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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冷月暗香魂--杜十娘》--作者:玻璃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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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9 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句话,李甲倒是常常讲的。

    只是他讲的地儿不同罢了。

    那段日子,杜十娘与李甲那真是行院里的如花美眷,双双溺在良辰美景里沉醉着。

    以至于我忘了,我是婊子,他是嫖客,我把自己的心也售出。

    初初相见,便情根深种,恐来不及一般,把爱透支着。

    于是常常言语之间,便忽的停了,似只嫌言语不能够表达情的深浅。急匆匆做那被底鸳鸯,椅上连理,雕花大桌上的并蒂莲。

    时日越久,越与他恩爱无间。

    李郎他揉入十娘的深深处,那般惊心动魄、山崩海裂,恒古的情与欲,由他腾挪移转,纵横开合。

    十娘不由的用指、用齿、用一点点香舌,挑他,逗他,撩他,咬他,痒他……种种样式,不一而足。

    直至他揉的十娘酥酥软软,十娘把他爱得浑身无力。

    直至把相互丢了。

    是丢了,他丢给了我,我丢给了他,需到对方身上才能把彼此找着。

    这个时候,他拥着软软绵绵一朵无骨云般的十娘说,十娘,十娘,你真是越来越顽皮可爱了。

    而后便沉沉地睡去了。

    他却不知,他睡着了,十娘醒着。

    醒着的十娘用十指一点点摸过他的脸,因他这一句话,幸福得有泪慢慢溢出。

    顽皮?可爱?

    因了爱,杜十娘才用尽浑身解数,耍尽法宝,顽皮给他,可爱给他,他可晓得?

    别的男人,杜十娘为了钱财,只付出百分之五十,对他则用尽了百分之一百的恩爱手段,还直盼再能多生出一百的能力。

    宝儿,你怎么了,胸口痛么?

    柳遇春的手捂了过来,更紧地捂着,一脸焦急。

    我忙松开了捂在胸前的手,只觉这臭皮囊的脸上湿湿的,哦,怎么,它哭了?

    杜十娘,你好没骨气,六百年了,还为一个负心男人哭,不值得!

    一想至此,怕柳遇春看着,忙偏了头,向车窗外看,说,没什么,遇春,咱们去看素素好么……

    不等我说完,那柳遇春就扳过我的身子,宝儿,我不要你哭!

    说着俯下头来,将我的头捧了起来,强吻了下来,还伴着鼓般的心跳,与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的舌探入杜十娘的唇间,不由递出舌尖,与他纠缠,六百年前我是妓女,接客接习惯了。

    一点一点,舌与舌粘连,翻腾,拉拉扯扯,不可分割……

    柳遇春想必没和孙宝儿这么吻过,他吻得更深,拥得更紧,我这只鬼都觉着自已的白骨被他勒得有点痛了。

    他在迷失,没有男人能抵挡了杜十娘的一点香舌,何况我六百年没接吻了,想试一试自己可曾把旧业忘了。

    这是孙宝儿的男人,不是杜十娘的。

    我的吻没有感情,只要技巧。

    他却缠得更紧,不舍退出。

    这男人的舌尖好强,好霸道,也着实……好香,我不由使了阴气,往过吸,我是一只鬼,我想,我要,把它吃进皮囊。

    那皮囊里好空啊,它需要吃别人的肉体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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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9 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因果报应,天命循环

缕缕阳气泻了过来,那香甜可口的男性之舌也到了喉间,突觉白骨被无形钢索敷了一般,一圈一圈,不由一震,松开了舌尖,抬眼四看。

    只见车子停了,前有红灯一盏,鬼差之眼般凛凛地看,而街上一切安好如旧,人流潺潺。

    皮上沁出冷汗连连,差点伤了不该伤的人,好险。

    柳遇春早已昏了过去,忙掐他人中,又悔又急,哀哀相唤,遇春,遇春……

    兀那怨鬼,吸人阳气,伤人性命,还不快快褪了人皮,还回原形?!

    是谁说话?一语中的,字字直指鬼的本质?

    此时只见那出租司机转过脸来,道士帽,青衣裳,正大脸容,仙眉修长,腰间系一碧玉葫芦,骇然不是那刚刚上车时模样,却是那街头躲之避之的臭道士。

    呀,着他道儿,被他玩弄于股掌!

    忙一手抱住柳遇春,一手白骨破皮而出,直抓车顶。

    只听车皮发出“嘶嘶”之声,显是这物是纸张幻化而来,被使了障眼法,骗杜十娘进入其中。

    他举起那碧玉葫芦,嘴里发出若隐若现的喃喃咒音:北帝五雷主黑暗鸣天鼓风伯扫妖尘 ……

    头痛欲裂,白骨痉挛,他那是捉鬼的葫芦,化魂的酒水,一旦进入,永无生天。

    直窜而出,顾不得外面日色排了剑阵,箭般离弦,飞跃过人流之顶,用尽六百年道行,落荒而逃。

    逃,遇着强手,不逃做鬼也将永世不得超生。

    做一只水鬼已够无聊,更何堪做那葫芦之鬼?

    呔,你这怨鬼,阴气重重。被我发觉,追索至此,还敢脱逃?他边正义凛然的斥责,边脚踏拂尘,凌空追来,不依不饶。

    头有阳光,后有追兵,怀抱柳遇春,这样下去,不一会儿便会被他手到擒拿,成了那壶中之物。

    得速到水中。

    一想至此,便往城外飞去,那儿大江一条,可供我驱乘。

    我是一只水鬼,进入水中,我得天时地利,他则优势丧失殆尽。

    可他渐追渐近。

    而我也闻到水味,听到水声,已到江边。

    大喜,水波浩浩。只见江边人头攒动,嘻笑热闹,个个赤身露体的泡那水中。

    故意慢下,诱他相近,声线软软,话却真诚。

    道长好神勇,修练了几百年了?杜媺自从做鬼以来,从未伤害生灵,更哪谈的上伤人性命?道长明察秋毫,何必苦苦追索,怎能看不出杜媺是好鬼一名?

    还敢狡辨?鬼即是鬼,那有好坏之分……字正辞严,自居法官身份,以为正义永在他手中。

    此时却不待他说完,直线下落,从高空坠往水中。且边坠边说,道长可也敢下水玩玩?

    水花四起,水泡粒粒珍珠般上升,四周人群惊叫。

    一入水中,忙脱了人皮,封住柳遇春的眼口鼻,他的身体不可进水,他还是人。

    只见一道白光插入水中,那道士拂尘开路,当真进来,道衣在水中青莲般飘行。

    我却白骨挥舞,搅水动波,突西突东,旋涡一个一个,个个套他进入。

    他拿出拂尘,根根展开,弦般弹过,瞬息不令水波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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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9 12:46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深的修为,看来也有几百年了。

    较量。

    事关存亡,拼尽六百年道行。

    突见他腰间葫芦在水中摆动,计由心生,先旋一个大的水涡,令他看不清。以为我仍在对面与他斗法,白骨却快速欺近,左手五骨如刀,刀般割过那系的红绳,绳脱了开来,玉葫芦已到我的手中。

    他一惊,拂尘用力拂了过来,根根铁石一般,直压白骨头顶。

    这一击下,白骨定要碎成粉尘。

    他法力好高,高过于我,在水中仍是,我低估了他。他一路追来,不出重手,无非是想捉我进入他那玉葫芦中。

    拂尘越压越重。

    我越来越矮。

    忙一手抓那玉葫芦,一手轻轻旋盖,笑着威胁于他,道长好生历害!只是道长可晓得,你的拂尘击下,杜十娘也把这玉葫芦的盖儿揭开,那时真不知有多少鬼魂儿出来?道长也喝不成这鬼做的药酒。

    休的开盖。他历声喝道,雷般响鸣,震得水波回声“嗡嗡”。

    喝罢拂尘轻轻一抬,我以为他受了胁迫,才肯给我那白骨一点轻快。

    谁知他却仙眉修长,正大脸容的问了过来,且问的好生奇怪,你果真是那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

    果真!

    真真是坠江六百年都未曾转胎?

    真真。白骨怕再世为人,仍被人欺,不愿转胎,长居水中,道长问这做甚?

    那道长一声长叹,拂尘抬一抬,又轻一层,杜十娘,你既不肯转世为人,又为何入那滚滚红尘?回来,回来,安安生生做一只水鬼罢。

    回来?我摇头不肯。

    那花花世界,于六百年前已是太不相同,我寂寞了太久,要一场锣鼓声喧管乐阵阵的热闹。

    你不肯?看我清白拂尘扫污除浊且不饶你鬼命!他拂尘又压了下来,胁迫于人。

    不,不,胁迫于一只枉死鬼。

    哼,自以为道德化身。

    我冷笑一声,嘲讽于他,道长的拂尘当真清白?道长千方百计的捉鬼,只不过为药酒一口,增增自身道行。我看这千丝万缕的拂尘,原本便纠葛不清,何必做这出假清白假道义给一只鬼听?

    他又长叹一声,杜十娘,人有人道,鬼有鬼行,以你慧质,人世再走一趟,自可明了。说完拂尘一收,压迫消尽,水波一荡,我手中那玉葫芦便被他卷回怀中。

    他收了葫芦,冉冉上升,滴水不粘,真是仙人。

    咦,可是饶了我,不再讲经布道?

    谁知他人出了水面,声音却缓缓送入水中,杜十娘,贫道修行六百年,曾与你有一面之缘。今念曾是故人,且容你人世走上一遭,了悟前世今生,因果报应,天命循环,怨气散尽。只是切切不可杀生,一旦杀生,那时莫怨贫道,还世界清净……

    说罢渐行渐远,直至闻不到他声。

    一面之缘?此人与杜十娘有过一面之缘?杜十娘一生见人无数,实是忆不起何时何地见过这样仙风道骨的人。想不起,不愿想,杜十娘一生只记住一个人,这一记令杜十娘生而为死,死而不愿超生。

    在水里找到柳遇春,他仍昏迷不醒。我拉他上岸,只见日色渐昏,岸边空无一人,刚才我和道士那么一闹,人都惊弓鸟般散尽。我大大方方穿上人皮,抱着他,走至大道,也挡一的,驶入城中。

    坐在车里,吻他嘴唇,阳气尽数还他,我是一只鬼,如果不想变人,这气一点也无用。

    但看他缓缓醒来,皮骨也皆喜欢,柔柔地唤他一声,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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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9 12: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和谁上床都一样

柳遇春睁眼看我,四下打量,疑惑地问,宝儿,天怎么就快黑了?

    我忙笑他,你看你,去素素家一趟,说了半天话,能不黑么?

    我们去过素素家了?他更疑惑的四望。我怎么觉得自己睡了很长一觉啊……

    忙故做焦急,一脸恐慌,当下之事便是掩的滴水不漏,令他觉得一切正常。

    于是摸他额头,拭他耳鼻,遇春、遇春,你怎么了?刚刚去过,你怎么就忘?

    他摇了摇自己的头,抱住了我,宝儿,别急,可能是我这几天太紧张,脑子受了点刺激,有点健忘……

    于是婉尔一笑,故意嗔他,但愿以后别健忘到见了孙宝儿却是,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啊?

    他也笑,那怎么会?谁都可以忘,你却不能忘!

    谈笑间车子到了居处。下车,上楼,他一路送来,送至门口,深情拥我,宝儿,早点睡。

    我点头应他。

    宝儿,什么也不要想,一切有我。

    我又点头应他。

    宝儿……

    端地情长。

    同是男人,李甲为何与他不一样?杜十娘命薄,六百年前爱断情伤。六百年后,刚涉人世,见不得有人浓情蜜意地做活标本,时时提醒一只枉死鬼,男人并不都是青蛾蟑螂,只知交欢欲望,还自有那好男人如彩凤执着,深情求凰。

    只是杜十娘不够幸运,未曾遇着吧?

    突的憎他,推他一个趔趄,嚷道,罗嗦什么?我又不是个孩子,真是婆妈。

    转身进门,“砰”的把门关上。

    半响,才听他脚步渐远,更鼓般从搂梯上敲下,显是发了发儿呆,才把楼下。

    我脱下人皮,愤愤扔到浴缸,不想理它。

    同样是爱情,凭什么这臭皮囊的爱比杜十娘的令人羡慕有加?

    它却一下绸缎般浮起,水珠在上面滚滑,有一粒在眼角,颤来颤去,盈盈的泪珠一样。

    我不由怜它,将那水珠抖滑,问那皮囊,孙宝儿,难道是你哭了吗?不要悲伤,它是杜十娘这只鬼现世的衣裳,杜十娘会好好珍惜它。

    于是,再细细洗刷,而后涂脂抹粉,做一番涂画。穿上这人皮衣裳,打开衣柜,找那百宝箱。取白玉嵌钻梳梳理乌发,盘发绾髻,赤金翠凤正中簪上,左边凤抬头,右边金步摇,羊脂玉般的脖上,一串手指甲盖般大小的珍珠,一色儿大小,粒粒发着柔光。指上猫儿眼,真猫儿之眼般咪着眼四下张望。

    六百年了,这些珠宝只在箱里,与我一样寂寞地蹉跎时光,日复一日地被埋没。今日借这人皮出来现世,都不免富贵花开,喜气洋洋。

    镜里的杜十娘又成了六百年前杜十娘。

    款步走出,饰金戴银的行在妓院里一样。

    走累了坐在那软绵绵叫沙发的物件里,对着那叫电视的匣子,一阵乱按,里面有人出来,白衣,长发,素脸一张,赤脚趿着拖鞋,“吧哒、吧哒”地走来,慵慵懒懒慢慢坐下。

    哦 ,和杜十娘坐一模一样的沙发。

    哦,还长得和杜十娘身上的人皮一模一样。

    咦,她是孙宝儿!

    是活着的孙宝儿!

    我头上的发簪开始摇晃,白骨也喜孜孜地看定她。

    看这人皮的正主儿将怎么把话讲,那日紧撵慢撵,都没追上,她为何要急匆匆赴那黄泉路,喝那孟婆汤?

    她为何舍得对她百般好千般爱的柳郎?

    她一脸郁郁,低低地把话讲,柳遇春,这世上,我只爱过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爸爸。可现在,爸爸被你瞒着我送进牢里,整天隔离审查。而你,我不知道你是否真心爱过我,那怕一点点,我也无怨无悔,可我怀疑从头到尾你都在戴着面具演戏,利用我的爱我的傻……

    说到此处,电视里的孙宝儿双眼垂泪,咽哽地说不下,半响,才又道,昨晚,你发誓说你是真的爱我,遇春,可这个城市无山无海,它不适合充当表演海誓山盟的布景啊,我怎么能相信这无根无凭的话?这个城市只有一条江,你知不知道,它只有一条江,一江春水向东流,让一切的爱与恨消失或者还能用得上这湮没一切的浪花。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她明亮的大眼,笔直射出两道寒光,似乎眼光会杀人,飞出暗器一样。

    遇春,你明明心里另外住着一个人,何必一直哄我骗我?怨我傻,刚开始,午夜梦回,发觉拥我入眠的你,在梦里总喃喃地叫着一个名字,那时仅仅以为这只是你习惯的梦话。可叫的多了,直至有一天,我明白你是在叫一个女人,那时我真心如死灰,生不如死。柳遇春,你抱着我,却叫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我孙宝儿究竟算什么?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我明白你是真的真的真的不爱我……

    她又停了一下,嘴角有一丝冰凉的微笑一弯寒月般升上脸庞,遇春,既然你不爱我,还利用我,我和谁上床都一样,你说是不是啊,至少和市里的有些人上床还可以救救我爸爸,和你,柳遇春,我不但赔了爸爸,还把爱情做了青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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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9 12: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最乌最黑最不堪的一笔

哦,她说柳遇春不爱她?那么柳遇春所爱何人,为何在我面前假扮深情?

    他爱情戏演得再好,孙宝儿又不是杜十娘,会连人带椟,且椟中藏珠,发给所爱的人奖金?

    正疑惑间,电话声铃铃。拎起一听,是那导演白原。孙小姐,还没睡么?

    没哦。妖声惑他,为得是看看拍电影是怎么回事情。

    孙小姐今天在警察局没遇到什么大麻烦吧?

    哦,一上来便示以关心,可见是有目的知冷知热,用心分明。

    没什么事的,遇春那儿人熟。我笑着回他,令他别忘了孙宝儿身边还有义务护花使者一名。

    那边干笑两声,明天下午孙小姐可不可以一个人出来,会会一位金牌编剧,让他为你量身打造《画皮》,你看好不好呢?

    一个人?我娇笑声声,为什么一个人哦,白导?

    这个……那编剧架子大,不爱见陌生人。他编慌话倒也有编剧水平。

    哦,编剧都找好了?白导真是快人快事,办事速度搭了东风。

    拍他一记马屁,让他跑得更好,世人皆吃这一套。

    果然他那端笑声朗朗,哈哈,那是,那是,我是谁啊,我是导演白原啊……商量完剧本的事,我想请你吃饭,你可一定要答应。

    这才是目的,给根棍便爬,猴急男人的品性。

    故意打个哈欠,令他听清。怎可那么轻易地答应他,那不是杜十娘的手段,男人历来要温火慢钓,方可知得来不易的珍与重。

    这一招,可惜忘了施于李甲,爱来了,一切手腕策略皆溃不成兵,不战而败,只知傻傻地将他爱定。

    爱情原是一场赌博。杜十娘输便输在押上了自己的心。

    骨头又是一痛。

    孙小姐想睡了吧?晚安,晚安,打扰,打扰。说罢挂了电话,这倒表现的机灵,显是对女人察言观色还小有一套。

    放下电话,电视里的孙宝儿却不见了,只听到“沙沙”的声,屏幕上正在在下雪,飘着密密点点的白。

    生活的皮屑,铺天盖地的来,皆是碎碎的烦恼。

    六百年了,可怜见地,都是女人,都为的是爱情,她与杜十娘还有共鸣。

    忙站起把电视又一阵乱按,边叫着宝儿,宝儿……

    看她还出不出来。

    可惜不知按错了那儿,一下子屏幕全黑,声色全无,一如黑暗的命运。

    无阒无闻。

    我打了一个激灵。

    永不要见这大黑暗,六百年前李甲与那孙富喝酒回来,结结巴巴,酒气酗天地说,十娘,我……我给你找了个好主顾儿……我把你卖给了孙富。

    那一刻,眼前也是这般黑,墨渍倾天而来,泼得杜十娘成了中国水墨山水画里最乌最黑最不堪的一笔。

    爱情就此死了。

    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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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9 12:48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十娘明白画不好的画要自己揉了,失败的人,也合该自己把生命了了断了。

    忙躲开那电视,走进卧室,上了大床,躺了上去,软绵绵的,惟一的不好,是没有那织锦的罗帐,把床罩着。

    罩住了,演戏了,摇晃了,晕浪了。

    小型的舞台,男人与女人,恒古的欲与望,进进与出出,离离与合合……

    只不过是个妓女,还谈什么爱情?

    我合上了眼睛。

    我累了。

    疲惫袭来,一床大被一样,将我盖着。

    因穿了这人皮,我也粘了人味,需要闭眼休息。

    半明半昧,我看到很多的小孩,很多。个个眼神不定,为未卜的命运焦急。

    他们在穿衣、吃饭、上厕所,排列整齐,一色儿的衣裳,一群自生自息的蚂蚁。

    他们一大群人叫一个老女人妈妈。那女人怎么恁般能生呢?我数着孩子的个数,看她一年能生几个。

    显是她生不了的,孩子太多。可也是与老鸨妈妈一样,养雏儿赚钱?养她老的?可又不像,她连男孩子也养,丑的俊的,一网捞了。

    一个女孩儿,站在那些孩子堆里,瘦得像一只鬼,大眼空洞洞的,鼻涕过了楚河汉界,亮晶晶地挂至下唇,生命般赤裸裸地悬挂着。

    太赤裸了,没有防设,一不小心跌落,便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活得那么卑微,还想活着。

    那妈妈走到她的面前,老鹰拎了小鸡的胳膊,并用指头在她的额头上下着冰雹,大声数落着,就你这鬼样子,还不讲卫生,谁来领养你?养一只丑死鬼恶心人么?

    她一点也不反抗,也不哭,显是知道这些孩子惯用的伎量,对这位妈妈没有用的。

    那妈妈拿手帕使劲拧她鼻子,算是擦鼻涕,擦完了一推,喝道,快去洗个脸,洗完跟我来,看今天来的人领不领养你这垃圾货……

    这么小,也要卖么?

    她洗了,木头木脑地跟着去了。一所灰暗的房子,一个男人,一个高额方颐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坐在那里,一看她进来,便打量着她,目不转睛。

    那妈妈却一脸笑,讨好地说,孙同志,这孩子又乖又听话,你领回去一定好养……

    那男人对妈妈的话惘若未闻,却蹲她面前,用食指抬她下巴,低声问她,你愿意让我领养吗?

    她点头,她愿意。只要活着。

    他一下抱起她,走至一张纸前,填了什么。

    从此她属于他了。

    他抱走了她,抱出了门外,便抱来另外的人生。他在街上给她买花裙子、蝴蝶结、玩具熊……

    都是在孤儿院想也不敢想的。

    他说,从今后你要叫我爸爸,你的名字也改了,记着,叫孙宝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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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9 12:4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世上往往最白的最黑

她记住了,她叫了孙宝儿。

    他不但把她当人,还真的把她当宝。

    在孤儿院她只道她无足轻重、卑贱如尘,在他身边,她才体会到了什么叫人。

    在她孩童的眼里,他是天、是地、是强、是大、是依、是靠、是她的渡金的万能的神。

    是千年金身。

    他高额方颐的涉水而来,一个脚印一朵莲花,拯救了她喑哑无歌的孤儿命运。

    他是她的爸爸,她为此骄傲。

    起先她常举着小小的头仰视他,后来发觉他溺爱她,便利用孩子的天然弱小和他索要,有时免不了怀了狡黠的用心,她不是他亲生,便试与探,看他对她的溺爱有多深。

    她指着玻璃橱窗的一个与她同高的人偶,说,爸爸,我要……

    他给。毫不犹疑地把钱掏,一点也不吝惜。

    她知道这人偶很贵。那个时代,改革开放才三四年而已,这人偶的价格却堪堪相当于很多人两个月的薪水。

    他很有钱。他做生意。

    他们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她见他从新疆回来,拉了一汽车羊毛,赶羊逐云,铺在院里,雪白雪白,一堆一堆。

    童话故事里才有的境地。

    如斯美丽。

    她欢欢喜喜的在那些白里跳来跳去,她不知道这世上往往最白的最黑。

    也不知道往往最黑的最白。

    她只是个孩子而己。

    他关了大门,往羊毛上洒水,她问他,爸爸,你干什么呢?

    他说,宝儿,爸爸在浇水,这些羊毛浇了水,就会长出钱钱来,买好东西。

    她也要浇。他便抱她在他暖暖有力的散发着羊腥味的怀里。

    第二天,羊毛不见了,她的枕边真的有很多硬币,他抖着它,叮当做响,好听至极,小小年纪便知钱的歌声如厮乐耳。

    他说,宝儿,你看,这是你浇出来的钱钱,可以拿去买自己想买的东西。

    她左选右挑,买了个红色塑料小喷壶,她也要和他一样,浇水长钱,收割利息。

    一路抱着那壶小跑,只觉着抱着红扑扑跳的大欢喜,要急急地给他看,让他看,让他明了,她是他亲生的,她和他一样的,他干什么她也能干什么,她喊,爸爸,爸爸……

    却拌着门槛,一个趔趄,人跌了出去,眼睁睁看着壶也飞了出去,砸在石板。

    飞花碎玉,一片一片,漫天漫地的红色花瓣,心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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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9 12:49 | 显示全部楼层
轻轻弹起,片片如雨。

    童心也碎。

    “哇”的一声大哭,惊天动地。

    他从屋里出来,几个箭步,到她身边,抱她起来,揉她的膝,宝儿,宝儿,是不是碰到这儿了?

    她咽哽,指那碎片,壶……壶……壶碎了,我……我给羊毛浇不成水,长不成钱钱了……

    他笑了,边揉她膝,边安慰,宝儿乖,不要哭,爸爸再给你买一个壶,不就又可以浇水,又有钱钱长出来了呢?

    她的哭声弱了下来,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孙富,你给羊毛浇了水?!问声严厉,显是气败坏急。

    这时她才发觉爸爸身后有一个人,是市毛纺厂的采购伯伯,他是爸爸的好朋友,平日说话端地客气,今天怎么这么泼皮?

    他仍揉着她的膝,全身贯注,专心专意,问她,宝儿,还痛不痛了?

    孙富!你这小子,我问你,你是不是给羊毛浇了水?凶神恶煞,平地惊雷,吓得她在他怀,哭声顿息。

    他抱紧了她,转身看那采购伯伯,声调不高不低,唇角带有笑意,可语气却有隐隐藏有杀机,你喊什么?吓着宝儿,看我不活剥了你的皮!!!

    __浇水怎么了?不浇水你还能吃回扣?吃风拉屁去吧,你!

    那采购气得直指他鼻,孙富,你,你……

    我怎么了?马无夜草不肥,你肥,我也想肥,这无可厚非。难道一根绳上的蚂蚱,还要互相责备?

    他说着“啪”的拍他一掌,打开那指,而后理也不理,好似事不关已,那人那事都片刻离他十万八千里。他抱她往屋里走去,说,宝儿,给羊毛浇水长钱钱好不好玩呢?

    好玩呢。她的小手一张一翕,脆脆拍了一记,以示赞美。

    那好,以后爸爸老带你玩这样的游戏……

    好哦,好哦,爸爸真好。说着,她小脸亲热地蹭他下颚,突然噘嘴,爸爸坏,爸爸不好,爸爸是妖怪,有针呢!

    是有针,又痛又痒,可是什么法器?

    我也从床上猛然跃起。

    可是那道士又后了悔,回来又要捉杜十娘这只鬼?

    警然四顾,却见床头那张中年男人的肖像,昂然挂着,眼神流光,看着我,宛然似在唤着,宝儿,宝儿,以后爸爸老带你玩这样的游戏……

    哦,原是孙富这臭男人,钢硬短须,扎人脸际。

    呸,真是奇耻大辱,杜十娘怎堪与他如此亲密?

    忙速速脱下那人皮,扔在一边,不做理会。

    孙宝儿啊孙宝儿,你这皮囊,死而不僵,还带记忆,还带杜十娘回返你那旧日往事,看孙富那厮如何款你待你,宠你爱你。

    那又怎地?他待好待坏的都是你孙宝儿,又不是我杜十娘。

    六百年前他坏人姻缘,根拔并蒂,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真令杜十娘这只不想讨债的鬼,也讨想和他把债儿讨一讨呢。

    世人皆可谅,可这孙富,在杜十娘眼里独独偏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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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9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男人魅力天下无法避挡

不再呆在那床,来至阳台上,只见天际青青一线间靛紫蟹黄。

    呵,夜正在寂寞浓妆。

    夜要死了,它要死了,只有我知道它要死,且死前还要抹个悲凉好颜色,一如六百年前坠江的杜十娘。

    那日杜十娘一更盼回李甲,二更便断了肠,三更心堕尘埃,四更挑灯浓妆。

    更鼓声声,是道具咿呀,赶着唱着逼杜十娘朝鬼路一步一步地往上踏。

    乌蓬小舟,如豆灯光。那灯光映在阔大的江上,拉出一道柔光,像什么?呀,像阎王爷的请柬,摇摇晃晃的送来,镀了金,上写被邀者名妓杜十娘。

    死期到了,李甲的爱情做了四方的棺木,把杜十娘生生埋葬。棺木外是一千两黄灿灿的金子,他和孙富把杜十娘定了这个价。

    和初出道破身时一个价码。

    一千两。

    两个一千两,一如做文章,首尾呼应,毫厘不错,好不讥讽荒唐。

    李甲他拥衾捻被,定定看着十娘笑吟吟地找来青鸾铜镜,打开胭脂,手翘兰花,珍珠般的指甲盖挖了一点红,一点毒,一大片死亡,抹往自己的脸上。

    抹、画、勾、点、擦,上色的丹青,即将撕碎的画。缓缓间妓女本色又回来了。是他,是李甲,是我那恩恩爱爱的李郎,他不让杜十娘从良,只好做回婊子,令他卖得舒畅。

    只剩花黄,更鼓又一下。我的手也和了那拍子,抖了一下,没有粘上。

    逼得太紧了。

    花黄落在地上。

    不要了,爱都不要了,要这做什么?

    转身,褪了绣鞋,蜷成一尾狐一样,白绢丝袜变成尾巴,痒他腰间,一点一点,腻他,头却妖妖地喘息,直逼他脸,李郎,李郎,这样好看吗?

    他点头,身子不由往后退了一下,结巴,是……是的,十娘,你浓淡两相宜啊!

    我娇笑一下,揉他下巴,李郎,李郎,不要哄十娘。你知这妆非比寻常,明日易主,得讨新主子的欢心,你仔细看看那儿还不够精致不够适当……

    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脸更紧地逼了过去,贴他脸庞。李郎,你看啊!

    他指,十娘……眉毛有点太弯了……

    我却伸出舌尖,轻舔他的脸, 那英俊的脸,那曾经恨不得描一张,挂一张,行时带一张,坐下揣一张的脸,此刻却当了食物,猫儿食,一下一下地舔,鸣咂有声,只有欲望。

    舔和舔不一样,以前是因了爱,此刻却是妓女本行。

    他不由了他,双手伸来,抱紧了我。

    知他稀罕什么,知什么由不得他。

    心在冷笑,身子却更蜷,蜷成软绵绵白馥馥的蒲团样肉蒲团,男人的肉蒲团,他们信仰肉欲,喜欢这样的蒲团,更喜欢坐于这样的蒲团上,念俗世的经,唱红尘的交脔。

    他急急乱乱,双手乱抓,想是要剥我衣裳,又一时不知衣扣在哪!

    我突地推他,睁大双眼,做良心受了责备状,李郎,你和我不应该这样……不应该啊……

    他不肯,手在我身上,情急低声求我,十娘,十娘,我要,最后一次,给李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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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19 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拧他脸庞,娇笑责他,哟,李郎,你怎么忘了啊?你把十娘卖了的。一千两黄灿灿的金子,你和我再这样,是不是对不起那出钱的主儿,帮你解围救急的大哥啊?!

    他恨恨看我。

    呵,他也会恨?

    该恨的是我,不应是他!

    好没天良。

    放开了手,在白绢丝袜上轻轻地把绣鞋套上,刚刚穿好,天已大亮。只听喜乐声声,由远渐近,想是孙富来了, 耍排场买我。

    买人还买的这般恶俗铿锵,怕人不知他横刀夺爱,家财万两?

    出的舱来,但见四处的小舟都飞般往此处聚拢,想来是人人爱看新鲜热闹,只怕当看客迟了,瞧不到好戏一场。

    只是不知是一场死戏罢?

    一艘画舫般的彩舟,着了大红的绸,快快地驶来,舟头高站一人,穿了一身白衣,真真一个白无常形象,他却得意洋洋。

    索命的来了。

    吹吹打打的来,逼迫杜十娘。

    ……

    “叮咚、叮咚”,门在唱歌。

    是谁?这么早,打扰我清点六百年前的情爱旧帐。匆匆找了人皮,把珠宝手饰皆御下,藏那百宝箱,一阵忙乱,方开了门,以为是柳遇春,却是白原,一脑门的汗,站在门外,头梳得好似刚刚刷过的扬洲漆器,齐齐压下,湿搭搭地乌黑发亮。

    好假!

    不由笑依门框,白导,头发进了哪个漆店?弄成这样?

    他赖笑一下,不理我话,却说,孙小姐,快快收拾一下,跟我出去一趟好吗?我开了车的,车子就在楼下。

    不是说今天下午吗?我含笑看他,看他耍什么花枪。

    你不知道,是内部消息,我也是刚刚晓得的。大明星齐天乐今天来本市,第一站就是沉箱亭。我好不容易约到他,他也答应在那儿等我。我们现在去估计赶的上。你快点啊!他边说,边推我一把。

    齐天乐?

    沉箱亭?

    那极品里的极品男人要来吗?沉箱亭又是什么地方?

    不要发呆了,快快准备!那白原又催我。他如此火急火燎,急见齐天乐,看来没有说慌。

    我不去哦,白导,见齐天乐干什么?

    试探于他,看他要见齐天乐为的是什么。

    总不见得齐天乐这男人魅力天下无法避挡,女人爱见他,男人也爱见他?那他岂不红到发紫,紫过六百年前男人爱女人唾的杜十娘?

    那白原瞪大了眼,孙小姐,你说,你说,我们去见齐天乐能干什么?还不是请他出演《画皮》里的男主角啊!快,快,那齐天乐可是大明星,大忙人,时间一过,便不见人的,孙小姐!

    他说着,跺着脚,竟然有些恼了。

    哦,和齐天乐演对手戏?这倒真是个好创想。没有辱没了杜十娘,天设地造,原是一双,这白原还真有点眼光。

    我忙换了衣裳,随他匆匆把楼下。刚坐进车子,柳遇春便在身后面喊着,宝儿,宝儿,你这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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