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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vicky猫

推荐 试管怪胎 (连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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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林小蔓在人民公园门口焦急地等着母亲和儿子。她们约定下午四点在门口会合一起回家,现在已经四点二十。
  想到下午去医院的遭遇,林小蔓的心情非常不好。
  她烦燥地掏出手机,拨打着母亲的号。
  手机里传来:“你所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林小蔓纳闷,人民公园有手机接不到的地方?
  手机接不到的地方一般都在偏僻的大山深沟,难道母亲不在人民公园里?
  想到一直对儿子憎恶且畏惧的母亲今天突然要求抱儿子出门晒太阳,林小蔓心里泛起一股不祥感。
  
  
  恶鬼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点点扬起了脸。
  遮脸的长发一点点分开。
  林母最先看到一条吐在外面的长长的红舌头,紧接着是一张如死猪皮般僵硬的脸,最后是一双没有黑眼珠的白白的眼。极度恐惧的林母大脑没有停止转动:是的,传说中的吊死鬼模样都是这样。
  林母的目光一触到那张脸时,就像被高压电击了一下,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林母想念驱鬼咒,可是她本已背的滚瓜烂熟的驱鬼咒一句也记不起来。学生们在教室里站起背课文时,一紧张会忘了课文内容,而此时她不知要比学生背课文紧张几千倍。
  林母想站起来,却腿软的像患了小儿麻痹。
  她想爬走,却连爬走的力气都已没有。
  突然,林母想起了脖子上的铭牌,姜半仙说过,那是开过光的护身符,神鬼难侵啊!一股神奇的力量从林母心底涌起,顷刻充足了她全身,全身瘫软的她神奇般地站了起来。
  她转过身,拼命地往山下跑。
  她从瘫软在地到跑的像飞毛腿,这中间神奇的变化连她自己都惊讶。
  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有一枚铭牌,这样,在他跌倒时,就会像林母一样神奇般地站起来。这种铭牌叫自信。如果姜半仙不能给你一个铭牌,一定要自己给自己一个。
  林母拼命地跑,像一头脱缰的野马。
  跑下山坡,看见停在路边等她的出租车时,她才敢回头去看。
  吊死鬼没有追来。
  林母心想,吊死鬼大概正和他儿子欢聚哩吧。
  
  
  林小蔓拼命地给母亲打手机,终于,手机里“你所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那个全世界移动、联通用户都讨厌的可恶的声音消失了。
  信号一通,手机里传来了母亲有些异样的声音:“小蔓,你打个的先回家,我半个小时后就到。”
  林小蔓听出母亲的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兴奋和惊颤。
  林小蔓急问:“妈妈你去哪儿呢?健健好着吗?”
  林小蔓的潜意识告诉她,妈妈这一个半小时的神奇失踪和健健有关,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健健怎么样。
  林母说了声“回来再说。”,就匆匆挂了机。
  林小蔓的不安感越来越重,妈妈为什么不回答她的问题?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一句话就能回答的问题为什么要挂掉手机设个悬念?
  林小蔓的预感很快被证实了:当她先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时,门被人用钥匙打开了,林母走了进来,手里却空空如也,儿子没见了。
  林小蔓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问:“妈,健健呢?”
  林母得意地笑了笑,说:“小蔓,我终于把那小魔王解决了!”
  林小蔓脑子“嗡”地响了一声,细细地斟酌着母亲的话,解决了?解决了是什么意思?她突然明白了母亲突然之间为什么提出要抱孩子出门补钙。
  尤其林小蔓想到生孩子时汪母中邪用水果刀刺自己和胎儿的事,更是害怕。林小蔓哆嗦着嘴唇说:“妈,你把……你把健健怎么了?”
  林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到自己卧室抽屉里取出了那两幅钟馗像,七张八褂图,一边往墙上贴八褂图,一边说:“小蔓,从今以后我们家里不会再有灾祸和那么多怪事了。”
  林小蔓急了,狠狠抓住母亲两条胳膊摇晃着说:“妈,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把健健怎么了?”
  “解决了”三个字像三条可怕的蛇一样在林小蔓的脑子里扭动着,在电影里,只有黑社会在灭了某个人时才说“解决了”。
  林母两条胳膊被林小蔓抓疼了,她叫嚷着说:“哎呀,吊死鬼想捏我都没捏着,你怎么把我捏的这么疼啊!”
  林小蔓好像找到了个切入口,忙问:“吊死鬼?什么吊死鬼?妈妈你快说啊,我的儿子上哪去了?”
  林母走进厨房,贴着八褂图,说:“灶神爷,我给你老人家贴符来了,以后不会再有小魔王出现在这儿骚扰我们大家了。”然后转过头对林小蔓说:“女儿,健健跟他爸爸去了,你不要再大呼小叫了,万一把健健再招回来,麻烦可就大了。”
  林小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地喃喃道:“跟他爸爸去了?你……你杀了健健?”
  在不知情的林小蔓眼里,儿子的爸爸就是汪永生。
  林母说:“我哪有本事杀那小魔王?我只是把小魔王送给了他的吊死鬼爸爸。女儿,你先起来,等我把钟馗像贴到门上后,我全告诉你。”
  林母在往防盗门上贴钟馗像时,哼着小曲儿,心情轻松极了。
  那是一种公安干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拆除了明珠电视塔上恐怖份子设下的炸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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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林母把整个事情说了后,林小蔓全身瘫软在了沙发里。她无法判断出那吊死鬼是真的还是母亲的幻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母亲听信那阴阳先生的话,把儿子扔到了刘文的坟头上。
  林小蔓全身冰凉,而母亲还在得意洋洋地说着,甚至还有一脸表功的表情。在林母看来,那吊死鬼的出现更印证了姜半仙的话。她对健健是个吊死鬼之子深信不疑。
  林母说的绘声绘色,甚至连那吊死鬼的披发长度都描述的非常详细。林小蔓昏沉沉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儿子是不是还在那坟上?赶快去救他。
  林小蔓压抑住对母亲的愤怒,说:“妈,我们去救健健,马上去。”
  林母捶胸顿足地说:“女儿啊,你可不敢这么做啊,你妈破费了五千块钱,冒着生命危险才把那小魔王送到他爸爸那儿去的呀……”
  林小蔓擦了把眼泪,站起来说:“好,你不去我自己去。”
  林母张开双臂要去挡林小蔓,林小蔓却朝左一拐,林母跟着一移步间,林小蔓好像早已料到母亲的意图,猛的改变方向从右边绕到了林母身后。
  此时的林小蔓,救子心切,就像是要上蓝的飞人乔丹,没有人能挡得住。
  姚明都挡不住。
  
  
  林小蔓冲到街上后,一辆出租车“噌”地停在了她身边。
  这年头,的哥的生意都不好做,的哥们开车的时候眼睛一般都不看路,而在观察路人的表情,如果慌慌张张的,肯定有急事,把车停在这种人身边,生意成交率一般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林小蔓拉开车门,箭一般跳到了驾驶座旁。的哥估计这女人要去赶飞机或火车。
  的哥问:“去哪儿?”
  林小蔓说:“刘家庄。”
  的哥一愣,原来不是赶火车和飞机。
  林小蔓生怕的哥不知道这个小地方,没想到的哥调了个车头,方向准确地驶了出去。
  的哥问:“你是跑单趟,还是来回?”
  林小蔓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如果儿子被什么坏人捡走了,被坟上的野狗吃了,或者真如母亲所说,被吊死鬼带走了,她还愿不愿意回来。她喃喃地说:“来回。”
  的哥说:“来回一百块。”
  林小蔓说:“可以。师傅,我有急事,能不能快一些。”
  的哥嘴上说可以,可林小蔓却并没觉得快。
  心急如焚的林小蔓说:“师傅,我给你二百块,你能不能把速度加快一倍。”
  的哥什么也没说。
  但是,林小蔓感觉车座靠背狠狠地撞了自己一下,然后她看见前面的“时速表”指针从60变成了120。
  
  
  林小蔓从来没有去过刘家庄,车出城的时候,林小蔓发现去刘家庄居然和去“篷康生物技术研究所”是一条路。
  看着路边过去见过的一些景物,林小蔓想起了一年前那个春天,她和丈夫坐着一辆黑色桑塔纳去“研究所”做试管婴儿的事。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都像是有一双魔手在悄悄地计划着,悄悄地设计着,悄悄地把丈夫推向死亡……
  路面越来越不平,而车速却丝毫未减,把林小蔓惊颤的思绪颠的断断续续:她和丈夫坐在一间桌子上放着一条风干了的蜥蜴尸体的屋子里和浓眉塌鼻的牛博士交谈着……牛博士对她进行局部麻醉用取卵针穿过她的阴道直达卵巢……她腆着大肚子在丈夫的搀扶下去医院妇产科定期检查……她躺在产床上呼天喊地痛苦地挣扎着……她看见婆婆愣在客厅儿子坐在地毯上而沙发却跑到了阳台上……她看见丈夫躺在楼下水泥地板上嘴角的血流了一米长……
  
  
  下车的时候,风呜咽着。
  秋风好像把天上一块幕布吹了下来,天不知什么时候已暗下。
  黄昏的朦胧中,林小蔓看见了远处山坡上的一座座坟堆。附近村民把自己离去的亲人都葬在这儿,说明这里是一块风水很好的地方。中国人是重视死人的,活的时候也许住不上好房子,死了一般都能住在一个风水好的地方。中国人活着的时候不值钱,矿难一个接一下,死了后名字往往能上报纸,甚至还能牵动党中央的心。
  林小蔓一走上那坟坡,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气。
  如果不是来找儿子,就是给林小蔓移植一下盗墓贼的胆,她也不敢在黄昏一个人来坟堆。
  林小蔓在一座座坟前墓后寻找着。她的心就像一只青蛙,嘭嘭嘭地跳。
  此时的她,眼睛和耳朵都产生了严重的错觉。一座坟边的一块石头让她奔了过去,以为是自己的儿子。一根垂下随风摇摆的树枝让她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吊死鬼出现在了眼前。
  终于,林小蔓找到了刘文的坟。
  她看见墓碑前有一个黄色的东西,心里一喜,儿子今天就穿着一件黄马夹,难道是儿子?她扑了过去,却一把抓了个空——那是个黄色的大塑料袋,里面是空的,却油腻腻的,好像本来装着熟肉之类的物品。
  林小蔓哆嗦着绕到坟后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当她刚从坟后绕出时,她看见幕色中一个影子走到了她面前。
  林小蔓“妈呀”尖叫着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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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夜探鬼屋
  
  就在林小蔓被吓得魂飞魄散之际,她突然觉得那影子的轮廓有些熟悉,然后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小蔓!是我。”
  林小蔓飞出去的魂魄一下子又飞回到了身上,她喘息着说:“妈,是你?你怎么跟来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林母神叨叨地走到女儿面前,把一个铭牌戴在她脖子上说:“女儿啊,你不戴护身符就敢来这儿?你……你一上出租车,妈也坐上了一辆追你,你那车跑得快啊,我们愣是追不上你们……”
  林小蔓打断了母亲的话,焦急地说:“妈!这儿就是刘文的坟,你把健健放在哪儿了?怎么没有?怎么没有?”
  林母把林小蔓拉到了远处,惊恐地斜瞟了那坟一眼,悄声说:“女儿啊!你固执得跟你死去的爸爸一模一样,我亲眼看见……你怎么还不信我的话啊?赶快走,赶快走,此地不可久留。”
  林母似乎生怕那吊死鬼从坟墓里出来,拉着林小蔓就往坟坡下跑。
  林小蔓想甩开母亲的手,却突然发现母亲的力气像个男人般大,几乎是拖着她走。
  下了坟坡,林小蔓趁母亲喘气之际,终于甩开了母亲的手,又奔向了坟坡。她是来找儿子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母追上女儿,狠狠掴了她一巴掌,厉声说:“你给我听着,我亲眼看见那吊死鬼带走了小魔王,不管你信不信,这是现实,你马上给我回家,忘掉你那个鬼儿子,忘掉永生,忘掉这一年里你经历的一切,找个男人,重新开始生活。”
  
  
  暮色渐重。山下路边停着两辆出租车,另一辆是林母来时租的,开车的是个女司机。
  林母给的姐付了车费,打发的姐先走。
  林母拉着林小蔓的手上了的哥的车,的哥正要调头时,林小蔓突然说:“师傅,再往前走是不是有个‘篷康生物技术研究所’?”
  的哥居然知道这个地方,说:“是的,有五里路。”
  林小蔓说:“我给你再添一百,你带我去那儿看看。”
  的哥还没说话,林母吃了一惊,问:“天都黑了,去那儿干吗?”
  林小蔓小声说:“妈,去年我和永生就是在那个研究所,一个叫牛博士的人给我们做的试管婴儿,可是孩子出生后,永生去那儿付钱时却发现那儿是空的,去他们公司问时,他们公司的人却说不知道这件事,还说他们公司从来没有叫牛博士的人,你说……你说这件事多怪啊?这儿离那研究所就五里路,我想去看看。”
  林母说:“姜半仙已把这件事说的很清楚,吊死鬼设局把你和永生骗到那儿,让鬼博士给你做手术,偷梁换柱,把吊死鬼的种放入了你的肚子里。所以,当永生去付帐时,发现那研究所是空的。你没想想啊,吊死鬼的坟离那研究所就五里路,那牛博士一定是吊死鬼从那乱坟里邀来帮忙的。”
  车内亮着灯,林小蔓的双眼雾蒙蒙的,像是中了邪,说:“妈妈,我一定要去看看,这事太怪了,我一定要去看看……”
  的哥虽然不知道这母女俩在说什么,但听那老太婆左一个吊死鬼,右一个吊死鬼,心里有点儿怯,说:“天都黑了,不管你们去那儿有什么事,改天去吧。”
  林小蔓完全理解让一个出租车司机在山里跑夜路的心情,她掏出三张百元大钞,放在的哥驾驶座前台上,说:“师傅,再给你添一百,就五里路,麻烦你辛苦一趟。”
  的哥二十七八岁,正拼命挣钱准备结婚,从来没遇到过五里路一百元的好事,马上改变了主意说:“不辛苦不辛苦,俺做的就是这生意嘛。”
  汪母正要表示反对,的哥把车已经调了头,向山里更深处驰去。
  汪母气愤地说:“你这师傅怎么这样?我还没同意去呢?”
  的哥说:“大妈,这车是你女儿付钱,我要听雇主的话。”

灯火初上的刘家庄过去后,是更黑的夜,更颠的路。车灯像两柄闪光的利剑,在黑暗中杀开一条路,引导着车徐徐前行着。
  林小蔓突然问:“师傅,你怎么知道那个研究所离刘家庄有五里远?”
  的哥说:“我去过。”
  林小蔓问:“你什么时候去的?”
  的哥说:“三年前。”
  林小蔓问:“三年前?近一两年你去过没有?”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渴望。对回答的渴望。
  的哥说:“近一两年那儿没人,我去那儿干吗?对了,那儿没人,你们去干什么?一般情况下我是不问客人这样问题的,但那儿已没人,只是幢空房子,我实在对你们好奇。”
  林小蔓问:“你确定近一两年那儿没人?”
  的哥说:“‘篷康生物技术研究所’是‘篷康生物技术公司’下属科研单位,三年前,‘篷康生物技术公司’效益好时,那研究所里有十几个科学家常住在那儿搞研究,其中有一个姓王的博士常租我的车送他去研究所,后来,也就是三年前,‘篷康生物技术公司’生意濒临破产时,它的这个研究所里的科学家相继离去,研究所就空了下来。我记的非常清楚,那是大前年夏天的一天,我正在街上跑车,王博士给我打来了电话,说他们公司濒临破产,科学家们都已相继离去,让我去接他一趟。我去的时候,生物公司的一家债主因为公司无钱还债,刚刚搬走研究所里的所有实验设备做抵押,研究所里已空荡荡的,只剩下王博士等二三个科学家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林小蔓颤声问:“也就是说,你确定近一两年那儿没人?”
  的哥说:“确定。我听人说‘篷康生物技术公司’后来虽然一直没宣布破产,但也一直翻不过身,基本处于停业状态,那研究所里的一幢楼房太偏僻,卖不掉,一直空着荒着。”
  一股碜人的寒气从林小蔓脚下顺着两条小腿升起,她机灵灵打了个冷战——难道去年给自己做试管婴儿的那个牛博士真的是鬼?
  的哥的车速突然减慢,问:“你们是不是不去了?”
  林母忙说:“不去了,不去了,那儿没人去什么?”
  林小蔓说:“去,一定要去。”
  的哥从来没见过坐在他车上的一家人意见分歧这么大。不过,他认为谁给钱应该听谁的。车速又慢慢快了起来。
  林小蔓记的当时和丈夫去“篷康生物技术公司”时,那公司总裁赵金华说他们公司在别处盖了新楼,大部分人已迁移过去,而刚才的哥却说那公司三年前濒临倒闭,后来一直勉强存活,这是怎么回事?林小蔓正要问这件事时,车突然停了下来。
  的哥说:“到了。”
  
  
  车窗外无星,无月,黑沉沉一片,那幢楼在黑暗里因为比天空的颜色略微深些,而隐约可见。
  林母突然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说:“女儿,妈求你了,不要去那鬼屋。”
  想到种种无法解释的怪事,林小蔓心里也害怕,可儿子的失踪急于让她弄清一切,她说:“妈,去年我和永生来的时候,这屋子里有许多的仪器设备,还有一位模样和蔼、脾气友善的博士,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那是虚幻的,我一定要进去看看。”
  车里的灯亮着,林母从女儿的眼神里看到了一股可怕的邪劲,她知道不可能挡住女儿,叹了口气说:“好吧,那……妈跟你一起去。”
  林小蔓可不忍心让五十多岁的妈妈跟自己进去,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良心何安?她对的哥说:“师傅,你能不能陪我进去一趟?”
  的哥一路上都在纳闷这女人晚上来这荒废的楼里干什么,尤其刚才听了林母什么“鬼屋”,他心里也怯,嗫嚅着说:“大姐,我看算了,我们回去吧。”
  林小蔓想起了的哥的胆量要靠人民币来调节,伸手去兜里想再掏出张百元大钞来,却发现兜里连一毛钱都没了,看了看母亲,问:“妈,你兜里有钱吗?给我拿一百。”
  林母说:“我要是还有钱,刚才在刘家庄我就给师傅,让他把车调头了。”
  林小蔓咬了咬牙说:“妈,你在车里等着,我一个人去,很快就回来。”
  林母把自己脖子上的铭牌取下,戴到林小蔓脖子上,无可奈何地说:“再戴一下,双保险。那你快去快回。”
  林小蔓问:“师傅,有手电吗?用一下。”
  的哥掏出一个打火机递给林小蔓说:“没有,给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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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下车后,风呜咽着,像游魂野鬼在远处的山间哭泣。
  林小蔓摸到了那铁大门,虚掩着。林小蔓似乎感觉那条德国黑背狼狗还卧在院落的一角,随时准备扑向进门的人。她喊了一声:“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虽然丈夫在世时说过那里没人,刚才的哥也说过近三年没人,可自己还是再问一声,似乎院子里真的有一条狗,自己的问话可以引起狂吠,以探里面虚实。
  没有狗声。也没有人回答。
  林小蔓哆嗦着慢慢走进了铁大门。她想看一下院子里的情景,“啪哒啪哒”地打着打火机,可怎么也打不着。院子里有风,打火机像闪电一样一闪即灭。
  可就在那一闪一闪间,林小蔓看见院子里长满了草,杂草丛生。显然,这儿已很久没有人住。院子里也没有狗。
  林小蔓摸索着走上一个台阶,走进了楼道。
  楼道里没有风,她打亮了打火机,那“啪哒”声在空旷、阴冷的楼道里听着碜人。火苗跳动间,一扇扇关闭的门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似乎都变了形。
  她推开了第一扇门,火苗闪动间,她看见里面空荡荡的,就像丈夫说过的什么都没有。她记的这间屋子是牛博士的办公室,她和丈夫曾坐在这间屋子里和牛博士谈过话。她还记的清清楚楚,靠窗的地方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子上摆着一条风干了的蜥蜴,墙上贴满了蝴蝶标本,而现在,这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想起刚才的哥的话,她涔涔直冒冷汗:去年到底是谁给自己做的试管婴儿?
  可怕的是现在不是对这个人技术资格的真实性起怀疑,而是对这个人的真实性起怀疑。
  林小蔓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又打亮打火机,推开了另一扇门,里面也是丈夫曾经描述过的,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在她和丈夫过去来时,这间屋子里摆着瓶瓶罐罐和各种仪器,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牛博士,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给她做胚胎细胞移植手术的。
  林小蔓又推开了两扇门,全如丈夫生前所描述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就在林小蔓思索着自己进来的目的是否达到了时,她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楼道里传来。
  她全身的血都已凝固。
  这儿怎么会有婴儿啼哭?

这啼哭多么像健健,可是儿子怎么会在这儿?
  也许不是儿子,世界上每个大人说话的声音都不一样,而每个婴儿啼哭的声音都很像。
  林小蔓再次打亮了打火机,她朝楼道头望去,什么也没看见。她一点点挪动着脚步,去寻找那声源。
  尽管她很怕,全身都在抖,可她一定要去看看——她来就是寻找儿子的,她怎么会因为害怕而放弃探索一个婴儿的啼哭?
  楼道已快走到头,什么都没有,而婴儿的啼哭声却越来越响。终于,林小蔓听出了那啼哭声从楼道顶头的一扇门里传出。
  她刚走到那扇门前,打火机灭了。打火机已被烧的发烫,她的手受不了,需要让打火机和自己的手休息一下。
  啼哭一声紧似一声地从门缝里传出,林小蔓手一触门,“吱呀”一声门开了。
  她打亮了打火机。
  她看见一间空屋子的角落里,蹲着一个披着长发的……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那家伙旁边的地上,躺着一个正伸手蹬脚的婴儿,黄色的小马夹,虽然看不清脸蛋,但林小蔓感觉那孩子就是自己的儿子健健。
  也就在这时,那长发家伙慢慢站了起来,低着头又慢慢向门口的林小蔓走来。
  也许那疯狂啼哭着的酷似儿子的婴儿给了自己勇气,恐惧的已快昏倒的林小蔓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个声音:“你……你是谁?”
  那家伙突然慢慢仰起了头。
  然后林小蔓看见了她妈妈所描述的吊死鬼模样:可怕的双眼白白的,红红的舌头吐在外面……
  跑!
  林小蔓脑子里闪过这个字,转身就跑。
  她在黑暗的楼道里像一只乱飞乱撞的苍蝇,重重地撞在了楼道墙上,被撞得摔倒在地。她爬起后继续跑。她庆幸自己没有被撞在头上,如果被撞昏,她今晚肯定会成为吊死鬼的夜宵。
  在她看见那长发下鬼脸的一瞬间,她相信了一切,相信了妈妈所说的关于吊死鬼与鬼种的一切。
  她摸索着墙壁拼命地跑。
  她只想逃出去。在她恐惧达到极点的同时,她也感到了一种轻松,她不用再日思夜想她的儿子,因为她的儿子是个鬼种。
  在她的手感觉到墙壁拐弯的时候,她知道跑到了楼道出口。
  她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但她知道这并不能证明那吊死鬼没有追来——传说中鬼没有脚步声,没有影子。
  跨下台阶,她跑得更快,好像自从丈夫离奇死亡后聚集了这么久的力量突然全部爆发。
  台阶离院门只有约二十米。快跑!快跑!她甚至能看见黑暗中的大门。
  只有跑出大门,钻进出租车,应该就安全了。传说中,鬼怕人多。
  突然,地上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踝,她被拌倒在地。
  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是一只手吗?
  林小蔓的脑子里像电器短路般冒起了火花,一遍遍冒着这个疑问。
  她坐在地上,回过身来,使劲地踢向身后。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相信那个厉鬼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没有感觉踢到什么。
  她像是在踢空气。
  她越挣扎,脚踝上却越紧。
  完了,完了,我要被恶鬼吃掉了!林小蔓恐惧地想。
  她喊了起来:“师傅!师傅!快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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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2:32 | 显示全部楼层
正在大门外焦急等待的林母和的哥听到了喊声,林母的心一下子被一个无形的钩子钩到了嗓子眼儿,说:“快!我女儿有难……”
  林母边说边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黑暗中,林母发现的哥没有下车,愤怒地用拳头砸了两下车窗说:“你这眼睛里只认钱的家伙,见死不救,不是个男人。”
  女儿的呼救声越来越紧,林母再也顾不得许多,摸进黑乎乎的院子里喊:“女儿,你怎么了?不要怕,妈妈来了。”
  林母听见女儿在惊恐地喊:“妈妈!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我走不了了,我走不了了……”
  林母听见女儿的声音似乎很近,可这无月无星的夜实在太黑,比宇宙中的黑洞都黑,伸手不见五指,她根本看不见女儿在哪儿呼喊。
  林母问:“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林小蔓颤声说:“我看见了你说的吊死鬼,他在追我。”
  林母焦急地喊:“女儿,一定是那吊死鬼抓住了你的脚,用打火机烧他!用打火机烧他!”
  虽然林母对鬼神畏之如蛇蝎,认为能躲则躲,可是当女儿的脚被吊死鬼抓住时,她认为除了动武外,恐怕再无它法。
  林小蔓在黑暗中喊:“妈妈,我摔倒时打火机没见了。那师傅来了吗?他还有什么可以照亮的东西吗?”
  林母带着哭腔说:“那个胆小鬼他没敢来,天哪!月亮星星你们今晚都上哪去了?”
  夜晚,太阳领导没在,月亮和星星有时候会脱岗,瞧天上那厚厚的云层,也许躲在云层后面搞对象去了!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两道刺眼的亮光从院门外照射了进来。
  林小蔓和林母被吓得抱住了脑袋。他们听到了车行驶的声音。他们看见出租车开了进来。
  看来,的哥的正义感和同情心并没有完全丢失,只是胆子有点儿小,开着车闯进来救人——万一情况不妙,也好打下方向盘,踩脚油门溜走。
  在林小蔓还沉湎在这刺眼的光中时,林母已扑到了右前方两米处坐着的女儿,借着车灯,她看着女儿的脚踝松了口气说:“是草拌倒了你!”
  林小蔓也看到了自己右脚踝上缠着一撮狗尾巴草。
  林小蔓异常纳闷,她怎么会被一撮草拌倒?
  也就在这时,的哥跳下了车,嚷着:“没事吧?没事吧?你们没事吧?”
  的哥在车里看见林小蔓只是摔倒了,似乎没有别的什么事发生,也没见有什么鬼啊怪的,就勇敢地跳下了车。毕竟他是个男人,男人有一定的面子。
  林母蹲在女儿身边瞟了的哥一眼说:“你还是来了,来了比没来好。”
  的哥的脸有点儿红,但在车灯下基本上看不出来。为了挽回已经有点儿丢失的面子,的哥拨开林母说:“怎么回事?让我来。”
  林小蔓指了指脚踝上紧紧缠着的一撮草说:“狗尾巴草把我拌倒了。”
  的哥松了口气说:“我们听见你的喊声,还以为真的有……鬼呢?瞧你,怎么就被草给拌倒了!”
  林小蔓想说楼房里有吊死鬼和鬼婴的事,但怕的哥听了后又逃回车,暂时没啃声。有时候,身边有个男人,哪怕是个比自己还胆小的蠢货,也可以为自己壮壮胆。
  的哥用手去扯林小蔓脚踝上的狗尾巴草,奇怪的事发生了:那撮狗尾巴草突然松开了林小蔓的脚,像几根章鱼的触角一样迅速卷住了的哥的手腕。
  的哥、林小蔓、林母三人都看见了这恐怖的怪事,的哥用力去拽扯,却挣不脱,反而被那撮草缠得更紧。的哥吓坏了,尖叫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天哪!有鬼!有鬼!有鬼……”
  林小蔓刚才还在纳闷自己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被草拌倒,看到脚踝上的草缠到的哥的手腕上时,明白了。而她却并没有明白这诡异的草缠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的哥像一只手被一头狼咬在了嘴里一样,疯狂地拽扯着,头上脸上都涔出了豆大的汗珠,无助地看着林小蔓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鬼地方?连草都缠人?救命啊!救命啊……”
  林小蔓也急得不知所措,她紧张地回头张望了一眼,没见那吊死鬼出来。她说:“你兜里有水果刀吗?我把这草割断。”
  的哥说:“我车上有,我车上有……”
  林小蔓转身要去车上找水果刀时,林母也跟着林小蔓身后跑,的哥大叫:“你们俩留一个人在这儿啊,别都走了!刀子在方向盘前面,快些啊,我要离开这鬼地方。”
  林小蔓很快在方向盘前面放烟的地方找到了水果刀,她又跑回的哥身边,用刀把那狗尾巴草连根“噌”的一声割断,缠在的哥手上的余草像几根断了根的蟋蟀触须,纷纷坠地。
  就在三人惊魂未定之际,的哥突然指着林母身后尖叫了起来。
  林母一回头间,看见楼道口台阶上站着坟地里见到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吊死鬼。
  “快上车!”
  林小蔓拉着林母就往车上跑。林小蔓用世界上最快的拉门动作拉开了车后门,然后用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推拿手把母亲推上了车后座,最后把自己塞进车关上门。
  林小蔓和母亲上车好半天,的哥才连滚带爬地上了车。显然,他的腿已被吓软,差点儿回不到车上。
  借着车灯,三人看见那鬼一点点朝车逼近。
  车一直没有熄火,突然在院子里一个疾速拐弯,冲出了大门。
  车疯了似的在坑坑洼洼的路上狂奔,许久,林小蔓不敢回头去看,她害怕一回头间,看见那鬼脸贴在车后窗上。
  
  
  车到刘家庄时,的哥才放慢了速度,才说了离开那鬼屋后的第一句话:“以后,再有人多掏一万块钱,我也不来这鬼地方了。天啊!我一直以为世界上没有鬼,原来真的有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林小蔓流着泪说:“妈,我看见了健健,和那吊死鬼在一起。”
  林母叹口气说:“也好,虽然差点儿被鬼吃掉,但是值,让你相信了妈的话,不再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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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2: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断腿鬼
  
  林小蔓醒来的时候太阳已三竿高。昨夜她确实累了,恐惧使她全身每个细胞都在狂奔,每个细胞都累了,都睡了个懒觉。
  林母在客厅里喊:“小蔓,起床吃饭。”
  虽然林母昨夜遭受了同样的炼狱般的洗礼,但她还是觉得女儿身心受到的创伤更大,更需要照顾。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伤痛莫过于丧夫与失子,而这两样她占全了。
  所以林母早早就起了床。
  林小蔓头还在疼,那是昨夜恶梦般的经历留下的。
  林小蔓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让阳光洗荡着屋子里的阴霾与晦气。她看见墙上贴着八卦图,她第一次觉得在墙上贴一张这样的图是那样的正确。
  林小蔓发现桌子上的全家照没见了。她想一定是母亲拿去扔了。一家三口现在还剩她一人,那照片确实已毫无意义。
  听过饭后,林母抚摸着女儿憔悴的脸说:“把那一切都当做一场恶梦,现在恶梦醒了,你要振作起来,开始新的生活。休息两天你回厂里上班吧。”
  林小蔓点点头。那确实像一场梦,追人的鬼,缠人的草,哪样不是恶梦中才出现的东西?
  是的,应该结束了。为自己,也为母亲。
  
  
  第五天,林小蔓回到涂料化工厂财务科去上班,却发现她的办公桌被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占着。林小蔓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是市政府高副秘书长的亲戚顶替了她。
  财务科的刘科长把林小蔓叫到了楼道外面,说:“小蔓啊,你上班了!首先我对你丈夫的不幸表示同情,其次我要通知你,前几天,厂里下了调令,并在职工大会上宣布了,把你调进了三车间,还是你刚进厂时的那个岗位。”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也是预料之外的事。预料之中,是吴厂长早有这个打算,风声早就传开了;预料之外是她刚死了丈夫,她以为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把她下车间的事应该放一阵。
  想到公公当年在化工厂生死攸关之际对厂里做的贡献,现在人走茶凉,林小蔓心里一阵寒冷。
  如今,她又死了丈夫,没了儿子,她心底涌现出一股酸楚——公公死后,她没了靠山,被单位欺负。丈夫死了,她没了依靠,会有什么在等着她?儿子是个问题婴儿,连最起码的寄托都没了,她不知道她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久久的,她愣在那儿,感觉昨夜的恶梦像是还没醒,还在继续。
  她慢慢转身走出楼道,这事不怪刘科长,跟他说任何话都没用,而且说任何话都像是一个可怜虫在发牢骚。
  她不想当令人同情的祥林嫂。
  她上了楼梯。她要去厂长办公室找那个吴厂长论理。
  快到厂长办公室门口时,她停了下来。
  她记的上次她找过厂长,她还记的她拍了那混蛋厂长的桌子,她还记的她说如果厂里把她调到车间她将辞职。
  调令都已经下了,那个高干亲戚都来上班了,再找有什么用?
  除了自取其辱外,能有什么用?那个混蛋厂长难道能把高干亲戚从财务室调离,再把那职缺还给自己?
  现实点吧!不现实的人只能成为笑料!这么想着,林小蔓转身下了楼。
  快出厂大门的时候,林小蔓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妈妈,我决定辞职。”
  
  
  回到家后,林小蔓把厂里的事告诉了母亲,最后说:“我下车间一线工作也没什么不行,我不是个怕苦怕累的人,只是这口气受不了。妈妈,我要辞职,自己干点儿什么。”
  林母说:“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你爸爸在文革时,让人在脖子上挂着臭鞋批斗,也还不过来了。”
  林小蔓说:“我要在那个年代遭到污辱,也就忍了,那个年代,忍气吞声是明智的,可以保命。而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不想受这气,我可以有别的选择。”
  林母问:“可是你能干什么?”
  林小蔓说:“开个饭店。”
  林母说:“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开饭店,下岗工人在开饭店,农民进城在开饭店,明星退休在开饭店,老外们也不嫌远,赶来凑热闹,什么“肯德基”,什么“麦当劳”,饭店比电线杆还多,你开饭店能行吗?我看,有份工作还是好,稳定,也不用操那么多心,虽然工资低了点儿,没有风险,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都有,你说是不是?”
  林小蔓说:“妈,那只是表面现象,化工厂也同样面临市场竞争,一夜之间倒闭也是很正常的事。妈,我主意已定,你不要说了。”
  林母说:“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开饭店要资本的,你哪有资金?”
  林小蔓说:“我拿房子做抵押去贷款。”
  林母知道反对也没用,最后说:“你实在要开,妈也拿你没折,全力支持你,必要的话,妈还可以站吧台帮你收钱。”
  林小蔓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心里却说:“妈!人家站吧台的都是十里挑一的漂亮姑娘,你站在那儿多倒人胃口啊!”
  
  
  在林家母女正吃饭时,门锁突然响了起来。人没进来,林家母女就知道来人是汪璇。只有汪璇有他们门上的钥匙。汪母住在医院出不来后,汪母的钥匙就挂在了汪璇身上。
  林小蔓想起了几天前在医院里,汪璇扬言五天后要来收房子和儿子的事,今天正好是第五天。
  汪璇进来时脸阴得像阴转小雨。但出于礼貌,林小蔓还是迎了上去说:“妹子,来一起吃饭。”
  汪璇一把将嫂子推到了一边,说:“少假惺惺,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汪璇柳眉倒竖,圆目一扫,接着说:“我说了把我侄子留下,让你们赶快从这儿搬走,看样子你们没有要搬走的意思啊。”
  林母也不是省油的灯,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说:“丈夫死了,妻子继承遗产,天经地义,这房子是我女儿的,你凭什么让她搬走?”
  汪璇和林母在汪永生没有死时就像朝鲜和美国一样,是一对死对头,多亏有汪永生在,起着“三八线”的缓冲作用,才没打起来,现在,“三八线”消失了,这一对冤家对头很快就对上了火。
  汪璇双手插着腰说:“这房子是我哥哥和你女儿没结婚时我爸爸买的,现在我哥哥没在了,房子应该归我妈妈。”
  林母也双手插着腰说:“你爸爸当年给你哥哥定婚时曾亲口在饭桌上对我说,这房子是给他儿子买的。现在你哥哥没在了,我女儿年纪青青就成了寡妇,已经够可怜了,难道你还想剥夺这点儿遗产?你小妞也太狠了!”
  汪璇说:“是你女儿害死了我哥哥,她成寡妇是她喜欢。我说过了,公安局不给我哥哥报仇,我自己报,我要剥夺她的一切,不但这房子,还有她儿子。”
  汪璇突然发现没见侄子健健。奇怪啊,就算健健在卧室里睡觉,这么大的争吵声,也应该把小侄子吵醒了,可是却没听见健健一点儿声音。
  汪璇突然走进了林小蔓的卧室。
  出来后,汪璇问:“健健呢?你们把健健呢?”
  汪母气呼呼地说:“健健是个鬼种,我们把他扔了。”
  汪璇以为林母在故意气她,把火辣辣的目光射向林小蔓。林小蔓心想如果告诉她真相,她可能只信把健健扔了这部分,而不信健健是鬼种这部分,她也许会跟自己和母亲拼命,撒谎说:“我们……我们把健健寄养在亲戚那儿几天……”
  汪璇离开时恶狠狠地说:“三天后我带人来收房子,我希望我侄子到时候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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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林小蔓开始着手开饭店的事。她先是四处找房子,看有没有新建盖的出租房,或准备售掉的现成饭店。
  林小蔓脚都走肿了,终于找到了一家想出售的面馆。
  那是一间带厨房操作间的约四十平方米的面馆,房子租期已快到,里面非常简陋:一个脏兮兮的灶台,一个有点儿摇晃的吧台,一个八十年代末期的冰箱,六张玻璃面的那种简易桌子。林小蔓和老板一谈价,要十二万,简直是抢人!
  林小蔓问老板:“你这房子也不是自己的,是租的,有什么能值十二万?”老板说:“我卖的不是面馆,是面馆的风水,你瞧……”老板站在面馆门口手一招,接着说:“前面是火车站,右边是个大超市,左边是个电影院,像这样的繁华地带,卖屎都赚钱。”
  林小蔓悻悻离去。在她眼里,那面馆老板是个强盗。
  到家时,林小蔓突然发现钥匙塞不进锁孔。
  好像那锁孔突然尺寸小了,钥匙怎么都塞不进去。她从来都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怎么回事?难道大白天又遇鬼了?她额头上涔出了汗。
  她按了门铃。
  开门的居然不是妈妈,而是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小伙。
  林小蔓吓了一跳,仰头看了看门牌号,没错,问:“你……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几乎同时,林小蔓看见客厅里摆着一张自动麻将桌,另外几个陌生人正在打麻将。
  黄头发上下打量了林小蔓一眼说:“你的房子?这是汪璇租给我的房子,我在这儿开了个棋牌室,你要打麻将就进,没事就走人。”
  林小蔓的脑袋“嗡”的响了起来——这个汪璇!到底是下手了!
  怪不着自己的钥匙打不开自己家的门,感情是汪璇把防盗门上的锁换了。林小蔓以前一直以为防盗门上的锁和防盗门是一体的,换不成,看样子没有什么是人弄不了的。
  黄头发要关门,林小蔓使劲顶着,愤怒地说:“这是我的房子,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把汪璇叫出来。”
  黄头发用力关着门说:“汪璇不在这儿。”
  林小蔓毕竟是个女人,哪有这头发染成黄色的异类劲大,眼看门缝从一个面变成了一条线,突然从林小蔓身后跑来一人,放下手里的菜篮子,帮林小蔓顶门,两人合力居然一下子把门顶开了。
  这人是林母,她看一眼林小蔓,看一眼黄头发,看一眼客厅里打麻将的一桌人,嘴里像见了鬼似的不停地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是些什么人,怎么会在我家里?”
  林小蔓说:“妈,汪璇趁我们不在家,换了门锁,还把房子租给了这些人。”
  林母差点儿晕倒——自己去医院看了个病,去菜市场买了个菜,就发生了这事——汪璇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林母和林小蔓刚要往屋里挤,那几个打麻将的人一哄而来,男男女女五六个人十来只手搭在了林家母女身上,把两人像推小孩一样推出了门。
  林小蔓明白了,这些人是汪璇找来的帮手。汪璇虽然也是单位上的人,但她老公李勇是个开游戏厅的老板,和社会上的闲人很熟,这帮人一定是她老公找来的打手。
  林母破口大骂:“汪璇你给老娘出来,你爸爸、你妈妈、你哥哥为人都厚道,怎么出了你这个缺德鬼?告诉你,你别想打这房子的主意,别以为你暂时占有了这房子就是你的了,你这是非法占有,我告你私闯民宅……”
  就在林母骂的口沫横飞之时,门缝开大了,露出了汪璇阴沉的脸。
  自从她哥哥离奇死亡后,这个女人的脸越来越像死人的脸。本来她也是美丽的,可是美丽彻底隐藏在了僵死的表情后。
  汪璇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小本本说:“这是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上面是我爸爸的名字,我爸爸去世了,这房子现在是我妈妈的,你们要告我随便去。林小蔓,看在你跟了我哥哥一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两万块钱,但有一个条件,健健是我们汪家的独苗,你拿健健来换。”
  说完,汪璇“咣”的一声锁上了门。
  
  
  林母知道靠武力抢不回房子,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起诉法院。”
  林小蔓说:“妈,我不想搞得满城风雨,让永生的灵魂不安。哪天我婆婆清醒了,也许会为我做主,把房子还给我。”
  林母没好气地说:“要是你婆婆永远不清醒呢?要是她清醒了,不帮你呢?天下哪有婆婆帮死了儿子的儿媳,而不帮她女儿?”
  林小蔓哽咽着:“我现在只想把饭店开起来,做好生意,房子的事先放一阵,是我的,别人拿不走,妈!就让我先住你那儿吧。”
  林母说:“做好生意?做你个头!你本来要用房子做抵押贷款开饭店,现在房子没了,谁给你贷款?”
  林小蔓皱着眉头说:“我去同学那儿借。”
  林母说:“你别傻了,现在谁还给人借钱?”
  
  
  林小蔓花了一整天时间,走访了五个同学,果然一分钱没借来。现代人本来就越来越不喜欢给人借钱,再一听林小蔓的经历,就更不敢给她借了。
  林小蔓回到母亲家后,倒在床上连饭都不想吃。
  两个月前,她死了丈夫。十天前,她没了儿子。前天,她向涂料化工厂交了辞职书。昨天,她没了房子。她感到自己正一点点滑向人生低谷,本来,如果把饭店开起来,可以使自己振作起来,可是……
  林母见女儿这般颓废,心里难受,一咬牙说:“女儿,这样吧,你把这房子卖了,去开个店吧。”
  林小蔓说:“不不不,这是爸爸留给你的,我就是不开店,也不能卖你的房子。”
  林母说:“你已经失业,人要生活,现在最重要的是有个生计,这房子我死后也是你的,妈就提前给你算了。”
  林小蔓两行眼泪像两粒赛跑的露珠,几乎同时从她的鼻子两侧滚落,难分输赢。
  林小蔓哭着说:“妈!要是挣下了钱,我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一套房子。”

林母的房子卖了十二万。林小蔓没有去买火车站前那个面馆,那儿风水再好,她也不想和抢劫犯打交道。
  林小蔓说:“妈,我考察来考察去,市里的饭店太多,生意不好做,城南刚出了城那一带饭店相对较少,车辆却很多,我们要是能在那儿开个饭店,对面司机,生意一定好。”
  林母说:“对对对,从那条路上来的多是四川司机,我们开个川菜馆,生意一定好。”
  也巧,在林小蔓下午去考察时,正好城南有一家饺子馆要卖店,林小蔓以六万元的价格接下。
  接下来的事情都很顺利。装修。采购。请厨师。总之,有了钱办什么事情都已不太难。
  饭店开章的那天,下起了雪。不知不觉已是冬天。
  开章的那天,有点儿冷清——家里没有男人,没了靠山,人气非常低落,基本上没有来捧场送礼的人。如果林小蔓在市政府当办公室副主任的公公还在,那绝对是另一番景象。如果丈夫汪永生也在,也要好一些。林小蔓深深感到一个寡妇创业的艰难。
  人气低归人气低,林小蔓和母亲还是挂了对联,放了鞭炮。人,越是别人瞧不起自己的时候,自己要瞧得起自己。
  开章冷清绝不意味着生意不行,事实证明了林小蔓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条路上车辆繁忙,挂上川菜的牌子相当吸引人,第一个月下来,一算帐,尽赚了六千。当然,这功劳离不开她们请的一个正宗川菜大师傅和站吧台的那个漂亮服务员。
  这天晚上,寒风呼呼地吹,夹杂着头屑般的雪渣子。
  约十一点,大师傅和服务员先后离去。林小蔓在吧台后面算着帐,林母给饭店正中供的菩萨雕塑上着香。现在生意人流行给店里供菩萨雕塑,据说是为了让菩萨保佑招财进宝,而林母觉得在店里供一尊菩萨雕塑意义更大,因为她们是有过一段不幸经历的人,更需要菩萨保佑。
  她们还在店里贴着八卦图,在店门上贴着钟馗像。铭牌更是像自己的气管一样没有离开过脖子。
  饭店在路边,三十米外是一家常常关门的小商店,六十米外是个小小的加油站,前后有点儿空荡荡。林家母女卖了房子,没有地方住,晚上两人就住在店里看门,有时挺害怕。
  尤其当师傅和服务员都走了后,母女俩常会想起那吊死鬼和鬼种,它们可是神灵啊,会不会在漆黑的夜里游荡时嗅到了她们的气息,再找回来?
  林小蔓一边在柜台里算帐,一边喊:“妈!把门关上睡觉吧。”
  林母刚走到门口,突然被门外的什么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林小蔓朝外望去,她看见呜咽的风中爬来一物。
  披着长发,酷似那个吊死鬼。
  林小蔓感到自己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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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在林母吓得嘴里念起了驱鬼咒,林小蔓抓起电话准备拨打110报警时,地上那家伙爬到了门槛前,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说:“行行好,我已快要饿死了,给点吃的,什么都行……”
  林小蔓和母亲长长松了口气,原来是个乞丐!
  林母张口就骂:“你这天杀的,要饭也不看看时间,都几点了?你差点儿把人吓死!”
  乞丐居然理由很充足,说:“我市正在创建国家卫生城市,今天上面来人检查,城管昨天就把我们收容的收容,流放的流放,我被流放到了郊外,郊外饭店少,我爬了一天,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如果你们不给我一口,我恐怕活不过今晚。唉!是谁想出的‘创卫’?天灾人祸啊!”
  乞丐的话看样子是真的——据说今天国家“爱卫会”的人来检查,连林小蔓这样的新店都已被告之要如何如何打扫一番。
  林小蔓觉得这乞丐可怜,去厨房拿了一块馒头。
  林小蔓还没走到乞丐面前,乞丐突然双手在地上一撑,爬进了门里。乞丐的双腿僵直僵直的,任何人都看得出是两条断腿。
  林母皱着眉头说:“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
  乞丐似乎看出了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心地善良,似乎还看出了这两个女人都是寡妇,并不害怕,像蛇一样困难地仰着头说:“外面太冷了,行行好,让我在屋子里吃饱了再走。”
  乞丐仰头的时候,长发分散到了两边,露出了一张黑黑的脏脸,好像他一整天不是用手在爬,而是用脸。从他迷宫般的脸,隐约可以看出他有四十岁左右。
  乞丐从林小蔓手里抓过馒头,三下两下就塞进了肚子里。
  林小蔓又拿来两个馒头,乞丐仰头望着她感激地说:“你这样的好人会有好报的!有没有肉?我想吃肉。”
  林小蔓说:“妈,案板上有一块熟肉,拿给他吧。”
  林母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还要吃肉?咱们这儿不是收容站。”
  林小蔓说:“妈,你去拿吧,全当咱为政府减轻点负担。”
  林母说:“现在什么都有假的,假鞋假药假球假钞票假彩票假头发假眼睫毛,乞丐也有假的,我看他年纪不大,顶多也就四十岁,可以去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凭什么给他吃肉?”
  乞丐说:“我的双腿断着。”
  林母说:“我看是假的吧,你刚才说上面来人检查,城管把你们收容的收容,流放的流放,要是你腿断着,为什么收容站没收你?我说年青人啊,好好的,干哪一行不行,非要骗人?你瞧你拖着两条腿在城市里爬来爬去,会把上学的小朋友吓着的。”
  乞丐说:“我的双腿确实断了,收容站昨天本来要收我,我没去,我不想吃闲饭,给国家增添负担,我要自实其力。”
  乞丐的话把林小蔓和林母惹笑了。林母说:“哟!自食其力?自食其力还要饭要到了我们门上?”
  乞丐说:“我当然不会白吃你们的。”
  林母说:“难道你吃了还要付钱?好啊,好啊,我只收你成本价。”
  乞丐说:“咱别的没有,磕头却格外的响亮。一般情况下,吃别人一个馒头,我会给这人磕一个响头。吃别人一块肉,我会给这人磕两个响头。我先给两个女菩萨磕上十个。”
  乞丐说完,脑袋如捣蒜般在地板上“咚咚咚”地磕了起来。林母一看这乞丐居然有点儿无赖,生怕他磕上一千个头,赖在店里不走,一边朝厨房跑一边说:“行了行了,我去给你拿肉吃。”
  林母不高兴地拿出了一块约半斤重的熟肉,递给乞丐说:“给!吃不完揣怀里带走,别浪费。”
  一见熟肉,乞丐的眼睛亮了一下,流着口水说:“这点肉还能吃不完?我有一次坐在坟头上吃了二三斤熟肉,都没胀着哩。那次,也和这次一样,把我饿坏了。”
  “坐在坟头上吃了二三斤熟肉”这句话像一把巨锤,重重地砸在了林母心里的某个敏感区域。林母记的她去刘文坟上送健健时,买了二斤八两熟肉放在了坟头上。她还记的她去那坟上追女儿时,坟头上供的一大塑料袋熟肉没见了。当时,她想那一定是吊死鬼吃了,并不觉得奇怪,现在她却生一股异样的感觉。
  林母紧紧地盯着那乞丐,他趴在地上困难地仰着脖子,狼吞虎咽地吞着熟肉,好像要把全世界吞下去。林母觉得这乞丐长长的披发,脏兮兮的衣服,实在是太像那个吊死鬼了。林母心想如果那个吊死鬼不翻白眼,不吐舌头,而且饿得不得了,会不会就是这个样子?
  那乞丐似乎突然感觉到那老太婆在盯着自己,仰头去看她。乞丐爬在地上,只能看见林母的脚,看她的脸时,眼睛上翻了一下,这一下被林母的目光逮了个正着,简直太像那个坟上遇见的吊死鬼刘文的白眼仁了,林母颤抖着问:“你……你就是坟头上那个……那个吊死鬼?”
  林母这一叫,似乎唤起了那乞丐记忆中的一处盲区,乞丐奋力昂起头,盯着林母。突然,乞丐扔下手里还没吃完的熟肉,“啊”的一声,像条断了两条后腿的鳄鱼,笨拙而急促地用双手撑着地,奋力爬出门槛,准备逃走。
  几乎同时,林小蔓明白了一切。她操起门后面的一根拖把,追出门外,挡在了乞丐前面,像跨马横刀的穆贵英般喊道:“停下!不然我打断你的两条胳膊。”
  冷风夹杂着雪渣子打在林小蔓的头上,她的脑袋嗡嗡地响——如果母亲在刘文坟头上遇见的是这个乞丐,那么自己在“篷康生物技术研究所”那空房子里遇见的也就是这乞丐——如果这两点成立的话,意味着阴阳先生姜半仙的话是骗人的鬼话,意味着没有什么吊死鬼,意味着自己的儿子不是什么鬼种。
  那乞丐居然不怕林小蔓,双手撑着身子一头向林小蔓撞去,似乎要用他的脑袋杀开一条血路。
  林小蔓挥舞着拖把,像个动物园鳄鱼池的工作人员,正在挥舞着木棒赶一头爬出池子的鳄鱼入池。
  那乞丐突然一把抓住了拖布,昏暗的灯光下,他眼冒凶光,似乎要一口把林小蔓连带拖把吃掉。
  林小蔓一边和他僵持着,一边喊:“妈妈!是这人带走了我的孩子,快!快拨打110。”
  乞丐一听要打110,似乎知道自己的断腿逃不过警察,突然松了手说:“不要叫警察,我坦白,我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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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乞丐爬回了店里。风越来越大,雪渣子变成了碎雪花。
  乞丐抓住桌子腿翻身坐在了地上,怯生生地望着林母说:“没错,那天在坟头上装鬼吓人的就是我。我本是个四处流浪的乞丐,由于我四肢发达,身体健康,自身条件不好,在大城市里讨饭很难博得别人的同情,常常挨饿,于是我从城市下乡去了郊区,在农民的地里偷摘些东西吃。那天黄昏,我看见一个老太婆……就是你吧,提着东西抱着个婴儿往坟上走,我猜想上坟的人肯定提着好吃的,就偷偷跟在了后面。我偷偷溜到你上的那个坟后面,在你烧纸的时候,装鬼爬了出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想吓走你,吃那些肉。你看,是不是这样……”
  乞丐说到这儿,两个眼睛往上一翻,长长吐出自己的舌头。尽管这会儿已知道面前的是个乞丐不是吊死鬼,林母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表情严峻地说:“没错,是你。那天下午我看见你站了起来,现在腿怎么就断了?”乞丐叹了口气说:“你听我慢慢说。”林小蔓想起了在“篷康生物技术研究所”见的那个鬼,也是这个样子,想必也是这个乞丐,真想上去掴他一耳光。
  乞丐捡起地上扔掉的熟肉吃了一口,继续说着:“你被吓跑后,我坐在坟头上把那塑料袋里的肉吃了个尽光,突然听见婴儿的哭声,才想起你上坟时抱着个婴儿,跑时忙了抱走。我想也好,这一年来,咱要饭也不比谁懒,可却没别人吃的饱混的好,不就咱的自身条件比别人差吗?瞧瞧人家,要么胡子比头发长,要么腿从根部断掉,要么拖家带口,让人看一眼就想落泪,可是咱,不但常常讨不着饭,还被人在后面指脊梁骨,说咱好吃懒做,是个假乞丐……如果今后咱抱着个婴儿乞讨,再在自己脖子上挂个牌子配上文字,写上自己是婴儿的父亲,婴儿的母亲身患绝症而亡,自己为婴儿的母亲治病欠下五十万,被迫携婴背井离乡逃债等等,一定能效果不错。说干就干,我抱着婴儿在那农村又躲了三天,就进城了……”
  林小蔓突然问:“你捡婴儿的那天晚上在哪儿?”
  乞丐说:“捡到婴儿后我想,老太婆丢了婴儿肯定会回来再找,我怕婴儿被她找到带走,断了我的财路,决定在山里躲上两三天,我抱着婴儿往山里头走,天黑的时候,我看见路边有一幢楼,里面没有人,就抱着婴儿在楼房里住了一夜……”
  林小蔓问:“你还认得我吗?”
  乞丐愣了一下,惊讶地说:“难道……难道你是那天晚上进那楼里那个女人?当时只是火苗闪了一下,我只看清了是个女人,没看清相貌,难道真的是你?”
  林小蔓愤怒地说:“到现在你总该知道我是谁了吧?我是那婴儿的母亲,当晚我和我妈去找我儿子,结果又被你扮鬼吓了一次。”
  乞丐说:“我当时正和婴儿在那幢空楼里,突然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我想半夜有人来这空楼,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来找孩子的,一种是路过的,毕竟我捡了别人一个孩子,心里虚,就又扮了次鬼,吓走了来的人。没想到……没想到还真的是你们去找那孩子啊?这我就有些想不明白了,既然你们是去找孩子的,而且看见了孩子在那屋子里,怎么还能被我吓跑?我装鬼真的很像吗?就算被我吓跑了,也应该很快就明白过来,再找回来啊,难道你们真的就不要你们的孩子了?”
  几个问句好像在讽刺林家母女,林小蔓气坏了,一把夺掉乞丐手里的熟肉扔在地上说:“你别得意,那晚吓着我的并不是你,是缠人的草,那缠人的狗尾巴草是怎么回事?”
  乞丐一愣,说:“缠人的狗尾巴草?你在说什么?”
  林小蔓说:“我从楼道里跑出来后,脚踝被一撮狗尾巴草缠住了,拌倒在地上,怎么都挣不脱,那草是怎么回事?”
  乞丐眯着双眼,想起了那晚他装神弄鬼追出院子时,看见一辆出租车冲进了院子,借着灯光,他还看见那个逃跑的女人坐在地上,另两个人围着她嚷,当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这女人现在一说,他明白了,同时又不明白,狗尾巴草怎么能缠人?难道自己那晚装神弄鬼,结果这女人还真遇鬼了?
  林小蔓见乞丐一脸迷茫,知道那草缠人的怪事跟他无关,问:“怎么没见我儿子?他现在在哪儿?”
  乞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表情悲哀地叹了口气问:“你儿子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
  林小蔓好不容易从“儿子是鬼种”的泥泞里挣扎出来,突然听了这话,心里一寒,问:“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林母也在旁焦急地催:“发现了什么?快说!快说啊!”
  乞丐似乎不急于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陷入了回忆,说:“我抱着婴儿在农村躲了三天后,就进了城……”
  林小蔓立刻打断他的话说:“这三天你喂我的儿子没有?你给他喂的什么?”
  乞丐说:“我也养过孩子,知道这婴儿也就不到一岁的样子,还在母乳期,这三天里,我冒死溜进农家的牛圈,从奶牛身上偷挤了些奶给婴儿喝,当然,说句心里话,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才这样做,如果这婴儿饿死了,我的乞讨生涯能有什么前途?进城后,我捡了块纸箱子皮,用毛笔在上面写了我和婴儿的悲惨家世,天天抱着婴儿乞讨,果然效果惊人,城里来来往往的人见我抱着这么个点儿的婴儿,纷纷解囊相助,五毛一块的直往我这儿扔,我记的有一天晚上收工一清点,足足讨了四百五十六元三角五分!这还只是纯利润,没算物品,那些个抱着婴儿的妇女和推着童车的老太婆从我身边走过时,常常还会把她们孩子的奶粉给我一些,所以晚上收工时,我还常常能收到一些物品……”
  乞丐见林小蔓死死地盯着自己,好像生怕那些奶粉没有给她儿子吃,忙说:“当然,这点请你务必相信,这些婴儿救助物品全部用在了婴儿身上,我从三岁起就不喝奶粉的。在我没有捡到这婴儿前,我向谁伸手谁瞪我,常常一天下来什么也讨不到,饿得头晕眼花,当时我心里感叹人是多么残忍而没有同情心的动物啊,可自从我有了个婴儿以后,那些对人类厌恶的消极想法没有了,我的人生观变了,那些日子里,我几乎没有过多地去向路人伸手,可是,钞票却满载着人们的同情,像雪花般向我飞来,有一次,我竟然还收到了一张小面额港币和美元,让我深深感到了港台华人与国际友人对我国低收入流浪家庭的关爱……”

乞丐口沫横飞地说着,林小蔓再也受不了,大喊道:“住口!我只想知道我儿子在哪儿?少啰里啰嗦。”
  乞丐说:“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我市‘创卫’ 工作快到冲刺阶段,上面越来越频繁地来人检查,这个城市的乞丐一些被收容管理站收容,一些被驱逐出了城市,我不想去收容管理站,就抱着婴儿再次去了农村。有一天,我在城外一个村子里行乞,刚走到一个水溏边时,怀里的婴儿哭了起来,我一向都是敞胸露怀的,那婴儿把嘴凑到我的胸前,在我乳头上蹭来蹭去……”
  林小蔓狠狠踢了乞丐屁股一脚,说:“放你妈个屁!你又不是女人,哪来的乳头?”
  乞丐一脸的冤枉,嗫嚅着说:“男人……也有乳头啊,只不过比女人的小,只不过婴儿不懂事不知道……”
  林小蔓说:“后来怎么了?快说!”
  乞丐说:“我见婴儿的嘴咬住了我的乳头,痒的难受,把他的脑袋用手推了一下,没想到他哇哇哭着,小手在我胸口上也推了一下,唉!你们猜,结果发生了什么事?”
  林小蔓不知道这乞丐又要卖什么关子,说:“能发生什么事?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推你一下,能发生什么事?”
  乞丐说到这儿,额头上居然冒出了汗珠,说:“说到这儿了,我想问你一下,你儿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比如力气很大?”
  林小蔓说:“没有。”心嘭嘭地跳,因为她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
  乞丐继续说着:“你儿子小手推了我一把,我就飞了出去。我不知道自己飞了多远,当我坠地时,我看见你儿子哭着在很远的地方爬;我不知道自己飞了多高,在半空中时,我感觉伸一下手就能抓住一片树叶。万幸的是,我头上脚下落的地,摔断了双腿,保住了性命!”
  乞丐说到这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似乎现在还心有余悸。
  
  
  林小蔓看了看林母,林母看了看林小蔓。沙发莫明其妙跑到阳台上,哈巴狗神秘失踪,汪永生离奇坠楼,三件事突然涌现到了林家母女的脑海里,如果乞丐说的是真的,至少沙发跑到阳台上和汪永生坠楼能够解释得通——沙发被健健推到了阳台上,汪永生被健健推下了楼——可是,这又怎么可能?这简直比天方夜潭还天方夜潭?
  林小蔓问:“我儿子现在在哪儿?”
  乞丐说:“我不知道,摔断双腿后,我疼的在地上直打滚儿,那个池溏边没有住人,也没人来救我。约有一个小时后,当我爬回原处时,你儿子已经没见了。我在村子里爬了一天,没有人说见过一个婴儿,我就离开了那儿。”
  林小蔓的眼泪哗哗落下。一个十月大的婴儿,没有了大人的监护,即使这个大人是个乞丐,他将会怎么样?他会不会饿死?他会不会被野狗吃掉?他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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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5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寻子
  
  乞丐再次捡起地上那块肉,揣进怀里说:“我全告诉了你们,我可以走了吗?”
  林小蔓说:“不行,明天你带我去我儿子丢失的地方,找我儿子。”
  乞丐说:“那个村子在南郊约十里路,叫南塘庄。我腿脚不方便,你们自己去吧。”
  林小蔓说:“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我怎么能知道你不是把我的孩子卖给了人贩子,怕我把你交给警察,编了个故事让我放你走?”
  乞丐说:“我没有把你的孩子卖给人贩子,自从我有了那孩子后,我每天都能讨到不少钱,比一个公务员的工资都高,我为什么要把孩子卖给人贩子?要知道,卖给人贩子是一次性获利,而把孩子当做一个乞讨工具是长期获利,我怎么会去做那种目光短浅的事?”
  乞丐似乎生怕林小蔓还不相信他的话,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棕色纸,说:“这是那些日子我乞讨时脖子上挂的纸箱子皮,你看看上面的字就相信了。”
  林小蔓接过摊开,棕色纸箱子皮已脏的发黑,上面用毛笔写着:
  
           救救孩子!
  
  我叫李建民,河南省**县**村人,*年*月*日我妻子刚产一子,突患怪病,我借五十万求医未能挽救妻子生命,债主每天逼债,我携子背井离乡,流浪至此。孩子不满周岁,无衣遮体,无奶饱腹。救救孩子!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乞文平平。令林小蔓吃惊的是,那毛笔字疏朗明丽,遒劲有力。林小蔓隐约记得乞丐说过他捡了纸箱子皮,用毛笔在上面写了自己和婴儿的悲惨家世,心想一个乞丐就算不是天生就是乞丐,字也好不到哪儿去,却没想到字写的这么好,少说也有十年功力,别具神韵,简直令林小蔓眼睛一亮。
  林小蔓好奇地问:“这字真是你写的?”
  乞丐点点头,说:“嗯,这是柳体。”
  柳体?乞丐还知道柳体?杨体?苹果体?林小蔓想想刚才他的说话用词,很多时候并不像乞丐,问:“你……你没做乞丐以前是干什么的?”
  乞丐警惕地看了林小蔓一眼,说:“这属于我个人隐私,我可以不回答你。”
  个人隐私?乞丐这么说话吗?
  林小蔓说:“我觉得奇怪啊,你好像并不老,腿没断前应该可以自食其力的,为什么要做乞丐?”
  乞丐说:“喜欢行不行?有很多小姐家里并不穷,并不缺钱花,可她们就是喜欢当小姐,就是热爱这个行业。”
  林小蔓说:“放屁!你不要污辱我们女人。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乞丐,想问问你的真名叫什么?从哪儿来?以前是干什么的?”
  乞丐说:“你问这干吗?我在这城市呆了这么久,户警都懒的问我,难道你要给我介绍对象?咦!这半天了没见个男人,你该不会是个寡妇,想招我上门吧?”
  林母狠狠在乞丐屁股上踢了一脚说:“老娘在这儿,你再轻薄我女儿看看?”
  乞丐瞪了林母一眼说:“老太婆,虐待残疾人是不文明的。”
  林小蔓说:“你今晚走不了,明天带我去找我儿子,如果找到了,我给你脖子上挂五十只烤鸡放你走,如果找不到,我送你去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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