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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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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的鸟》--作者:成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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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24 05: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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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楼顶的天台上,停着一只鸟,雨点落下来还不飞,晃着脑袋四处看。

  黄雅玲在联众玩炸弹超人,一连丢下六颗炸弹,把对手堵住,炸死。死的样子很难看,头发竖起来,只穿一条小裤衩。

  “如果是女人,死后穿三点式,纯白色。”黄雅玲这样告诉我。

  黄雅玲玩起炸弹超人来不要命,可以忘了吃饭忘了时间忘了我。我盯着对面楼顶天台看,想那只鸟儿怎么不飞。如果我有一杆气枪,我可以从容瞄准,镇定地开枪,然后鸟变成尸体,从我视线里消失。

  如果我真有一杆枪,也许我根本不会用它来打鸟。

  黄雅玲又把对手炸死一回,头也不抬地叫:“秦歌你打电话叫晚饭。”

  楼下小饭馆里有外卖,我对老板说,两份咖哩牛肉饭,多放咖哩粉。黄雅玲跟我都抽烟,一天下来,嘴里有苦味,吃不下味淡的食。

  饭刚吃一半,停电。我拿来蜡烛,点上,黄雅玲已经脱得只剩胸罩小裤衩。夏天,没有电,就没法开空调,脱衣服降温也不错。

  “女人炸死后就是这模样。”黄雅玲半举双手,头往上仰,嘴里 “啊殴啊殴”地叫。

  我扑过去,将她掀翻在地。

  “我想让自己飞起来。”我说,嘴巴贴着她的耳朵,身体贴着她的身体。

  黄雅玲咯咯地笑,使劲掐我。她的指甲很长,掐得我很痛。我想飞起来,却感觉在坠落。女人的身体是沼泽,进入,便无法自拔。

  我转头看窗外,天空是黑色的,看不见那只不飞的鸟。

  半夜,睁开眼,黄雅玲没有睡在我身边,她在另外的房间里玩游戏。没有开灯,只有显示器的微光,我轻轻走到门边,重重地咳嗽。

  黄雅玲吓了一大跳,打翻了键盘边的水杯。她大声叫,飞快抓起键盘。就这么一耽误,她被人炸死了,显示器上的女人果然只穿三点式,头发竖起来,炸糊了。

  “我后天出差,要一星期。”我说。

  “那就去呗。”黄雅玲赤着脚去厨房拿来抹布,擦桌子。她的身上什么都没穿,只裹了一条浴巾,她喜欢光着身子在屋里晃悠。

  “别找小姐就行,回来我检查。”她又补充一句,“找小姐也行,别让我查出来。”

  我趴到窗边,雨停了,天空变得昏黄,对面楼顶天台剩下一个影子,看不见那只不飞的鸟。我抽颗烟,想刚才做的梦。

  ——我蹲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杆枪,我瞄准对面天台上的鸟,鸟儿仍然一动也不动。我开了很多枪,一枪没打中。我有些生气,最后一次扣动扳机,那只鸟就变成了一个男人,子弹在他脑袋里爆炸,血光四溅。隔着那么远,血仍然溅到了我脸上。

  梦境泄露了我的秘密,我知道,我的杀机,跟一只鸟儿无关。

  星期一,我上班时打瞌睡,不知道主任什么时候站到我面前。

  主任是个漂亮女人,三十岁,常年头发盘起来,鼻梁上卡副宽边眼镜。她以为那样就是职业女性,其实看起来像男人婆。

  男人婆拍着我的桌子,声音温柔:“休息室有沙发,要不要上那里睡?”

  我身子立刻坐正了,耳边响起一片哄笑声。

  男人婆狠狠瞪我,然后冷着脸离开。

  “主任跟你有仇吧,这阵子好像老针对你。”女同事帮我抱不平,还有些幸灾乐祸,“是不是你半夜砸她们家玻璃了。”

  “我拿望远镜偷看她洗澡被她发现了。”我嘻嘻笑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她真的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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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4 05:3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天,我心情愉快,干起活来也利索。

  到了傍晚,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男人婆再次走到我跟前,面若寒霜,好像我真偷看她洗澡似的。她的指头敲我的桌子,很重,她居然不怕疼。

  “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男人婆丢下这句话径自离开了。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左右看,男女同事赶紧收回目光,个个若无其事的表情。

  “在单位里一定要谨言慎行。”这是黄雅玲对我说的话。这丫头在家没心没肺,在外面却八面玲珑,深谙世事。

  我狠狠地瞪眼,冲着此时偷看我的同事。一定有人通风报信,跑男人婆跟前打小报告。其实我背后说过不少男人婆坏话,早该料到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敲门,里面说进来。我站在门边,两手贴着裤线放,一脸无辜相。

  “把门关上!”男人婆的声音很大,很严厉。

  “有话就这样说吧,门开着,我心里踏实。”

  男人婆的巴掌拍在桌子上,凶恶的面孔像个女纳粹。我一哆嗦,赶紧转身关上门。我相信不消片刻,门外起码得贴上三个脑袋。

  “你的计划书我看了,简直没一点可取之处,重做。”

  “您看明白了吗,那可是我三个晚上的心血。”

  “八个晚上也没用,让你重做你就得重做。”

  “我怀疑您针对我,您是不是听到什么谣言了?谣言止于智者。”

  “谣言我没听到,倒听说有人公然说偷看我洗澡,还嫌看不清楚,专门买了架俄罗斯望远镜,带红外线的。更可恨的是竟然说我是个男人……”

  “啪!”拍桌子的声音。

  我哑口无言,充分理解了添油加醋这个词的意思。

  “今天,你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我扣你当月全部工资。”

  “您不能这么对待我,作为一个领导,您得把工作和生活分开,有人偷看您洗澡那归公安管,跟我的工资没关系。”

  “啪啪!”又是拍桌子的声音。

  这是我跟男人婆在主任室里的对白,我相信每句话都传到门后的耳朵里。一定有人在偷笑,还有人笑得大模大样,我不怪他们,换了谁这会儿都得笑。

  主任室里除了我跟男人婆,没第三个人。如果有,我们一定会换一种争吵的姿势。我坐在沙发上,男人婆坐在我腿上。她已经解开了盘起的头,宽边眼镜也丢在了一边。她的双手搂着我的脖子,脸上露出你们都没见过的笑容。

  男人婆其实不是男人,她是我见过最妩媚的女人。

  争执的间隙,我不知疲倦地亲吻她的脸,她的唇,双手不停歇地在她身上滑动。有时候她会止住我,严厉地骂我一句,然后再主动将唇送到我的嘴边。

  我听到她低低的声音:“你现在明白我是个女人了么?我会让你明白的,一定会……”

  我紧紧地拥住她,直到自己感觉不能呼吸。她推开我,大口吸气,然后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恶狠狠地道:“今天你不道歉,明天就别来上班!”

  “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在那些爱嚼舌头的同事面前说您坏话。”

  我站起来,把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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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4 05:37 | 显示全部楼层
  “譬如说,你想杀一个人,又不想被人发现,你会选择哪种方法?”我问黄雅玲。

  “这世道,能让人死的招多了。”黄雅玲一边丢炸弹一边说,“关键是人死了怎么毁尸灭迹,还不能让人怀疑到你。”

  我趴在窗台上,默默地回想昨晚的梦境。

  “对了,你想杀谁?要不要我帮忙?”黄雅玲又把对手炸死一回,眉开眼笑地问我。

  “我想杀死我自己。”我说。

  “呸呸呸!”黄雅玲嗔怪地道,“瞧你这乌鸦嘴,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真的想杀死一个人,但我知道我永远没有杀人的胆子。可我真的想杀死他,连在梦里,都让一颗子弹在他的脑袋里爆炸。

  “你给我说种杀人的方法,说了我就不烦你了。”我说。

  “那就用刀子捅死算了,当然要有枪最好,职业杀手那种带瞄准镜的狙击步枪,隔着老远一枪过去就让人上西天。”

  这丫头挺狠的,转行做杀手,肯定有前途。

  用刀子杀人方便快捷,不用过多准备,瞅准机会,一刀子过去,只要刺中要害,就能得手。但这里头有两个问题,首先你得选择一个好的时机,特别是在不知道对手实力的情况下,只能出奇不意,施以偷袭;第二就是一刀过去,如果刺不中要害,那就前功尽弃。

  我想最好是在电影院里,那天放映的是部国外大片——国产片基本上不用考虑,但想想就算再好的片子,现在也没多少人上电影院。还是选择演唱会吧,港台歌星,周杰伦或者李玟那级别的,众多追星族必然蜂拥而至,演唱会现场人山人海。

  演唱会结束,好几万人涌向有限的几个出口。我只要这时候靠近目标,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一刀,一刀捅不死还能再捅一刀,反正有的是时间。

  等到发现死了人,必然会尖叫不断,人群四下散开,只留下死者躺在地上。那么多双脚乱踏乱踩,足以破坏我可能留下的任何线索,这样,警察只能从死者生前的社会关系着手调查。

  我根本不认识死者,没有人会怀疑到我。

  今年夏天,这城市没有演唱会,别说周杰伦和李玟,连三流歌星都不见一个。

  更让我沮丧的是,就算周杰伦真的来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看他的演唱会。如果不是为了杀人,我宁愿呆在家里,也不去凑那热闹。

  所以,这个计划不具可行性。

  爱上苏颜在我意料之外。爱上她之前,我已经在办公室里说了她不少坏话。

  苏颜出差不该带上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我见到了一个长发如瀑,美丽时尚的女人,那女人身上处处散发的女人味,艳光四射,寒气逼人。

  更让人惊诧的那女人居然会是办公室里的男人婆。

  “那会儿你是不是就在想着怎么跟我上床?”苏颜在床上问我。

  “别管我当时怎么想,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已经在床上了。”

  我喜欢上了出差,男人婆主任带着我,全国各地转悠。办完了公事,我们就把自己关在宾馆里,昏天黑地,潮起潮落,每一刻都是全新的体验,每一个夜晚与白天,都像走到世界的尽头。

  “我想让自己飞起来。”有一次我听到苏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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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4 05:37 | 显示全部楼层
  在那之后,这句话便成了我们的暗语,它隐蔽的暧昧在任何时候都能燃起我心中的欲火。爱上一个人最重要的表现,就是任何时候想起她,都应该察觉到一种冲动。我已经不是青春期的毛孩子,在那之前,我至少跟过四个女孩上床,其中一个现在成了我的未婚妻。但苏颜却让我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对她的身体充满渴望。即使在狂欢过后,任何一点短暂的分别,都能让我心里再次燃烧起欲火。

  我已病入膏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爱上一个结过婚的女人。

  ——“我想让自己飞起来。”

  我相信,这就是苏颜跟我在一起的原因,是我让她飞了起来,让她感受到了一个女人最淋漓尽致的生命体验。

  星期二,我将跟她去往北方一座城市,在那里,有我们快乐的七天时光。

  我在前一天的晚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感觉到体内盈荡的力量。黄雅玲还在玩炸弹超人,这回她碰到了高手,你炸死我一回,我炸死你一次,谁也没讨着好。她趁着上卫生间的空隙到卧室来,说你没事就看碟吧,今晚我非把那家伙炸糊了不可。

  电视柜上面有一堆新碟,买了好久,因为没看过,还很新。

  我最近迷上了韩国导演金基德,他的片子大多讲述一些颇不寻常的爱情,有些畸形,但却异常真实。我刚看过他的《空房子》,一个爱上有夫之妇的青年在监狱里成了隐形人,逃出去后,去了那女人家。女人能看见他,她的丈夫却看不见,因而三人得以平安幸福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小时候我也幻想过成为隐形人,但那会儿幻想的目的是能随意去银行拿钱,还能随意进入女澡堂一饱眼福。现在,我只想跟苏颜生活在一起,像《空房子》里的主人公。

  当然,我还有另外一些幻想,譬如说我有一把枪,有足够的勇气打爆一个男人的头。

  ——现在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他是苏颜的丈夫。

  苏颜的丈夫让我察觉到自己的卑劣,他跟我无冤无仇,只不过我爱上了他的女人。我很同情他,有些时候对他还满心歉疚。但这并不妨碍我想打爆他的头,他像对面楼顶天台上的鸟,无论我什么时候望去,都在我的视线里。

  也许我错了,更像那只鸟的人是我。永远只能做个观众,远远地注视着别人的生活。

  我不想做鸟,所以,我必须成为猎人。

  星期二。早晨,我在候车室焦急地等待。

  离开车还有十分钟,检票口已经变得冷清,苏颜还没有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对待工作,她向来一丝不苛。她不可能忘了时间,也不可能临时改变计划而不告诉我。

  我打她手机,显示已经关机。我打电话到单位,同事说她不是跟你出差了吗?

  我犹豫半天,看到检票口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关铁栅栏,赶紧跑过去拉住她:“再等等吧,还有人没来。”

  我只能打电话到她家里,接电话的是个男人,我的血脉贲张,两条腿都有些轻颤。

  我问苏颜在家吗,我是她同事,现在在车站,等着跟她一块儿出差。

  “苏颜一早就出门了,还带着旅行包,她一定已经自己上车了,你到车上找她吧。”男人的声音很冷漠,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因而我不能透过他的声调做出任何判断。

  候车室里人很多,我在想苏颜独自上车的可能性。很小,但却存在。

  我满腹狐疑独自上车,躺在卧铺车厢,边上的铺位是空的。

  这时候,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冲动地想立刻做些什么,却只能继续任由飞驰的列车载我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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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4 05:3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起来有一次,我跟苏颜在宾馆里,忽然她的电话响,挂上电话后,她飞快地穿好衣服,丢下我独自离开。

  我还想到一个冬日夜晚,我在寒风的街头瑟瑟等待,苏颜跟公司领导在临街的玻璃窗内吃饭,热气腾腾的画面让我黯然落泪。而当苏颜终于走出酒店,一辆黑色的轿车让我止住了奔向她的脚步。

  另外一些更多的时候,我独自蜷缩在城市一隅,等待不可能到来的女人。

  那些时候,我愤怒得想毁灭些什么,那些高高伫立的大厦,我在行走时能听到它们体内无数细微裂痕不断扩散的声音,我想踢上一脚,加快它们断裂的进程。我还想着能放一把火,把这世界烧成灰烬。

  快乐与痛苦总是如影随形,苏颜让我快乐,也带给我痛苦。

  在那座北方城市,我呆在宾馆里不停地打电话,后来,我每听到手机中的语音提示就忍不住想吐。我还给别人打电话,包括苏颜的丈夫。

  “苏颜不是跟你一块儿出差了吗?”同事们继续这样说。

  “苏颜出差了,一个礼拜后回来。”苏颜的丈夫仍然固执已见。

  苏颜好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所有人都认为她跟我在一起,而我却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我在陌生的北方城市酩酊大醉,四处寻找不可能出现的女人。

  当夜晚来临,我蜷缩着身子趴在床上,期待会有敲门声响起。

  七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我如期回到我的城市。晚上,我回家敲门,黄雅玲站在门边,发出尖叫,如见鬼魅。

  她把我拖到卫生间镜子前,我看到镜子里的男人神情萎缩,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眼睛赤红,嘴唇干裂起了皮,满脸都是一道道深深的皱纹。

  “你这是怎么了,碰上打劫的了?”黄雅玲带些哭音尖叫,“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是让人劫了财还是劫了色?”

  我到公司去,同事们告诉我来了新主任。

  “男人婆呢?”我急切地问。

  “辞职了,人没露面就递了份辞职报告。”

  我大踏步走到主任室,也不敲门就冲进去,里面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整理办公桌里的东西。因为新来,他身上还没有多少主任的威严,还能对我笑笑。

  我转身离开,重重地摔上房门。

  手机仍然关机,家里电话根本就没人接。苏颜真的从我身边消失了,无论我怎样挣扎,都不能抓住她的一点气息。

  深夜,我呆在苏颜家楼下,看着楼上漆黑的窗户,心里充满绝望。

  苏颜不可能不告而别,就在她失踪的前一天,她还在我的耳边低语:“你现在明白我是个女人了么?我会让你明白的,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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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4 05:3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当然明白,她是个真正的女人。跟她在一起,我懂得了飞翔的滋味。我渴望飞翔,带着我爱的女人,无论黑天白夜,花开花谢。

  我的泪水溢出来,连绵不绝。

  既然苏颜不会弃我而去,那么她的消失只剩下一种可能。

  “给我一种杀人的方式,可以让人神奇地从这世界上消失。”我带着满身酒味,倚在客厅的墙壁上说。

  黄雅玲现在留给我的所有记忆,似乎都在玩炸弹超人。我不知道她已经炸死了多少人,电脑里不时响起一个女人得意的哈哈大笑声,那是她又一次胜利的标志。

  “我说过让人死的方法多了,关键是后面的毁尸灭迹。”

  “比如说在家里,丈夫杀死了妻子。”

  黄雅玲不耐烦地白我一眼:“你成天脑袋里都想什么,怎么尽是些杀人放火的事。”

  我比她更不耐烦:“你快告诉我,我就不烦你玩游戏了。你的炸弹超人越来越厉害,总有一天你会炸遍天下无敌手的。”

  黄雅玲满意地笑笑:“在家里杀了人,怎么处理尸体是个难题。有些人喜欢分尸,然后把尸体丢到不同的地方。这样做其实很愚蠢,不要说分尸的难度,抛尸的过程也太复杂。如果换了我,我会选择在家里砌一道墙,只要将尸体砌到墙里,就没有人会发现。”

  “砌墙?”我疑惑地道,“家里多道墙岂不是很显眼?”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做,起码你得懂点家居设计,知道墙在哪儿才不惹人怀疑。其实不光是墙,你可以在厨房做一个灶台,在客厅原有的墙面上增加一些凹凸的效果。再如果你是个精力充沛的人,你还可以把原来的墙打一个洞,然后再补上。”

  黄雅玲又开始专心丢炸弹了:“因地制宜这句话你懂不懂,不懂去翻词典。”

  我懂。不翻词典也懂。

  当天晚上,我睡着后,就看见一个男人在家里砌墙。从洞开的窗户望进去,那男人工作得专心而投入,丝毫未曾察觉到我的窥视。

  他的墙已经快砌好,地上的砖头只剩下几块。我看见苏颜睁着眼睛在墙里,只剩下一个脑袋。她想让自己飞起来,结果却是从此被困在墙壁里,再不能移动分毫。她的长发垂下来,面色煞白像港片中的女鬼。她的嘴角或者眼眶还有未擦尽的血渍,已经看不出一点昔日的美丽与妩媚。

  男人慢慢地将剩下的砖砌到墙上,再用一层白灰涂抹墙面。男人的动作缓慢而细致,洁白的墙面上不留下任何痕迹。

  我正看得入神,不提防男人突然转过身来,手里端着一把枪,正冲我瞄准。

  我想跑,两只脚却被水泥台粘住。我张开双臂,听到扇动翅膀的声音。刺耳的一声枪响,我的脑袋爆裂开来,我的羽毛纷纷扬扬飘在夜色里。

  我是一只不能飞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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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4 05:39 | 显示全部楼层
  白衬衫,蓝底小碎花的领带。我站在镜子前,很满意自己的装束。

  胳膊下夹个公文包,有点像收电费的。没关系,现在电费都往银行交,没人会让我看他们家电表。

  黄雅玲在我后面发出夸张的叫声:“今天相亲?还是接见本拉登?”

  我不理会她的揶揄,淡淡地道:“开会,公司老总亲自主持。”

  黄雅玲过来从后面抱住我:“你这样子其实挺好看的,白衬衫的领子这么白,不用问肯定是白领。鼻梁上最好再卡副眼镜,别人见了准保当你是教授。”

  “白天教授晚上禽兽?”我嘁一声,觉得这丫头有点烦。

  下午,我跟新来的主任请假。我说我病了,前列腺发炎,一天上了二十多趟洗手间,现在,我得去医院挂水。新主任胖脸蛋儿,喜欢笑,一笑就跟弥勒佛似的。他说治病不能耽搁,你要不要在家歇两天?

  20分钟后,我进入另外一幢大厦,电梯停在22层。我整整领带,把手机掏出来贴到耳边,然后大踏步走进一家公司宽敞的大厅。接待小姐笔直地站在迎宾台后面,我当着她的面,大声道:“行,你先忙你的,我在外面等你。没关系,反正今天没什么事。”

  收线,我冲迎宾小姐和气地笑笑,小姐也冲我笑,想说什么,我已经坐到了沙发上。茶几上有报纸,我拿过来看,每个豆腐块都不放过,包括虚假广告。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职员们三三两两出门,我盯着那些从我面前路过的面孔,居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般紧张。

  我要等的男人终于出现,高佻、清瘦,眉宇间隐约透着些威严。我知道他在这公司里受到大多数人的敬畏,还知道他有一个美丽妩媚的老婆名叫苏颜。

  苏颜跟我在一起时,虽然从未提及这个男人,但是,我已经无数次看到过他。那是现在回想仍然让我倍感痛苦的经历,我必须远远地注视着他,还有挽住他胳膊的女人。

  男人在我印象里,永远精明干练,春风得意,到哪里都是女人眼中优秀男人的典范。但是,无论我什么时候看到他,他都是白衬衫花领带,就连袖口的扣子都从来没有解开过。毫无个性的男人就算再优秀,他也无法给女人带来快乐。

  ——更不能让女人飞起来。

  男人已经从我身边走过,目不斜视,似根本没注意我的存在。我跟在他的后面,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两米,是我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数据,这样的距离不会妨碍他,但却能让他感觉到一种压力。从这一刻起,我要他时刻感觉到我的存在,直到有一天,他向我说出事情的真相。

  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苏颜墙里的脑袋,圆睁双目,面色凄白,嘴角或者眼眶还有未擦尽的血渍——我宁愿相信这是我的幻觉,苏颜只不过是藏在了这城市的某个角落里。

  今天的男人好像跟以往有些不同,他从我身边走过时,我看到他神情憔悴,下巴上有未剃尽的胡碴。他的背影也不再挺拔,好像有什么重物压弯了他的背。

  我跟他并排站在电梯里,近在咫尺,他的目光却盯着拐角的某个地方,根本无视身边的人或者事。只有心事重重的人才会这么失魂落魄。

  在他的心里,究竟埋藏着什么秘密?

  走出大厦,他走向停车场,而我则站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我先于那男人到达他的住处,当他的车从远处驰来,我挺直了腰板站在车子必经的路口,目光冷漠且专注地盯着驾驶座的位置。

  这回他终于看到了我,当他从车上下来时,还专门回头看了我两眼。

  我目光与他对视,毫不退缩。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径自上楼。

  这一晚,我在楼下站了很久,尽量保持抬头仰望的姿势。我看到楼上的一个窗口,灯光熄了又亮,亮了又熄。我可以想到那男人已经许多次躲在窗边,将窗帘掀开一道缝偷视楼下的陌生人。

  我恶毒地笑,像一个老练而冷酷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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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4 05: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天,我已经与迎宾台后面的小姑娘混得很熟了。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天天坐我们这里,不用上班吗?”小姑娘好奇地问。

  我瞅瞅四周没人,身子往她那边靠了靠:“这事关系重大,你得保密,不能跟公司里其它人说。你们老总接到恐吓电话,到我们局里报了案,我得时刻跟着你们老总,还不能让凶徒发现。”

  “你是公安局的?”小姑娘惊诧地道。

  我压低了声音“嘘”一声:“也许凶徒就在你们公司里,千万别声张。”

  小姑娘立刻懂事地点头,然后面色沉凝,一副责任重大的表情。

  现在,我可以更加明目张胆地跟着那男人了。一般人碰上这种事,第一反应就是遇上了坏人,报警会是所有人的首选。但那男人却不动声色,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只是,我从他闪烁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胆怯与厌恶,还有种深深的愤恨。

  我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有好几次,那男人在行走途中突然停下,我站在他身后两米多远的地方,期待着他能转身,走到我的跟前。不管是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他,或者声嘶力竭地冲着我咆哮,都能让我产生一种满足感。但我失望了,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又沉重地向前迈动脚步。

  他在害怕什么?他的懦弱其实已经暴露了他心底的秘密。

  我在深夜回家,走在街上时常常忍不住会泪流满面。也许我真的再也见不到苏颜了,这样的念头让我心肺俱裂。我掐住脖子,拼命压抑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直到自己不能呼吸,直到窒息的感觉让我的身体变得轻盈。

  这时候,我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我想到了人做任何事都会留下痕迹,换言之,人做事总是有迹可循的。如果有一天那男人发现了苏颜的秘密,知道了世上原来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那么,愤怒之火汹汹燃烧,这时候,他可能会做出任何事情来——包括让苏颜失踪。

  他也可能深夜时在家中砌一道墙。

  第五天,我跟那男人还处于对峙状态,但我看他走路时摇摇欲坠的样子,就知道他快坚持不住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黄雅玲停下手中的炸弹超人,用极度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我。我要洗澡,被她拉住,她的鼻子凑到我的脖子底下闻,除了汗味,没有香味,但这依然不能让她停止怀疑。

  “你这几天撞邪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晚上睡你身边,我老觉得不踏实。”

  我转身要走,没一点跟她吵架的心思。

  “看来非得我把话挑明了,什么事能让一个男人变成你这模样?”黄雅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还有些沮丧,“说吧,看上哪家的小姑娘了,被人家甩了吧。”

  我怔一下,想到自己没看上小姑娘,苏颜比我还大四岁,那是个美丽妩媚的小妇人。

  “我很痛心知道吗,你把魂儿弄丢了。”黄雅玲捶足顿胸地嘶叫,“我不要跟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睡在一起,除非你能答应我把你的魂儿找回来。”

  我慢慢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器。水流泄下来,冷水,让我的身子骤起一阵痉挛。

  洗完澡,穿上衣服,看到黄雅玲又在玩炸弹超人。我站在后面看了会儿,这丫头果真技艺大增,丢炸弹的时机与速度恰到好处,对手一次次被他炸糊,剩下两块骨头。这时候,我其实想跟她说些什么,但她平静的呼吸与解脱后的轻松,让我觉得很受伤。

  天亮后,黄雅玲走了,带着她的电脑。

  “从开始玩炸弹超人那天起,我们之间就没有了爱情。”她说。

  看着她的背影,我有些谦疚。她开始玩炸弹超人,就是我跟苏颜第一次出差的时间。我跟美丽妩媚的女人在陌生的城市里飞翔,她一个人在家里,笨拙地丢下第一颗炸弹。

  那会儿,她觉得炸人或者被人炸,都有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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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4 05:40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我跟那男人终于面对了。第七天,那男人蓦然转身,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走到我面前:“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告诉你。”

  他坚持带我去了家酒吧,坚持要了一打喜力,在桌子上排开。

  “你呆会儿会需要这些酒的。”他说。

  我沉默,只用凌厉的眼神盯着他看。古龙说,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已经杀死他无数回。但我得给他留口气,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苏颜死了。”他的神情悲伤,但目光却能与我直视,毫不退缩。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我还是全身一震,泪水瞬间溢满眼眶,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她准备跟你出差的前一天。”

  前一天的傍晚,我跟苏颜还在主任室里,一边争吵,一边相拥。我和她都喜欢上了那种迷惑人的小伎俩,有趣而刺激,我们乐此不疲。

  “你发现了我跟她的事,那天晚上,你跟她挑明了一切。”我冷冷地道。

  男人点头,但瞬间目光一凛,那里面满是无法言喻的愤恨:“苏颜死了,我不想让死者蒙羞,所以,我尽量低调处理她的后事,你为什么这么狠毒,连她死了都不放过她?”

  “我要知道事实的真相。”我提高了声音,让他也能感受我的愤怒。

  “那我就告诉你真相,只要你不后悔。”男人厌恶地瞪着我,“苏颜死了,自己从窗口跳了下去。那天晚上,我告诉她,我爱她,可以原谅她的任何过错,只要她从今后,不再和你来往。要知道,这些年,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我们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幸福的一对。我知道,苏颜也不愿意失去现在的生活,所以,她后来哭着跟我说对不起,说她知道自己错了。”

  我的心在痛,还有种深深的恐惧,事情似乎已经偏离了我的想象。

  “那一晚,苏颜始终不敢正视我,我知道那是她心中的罪恶感在作祟,那必须经过时间的洗涤才能消失。但是我错了,我半夜忽然惊醒,看到苏颜站在窗前……”

  苏颜说:“对不起,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除非我死了,否则,他绝不会放弃我。”

  “我还没有明白过来,苏颜就从我视线里消失。我奔到窗前,探出身去,看到楼前的水泥地上躺着她的尸体。她穿着洁白睡裙,在夜里看去,尸体就像一朵绽放的花。”

  我醉了。男人已经离开,我喝光了桌上所有的酒。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回到家里的。

  我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鼻涕和眼泪流出来,还有呕吐的酸水。我想我能理解苏颜临死前的心情,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但却没有办法,同时和两个人面对。我相信在苏颜的心里,也许真的还爱着那个男人,这是她不敢正视他的原因。但是,我宁愿相信她的死,是因为知道从此以后,再不能跟我在一起。

  “我想让自己飞起来。”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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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24 05:41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真的飞了起来,在空中绽放美丽,然后像折翅的天使,坠落到凡尘。

  那晚的下半夜,我虽然身子还有些摇晃,但却还是坚持起身在卧室里砌墙。我不是个设计师,我不知道在家里什么地方砌墙才不会惹人怀疑,所以,我上午花一百块钱雇了个民工,把客厅与卧室的墙砸了一个大洞。现在我要把洞补上,谁希望自己家里墙上有个洞呢?

  没错,我说谎了,黄雅玲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带走她的电脑。电脑还开着,已经进入休眠状态,只要你轻轻触碰鼠标,就能从显示器上看到炸弹超人的界面。

  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当黄雅玲说要离开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我需要一个爱丢炸弹的女孩,来让我的生命变得完整。

  黄雅玲的身子已经埋到了墙里,地上还剩几块砖,我的工作即将完成。

  我最后一次注视黄雅玲的脸,她的头发有些乱,我找了把梳子,替她梳整齐了。我还看到她脸上有些污渍,便找毛巾来细细为她擦去。

  我是爱你的,虽然我还同时爱着另外一个女人。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砌上了最后一块砖,名叫黄雅玲的女孩便消失在这世界上。

  我趴在窗边,夜色昏黄,对面楼顶的天台,又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今晚我的视力出奇地好,我又看见了那只不飞的鸟。

  我想用什么法子能让它飞起来。

  我最后做出决定,给那只鸟儿做一次示范。所以,我没有犹豫,纵身一跃,便完成了一次飞翔。我在空中张开双臂,感觉它们就像夜的翅膀。

  我面带微笑,相信在另一个世界里,会见到两个我爱的女人。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他再不会来纠缠你了。”男人把苏颜拥过来,在她耳边道,“你在家里闷了这么些天,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苏颜神情有些忧郁,似乎直到现在仍然不敢正视自己的丈夫。

  “你真的原谅我了吗?我要你保证。”

  “当然,我是那么爱你,没有你,我不知道我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男人笑着说,有些苦涩,“这几天很累,他就像个影子,无时无刻不跟在你的身边。现在,我相信你的话了,除非你死,否则他根本不会放过你。”

  “我现在已经死了一回,所以,他该对我死心了。”

  说着话的时候,苏颜忽然看见窗台上落了一只鸟,她刚走过去,鸟就飞了起来,停在对面楼顶的天台上,很长时间都不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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