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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卷二:咒俑)--作者:[日]梦枕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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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如此。这是替天子捕鸟的蛇。”空海说。

  仿佛受到声音惊吓,五坊小儿将视线扫向空海。

  “喂,空海……”逸势吃惊般低声呼喊空海。

  逸势大概没料到,空海竟会主动向他们打招呼。

  三人视线聚集在空海身上时,仿佛配合他们的呼吸,空海向前跨步而出。

  “原来如此,所以这蛇才有翅膀。”

  空海望着三人。

  “翅膀?”男子们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是啊。”空海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随手抓起地面的蛇。

  “瞧!就在这儿,翅膀不是这般迭起来吗?”空海指着左手抓住的蛇背,“正因有翅膀,这蛇才可以捉到鸟吧。”

  空海说得简直不合情理。

  此刻,逸势也无法插嘴。只能静静观看事情发展。

  “看吧,迭在一起的翅膀要伸出来了。喔,这翅膀多么纯白美丽啊。不愧是天子的蛇――”

  空海说毕,男子们同声大叫。

  “啊!”

  “啊!”

  三名男子望着纠缠在空海左手臂的蛇,仿佛可以见到展翅的模样。

  “这是栖息在南山海州的翔蛇,这是瑞兽。如此吉祥之物,你们在哪里抓来的?”

  “不,不,那是――”

  男子们惊叹之余,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瞧!翅膀挥舞成那般,好像在告知什么祥瑞之兆――”

  “喔,真的在挥舞翅膀。”

  “据说这蛇飞向天空时,只要尾随其后,它会告诉人们奇珍异宝的藏匿之处。你瞧!翅膀如此这般――”

  “嗯,嗯……”

  “喔,蛇飞起来啦。往西飞去了。”

  空海放眼天际,追赶腾空而去的翔蛇一般移动视线。

  “啊喔,真的飞起来了。往那边去啦。快,追啊――”

  三名男子慌慌张张追赶在似乎腾空而起的翔蛇之后,原地只剩下空海一人。

  “逸势啊,我就玩到这儿,你觉得怎样?”

  空海脸上浮现一抹恶作剧的笑意,向逸势微微颔首。

  看热闹的人将视线纷纷扫向空海。

  “空海啊,你刚刚把蛇怎么了?我也看见那蛇飞上天――”

  逸势挨近空海。

  “没什么,你在洛阳不也见识过了?”

  “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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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术士丹翁曾露过一手植瓜术给我们看――”

  “是那个?”

  “就是那个。”

  “可是,我亲眼看见蛇飞上天。”

  “没飞上天。”

  “那蛇跑哪儿去了?”

  “别管了,逸势,我们不吃饭,先离开吧。这儿人多嘴杂,再说,如果那些五坊小儿回来,可就麻烦了――”

  空海催促逸势,跨出脚步。

  逸势紧随其后。

  不一会儿,以视线追逐两人身影的围观群众,在空海两人拐弯后,也不再注视他们了。

  走了好一阵子,空海在一棵柳树下停步。

  随风摇曳的柔绿中,空海将右手伸进左边袖口,从中取出方才那条蛇。

  “你,竟然把它藏在袖子里――”

  “对。在这儿把蛇放了吧。”

  空海将蛇放下,蛇在地面上蜿蜒前行,消失在附近人家暗处。

  “空海,你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待蛇消失踪影后,逸势说。

  “为什么?”

  “连这事你也行。往后我不能粗心大意随便靠近你了。”

  “逸势,那不一样。”

  空海答道。

  “什么不一样?”

  “我是说,‘会什么’和‘那人很可怕’是两回事。”

  “你又要讲高深的学问了?”

  “这并不高深。比方说,这儿有一把快刀。”

  “嗯。”

  “这把刀可怕吗?”

  “不可怕。那刀只是在这儿而已,总不会主动飞过来袭击我吧。”

  “那如果有人拿了这把刀,又怎样?”

  “那还得看是谁拿了那把刀吧――”

  “逸势,你说的一点没错。”

  “什么一点没错?”

  “总之,逸势,对你来说,会加害于你或夺走你的钱财的人,拿了那把刀才会让你感觉可怕。如果是与你亲近的人,即使拿了再锋利的刀、枪,你也不觉得可怕――”

  “你说的没错。”

  “所以啊,逸势,并非刀可怕。当你觉得可怕时,是因为拿刀人的根性,令你感到可怕。你怕的不是刀本身――”

  “原来如此――”

  “这和植瓜术道理相同。植瓜术本身和刀一样。人们不必对植瓜术感到恐怖。该担心的是,到底是谁拥有那把刀或拥有那法术。”空海说。

  “嗯。”

  “逸势,你放心吧。你根本无须对我害怕――”

  空海面带微笑,轻轻拍了拍逸势的肩膀。

  就在此时,远远传来呼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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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请问,师父――”是男人的声音。

  空海与逸势转身望向出声之处。该处站着个男人。他长得一副正直坚毅的模样。男人一边微笑一边走近两人。

  “原来真相如此。太令人惊讶了。我看到了飞上天的蛇,以及放进袖口的蛇,到底哪只才是真蛇?我可想了好一会儿。”

  “两只都看见了?”

  “不错。您刚刚所做的事,真让人一扫心头闷气啊。五坊小儿的行径,我早已忍无可忍了。”说毕,他慌慌张张地行礼道:“真是失礼,在下还没自我介绍。敝人名叫子厚。”

  “在下空海。” “在下橘逸势。”空海与逸势也报上名来。

  “大名听来很陌生。两位是唐国人吗?”

  “不。敝人是倭国的留学僧。” “我也来自倭国,是来学习儒学的留学生。”两人一前一后回答。

  “空海先生唐语说得很好。”

  “不,要像贵国人那样流畅,还差得远呢。”

  “此事姑且不提,方才你们不是在找吃的吗?”

  “是啊。不过没吃成。”

  “若是如此,前面有间酒楼,是我的友人所开设。我们就在那儿一道吃顿饭如何――”

  空海与逸势应邀,随同子厚走进“青山酒楼”。在这家店里,空海与子厚展开了对话。

  “空海先生,您怎么看现今唐国的政治?”子厚问。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那我这样问好了。您觉得这国家的百姓幸福吗?”

  “这也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比起我住过的倭国,唐国――不,长安城可说先进许多了。以倭国生活水准来看此地,百姓多半很富裕。拿贵族来说,长安贵族和倭国贵族,其奢华程度简直难以相提并论。不过――”

  “不过,生活水准高跟是否幸福,那又是两回事了。”

  “没错。”

  “现在唐国百姓正处于疲弊之际。百姓苦于沉重赋税,贵族依旧是贵族,他们只求明哲保身,自谋出路,根本无暇顾及老百姓。”

  “是的。”

  “我一直在想,大唐盛世是否已过去了。如今只剩洛阳和长安,仍残留华丽的气息。可是,实情却如您刚才所见到的景象一样。”子厚用字遣词,似乎理智胜于情感。然而,他那理智的内面,却又隐含着某种苦闷的情感。

  “如果有机会……”子厚说。

  “机会吗?”

  “对。我想,如果有那样的机会,我可以让这国家比现在好一点,或许只能稍好而已,但比起现在,百姓应该可以更容易安居乐业一些。至少,若有机会能为此事全力以赴,我一定会满怀欣喜,奉献出我这条命――”几杯酒下肚,略显多话的子厚,倾吐满腔热情地说道。

  “如果有机会――”

  空海、逸势与子厚交谈了好一阵子,有时讨论唐国时事,有时谈诗说文,也提到了倭国的种种。

  趁着酒兴大发,他们呼喊店家拿出砚、墨,准备纸、笔,子厚一挥而就地写起诗来。空海也和诗回赠。逸势见状,竟也罕见地拿起笔,绞尽脑汁地作起诗来了。

  
  倭国一片云
  

  他以此句起首,以“清风虽吹尽,我志无尽期”结尾,是首利落飒爽的好诗。子厚震慑于空海与逸势的字迹笔势,尤其空海诗句的精湛文采,令他毫不吝惜大声赞赏。不久,三人在酒楼前分手。

  “百姓的幸福……”空海望着子厚背影,喃喃自语,“思索何事是幸福,真是个艰深的问题啊。”

  “怎么说呢?”逸势问。

  “因为人的欲望无边无界……”

  “――”

  “胸怀大志的生活方式,其实也很严苛……”

  “嗯……”听了空海的话,逸势似乎觉得恰恰说中了自己的某部分,同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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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0:58 | 显示全部楼层
  柳宗元,字子厚。中唐时期的文人代表。其祖先来自河东,亦即日后的山西省。

  柳宗元家族已在长安落地生根数代了,他本人也土生土长于长安。他生于大历八年癸丑(七七三)。比同时期文人韩愈小了五岁。

  刘禹锡曾在《柳宗元集》的序文称:“子厚于贞元初,即以童子而有奇名。”

  “贞元初”的贞元元年(七八五),柳宗元不过十三岁,那时起他便享有“奇名”。也就是说,他的存在备受瞩目,序文如此记载。

  这番话绝非奉承之词,从年轻时起,柳宗元便比旁人出色。

  事实上,他于贞元九年,以二十一之龄及第,成为科举进士。比才子韩愈二十五岁及第,还提早了四岁。不幸的是,那年他的父亲却撒手人寰。

  五年后的贞元十四年,柳宗元登“博学宏词科”,授“集贤殿正字”,也就是从事“图书校勘”的官员。

  翌年,二十七岁的他,妻杨氏亡故,并无留下子嗣。再隔一年,长他二岁的姐姐过世。到了贞元十九年,长姐也亡故。这时,柳宗元三十一岁,却已无任何手足了。

  贞元十九年,柳宗元被拔擢为“监察御史里行”(译注:里行,指直接提拔到朝廷为御史的试用期),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已经与韩愈并驾齐驱。

  那年冬天,韩愈被贬为阳山令,刘禹锡取代韩愈,成为监察御史。

  当时,以柳宗元为首的年轻官员、皇太子李诵所信任的王叔文、王?傻热宋行模纬梢还烧问屏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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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月辛酉,诏数京兆尹道王实残暴掊敛之罪,贬为通州长史。市井欢呼,皆袖瓦石,遮道伺之。实由间道而获免。

  ――史家如此记载当时情景。

  王叔文等人如此改革,却造就了众多敌人。

  据说,被夺走权力的宦官们,仍暗中与遭到贬抑的贵族或军人结合,策动打倒王叔文。此种风声,空海或逸势也曾有耳闻。

  王叔文等人的政敌,这段时期必然利用永贞皇帝病情,伺机而动。

  柳宗元与空海的对话,自然也包括了这些内容。正是如此关键时刻,空海与柳宗元在优溪驿相见了。

  “您不是公务繁忙吗?”空海问柳宗元。

  “那当然――”柳宗元率直地点点头。

  “这种时刻,怎么还来这儿?”

  “正因为是这样的时刻,才要亲自跑一趟。”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空海先生,您已知晓许多事情,我就跟您实话实说了。”

  “嗯。”

  “这回您要去的徐文强棉田,发生过什么事,我也听说了――”

  柳宗元简述空海已知晓的徐棉田之事。随后,他又问道:“空海先生,最近京城大街发生的布告牌事件,您可知情?”

  “是的,我曾耳闻。”

  “那木牌预告皇帝之死。”

  “没错。”

  “还有一事。金吾卫刘云樵家里,大约去年开始,陆续出现猫形妖物,这只妖猫也预言了德宗皇帝之死。这件事,空海先生想必清楚吧。而且,您也已经被牵扯进来了。”

  “是。”

  “刘云樵家里出现妖猫、徐文强棉田的怪声,以及大街上矗立的布告牌――我想,这三件事或许有某种关联。”

  “不错。”

  “圣上的性命,等于是我们的性命――”柳宗元说。

  万一永贞皇帝这时候死了,王叔文便会失势。失势就是死亡。

  或许暂时贬谪远地,不久之后也会遭到毒杀,或编造某种理由而被下诏赐死。

  万一情况糟糕,柳宗元或许也会被赐死。情况稍好,则被贬为地方小官。

  在这情况下,所谓“左迁”,不光是一个人的事,它包括整个家族及宗族的命运。

  “京城该做的事非常之多,相形之下,我们所剩下时间非常之少――”

  “看来您很焦急。”

  “明知焦急不好,却还是焦急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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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1:01 | 显示全部楼层
  柳宗元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攸关皇命,换句话说,包括圣上,也与我们的大志有关。所以我才来这儿。”

  接着继续说道:“有人在宫里放话,说是我们谋害先皇,也就是德宗皇帝的性命。他们说,因为皇太子病倒,我们才急于动手——”
  “——”

  “面对此种谣言,我们必得挺身应战。”

  “诚然。”

  “空海先生,我一直认为,求保身家性命这种事,是志向卑下之人才的作为。然而,处于今日这样的立场,我却不得不谋求保身了。我这样说,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志,必需求保自身。有时,我——”

  柳宗元顿住口,深深吐了口气,接着说:“有时也不得不玷污自己这双手。”

  “——”

  “我时常在想,自己今天所做所为,是否毫无意义?到头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对世间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对百姓来说,或许也不过就是更换了权力内容而已。而那内容,不论我们或李实,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

  “有时,我会觉得自己内心似乎已逐渐枯萎了。”

  “不过,您并不打算退缩吧。”

  “是的。也只好这样了。我已无处可逃。”

  柳宗元望向邻座的白乐天,说道:“白居易的想法,似乎和我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空海望向白乐天。

  “因为我不适合政治。”白乐天别扭地回答。

  “他这人感情太丰富、太丰富了。”柳宗元说。

  “感情太丰富?”空海问。

  “政治之事,当然要动之以情,却不能感情用事。”

  柳宗元看了一眼白乐天。

  “刚刚我说过不打算逃。譬如逃情诗文之中。不过,白居易却有这样的情愫。我虽也爱吟诗作赋,却不会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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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柳宗元看了看身边的人。有空海、橘逸势、柳宗元、白居易,加上张彦高、两名卫士及大猴。

  “您方便对我说的话,也可以对大猴说。”空海说道。

  “啊,您说的是,空海先生。之前我看见您将蛇藏了起来。您那种行为,该说是出于侠义之心吧,我相信您那时的心情。”

  “然后呢?”

  “喔,老实说,我有封信想请您帮我解读。”

  “信?如果是信,何必要我效劳,您自己不也读得通――”

  “空海先生,因为那封信是用贵国语言所写的。”

  “倭语?”

  “不错。”柳宗元点头。

  “现在信在您手上吗?”

  柳宗元摇头:“放在某处。”

  “那封信与这件事有关吗?”

  “是的。我认为有关。”

  “不过,如果是倭语,也未必得我啊。长安城里,形形色色的人比比皆是。”

  “此事说来惭愧。因为我身边没有懂倭语又可信任的人。”

  “原来如此――”

  “空海先生,如我刚才所言,我们时间不多了。要对合适的人先作种种调查,再与对方交往,然后托付此事,这对一般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程序,我们却无暇进行了。”

  “您是说,若是我的话――”

  “既然不能照一般程序来,只好相信直觉。我从白乐天那儿听闻您的大名,加上张彦高也提过您,我马上明白,他们口中的空海就是那天我所遇见的空海。如此一来,我根本不用再考虑。”

  “无论如何,我会尽力效劳。”

  “不胜感激之至。”

  “话说用倭语所写的那封信,到底是哪位写的――”

  “您大概也知道吧。是晁衡大人。”

  “晁衡?!”

        空海反刍这个名字时,一直在旁静默不语的逸势,突然大声说:“是安倍仲麻吕吗?!”

  他难掩兴奋语气接道:“请务必、务必要让我们看那封信。我们可求之不得。”

  安倍仲麻吕。

  是安倍船守之子,生于七○一年,与李白同年。

  七一六年时,他以十六岁之龄被推派为遣唐留学生,翌年,与吉备真备、僧人玄随同第八次遣唐使多治比县守跨海渡唐,这已经是八十八年前的旧事了。

  当时,正是玄宗皇帝主政时期,李白、杜甫全聚集在长安城。

  大唐王朝连绵盛开的巨大花朵、玄宗皇帝与杨贵妃的凄美爱情故事,在当时均尚未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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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1: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行人策马于春日旷野。

  柳宗元。

  白乐天。

  空海。

  橘逸势。

  张彦高。

  大猴。

  六人各怀心思,马儿正穿越秦始皇陵寝,驰骋于春日旷野之中。

  柳絮在风中纷飞,一行人已身在目的地了。

  放眼望去,地面上柔和浅淡的青翠,随风摇曳,棉树的新绿,映入眼帘,娇嫩得令人心痛。风起叶动,棉树新叶纷纷随风起伏。
  风,顺着缓坡吹动嫩绿新叶,扶摇直上,然后,出其不意地消失于苍苍云天。

  风没有一定的方向,然而,也并非漫天吹拂,风随着肉眼无法看见的大气,一起律动呼吸。

  看那嫩绿新叶临风漫舞的模样,令人心情畅快,田畦处处可见的柳树,其新抽枝芽也随风摇曳摆动,此一大地竟是如此广袤,无边无际。

  空海站立于这片广袤天地的中心点,尽情呼吸丰沛润泽的大气。自己的肉身,仿佛极其轻易地与天地合而为一。肉体是天的一部分,也是大地的一部分,是风的一部分,也是容纳看得见、看不见、所有这一切的宇宙的一部分。

  心,也是如此。心是肉体的一部分,肉体也是心的一部分。

  这不是理论,是空海亲身感受、体会出来的。

  空海立于曼陀罗之中,发怔出神,仿佛陶醉于曼陀罗的境界,悠然自得地跨出脚步。

  逸势在远处,忧心忡忡地望着空海。

  一旁是大猴。

  再一旁是白乐天。

  再一旁是柳宗元。

  再一旁是张彦高。

  再一旁是徐文强。

  还有卫士数名。

  此刻,对空海来说,逸势的心脏跳动历历在目。他感觉得出,所有看得见、看不见、感知得到、感知不到的一切,彼此之间都有一条无形的线连系着。

  仿佛进入冥想状态,肉体正在品尝天之甘露一般,空海将周遭所有一切纳为己有。

  在这当儿,空海的视觉能力、感知能力,似乎突然倍增了,甚至舌尖也能感知空气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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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空海知道,入唐以来,自己的肉身和冥想力更加敏锐了。

  空海陶醉在这天地之间,心情舒畅不已。空海心想,原来就是此种境界。

  在倭国室户岬,持续半个月静坐所达到的境界,此刻,在极短时间内就达到了。

  室户岬那时,自己曾经历一口吞下天星的神秘体验。

  虽说目前的境界不如当时浓烈,肉身却比当时更增加了些许透明感。

  感觉得到,感觉得到。

  感觉得到小草抽芽时,想从大地之中伸展而出的力量。

  无数的草,无数的虫。

  细微渺小的生命群体。

  汇集这些渺小生命群体,所形成的那股难以置信的顽强力量,此刻,正在这片大地之中冬眠,也正准备自沉睡中苏醒。

  然后——

  不同于那些令人发狂般的生命力,另一种力量也沉睡在这大地某处。

  这一切,空海都感觉得到。

  他知道,自己正笔直朝着那股黑暗力量前进。

  啊——

  空海恍然大悟,自己正站立在那力量之上,正在那力量上面踱步,只是,没想到那力量所横亘的范围竟是如此广大,还未到达。
  再往前走吧——

  空海继续踱步,在该处停住,就是这里,这里正是那力量的中心点。

  空海站在该处,仿佛探看幽深大地底部一般,把视线落在自己脚下。

  下面的泥土之中,层层迭迭地横亘着某种东西。

  一个……两个……三个……不只这些。

  数量多得数不清,是一种没有生命的力量。不但没有生命,而且令人背脊发凉,来路不明的力量,正沉睡在自己脚下。空海感觉得到。

  “就是那儿,空海先生……”徐文强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果然是这里,空海点点头。

  站在远处的男人们,慢条斯理地朝空海所在的位置走来。

  有种被人施行强大咒术的东西,正沉睡在这地面之下——

  一边眺望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们,空海一边冷静地真实感知这件事。

  尽管如此,也未免过于——

  空海再度深切感知到,自己所被卷入的力量竟是如此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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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咒俑

  春阳之下,数名男子挥锹挖掘地面。

  在徐文强的广大棉田中央。

  正在挖掘之人,是徐文强的佃户跟大猴。

  总计动用五名人力。

  开挖至今,已耗费近半天的时间。

  此刻,所挖掘的地洞深度已比人深。身材魁伟的大猴立在洞穴下,伸手已够不到洞缘。

  由上往下直挖,随着地洞愈挖愈深,清除积土,便愈花费时间。

  看到这一情景的空海指示道:

  “不要直直往下挖,挖成斜面,像坡道那样――”

  地洞的大小及前进的角度,全由空海决定。他还把作业分为挖土和运土,两者轮番上阵。

  经过空海指示,作业速度倍增。

  橘逸势见状说道:

  “空海,你真是能干。”

  因为空海指示正确,从旁看得出来,洞越挖越深,效率卓著。

  两年后,空海返日,也曾着手各种土木工程。

  在他的故乡赞岐,棘手得让专家宣布放弃的“满浓池”湖堤工程,空海也能竟其功。

  原有水湖周围约四里,面积八十一町步(译注:一町步约合一公顷)。湖面横跨七村、神野村、吉野村等三个村庄,数百聚落的灌溉用水全都仰仗这座水湖。每年大雨溃堤,水淹房舍、田地,牛、马或人惨遭溺毙。不但农作物收成无望,还会造成疫病流行。

  官吏、专家整治经年的工程,最后半途而废,转向空海求援。

  空海只耗费月余时间,便将工程顺利完成。

  土木工程,是一种讲究理路的作业。

  有效运用人力和马力,在合理的顺序和方法之中,营造合理的结构。思考这种事理,似乎很适合空海的头脑。

  此处顺带一提,空海也擅长用人,如何鼓舞人心,让人一鼓作气,他颇精于此道。

  “空海先生,最近怎么老叫我挖地洞啊?”

  大猴一边挖掘,一边从洞底朝空海喊道。

  在空海的注视下干活,他似乎很快乐。大猴上半身裸露的肌肉沾满泥土,泥土和着汗水流淌而下。

  洞穴外搁着装满凉水的陶瓮,随时可用勺子饮用。

  不仅空海与逸势,柳宗元、白乐天、张彦高、徐文强也丢下安放在对面柳树阴下的椅子,都站到地洞旁边探看着。

  他们似乎都想亲眼目睹,何时会挖到底,又会挖出什么东西来。

  洞穴最深之处已逾九尺。

  “还要继续挖吗?空海先生――”大猴问。

  “还早还早,还没挖出东西呢。”

  即使空海没有吩咐,大猴双手仍挥个不停。

  强烈的泥土清香,自洞底向上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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