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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卷一)--作者:[日]梦枕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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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沐浴在月光里,树下伫立着一尊美丽的神。右手持耀目的孔雀尾,左手持莲花。孔雀明王伫立在彼处。

  空海泛起微笑,走向孔雀明王。

  “空海啊……”孔雀明王说道。“吾即孔雀明王——”

  非男声亦非女声,而是清脆的中性声音。

  孔雀明王——在印度、天竺,因为能够吞噬猛烈毒蛇,其能力被神格化,

  以菩萨的模样,作为佛教守护神之一。

  “是。”空海以清脆的声音回应。接着问道:“孔雀明王,为何呼唤在下

  呢?”

  “为忠告你而来。”

  “忠告——吗?”

  “你千里迢迢渡海来长安,所为何来?”孔雀明王说道。“为求取密法而来的吧!”不待空海回答,孔雀明王又说道。

  “正是。”

  “既是如此,为何还在迟疑呢?”

  “迟疑?”

  “为何还不速速前往青龙寺呢?”

  “只因时机未到——”

  “何以时机未到呢?”孔雀明王问道。

  空海听到此问,面露微笑。

  “为何而笑?”孔雀明王说道。

  “明王既是佛门之人,为何还故意询问沙门当事人呢?此事您难道不知道吗——”空海说道。

  “真是愚蠢的问题啊!难道在试探我吗?纵使是神,也无法完全了解人心——”孔雀明王说道。

  “原来如此。”

  “再问一次,何以时机未到呢?”

  “因为无论是在下还是对方,都尚未准备妥当。”

  “对方?”

  “就是青龙寺。”

  “嗯……”

  “与其在双方尚未准备妥当就前往,还是准备万全后比较好。凡事并非快就是好,不是吗?花在尚未准备好之前,也不绽放——”

  空海如此一说,孔雀明王悄悄地将孔雀尾移到握着莲花的手,空无一物的右手往侧面伸去。

  那里有牡丹的树枝。芽苞已经长成大大的叶子了。

  “看吧!空海——”孔雀明王以右手食指指着枝头。

  月光下,枝头微微摇动。并没有风。眼见叶子渐渐变大,叶子之间,长出一个花苞。花苞裂开,一朵牡丹花就在月光下慢慢绽放。

  孔雀明王收回手指。

  月光之下,重瓣牡丹静静地在风中摇曳。

  “真是精彩啊!”空海的话中,混杂着赞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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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2:27 | 显示全部楼层
  刚刚盛开的红牡丹,娇艳欲滴可人。

  “未必得准备妥当,花朵依然可以绽放。”孔雀明王以中性的声音说道。

  “是的。”空海坦率颔首称是。“在下现在的一切作为,其意义和明王所为相同——”

  “相同?”

  “让花盛开。”

  “所谓花,指的是密法?”

  “正是。目的就是要让在下内部那朵密之花盛开。而且,尽可能还要缩短时间。因而才说与您相同。”

  “喔。”

  “原本得二十年才能绽放的花,我希望在更短的时间内让它开放。”

  “密之花吗?”

  “正是。”

  “既然如此,不是更应该早日前往青龙寺吗?”

  “我认为现在前往青龙寺,反而更费时间——”

  “何故?”

  “我只是从倭国来的一介留学僧而已。一般而言,必须留在这国家二十年,才能够学习到密宗。”

  “嗯。”

  “既然要学,我就非得把完整的密宗带回国去不可。”

  “完整的密宗?”

  “是的。我要学会密宗最初出现在这世上时的语言,想了解那时的密宗。”

  “唔。”

  “唐语密宗,当然也有学习之必要。不过,若能够了解密宗最初出现的语言——梵语,才能学习到神机微妙之处,不是吗——”

  “原来如此。”

  “纵使现在前往青龙寺,因为不懂梵语,只能学得无法触及本源的密宗。因此,现在我正在学习梵语。”

  “既是如此,何以不专心学习梵语呢?”

  “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空海啊!你的所作所为,未免太多管闲事——”

  “所指何事呢?”

  “与你不相干之事,最好别插手管。”

  “原来如此。”空海露出微笑。“刘云樵之事吗?”

  “是的,那事对尊下无益。”

  “为何无益?”

  “有可能致自己于死地。”

  “因刘云樵之事吗?”

  “嗯。”孔雀明王回答后,又把孔雀尾握在右手。

  “若是死了,就很麻烦。”

  “那么,就不要和刘云樵之事牵扯——”

  “不过,那也是个人的兴趣——”

  “我已经对你提出忠告,好自为之吧!”孔雀明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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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边看着空海,边往后退半步,握着莲花的左手,和握着孔雀尾的右手轻盈地摇动。宛如舞蹈般舞动着。

  举起右脚,左脚踏在半空。

  “吾回天庭矣!”

  孔雀明王的身体,浮上天空。孔雀明王优雅舞动着,在月光下缓缓升天。

  一步一步走着——

  宛如天空中有个看不见的阶梯,一阶一阶慢慢走上去。

  掠过槐树的树枝,升上槐树树枝的最高处,然后又往上升去。

  发光的身体,被大风吹起,突然消失在槐树之上的空中。

  “孔雀明王吗……”

  空海眺望着孔雀明王所消失的槐树上空,喃喃自语。

  空海腰部高的地方,孔雀明王让它绽放的大朵牡丹花,在月光下随风静静地摇曳着。

  一大清早,橘逸势就踩着重重的脚步声,来到刚做完早课的空海房内。

  对着坐在书桌前空海的背后,喊叫着。

  “喂!空海啊——”逸势说道。

  “何事呢?逸势。”空海回头问道。

  “听说牡丹花的事了吗?”逸势说道。

  “牡丹花?”

  “还不到花期,庭院竟有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原来是这事呀?”

  “难道你已经知道了吗?”

  “嗯。”

  逸势露出泄气的神情,坐在空海之前。

  “一朵,只有一朵喔!实在不可思议,对不对?空海。”

  “那朵花是昨夜孔雀明王从天上降下来,在我眼前使它盛开的。”

  “如何会——”

  “孔雀明王为了警告我,不要再插手刘云樵之事而来的。”

  “为什么来警告你——”

  “要我早些前往青龙寺。”

  “嗯……”逸势点头之后,神情转为凝重。“不过,你所谓的孔雀明王,是真的孔雀明王吗——”

  “你说呢?”空海神情愉快地看着逸势。

  “难道你真的认为这世上有孔雀明王?”

  “逸势,很难得说出像儒者的话来——”空海笑道。

  孔子所谓“不语怪力乱神”,记载于《论语》这本书之中。

  孔子之意,就是不谈论灵魂、神鬼等那些超自然现象的事。

  “逸势,你也得小心才是。”空海说道。

  “小心什么?”

  “孔雀明王说,若继续插手刘云樵之事,会有生命危险。”

  “什么?”

  “这就是威胁吧!既是如此,我更不想放手——”空海看着逸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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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邪宗淫祠

  空海和橘逸势离开西明寺,是在正午之前。

  两人往西市走去。

  为了和昨日才见面的马哈缅都再度会面。

  昨日,空海一听到刘云樵之事,立刻辞别马哈缅都。告辞之际相约翌日——即今日再会。

  马哈缅都把刘云樵之事大致说过后,又对空海说道:

  “空海,接着就是你委托我办的那件事。”

  “如何呢?”空海问道。

  “由于事出突然,对方说明日午时过后,倒是可以挪出时间。”

  “马哈缅都呢?”

  “明日你若要去,我可以作陪——”

  “那就偏劳了。”

  此事是昨日说好的。

  “怎么啦?空海。”那时,逸势以日语问道。

  “我前阵子拜托马哈缅都的事,今日给我答复——”

  “什么事呀?”

  “我想到祆教的祆祠看看,所以拜托马哈缅都引见。”

  所谓祆祠,就是祆教寺——亦即琐罗亚斯德(Zoroaster)教的寺院。

  “若是可能,我想当面向祆教僧人请教一些事。”

  “喔——”

  “马哈缅都告诉我,若是布政坊的祆祠和那里的安萨宝,倒是挺适合的。他已为我做了安排。”

  “安萨宝?”

  “所谓安,是姓——”空海说道。

  空海入唐之时,祆教在中国已有三百年的历史。

  唐都长安,也有好几座祆教寺——祆祠,侨居的西域人为数亦不少。为统一管理这些侨居西域人,官方设有“萨宝”的官职。萨宝通常由西域胡人有力者担任。西域人使用中国姓氏时,很多都喜爱以“安”为姓。

  “逸势要一起去吗?”

  逸势被空海如此一问,也很想前往祆祠一探究竟。

  因此,空海和逸势才一起走出西明寺。总之先到西市。打算和马哈缅都会合后,再一起前往位于布政坊的祆祠。

  布政坊位于西明寺所在的延康坊北侧,但是两坊之间还有光德坊和延寿坊。负责长安治安的右金吾卫,也在布政坊。

  “不过,空海啊——”逸势边走边叫住空海。“今朝所说的话,孔雀明王当真说你会有生命危险吗?”

  “是啊!若是再继续插手刘云樵之事的话。”

  “若是有生命危险,那么我也涉身其中啰。”

  空海考虑一下说道:

  “唔,应该已涉身危险之中了吧——”

  “真的吗?”

  “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你应该也包括在内。”

  “不要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

  “意思是说那只妖猫会对你我设下什么圈套吗?”

  “你说呢?”空海边走边说。

  “昨日你又去胡玉楼了吧?这样对刘云樵之事,不是涉入更深了吗?”逸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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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昨日,空海辞别马哈缅都后,立刻直奔胡玉楼,和玉莲及牡丹会面,听她们又把刘云樵事详细叙述一遍。

  “不错,正是如此。”

  “总觉得事情愈变愈可怕。”逸势说道。

  “嗯。”

  逸势对着颔首点头的空海问道:

  “不过,空海啊!今日你不是有不少事要调查吗?”

  “昨日已拜托大猴替我去办了,他应该会办得很好吧!”

  和尚们在读梵文时,大猴因为会讲天竺语多少也帮得上忙,所以他在西明寺非常管用。

  “拜托他何事呢?”

  “两件事。”

  “两件事?”

  “刘云樵之事和丽香之事。”

  “什么?!”

  看来逸势好像无法理解的样子。

  “拜托他调查刘云樵现在人在何处?情况如何?还有刘云樵的族谱等。”

  “丽香呢?”

  “昨日玉莲不是说丽香好一阵子未曾出现在雅风楼了吗?我颇在意这事。拜托大猴调查丽香的身世及她的过去等。”

  “不过,调查刘云樵之事,还能理解。连丽香都要调查,所为何来呢?”

  “因为丽香的客人是刘云樵——”

  “但是……”

  “那只猫不是连刘云樵进出雅风楼,还有请道士之事都一清二楚——”

  “那和丽香有关联吗——”

  “或许吧!”空海说道。

  “不过,你这般热衷于妖怪、梵语、祆教,对最重要的密宗,到底有何打算呢?”

  “这些都是为了密宗呀!”

  “什么?”

  “哈哈。”

  “你是说妖怪啦、梵语啦,还有现在要前往的祆教寺,都是为了取得密法吗?”

  “对啊!当然我本身也很感兴趣。对了,逸势,我必须争取时间。可是我只有一个人,真是令人着急啊!”

  “是吗?”逸势应声后,接着又说道:“我们不是还有二十年吗?”

  “不。二十年后,我已经超过五十岁。我如何能等二十年呢——”

  “……”

  “逸势啊,今朝你看到庭院那朵盛开的牡丹花了吧?”

  “看到了。”

  “我想做的,就如同那般。”

  “如同那般?”

  “我必须要让那朵密之牡丹,早些在我内部盛开。不必二十年——”

  “嗯。”

  “不过,像那朵牡丹花般过早绽放,并不好。”

  “……”

  “早些让它绽放虽好,但在未准备妥当之际就强行让它盛开的花,不久就会枯萎。然而,我又不能准备二十年——”

  所以目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正是为此而准备——空海说道。

  此时,空海和逸势已经走到喧嚣嘈杂的西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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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说来,这位始祖出生于比佛陀还久远的时代。”空海说道。

  地点是位于布政坊的祆教寺——祆祠之内。房子昏暗。穿过大门,正面有个祭坛,点燃着火。火和烟的味道,笼罩整个屋内。

  墙壁已经被烟熏成暗灰色,原本窗子就不多的屋内,显得更加阴暗。不过,墙壁和屋顶之间留有排烟的缝隙,烟能够顺利排出,屋内倒也不如料想中那般烟雾弥漫。

  据说祆教的始祖——琐罗亚斯德,出生于公元前七世纪至六世纪。

  后来被称为“佛陀”的人物——瞿昙·悉达多(Gotama Siddhattha)诞生于天竺迦毘罗卫国,为公元前五六三年。

  虽然琐罗亚斯德出生的确实年代已经不可考,若采用诞生于比基督还早六百五十年的今日之说,那么,琐罗亚斯德的诞生就比悉达多还早八十年以上。

  “我们祆教的始祖诞生之时,比佛教还要早许多吧!”

  空海听完安萨宝的这番话,而回答了前面那句话。

  据说,琐罗亚斯德受到神的启示开始传道,约在三十岁之时。琐罗亚斯德教深入一般民众的生活,则是十二年后,巴克特里亚(Bactria)的地方首长卫殊达斯巴皈依之后。

  安萨宝顺着空海的提问,叙述祆教和琐罗亚斯德的一些事迹。

  “无论何事,只要先掳获该国最高权力者的心,就能在世间广为流传。”他对空海如此说道。

  他们伫立在祭坛前谈话。安萨宝一身官职装扮,也戴着与官员同样的头冠。年约五十五岁左右。头发及下颚所蓄的胡须,白发白须都已混杂其间。高鼻子、蓝眼睛。

  除了空海、安萨宝外,还有橘逸势和马哈缅都两人。

  屋内响起火焰燃烧的声音。

  “真是不可思议!”空海凝视着祭坛的火,低声说道。

  “何事呢?”安萨宝问道。

  “正在燃烧的火。”

  “火?”

  “黑暗中的火,显得更美……”

  “……”

  “愈是黑暗的地方,火就愈显得炫丽耀目。”空海徐徐说道。

  “确实如此——”安萨宝说。

  他用那蓝色的瞳孔盯着空海说道:“你有一些很有趣的想法。今日相谈甚欢——”安萨宝又转向马哈缅都说道:“你确实替我引见了一位很好的朋友。有些很难和异教徒深谈的话,和你好像也可以谈谈。空海——”安萨宝再度转向空海,面露微笑,说道:“是否愿意光临寒舍?”

  经安萨宝劝诱,众人往外头走。艳丽的阳光,撒在头上。绿油油的槐树,闪着耀眼的光亮,风一吹过来,叶片上的光影就撒落到树下。

  安萨宝的住家,就在祆祠后方。那是一栋红砖、土壁的屋子。他带领众人来到某房间,房内泥地,陈设桌椅。屋角摆着一个瓮。

  四人坐在桌前,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女人,在桌上摆了四个素烧碗。那女人从瓮里舀水注到水瓶内。然后拿着水瓶,将它放置在桌上。

  从窗外射进来的光,将槐树叶的影子照在桌面上。

  空海喝下女人倒在碗里的水。冰冰冷冷,一口喝下后,口中有种清爽甘甜的感觉。

  “空海——”安萨宝说道。

  “是。”空海边将碗放在桌上,一边颔首回应。

  “YAATO——你听过吗?”安萨宝问道。

  “YAATO——吗?”空海依照安萨宝发音,正确地说出YAATO这个词。

  “是的。”

  “第一次听到——”空海说道,看了一眼坐在安萨宝一旁的马哈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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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安萨宝说出YAATO时,马哈缅都好像听到什么刺耳话般,脸上浮现不悦的神情。不过,这表情很快就消失,现在空海所看到是和平日没两样的马哈缅都。

  “往昔,当琐罗亚斯德将祆教广为传播时,有各式各样的障碍。当时,邪宗淫祠到处林立,邪宗淫祠里的YAATO百般阻扰琐罗亚斯德的神职。”

  “喔!”

  “空海,这就好像佛教的佛陀尚未悟道时,也有种种的魔障一般。”

  “是的。”

  “景教方面,也有相似的事情。”

  景教——空海入唐之时,已传入中土,即基督教的聂斯脱利派(Nestoria)。

  “这种事,我倒是有所耳闻。”

  “空海。方才谈到光的话题,从一个国家将光运送到另一个国家的同时,光所形成的影的部分,也会随之而来。”安萨宝说道。

  空海细细体会安萨宝的这番话,沉默了一阵子,再低声点头。

  “是的。”

  “虽然我们将祆教传到这国家,但与之同时,我们也引进了违反祆教教义的思想。”安萨宝说到此时,深深叹一口气。

  “就是方才提到的邪宗淫祠。”

  “正是。”

  “那YAATO呢?”

  “信仰邪宗淫祠的咒术师,称为YAATO。也称为KARAPAN。”安萨宝说道。

  “YAATO也来到大唐了吗——”

  “对。说是大唐,不如说咒术师已经来到这长安了。”安萨宝颔首说道,并露出苦笑。

  “简直就像阿胡拉·玛兹达和安格拉·曼纽的战斗般,无论在哪一块土地上,这些事总是重复不已。”说这话的是马哈缅都。

  此时,方才倒了水就出去的那女人,又回到屋内。

  “安爷!”那女人喊道。

  “何事?”安萨宝看着那女人。

  女人看一下空海和逸势,将目光又转回安萨宝。

  女人可能因空海和逸势在场,正在犹豫是否该将事情说出来。空海立刻站起来要离席,安萨宝却制止他。

  “这位是马哈缅都带来的朋友。你要对我说的事,若是马哈缅都也能知道的话,当着这位朋友说出来也无妨。”安萨宝说道。

  “若是马哈缅都老爷的话,倒无妨。”

  “既是如此,就把话当着这位朋友面,安心地说出来吧!”

  安萨宝此话一出,女人才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左金吾卫的张爷来访。”

  “张爷? 喔!那位张爷吗?”

  “是。”

  “无妨,请他进来。”

  安萨宝说完后,女人立刻走出屋内。

  “我们该告辞了——”

  空海如此说,安萨宝却又留住他。

  “不,空海。你在,或许更好——”安萨宝说道。“张彦高友人的田里,出了令人担心的事,感到很困扰,他是为了此事而前来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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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2:32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彦高年约四十,鼻子下面留着两撇胡子。腰间插了一把刀。他一进屋内,先和安萨宝、马哈缅都寒暄,并以可疑的目光瞄一下在场的空海和逸势。

  “张爷,这是从倭国来学习密法及儒学的空海和橘逸势。”安萨宝说道。

  空海和橘逸势报上自己的名讳并寒暄过后,张才以生硬口吻简短报出自己的姓氏。

  “敝姓张。”他对空海和逸势的警戒心相当明显。

  “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安萨宝问道。

  “是的。”张彦高颔首应道。

  又瞄一下空海和逸势。好像有话要对安萨宝说,因空海和逸势在场而踌躇。

  “但说无妨,这两位是马哈缅都带来的朋友。马哈缅都很少会引荐人来。”

  “是。”虽然张彦高颔首称是,仍掩藏不住紧张的神情。

  “我认为异国的人,听到我们所谈之事,或许能给一些宝贵的意见也不错,才把他们留下来。听马哈缅都说,空海颇有能耐,前阵子还替胡玉楼的玉莲姑娘驱除饿虫。不过,若是你不方便开口的话——”

  安萨宝说到此时,空海鞠躬致意。

  “我们就此告辞——”

  “不,不——”张彦高急忙对空海说。

  空海将视线移到张。

  “您就是那位空海吗——”张彦高有些困窘地问道。

  “您知道我吗——”

  “是的。倭国来的人,替玉莲驱除手上饿虫之事,我曾直接从玉莲那里听闻。我这想起来了。那位倭国和尚,就是空海您——”

  “呀……”空海道了一声后,和逸势面面相视。

  “我有时会邀张爷一起到胡玉楼。因为平日受金吾卫张爷的诸多照顾。”一旁的马哈缅都说道。

  “哎呀——”逸势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如此!”逸势自问又自顾地点头。

  “若是如此,希望空海和尚也帮忙拿个主意——”张彦高说道。

  “不知道是否能帮上忙?”空海说道。

  “那么,就——”

  安萨宝一说,众人又重新坐下。

  “因为空海是第一次来访,你还是从头把事情道来吧!我也再听一次,顺便整理一下头绪——”

  安萨宝话一出口,张彦高装模作样对众人瞄一眼后才开口。

  “我有一个朋友,名叫徐文强,今年四十五岁。他在骊山北面拥有广大的棉花田,怪异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的棉花田上。”

  张彦高在说到“怪异”两字时,特别用力强调。

  “徐文强是在去年八月,开始发现怪异之事。”

  听说是在八月的月圆之夜。

  徐文强信步走在自己的棉花田间,一边思索收获棉花的事情,突然听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

  那声音既不是从地底下传来、也不是从棉花叶子间传来,而是一种好像悄悄话的声音。彼此似乎在商量什么事的声音。

  每晚,都听得到那声音。其内容,像在商量什么日期之类。那天,声音决定将日期定在“那日的翌日”,不过,“那日”到底是哪日,那些声音好像也并不清楚。

  终于,那声音之中有想起“那日”就是七日后。那么,七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徐文强每晚都到棉花田去听那声音。

  事情发生的前一日,那声音终于想起“那日”所要发生的事。那就是德宗皇帝的皇太子李诵,会在那日病倒。

  “虽说病倒,但不会死。”那声音说道。

  那时,“那日”已逼近眼前,正是翌日。

  结果,李诵病倒的翌日,那声音又说:

  “我们就要出来了。”

  皇太子李诵病倒之日的早晨,张彦高收到徐文强传来的信函。

  信的内容——是否听说皇太子李诵近来身体不适呢?若是有任何病恙,在当天突然恶化的话,请务必告之。

  “我听说皇太子在例行问安后病倒,是在读完那信之后。”张彦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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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你如何处理呢?”空海问道。

  “我急忙带着两名亲信,快马直奔徐家。”

  张想了解为何徐文强能够预知皇太子病倒。

  “我的想法是,在不得已情况下或许得逮捕徐文强。相反的,或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您和徐文强是怎样的朋友呢?”

  “我们都出生在骊山山脚下,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见到徐文强了吗?”

  “见到了。”张彦高答道。

  当徐文强第一次告诉张彦高,棉花田夜里有声音传来之事,那晚,张彦高便带着两名部下,和徐文强一起前往棉花田。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风。整片棉花田沙沙作响。 张彦高、徐文强和两名部下,站立在黑夜中,屏气以待。

  张彦高的一名部下手握火把,被风吹动,发出燃烧响声。四周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能见到火光照射下、满脸通红的彼此脸庞。

  “还不出来吗?”张彦高喃喃自语。

  “稍待一下——”徐文强说道。

  “这原本不是我的工作。应该是其他人来的,我认为自己是收信当事人,所以硬要来的……”

  当张彦高说这话时,黑暗中突然有声音传来。

  “风正在吹着呢。”传来低微却很清楚的声音。

  “是呀!风正在吹着呢。”有声音答道。

  “如何?李诵终于病倒了吧!”

  “是呀!李诵终于病倒了。”

  哈哈……

  嘻嘻……

  呵呵……

  无数的笑声在黑夜中此起彼落。

  “再来就看明日了。”

  “再来就看明日了。”

  声音说道。

  “谁?”张彦高忍不住叫道。

  不过,没人回答。风更强,沙沙摇晃着黑暗下的一大片棉花叶。无数笑声与棉花叶声重叠。马匹的嘶叫声,好像也混在其中。盔甲的碰撞声。战车的嘎吱声。

  然后,还有无数低低的笑声——

  嘿嘿……

  哈哈……

  呵呵……

  那些声音相互混杂,又和风声重叠,不知不觉,在强风的暗黑之中,声音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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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嗯……”空海发出低低的声音。嘴角强忍住笑意。

  ——真是有趣!

  嘴巴张开,此话好似已到嘴边又硬吞了下去。

  “真是耐人寻味!”空海说道。

  “仅仅是这样,声音渐渐变小后就中断了,问题是——”

  “翌日的晚上?”

  “正是。”

  “翌日的晚上,你又到了徐文强的棉花田吗?”

  “是。”

  “你如何向长安方面报告呢?”

  “我留在原地,让一名部下回长安讨救兵。因为这事和皇太子病倒有关,但光是传达我个人所见到的,还无法让长安方面重视此事。再说,也不知到底会发生何事,所以就先多叫些人一起来佐证,确认翌日夜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原来如此——”

  “翌日午时过后,回去讨救兵的部下,再带了另外三名部下来了。”

  张彦高说到此时,环顾一下众人,才娓娓道出那晚的情形。

  翌日夜晚,七个大男人又聚集到徐文强的棉花田。

  那是徐文强、张彦高,还有他的五名部下。

  那晚,厚厚的云层覆盖着天空。

  不过,云层未覆盖到的一些缝隙,却可以见到清澈惊人的夜空。夜空中,点点星光闪缀其间。

  云间走了样的月亮,不时从厚厚云层中露出半边脸来。云层流动速度相当快。高空上似乎吹刮着强风。纵使月亮露出脸来,很快又会被云层给吞噬了。

  被云层吞噬的月亮,只在云层周围散发出朦胧的亮光。

  风从暗黑中吹来,沙沙使劲地摇晃着棉花叶。

  点了两只火把。张彦高的两名部下,手中各握一把。火焰被强风一吹,摇晃得很厉害。赤红的火星,画出细线,好似萤火虫在暗夜中飞舞。

  张彦高部下的腰间,各自垂挂着刀或剑。

  挂刀者有两名。

  挂剑者有三名。

  张彦高腰间也垂挂着刀。徐文强则在怀里暗藏着小刀。

  时间慢慢流逝。

  强风中带着一股微温。途中重新更换火把。

  “到底会发生何事呢……”徐文强提心吊胆地说。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昨夜的话若属实,此处大概有什么会现身吧!”张彦高答道。

  “不过,什么也没……”徐文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徐文强好像很后悔来到这里。

  “这表示从现在开始,将有事情要发生……”

  张彦高的声音虽透着紧张,却比徐文强镇静一些。

  五名卫士中的三人,因为昨晚未在场,带着半信半疑的神情伫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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