第三级显灵中现出真身,是一个克雷瑞赛特(大约是这样),你们称之为WCHWHLLDN……他执行最无奈的使命,急于成功,你必须提防他在发火,因为WCHWHLLDN的道德准则跟你的不一样,保不准会让你死得很惨。在格兰德街他曾出现在你眼前,你看到过伟大的WCHWHLLDN,他是多么地讨厌、嫌恶、憎恨地球上那种拥挤、肮脏的环境。他的任务就是清洗。

  我们在王国里的结构是怎样的?

  你问了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你不懂而且很傲慢。不过这正是我们喜欢

  你们那个种类的原因,也是我特别喜欢你的原因,混蛋。你们盲目勇敢、无意识、

  愚蠢、不无贪婪,但又有价值,因为你们在数量上和质量上是我们王国里的原材

  料,甚至是我们高层的原材料。那么就来试一试尺寸吧。你们有你们的《圣经》、

  经书、《古兰经》、希伯来语《圣经》、《奥义书》,这些对你们都是不可或缺,还

  有真理和主的像,经书里头还有福音书,福音书里头还有描述许多大厦的著名章

  节。把每一栋大厦想像成一个平面,一个水准,你就有了某些思想。平面之上还

  有平面,水准之上还有水准,最后连数学也算不出了。王国里的结构就像这样,

  当然不完全是这样。

  你为什么会收到死去的同学发来的电子邮件?

  事到如今你大概也琢磨出来了,因为那些认识你、死去不久的人,那些最?/p>

  的“萨莎”到了新的地方,很不适应,没有着落,很乱,他们发现有机会可以通过

  你与失去的那个世界建立联系,可以发牢骚,请求帮助,问路,用他们惟一的言

  语方式含糊不清地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要理睬他们,让他们去找自己的路。因为

  到时候——如果这个时间需要一千年的话——所有的人都会找到自己的路。我已

  经到了第四级,在这里我尝到了极乐的滋味。

  现在你把手从键盘上拿走,不要打扰,再仔细读几条:

  ·你姐姐阿普里尔,一个身穿爱丽丝服装的温柔鬼一有机会将会出现在你眼前,

  可是阿普里尔不能和你的敌人卡林德对着干,因为他们俩是同类。

  ·克雷瑞赛特WCHWHLLDN可以替你跟卡林德斗,不过他发起怒来时可能会把他和你都干掉。他是你的卫士,是的,准确地说,他是低级王国里许多卫士中的一个。

  ·你得纠正一个错误,把它改正过来!正是你写的东西打开了通往混沌的楔子,因为卡林德看到了你书中的错误就乱来一气,你得活下去,尽管你面临着双重的危险,因为你塑造了第二个“黑暗人”,对不对?卡林德对你并没有太大的威胁,所以你把他与一个黑心肝的坏蛋混为一谈,说他追踪你可爱的假小子。现在你面临着一个难题。

  ·因为那玩意儿会打中电扇、墙壁、地板、天花板,混蛋,跟以前不同,你得敏捷一点,想像力丰富一点,勇敢一点!

  你会问,疯子约瑟夫·卡林德在你的书里发现了什么大错,气得他钻进你

  的低级王国里?

  你自个儿觉得是什么错误?你指控那头蠢猪多次强奸他的女儿,最后把他女儿莉莉给杀了,可他没有干那种事!!!!卡林德先生很生气,事实上,他气得老虎尿都撒下来了。这就是为什么他想损坏那本歪门邪道的书,更不用提那位造谣中伤的作者了!

  那么你的任务是什么呢?

  混蛋,你让老西拉克斯失望了,你得好好补偿补偿!你已经知道了,搭档,你的任务是骑上马,出发往西部走,到你自己的拜占庭去,到这个故事的开头。回到莉莉·卡林德的真实命运中去,你对她的真实命运已经考虑得够多的了。

  就像是玩魔术,你最近不是要被派出去搞什么古怪的“朗读见面会”吗?朗读自己的作品。其中一次“朗读见面会”不就在你自己的拜占庭吗?你弟弟不是要跟漂亮的契娜·比奇结婚吗?去吧!参加你弟弟的婚礼!难道你把礼仪和善良跟你书中的人物一道都抛弃了吗?

  可爱的混蛋,如果你去的话,你就有机会得到奇特的、乱伦的、令人销魂的东西,这种东西是除了你之外其他头脑发疯的作者所无法企及的!

  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得付出非常非常可怕、万分可怕的代价——一个巨大的损失,仿佛你的心会被人从身体内取走,你的脑袋会爆裂,你的灵魂会被吞没。你那是在犯罪,你会得到惩罚的。

  我要说的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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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4 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汤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威莉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思维是不是正常。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我只知道得从那栋房子里搬出来,越快越好。你知道,我只在你一个人面前骂人,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老骂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骂人是因为你在发火。你不习惯这种事,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不,不,”她说。“我心绪不宁,没火可发。”

  她等男服务员出去后就锁上门,然后给汤姆打了电话。她又一次感觉到生活的悲苦和虚幻,除了汤姆之外还能给谁打电话呢?米歇尔·费伯仿佛运用某种可怕的、遥控的魔术力量把她的大多数朋友都撵走了。没有朋友交流她仿佛觉得自己把自己关在洗澡间里哭泣。她之所以没有自悲自怜是因为她想到,如果汤姆·哈特兰是她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打电话的人,那么汤姆就是她最可爱、最靠得住的朋友。

  “与其说是愤怒还不如说是震惊,”她说。“你和莫莉错就错在对他太宽容了!”

  “你的手在颤抖吗?”

  “像发疯似的抖个不停。也不知道是怎么样把车开过桥的。”

  “你完全给气昏了,威莉。当然你很震惊,但除此之外,你很气愤。”

  “我有理由气愤!那个混蛋杀了我丈夫和女儿!”她拿话筒的手伸了出去,发现进行小小的体内调节可以把喊叫逐渐变成文雅的、时断时续的高声说话。“他骗我差一点跟他结了婚!那个精神变态的狗杂种,我还把他当靠山呢!”

  威莉紧紧地攥着话筒,仿佛要把它掐死似的。虽然她没想到自己会哭,可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她粗声地呼气和吸气仿佛是身体自己在呼吸。她萎靡不振,也不加理会。脸就像通了电似的滚烫,直冒热气。汤姆的声音从话筒里渗出来,但她听不清是说的什么。从每一个重要的方面来看,她的生命已经完了。没地方可去。很快一个邪恶的混蛋将会追寻她,这个家伙对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很亲密。威莉觉得自己受到了无法挽回的玷污。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自己还在呼吸,便伸直了身体,把话筒放到耳边。

  “好吧,在钱的问题上你说得很对,”她说。“我想杀了米歇尔·费伯。可问题是他可能也想杀了我。”

  “威莉,你要杀人可得说个清楚明白。你是怎么知道他杀了你丈夫的?他干吗要杀你?”

  “哎呀,你不知道的事还真多。”威莉跟他讲了那场风暴,讲了树枝倒在办公室窗户上面。“我进去之后,开始收拾东西,看见地板上堆着那些照片。照片旁边就是这个倒立着的木匣子,像个漂亮的烟盒,有很多装饰。可能是从架子上滚下来的。照片上全都是死人,其中一个就是詹姆士。他们把他的手砍掉了!他是给枪打死的,躺在汽车旁边,他们是在车里发现詹姆士的。”

  “那张照片还在你那儿吗?”

  “你疯了?他死了!帮帮我的忙,看我该怎么办吧。我全身直打哆嗦,跟发烧一样。我不能就此算了。贾尔斯知道我看到了照片,米歇尔一下飞机就会来找我的。”

  他问她的房号。

  “1427号。”

  “我十五分钟后就到。”

  “可以告诉你我是怎么做的。”威莉躺在她那大号的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汤姆·哈特兰坐在桌子那边一张垫子很毛糙的椅子上,漂亮的脸蛋上充满了严肃的神情。

  威莉·布赖斯和莫莉·威瑟斯普恩在布莱恩·马尔中学上学的时候,汤姆在哈福尔福德中学。在一次联谊会上相识之后不久,三个人就成了好朋友。读中学三年级的那年夏天,他们到法国旅行。几个人飘飘然地去参观著名画家梵高、高庚和勃纳尔的画,卢瓦河畔的城堡,兰波以及原创派诗人的旧址,吸着高卢香烟,进行热烈的谈论,度过无眠的夜晚,到酒吧间吃饭,到农村里去品尝乡村干酪和乡村葡萄酒。有一天晚上他们喝了太多的红葡萄酒,几个人在布洛兹住进一家廉价旅馆的三楼,挤在一张大床上,可是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有一些乱摸乱笑,威莉注意到汤姆的吻有蜂蜜味和咸味。多年以来汤姆和威莉相互读对方的作品,他们的作品都是在投稿之后两个月第一次被出版社接受的,汤姆的那家是学者出版社,威莉的那家是小布朗出版社。

  现在,汤姆坐在旅馆丑陋的椅子上身体前倾,两肘抵住膝盖,手指朝上放在面前,那模样活像长大成人的泰迪·巴尔顿,那是他在小说中塑造的小侦探,很勇敢,很聪明,始终不渝,关心他人,乐于助人。

  “比如,”威莉说。“我知道我锁着门在办公室里过了后半夜。有一阵子我的脑子不会想了,我只是在房子里踱来踱去,是吓昏了头,总想制订出一个计划。桑托里尼兄弟俩出来的时候在门口大声叫嚷,说他们俩明天还要来。我只想钻进车子里逃跑。可我身上只有三十块钱,得弄点现钱,因为我想使用自动取款机得小心。”

  “这个想法对头,”汤姆说。“如果你想逃走,千万别使用自动取款机,把你的手机扔掉。可是逃跑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只是拖延时间。”

  “你说波罗的集团是邪恶的化身!”

  “他们中饱私囊,但不是系列杀人案的阴谋集团。”

[ 本帖最后由 享受人生 于 2006-1-4 22: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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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4 22:16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没看到那些照片。”

  “威莉,那可以有多种解释。”她把头扭到枕头的另一边,阴沉地看了汤姆一眼。汤姆说:“当然,他是个病态杀人狂,这只是其中的一种解释。”

  “那还差不多。”

  “另一种解释是,他参与了那些事件的内部调查。”

  “‘事件’?那都是谋杀案哪,汤姆。”

  “那波罗的集团就更要掩护自己了。”这一次威莉的眼神十分阴郁。他说:“我在这里可以帮你做的一件事就是充当魔鬼的辩护人。不过你一定得知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我的确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得听我说。”

  “什么事?”

  “等你把故事讲完之后再告诉你。”

  “很重要?”

  “是的,对我很重要。”

  “现在就告诉我吧。”

  “威莉,等你的故事讲完之后吧。”

  “好吧,你这个傻冒。好的。我讲到在办公室里过了一夜,对吗?”

  他点了点头。

  “你吓得魂不附体的时候有没有过极力想使自己入睡?此外,我意识到我自己陷进那间办公室里,真是蠢蠢蠢哪。我看到照片之后本来可以马上跑出来的,可在那以后,贾尔斯知道我可能看到了照片,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他做梦也不会让我在米歇尔回家之前离开庄园的。所以我只好一大早就出来,免得那两个混蛋在那里等我。还好,我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

  “米歇尔和我都有各自的银行账户,可是他让我把帐都转到亨德森尼亚的那家小银行里了。我不知道可以取到多少的现金。我想做的是把他的钱全部取出来,把他的钱带在我的身上。我想可能做不到,不过总可以试一试吧,对不对?”

  “你做了什么?”汤姆问。

  “第一,我设法逃了出来。我有一个小旅行箱,里面有些衣服。这个白色的皮包像个滚筒包,是米歇尔给我的,我打算用来装那笔钱。大约是凌晨五点三十。我下了楼,连个人影也没看见。然后我上了车,朝亨德森尼亚驶去。他们不会跟踪我的;他们还没起床呢。我把车开到帕斯马克商店停车场,累坏了,就睡着了。银行开门之前,我跟他们打电话,要找行长本德尔先生说话。我告诉他我丈夫出门去了,急着要大批现金,他能帮我干点什么呢?你要明白,我一直都在极力控制自己。”

  “你开始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气愤了。”

  “还有惊慌!我只是临时决定该做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她赶紧背靠着床头板坐了起来。“这个姓本德尔的家伙告诉我他在考虑什么时候跟我见一次面,他想让我早上到他那儿去。”

  威莉看了汤姆一眼,这一眼连他的脊梁骨都能感觉到。

  “接下来我到了那里,他的办公室。记得我说过我把自己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吗?嗯,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这么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

  “汤姆,就跟昨天一样。你还记得一点什么吗?在大都会美术馆和圣雷吉斯之间的那几个小时我完全没有了记忆!后来返回新泽西的整个行程也消失了。我上了车,轰,我站在亨德森尼亚我们家的草地上。这中间没有过渡——第五十五东街,吉尔德兰路,一个紧接着另一个。”

  汤姆更凝神注视着她。

  “太怪了,哈?好像我的生活还需要他妈的这种怪事。所以同样的事情反复发生,我已经不在我的车里了,我在本德尔先生的办公室里。显然我是刚到那里的,因为他挥手让我坐在一张小椅子上,告诉我说他很高兴我接到通知这么快就来了。”

  “这是你的选择性遗忘症。”

  “好像那两者之间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好像给删除掉了。无论如何,我面前坐着这个胖子,戴着眼镜,秃头,我觉得他有点神经质。很快我就知道了是米歇尔搞得他神经紧张的。他跟我说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很高兴我把米歇尔·费伯带回了他的家乡。

  原来米歇尔·费伯生长在亨德森尼亚。读高中时他是当地高中橄榄球队的队员。毕业后他在塞顿·霍尔大学读书,不过他在大学干得并不很漂亮,二年级的时候参了军,考进特种部队。他的父亲亨德森·费伯不仅是城里很有头面的人物,在整个新泽西州都有影响,他父亲很高兴看到儿子参军,因为米歇尔一贯有点野。说实话,正是因为他父亲的影响,他小时侯的恶作剧才有所收敛。军队生活能引导他的个性走上正轨,把他锻炼成男子汉。

  他父亲是干什么的?哦,他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店。可这还不到他全部生意的一半。费伯先生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他插手全县所有的行当。事实上,新泽西大陆信托银行的成立有费伯先生的一份功劳,当时那家银行就是他们开办的。不幸的是,米歇尔的父亲六七年前死于枪伤。开枪的人没有查出来。

  “他父亲是被人谋杀的?”汤姆说。“当时他是哪个帮派的吗?”

  “仔细听吧,”威莉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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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4 22: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德尔先生说银行很感激费伯先生和帕特里克女士带来的业务。当然由于费伯先生与银行的联系,诚信在这其中起很大的作用,他希望可以说是相互的信任。像帕特里克女士这样优秀的客户马上就要跟亨德森·费伯先生的儿子结婚,而亨德森·费伯先生是银行建立初期的“无声伙伴”,所以她当然可以享受普通顾客所得不到的优待。说到这里,本德尔先生衷心地希望他的关心不会被误解。如果银行机构的长官不对据说是夫妻账户的财务安排进行独立的核实,那就不是负责任的行为。比如说,对一大笔资金进行转账,在固定时间建立相同转账的协议存在,这个协议放在本德尔先生的办公桌上,要其中一方来签名,然后协议由该方拿到另一个地点进行附加签名。在这种情况下,本德尔先生相信核实的问题仅仅只是一种手续,为的是做到一丝不苟。

  洋洋洒洒地讲了一大通之后,精神紧张的本德尔先生从桌子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协议,协议上规定立刻从威莉各种崭新锃亮的帐单里取出二十万美元转到米歇尔的储蓄账户上,在此后的八个月里每个月的第一天都把那个数目的一半从她的账户转到米歇尔的账户。这份文件上有两个签名,米歇尔的签名以及跟威莉的草书差不多的另一个签名。

  “我不相信,”汤姆说。

  “他在协议上伪造我的签名,在以后的八个月里把我的一百万元转到了他的账户上。”

  “我是说,我确实相信,只是这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他是怎样跟银行解释的呢?”

  “他对银行里的人说我自己来存钱精神紧张,想让他替我来办这样的手续。他说反正我们结婚之后要开一个共用账户的。”

  “那你们真的要开吗?”

  “你以为米歇尔跟我谈起过财经问题吗?他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家赀巨万,办事也像个富豪——他给我买了一辆梅塞德斯!看样子,用的是我的钱。我想我是自己花钱买了他的梅塞德斯。”

  “威莉,你在那个讨厌的银行里究竟有多少钱?”

  “大约三百万,”她说。“大部分来自詹姆士的地产。如果波罗的集团给了詹姆士那么多钱的话,我想米歇尔也能赚那么多。”

  “米歇尔在那里的级别一定很低。你说你的签名是伪造的,行长听了怎么办?”

  “我想他要切腹自杀。你知道那事可真逗。他一直知道那个协议有点靠不住,可又怕米歇尔。米歇尔吓唬他。我敢打赌米歇尔吓唬了亨德森尼亚的每个人。那个转账安排并没有从银行取走钱,只是把钱转动了一下,所以他没有问什么问题。他道歉了半个小时,请求我允许他把错误纠正过来。

  汤姆笑了。“他整个下午都在‘纠正错误’。我敢肯定他那台文件撕毁机大有用途。”

  威莉抬起脚,双手抱住膝盖。汤姆发现,在床头灯暗淡的光亮下,她一开始显得只比1985年的她大几岁,那时他所见到的她还是个充满神秘感的姑娘;接着汤姆看到她嘴上一道道细细的线条和眼睛下面模糊的皱纹,尽管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威莉是他所认识的女性中最杰出的一个。

  “当然另一种纠正错误的方法就是为你取款大开方便之门。你取出了多少钱?”

  “十万。”

  “我的天哪。”他从椅子上弓起身体,看着床另一边的地板,然后又看着厕所门。

  “放在厕所里,我不知道还能放到别的什么地方。十万美元的钞票有一大堆。”

  “我从来没有到过有这么多钱的房间。”

  “本德尔先生告诉我,明天我可以再去取十万,不过我不想再去取了。”

  “别去了,”汤姆说。“你离开银行之后干了什么?”

  “我几乎把罗曼·理查德·斯皮尔卡压死了,就是干的这个。我走出银行,朝我的汽车走去,手里提着一只包,另一只手拉着旅行箱在地上滚,突然米歇尔的那辆车停在了我面前,贾尔斯开车,罗曼·理查德坐在他旁边。一刹那间我觉得四周笼罩着可怕而凶暴的云雾……我什么也看不见,无法呼吸……啊!”

  威莉举起双臂,在面前用力挥动着,仿佛要扯掉蜘蛛网或者吓走蝙蝠。她眼冒凶光,目光散乱,一个劲地低声喊着啊,声音越来越高。稀稀落落的泪珠从眼中温湎吕础?/p>

  汤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身子直挺挺地躺在她身边,双手搂住她。开始时就像抱着一个掉到陷阱里的动物,在随后的几秒钟内,汤姆觉得在她的攻击下自己的自制力快不行了,接着威莉不再打他,不再捶他的后背。汤姆抚摩着她的头,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她的名字。最后她无力地靠在汤姆的身上,仿佛全身没有骨头似的。她说:“呜……,搂着我,好吗?”

  “叫你再挣扎,”他说。

  过了好半天威莉呻吟了一声,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刚才我说到凶暴的云雾,突然之间似乎真的有了凶暴的云雾,粘糊糊的,散发出臭气……”她搓着手,擦去想像中那粘糊糊的东西。

  “是‘凶暴’,不是‘邪恶’,”汤姆说。“一团‘凶暴的云雾臭气熏天’。我觉得这样很不错。知道吗,你选词很讲究。总是想当作家吗?”

  她又哼了一声,这次有点自我模仿。“我还没讲到我几乎压死了罗曼·理查德那头肥猪。他们在车里,我走近了我的车,对吗?”

  “对。”

  “贾尔斯刹住车,我继续往前走。我把包扔到后座上,这时贾尔斯和罗曼·理查德都下了车。贾尔斯说:‘威莉,你今天那么早就离开了家。’我说:‘这些天不准我早出门吗?’他们俩朝我走过来,不过走得很慢,就像平时很平常的谈话。我不知道贾尔斯是不是去了米歇尔的办公室,看见了照片,如果他进去看见了照片,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看见了。‘别为我着急,’我说着,坐到了方向盘的后面。这时他们加快了步伐。贾尔斯说:‘等等,威莉,’我们对视着,突然,他明白我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我明白他明白了,现在我们不再是在玩捉迷藏了。贾尔斯冲着罗曼·理查德大声吼叫:‘拦住她!’两人跑了起来。我正好启动了汽车,转动方向盘,踩着油门,汽车飞驰起来。罗曼·理查德就站在我的面前。接着听到低沉的一声‘砰’,他跳到了路边。我撞着他了。”

  “你怎么知道没压死他?”

  “我想他撞得没那么严重。我看了看后视镜,看见他站了起来。不过他的确是气坏了。”

  她朝床中间挪了一下,用双手拿起汤姆的右手,放到自己嘴上,吻了一下。然后把汤姆的手掌平贴在她的脸上。“你过来照料我真是太好了。但愿我说我爱你,你不会介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汤姆说。

  威莉把他的手放在床罩上,轻轻地拍打着。“我到洗澡间去洗洗脸。”

  她扭动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汤姆拍了拍她的屁股。一秒钟时间内,性欲抬头了。在这一秒钟时间里,汤姆想像着,在意识以下的那个层次上威莉使他想起了他的第一个恋人,苗条而聪明的希罗,在读二年级的那年她解除了汤姆的童贞。接着他想:“不,是威莉,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能撩拨得我上火。我这是怎么啦?”

  洗澡间传来流水的声音。“汤姆,说真格的,你到这里来我很感激,”她大声说。

  “我也是。威莉,他们没跟踪你吗?”

  “我跑得太快。银行离高速公路只隔半个街区,等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我朝哪个方向去了。他们很可能想我到纽约去了。不过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能知道我在哪儿。”她站在洗澡间门口,用一块白色的小毛巾擦脸。“我只是希望不会给你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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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4 22:18 | 显示全部楼层
  “别为我着急。我想他没有办法知道你在这家旅馆里,对吧?”

  “莫莉有一次告诉我,波罗的集团的人什么事都知道,不过我们是在说米歇尔,不是整个公司。而他还在法国呢。”

  “你是怎么住进来的?是用信用卡吗?”

  “旅馆只知道我是威莉·布赖斯。这是我在美国捷运公司卡上用的名字。我办那种卡的时候詹姆士·帕特里克叫我用这个名字。其实,卡是詹姆士办的,他告诉我用的是这个名字。不过,这个卡我们几乎没有从钱包里拿出来过。我们用信用卡付帐的时候总是用万事达卡。”

  威莉用毛巾先擦一只手,然后再擦另一只,眼睛盯着移动的毛巾,仿佛期待着毛巾底下会掉下什么东西似的。她瞥了汤姆一眼。

  “我估计是记帐程序出了问题,因为我们是通过他那个公司一个分支机构拿到美国捷运公司卡的。好像是利息降低了,反正是这一类的事。”

  “现金是通过公司,还是直接到你手上的?”

  “是直接到我们手上的。总是我写支票。就像我所说的,我们几乎从来没用过那些卡。”她停下了搓手的毛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对吧?”

  汤姆点了点头。

  “你以为他是要设法保护我。”

  “我想他可能是要盖住自己的尾巴。”

  “你是说,要盖住我的尾巴。”她把毛巾轻轻抛到洗澡间。“他知道出了问题。真他妈的。他们那是个什么公司呀?哦,好像不是很清楚。可詹姆士人那么好,那么聪明——他很善良,你知道吗?你估计他带着霍莉是为了她的安全吗?是怕她给人绑架了吗?”

  汤姆直直地盯着她,什么表示也没有。

  “我的脑子里尽想这些玩意儿!我跟你讲过了吗,我几乎要冲进一个农产品仓库,因为我肯定霍莉就关在里头?可以听见她喊我!我知道女儿死了,可还是情不自禁——我走下车,打算砸破一块玻璃爬进去。汤姆,我向你发誓,真的,有时候我做什么事情好像是别人要我这么做的。好像我是个木偶,别人牵着线。”

  她又眼冒凶光,双手高高举起,摆动着,仿佛受到木偶线的控制。汤姆站了起来,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从她悲伤的表情上看出她快要丧失自制了。他走到房间的那边,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我想你应该来点伏特加,”他说。“等你喝的时候,我也来点。”

  他打开小酒柜,拿出两小瓶酒,又从柜子顶上取下两个矮脚玻璃杯,放在桌子上,告诉威莉说他出去买点冰,一分钟就回来。“你像个超人,”她说。“不,我想你就是个超人。”

  他真的只去了一分钟就回来了,又花了一分钟两人对面坐了下来,威莉坐在床这边,他坐在垫子毛糙的椅子上,两人举起杯子,杯子里面装着小冰块和清冽的液体。

  “为你干杯,”威莉说。“你是我风暴中的锚和港湾。”

  “为我们俩干杯,”汤姆说。“我们一起发疯。”

  她呷了一口酒,皱了皱眉,然后直摇头。“我风暴中的港湾对我的性格有很大的影响。我不怎么喝酒,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喝一点。还有骂人。还有,咱们来支烟吗?”

  他喝了一大口。“还有,咱们想个办法去找警察。泰迪·巴尔顿会怎么样?咱们需要证据来证明有人跟踪你,现在只是估计。好心的泰迪会纠集一帮孩子,一个孩子跟坏蛋纠缠,另一个孩子拍下坏蛋的照片。咱们纠集不到孩子,不过小酒柜里有个廉价的小照相机。如果有人跟踪你,我可以把他们的照片拍下来,拿到警察局去。为了安全起见,你早上得离开这家旅馆,然后到别的地方去住旅馆。到隐蔽一点的地方,比如说五月花。”

  “五月花?”

  “是中央公园西路山脚下的一家小旅馆,你究竟是什么时候住到这里来的?”

  “大约九点三十。”

  “什么时候离开亨德森尼亚的?”

  “好像是早上十点。你知道,我一整天没吃东西。这杯伏特加要了我的命。”她把酒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早上十点到晚上九点,这中间你做了什么?”

  “基本上都丢失了,我只记得跨过华盛顿大桥,就这些。那是在白天,接着是晚上。我在桥上,然后我把车停在这家旅馆的门前。不是我忘记了这中间发生的事情,而是在这中间什么也没发生。这其中的几个小时发生在你的生活中,却没有发生在我的生活中。”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什么也别说。我想叫点饭菜到房间里吃。你饿了吗?能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不过你是得叫点饭菜。你是得吃点儿。”

  她拨打了送饭菜到房间的电话,点了一个没有法国炸薯片的汉堡包和一杯可乐。“我想现在可以轻松一会儿了。真奇怪,下一步该怎么办,我连一点计划都没有,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着急。我想下一步的事总是要发生的,然后还有再下一步,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她瘫倒在床上,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你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吗?”

  “是的,”汤姆说。“可是我暂时不想说。现在还不是和盘托出的时候。”

  “‘和盘托出’?啊哦。挺严重的嘛,很不一般。”

  “嗯,是很严重。也许,明天吧。如果你明天想见到我的话,就这么定了。”

  “明天想见到你?我不想你走,汤姆。我想让你在这里过夜。跟我一起。”

  “那没准是个好主意,”他说。“我睡在地板上。”

  “不,别,”威莉说。“你睡在床上,跟我一起。那样的话,如果时间不见了,你也能体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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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4 22: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摘自蒂莫西·安德西的日记:

  在处理我写新书中的不愉快之前,我得把发生在周围的一切写下来。就在我要描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觉得脑子越来越清晰——这种感觉不是我开始懂了,因为我并不懂,而是有一天我总会懂的,那样就够了。有了这种想法,我就不去马萨诸塞州斯托克布里奇的奥斯汀·里格斯治疗所了,不用去看好心的毕大夫了,虽然在2001年9月11日以后我在他们的护理下在那里住了六十天。

  自从“西拉克斯”在我电脑屏幕的蓝色方框内装上整页整页的指南、忠告和他认为是解释的信息之后,发生的事情使我不由自主地想像着他跟我讲的可能是真话。如果我能触摸到一个巨大模式的一部分,这个巨大的模式囊括多个世界,里头有“萨莎” 、“扎马尼”和名叫WCHWHLLDN的高大天使,那么具体的事件就不那么难以解释了。但并不是不具威胁性,因为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昨天下午我第一次去“911”现场,慢慢地步行回来的时候,贾斯帕·科尔企图谋杀我。

  后来我注意到我无意中来到了西百老汇街。和往常一样,这里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老、中、青,有的在人行道的上面,有的在人行道下面,有的在街区中间横穿马路,有的在商店门口逛悠,有的冲着刚刚消失了背影的人们大声呵斥。这里还有:巨大的气球闪耀着从身边飘过,各种广告牌、公共汽车两边的字和画、闪烁的霓虹灯、出租车窗口露出难以忘怀的一个脸蛋,还有运河街南端每日的喧闹。和往日一样,曼哈顿仿佛送出大批的人员,他们的工作就是在道路上一边奔跑,一边对着手机大声叫嚷。我正怒目注视着一个这样的“宇宙主人”,突然看到他身后一家泰国小餐馆的窗玻璃上映出一个影子迅速而诡秘的动作。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反正不对劲——是一个突然鬼鬼祟祟地躲闪到隐秘地点的动作,是一个没有开始没有结束的动作,是从一个隐秘地点转移到另一个隐秘地点的侧身躲闪。然后,那个对着手机大喊的家伙继续往前走着,从那家餐馆的窗玻璃上可以看到几个纽约大学的学生,一个流浪汉,还有在西百老汇街奔驰的出租车。我朝前迈了几步,那个流浪汉也朝前走,我心头猛地一震,意识到我正在看着自己。显然我出门的时候没有在意身上的衣服。出门的时候,我在那件灰色运动衫上面罩了一件外衣,很不协调。外衣就像是慈善机构捐献的。蓝色的牛仔裤、运动衫、柔软而几乎没有形状的懒汉鞋是我最舒适的衣服,在我有很多活要干的日子里,它们就好像是两厢情愿似的溜到我的身上,仿佛它们也有活要干。心头的震惊消退之后我再看究竟是什么不对劲,可是那东西已经在我身边隐藏了起来。

  很可能贾斯帕·丹·科尔还在企图惩罚我,因为我没有在他的书上写“我说话实打实”,或者因为我写作中出现了讹误,或者是别的什么事惹恼了他。我在街上继续往前走,不时地扭过头去看身后窗玻璃上的影子。为了引诱影子现出原形,我拐了个弯,在街区中间横穿马路。

  我转身离开第六大道,走进汤姆森街,心里还惦记着有人跟踪,便加快了步伐。身后仿佛有个肮脏的精灵很高兴能离我这么近,欢快地跳着、蹦着、舞着、走着。要想不扭过头去看身后是很困难的事。在有窗玻璃的地方我迅速地瞥上一眼,看到的却是格林尼治村里街道上平常的车辆。妈妈们推着马车似的婴儿小推车,大约五十个留着卷发的纽约人一边漫步一边说话,不时地挥着手。几个饿着肚子的小孩冲着食品匝嘴巴。我往家里走的时候心头笼罩着被人盯梢的感觉。

  到了格兰德街我向右转,朝西百老汇街走去。人行道上的行人比刚才还要多,好像这些人生来就要在这一刻出现在格兰德街上。我意思是说,他们有一种在家里的感觉,而我却没有这种感觉。现在被人跟踪的感觉没有了,但心里还是不踏实。

  还没有走到拐角的地方,我看见一道蔚蓝色碟子的闪光——那是粗野的英国蓝,亚当蓝,爱丽丝蓝!心一下子跳到了喉咙里,原来我看见了街道对面的姐姐,穿着华丽但长相不漂亮的阿普里尔。她把拳头放在髋部,站在自己设定的小圆圈内,瞪着我。朝她走去的人下意识地在离她四英尺远的地方调整方向,从她身后绕了过去。她是一团小小的蓝火,一道蓝黄色的光芒。如果离她太近,她会烧了你的眉毛。我突然地停了下来,一个鼻子上戴着环子的妇女一下子撞到了我的背上。她穿着一件没有袖子的黑皮夹克,露出皮肤上的刺青,脚下穿着一双巴基斯坦的靴子。她说我是个无知的粪块,要用指头把我弹出路面。我的眼睛仍然注视着阿普里尔,对她说:“对不起。”我这完全是出于本能,既不懂得,也没有问,只是把手放在她髋部的上方,推了她一把。她举手打我,骂我。

  阿普里尔正要吐出闪电,她把放在髋部的右手举起来,手指伸开,猛地挥向两英尺外的左边,示意我后退。我退了两步,然后又退了一步,阿普里尔把右手放回到髋部,仰起下巴,好像是看着我这边的上空。

  我抬头仰望,看到一个小斑点从空中往下掉,越来越大。头顶上方附近一栋楼房的屋顶上有人往下望。我踉踉跄跄地又朝后退了几步,大声嚷道:“小心!”六英尺开外的地方,那个戴鼻环的妇女猛地转过身来,张开嘴巴朝我尖叫着。一个物体划过空气,太快了看不清是什么,“啪”地一声掉在我们俩之间的路面上,那个声音笨重、沉闷、嗡嗡直响,有点像炮弹。在一阵沙砾的烟雾中石屑飞溅。

  “你他妈的!”那个女人吼道。“跟我闹着玩吗?”

  我看着街对面刚才阿普里尔站着的地方,然后看看屋顶的边沿,那个黑色的小脑袋缩了回去。人行道上一个破碎的水泥块把地面砸成了一个大坑洞,把整段路面都震裂了。

  “你真的听到了吗?”那个妇女朝我喊。

  我什么也没说。

  “你听到了吗?你就是为这个推了我一把?”我这才注意到她讲话带英国口音。

  “是这么回事,”我说。周围的人涌上前来,指指坑洞,指指天空。

  她从一个带拉练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我要911。我们差点没命了,你耳朵跟他妈的蝙蝠一样。”

  一个小时后,一个名叫麦克门纳敏的警长没精打采地告诉我,贾斯帕·丹·科尔没有参过军,没有参加过选举,没有办过借书卡,没有购买过房地产,也没有签过使用电话公司的合同。他没有护照和驾驶执照。他没有地址和信用卡。他没有汽车。他没有被逮捕过,没有按过指纹。看样子他从来就没有出生。说到这里,麦克门纳敏中尉命令我离开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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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4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摘自蒂莫西·安德西的日记:

  昨天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刚刚讲到离开“911”现场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抽出时间来叙述主要的话题,那就是我的写作情况。今天我决定把这个写下来,因为这样可以帮助我考虑正在做的事情——我主人公正在做的事情,以及我是怎样处理的——不过,在没有进入正题之前,我得讲讲我最近跟弟弟的一些事。

  我弟弟对他儿子的失踪漠不关心,都快把我气疯了。他过早地放弃了希望,简单地以为马克死了。要是换了别人,这可能是现实的;对于菲利普来说,放弃希望是为了保护自己。他受不了那种焦虑、提心吊胆的生活,于是就干脆作罢,首先在自己的心里置儿子于死地。我受不了他那个样子,我讨厌他那样子,跟背叛没什么两样。菲利普放弃了孩子,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原谅他的懒惰和自私。我在最悲痛的那几个月当然没有兴趣跟他交谈或者跟他在一起。他给我打了两次电话——令人惊讶的是,我记得他以前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说的不是他个人的私事,他想告诉我,他在我最近那本新书里发现了一些讹误和前后矛盾的地方。可能这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个人的私事。

  接着他告诉我,他要在九月中旬跟一个叫契娜·比奇的女人结婚。这个女人最近刚刚改信基督教,自称原来是跳“外国舞”的,不过我知道那说穿了就是脱衣舞。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话很感人。这个现年五十三、大腹便便、头上几根稀稀头发、令人生厌的家伙对自己的工作厌倦了,对他俗丽的女朋友入了迷,想用双手抓住幸福,把幸福搂到自己醉醺醺的怀抱里。契娜·比奇一定激发了他身上异乎寻常的技艺,一定在他面前展示了从未探索过的领域,使得他眼泪汪汪、卑躬屈膝,对她俯首称臣!为此,比奇小姐得到了补偿,可以住他那栋不算华丽但很坚固的屋子,可以花他这个副校长的薪水,还能得到新近改信奉基督教的那些人所看重的那种尊重。

  我以前一直很喜欢也很尊重马克的妈妈南希。她的自杀就是我心头的一个伤口。我的弟弟本应该对再婚问题多考虑考虑的。菲利普以他固有的方式通过发脾气来宣泄心头的悲痛,把那一揽子事全抛到了脑后。随着契娜·比奇的到来,漂亮、贤惠、贞洁的南希·安德西被送到了深深的地底下,成了一个早到的“扎马尼”。事实上,阿普里尔死后,蒂姆的爸爸也是这么干的。爸爸想忘了阿普里尔,把她的痕迹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抹去。葬礼过后,爸爸从不再提起姐姐的名字,也不承认她曾经存在过。

  就在菲利普婚礼前后,我为了写书要出差去米尔港。他的婚礼是九月十二号。我原来打算去参加他的婚礼,那也只耽搁两三天的样子,可我不敢说我对新娘和新郎会有太多的好感。

  菲利普的第一个电话是三天前打来的,也就是收到那封排印跟谜语差不多、把他婚礼日期通知我的电子邮件之后一个月。西拉克斯在那封信中痛斥我丧失了所有的礼仪和善良,于是我想到要跟弟弟打电话,在写作的时候长时间地望着电话机。当我拿起话筒听到弟弟的声音喊我的名字时,我在那一秒钟时间里对他捷足先登有点恼火。

  “喂,蒂姆,”他说。“你好吗?我想来看你。你的新书怎么样了?”

  这番寒暄打破了他两个终生未改的习惯:他在询问我健康的同时还表达了,至少是假装表达了,对我的书有兴趣。我有点慌张,第一反应就是他可能要跟我借钱。菲利普从来没有跟我借过钱,即使是在我的收入比他多十倍的时候。

  我也支吾其词地说了几句。

  “昨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名字。新叶书店每月发行一份通讯,他们请你过来朗读自己的作品,就在我婚礼的前两天。契娜和我希望你能来看我们圆房。”

  来看我们圆房?这个说话的人是谁呀?我弟弟说话可不是这样子。

  “当然我会来的。我换了机票改在仪式过后那一天返回。”到了该说“你们婚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不会说了,便用了个“仪式”。“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嗯,我想你不会很在乎是哪一天的。不过我知道你在外出差日程一定很复杂。我们很高兴听说你能来。毕竟,我就你这么一个哥哥。事实上,你是我惟一的亲人,我想让你知道那对我是多么重要。”

  “菲利普,真的是你吗?我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他笑了。“伙计,我们年纪不小了。我们得弄清自己,弄清我们的家人,弄清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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