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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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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原创: 拿什么回忆你——我的中戏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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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5 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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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什么回忆你——我的中戏情人
   
    中戏表演班到中学上演新排的话剧,也邀请我们毕业生回校观看。不落陈腐的戏演得群情激荡,比大学文艺社团高个档次,毕竟是俊男美女的专业出手。我对一个男孩印象尤其深刻,他演的是个坏小子,受女友的感召,经历一番磨难,最终回归正义。
    看完戏,我留下来座谈。
    一个人在边角坐下,不久过来一个人,可我旁边已没空位,他从远处搬个凳子,挤在旁边,就这么认识了,侃得晕噔噔的,天上地下。我并非美女,奇怪他干么选择到这边,大概命运难违吧,我们的相识,不仅停留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还朝着远方走了老大一截子。也许,看演出时我专注他的声情并茂,他也注意到台下我直勾勾的眼光?
    面对面谈起来,天地都是优势,我还算能侃,戏剧理论了一把。然后交换地址。他给我写信,就有了字面上的你来我往,但关系飘忽,从来都稀里糊涂、不清不楚,虽然他曾单方面承认:我是他的初恋,可我的初恋并不是他。
    以后熟悉了,经常我找他,听他侃,看他眉飞色舞。比如他学小孩子摔跤,倒了,手里死死攥着一颗糖,举高高的,委屈地哭,哭那摔倒的疼,更显示糖被救的伟大。
    讲讲他是如何考上中戏的吧,纯粹歪打正着,是个意外。
    他陪一个哥们去应考,哥们心里忐忑,非揪着他一起报的名。他的兴趣在理工,同时考取了一个著名理工大学,由于中戏在北京,名声响亮,且前途无量,权衡再三他放弃理工学院,选择了北京,他的成长地,并非出生地。
    话说他的经历,演过样板戏,当过兵,是个秘密兵种,蹲在深山老林里练发报,一分钟要达八十个字,就跟《永不消失的电波》里孙道临演的地下党,手法老辣,临危笃定。
    回头说考试,文化课没问题,不然不可能被理工学院录取。让他演个小品,劝同学出去踢足球,他假模假式地从窗户里跳进去,逗弄同学,让他出去一起踢球,千呼百唤无济于事,同学不肯,迷迷糊糊的转身睡觉,实在没办法,只好给同学写个条子,说把他的足球拿走了,可问题来了,先前准备的笔不翼而飞,怎么也找不到,这下完了,只有纸没有笔,咋留条呢?他急得热锅蚂蚁似的,四处乱搜无效,不是装的是真急呀,汗都下来了,最后他一拍脑门,没成想,笔夹在耳朵上了,一拍给拍掉了,他由急变喜,捡起笔留了条子,又翻窗户,踢着球吹着口哨,洋洋自得地出去了。
    就这样,他考上了中戏表演系,哥们不幸落榜。
    有次去中戏,他不在,另一个男生在宿舍,他长得粗眉大眼没啥特色,典型的东北人,名叫杜源,很实诚的一个人,特有耐心地陪着我,白话了老半天,说我那朋友曾经跟他打过一次生死架,我朋友上学时才十六岁,是个小毛头,就是不服软,敢跟一米八的男生挑衅打架,杜源是东北大汉,人高马大特磁实,把个小男生打得丢盔卸甲,可他就是不服输,打到后来杜源都害怕了,说这个孩子是个狼崽,死倔。有次他把小男生推倒在一堆碎玻璃上,小男生紧咬嘴唇一声没哭,结果,面对遍体鳞伤的后背,挑玻璃碴的男人反而心疼得泪都含不住了。
    当然,后来小男孩的个头一窜老高,再不是小男生了。
    这个叫杜源的演过不少男一号,都是当兵的,象《一个和八个》《女兵》,演过二十八个警察,比如《玉观音》。
    当年联欢的时候,有人出了道题:十月怀胎,猜一同学的名字,谜底就是——杜源(肚圆)。
    跟杜源聊天的时候,他直接问我:你是他女朋友吧?一矛挑到敏感地带,我真无法说清楚,就嗯啊地不置可否。他象个大哥似的,中肯风趣地介绍我朋友的为人,讲他们之间的玻璃碴恩怨。
    不知是我朋友人缘好,还是演戏的男女生界限不明,反正他宿舍里经常走男访女,亲如一家。甚至,女生居然穿着睡衣在男生宿舍晃荡,如此放浪,绝对是我们理工学院无法爆发的奇风异景。
    八二年央视有个小品《卖花生》,几乎是小品作为娱乐形式的先河,她们几个女生戴个碎花头巾,操着跨腔跨调的外地音,装成农民小贩在市场讨价还价,这个小品轰动一时。里面一名女生,长得很漂亮,在宿舍说起话来真把我吓俩跟头,她抽烟,满嘴污言秽语,一口一个国骂,还使劲琢磨怎么才能爬上导演的床,找部戏出个名,拽一回。她最恨的人是丛珊,嫉妒得两眼血红,喷得出火。
    这是八十年代初期,光“上床”俩字,就听得我心惊肉跳,可她却那么不吝,一张貌美的脸,却需要出卖色相来搏上镜,人生真残酷。中国向来缺少自然美女,别说丛珊不好看,长成那样容易吗?踏遍北京高校,又有几个下凡仙女?虽然眼前这位美貌惊人,我心里却万分鄙视她,觉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骚货,根本不配上电视,玷污广大观众的眼睛。
    他们虽然是表演系,重在戏剧,影视表演只是其中一项,更多是舞台表演,每天要吊嗓子压腿练武功,前空翻后空翻什么的,每人都有几手功夫绝技。各种地方戏也得泛泛地学,南腔北调地练。
    中戏表演系首先触电,并名声大噪的是任冶香。接着是丛珊。
    我那朋友碰巧跟丛珊的男朋友是铁哥们儿,又跟丛珊关系良好,就成了他俩的中间传信人,那年月谈恋爱是偷偷摸摸的,递个话儿约个会还要中间人左右穿梭。没见到丛珊以前,他说她只有我的一半瘦,简直无法相信。我并不胖,因为搞体育,健壮,但无论如何想象不出我一半的营养不良样子。等见到真人,不服不行啊,就象没骨的荷,细长的杆顶着一个头,横向上大概只有我的三分之二,瘦削,文弱,万分和蔼。
    第一次见到丛珊是楼下路过,听见看门大爷问她拍《牧马人》的情景,讲到喝奶茶,开始觉得腥不习惯,后来凑合了。丛珊脾气真好,对老大爷每问必答。第二次是她从后面过来问我,我那朋友上哪儿去了,她的声音轻柔美妙,让人心惊,同时我奇怪她怎么知道我是谁。第三次是他们的中秋汇报演出,她们班排个《上甘岭》的话剧,那音效,那灯光,那戏剧氛围,真的没治了,假如卖票演出,肯定大赚钞票。丛珊领唱《一条大河波浪宽》,唱得震撼心扉,嗓子没治的好,那音色,那对悲壮情绪的把握,不是一般的强,对她印象非常好,是块演戏,演好戏的料。为人谦和,又有才华,是强中强啊。当时,姜文、吕丽萍、岳红、刘斌、薛山等日后著名演员都曾是丛珊同窗,在焦渴的上甘岭作烘托气氛的伴唱,丛珊在高处领略人崇人爱的风光。
    说句大话,日后红遍大江南北,甚至打入好莱乌的巩俐,此时只是个不起眼的晚辈,大二女学生。表演系帅男靓女多如牛毛,汇报演出精英荟萃。中戏一向打压出去演戏的学生,当年差点把丛珊逼疯。谢晋为了丛珊三进三出中戏,大费唇舌,才说服学校让她出镜。
    后来丛珊去了法国,在那里演话剧或者在类似百老汇的地方演戏,再后来,跟张愉一样走回归路线,签约台湾,打出知名度,又回扑大陆两栖。
    那年月,牛仔刚刚时兴,可他,一个学演戏的花花太少,居然穿的是花格裤,下面还是大大的喇叭花开,别提多不同凡响了,上街招惹无穷侧目。
    有一天,冷清的宿舍里只有我们俩。说着话,他大方地凑到我眼前,叉开两条纤长的腿,姿势优雅地虚坐在我的一条腿上,双手环绕到我的背后,伸到衬衫里面,动手去解我胸罩的小挂钩。我吓得浑身萧瑟,一时无法决定是奉献青春,还是捍卫贞洁。他的硬东西,在我大腿上来回磨蹭,我慌张得支撑不住,精神几近虚脱,思想拼命转动,却依旧一团糟乱,心里嘀咕着:长在他凡骨肉身上那可怕的硬东西,到底是什么?
    二十岁的女生,竟然毫无生理常识,是那个时代的通病,不赖我见识浅薄。虽然在学校我自封前卫,呼风唤雨,骨头里依然冥顽不化,开放俩字离我雄关万丈。
    当时一位最要好的女生,说她梦见走错入口,进到男澡堂,见到班上男生全部光着身子走来走去。人跟人不一样,她十八岁就实现了从少女到妇人的跃进,而我二十好几都懵懂沉睡。我觉得她的梦光怪陆离,无论如何我梦不出男生不穿衣服的清晰图景,因为,我从没碰到春光乍泄的机会,能够一睹男人的全部丰采,所见所闻最暴露的时刻,不过是泳池里包得鼓鼓囊囊的三角地带,我迷惑过,渴望过,想象力却再也无法向纵深揣摩。
    男人的气味、欲望和满载的重量,向着惊慌失措的女人压了过来,是煽他两耳光,还是逆拉顺受?就在闺门即将被叩响,处女膜即将遗丧的霎那,而且,一旦发生就不可逆转,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房门被当当敲响。两人赶快平整衣着,正人君子地开门迎客。
    我暗自庆幸敲门人的及时搭救,岌岌可危之时缓解了艰难的抉择,我还没有想清楚,是否应该跟这个艺术公子实践绝无仅有的初夜。两人算不算谈恋爱,我自己也搞不明白,他的外观极富吸引力,来往是交谈和通信,偶有见面。我承认,他总是艺术化地把俩人的关系幻化为一片朦胧,让人辨不清哪处是真、哪处是戏。虽然无法透视真伪,我也滑不溜手地周旋应变着。
    敲门人是位靓丽女子,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竟自动手动脚地给他丈量身材,要为他买布裁衣。来人发现他胸前衬衫上有一根头发,刚要清除,手却停在了半空,因为头发的长度大于他毛发的任何一处生长。来人眉头紧皱,细小的心脏发出如雷的怒吼,摆出吵架的姿势,他赶紧息事宁人地把她推出房间。我隐约听见他俩在楼道尽头低声争执。看这架式,来人跟他肯定有一腿。我也没把来人放在眼里,那个女的一派小市民作风,浑身上下透着庸俗市侩,我自认涵养不差,对方不是竞争对手。
    当他回到房间,试图对我解释刚才的误会。我客气地说:不必了,我还有事。不容置疑地起身告辞。幸亏没搞得狼狈不堪,不然让那个女的当场撞见,就完蛋了。
    奇怪,手都到了胸前,脸对着脸,怎么没有接吻这一例行前奏呢?难道他是个假装老练的生手,急于先验货后交粮?还好,初夜和初吻毫发无损地保留。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单独探访过他,察觉出他在解扣松衣上的手到擒来,一下子就摸到胸罩小挂钩,而且娴熟地将小钩一一脱开,没有经验不会半秒钟解决。权衡自己白纸一张的经历,我认为跟一个写满前科的人,不值得交付弥足珍贵的神圣方物。
    脱衣门事件后,我再也不敢一个人前往“淫窟”,谁知道他们男女之间是不是随随便便呢,女生穿睡裙来逛男生宿舍绝对不正常。我抬出一个盾牌,每次去看他都搭上我的女朋友,牢牢地守护价值不菲的处女地,无形中给女友制造了一把挖墙角的铁掀。
    中戏表演系的跟北电有很多来往,他认识摄影系的老谋子,不过老谋子还不是啥名人,倒是个老谋深算的主儿,话有机锋,为人随和,在朋友圈里令人景仰,才华盖世的人从早就与众不同。关于老谋子的民间传闻溜过耳际没有驻留,时间发酵了洞洞记忆。现在啥也想不起了,但这称呼那时候就有。
    记得有次骑车路过小西天,看见一队男生在马路边跑步,真的是眼前一亮,群星竞放的感觉。一个个男生都帅呆酷毙,晕啊,只是接下来的场景终生不忘,他们不约而同地甩了甩分头,那个造作,矫揉,不是一般的,吐一个。里面有周里京,他是北电表演系的学生,名声却已经响彻云霄。
    我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通着信,偶有见面,花前柳下绝对没有,他曾经不远千米到我学校来听李德伦指挥的交响乐,因为音乐会结束得很晚,各高校夜门紧锁,我找同班男生帮他安排住宿。没想到,等他一走,谁都知道我有了男朋友,再磨破嘴解释我俩关系一般,根本没人信,不知道他在男生面前暗示了什么,让人家显得证据凿凿,让我徒生烦恼,谣言没脚走四方。倒不是假撇清,我俩的确还到上升为男朋女友的高度,没吃着鱼惹身腥,不想在青年才俊面前关闭自己的通天路。
    跟他绝对没到那个火候,何况中间隔着一个庸俗至极的敲门女人。俩人的关系吊晃在似有若无之间。一星期两封信,空谈,标榜理想,左观右望,是那时代暧昧男女的通病。
    当女友得知我认识艺术院校的公子哥儿,非常羡慕,很想去那个人才辈出的地方看看,她对那里的明星如数家珍,心迷神往。此女爱好艺术,打小在宣传队蹦跳,能歌善舞。我俩从五岁认识后,就一直是铁姐们儿,任何女孩子间的大风大浪我俩都坚决地同一战壕,铸造钢筋铁骨的喋血友谊。我大包大揽带她去艺术殿堂开眼的不推之责。
    不久,我俩骑车前往中戏,过白石桥,穿后海,来到东棉花,一条败絮零乱的胡同。我们大院生大院长,鲜花绿草的环境,而胡同老旧无序,一颓不展。中戏校名虽然顶着“中央”,但实际上没有清华北大那么冠冕堂皇,校园里面虽然眼前一亮,但毕竟是个财小气小的高校。重点,谁又不是全国重点,点多了中央哪能都重上。不过小庙里也有大人才。比如每年高校运动会我校都名列榜首,为第一第二争得头破血流。他的学校榜上没名,可居然有人能三级跳远十五多米,这要在我们学校还不得牛上天了,十四米就校队一线队员,若真是全市高校无敌手的话,一准牛气冲天,目不斜视。正在我奇怪的时候,他说那个三级跳的男生进过业余体校,因为戏剧表演有武功要求,所以这样的人才适合演戏。突然我又有了新的疑虑,那舞台上的武生一个跟头就翻到云里雾里,至少一人多高,他们要是去跳高还不得世界冠军啊?
    女友对他的学院鼎礼膜拜,路上悄悄告诉我,她当年也曾报考过中戏,可惜名落孙山,不然正好是他的校友。我没想到她有这等闲心,因为中学里有大群的总政歌舞团和军乐团子弟,他们浑身承载着浓郁的艺术细胞,几乎霸占了所有的演出机会。女友长得眉清目秀,音色清纯,一直是学校的播音员和舞蹈队员。我跟她那么铁,居然从未察觉她有考艺术院校的心。我高中上了市重点后跟同学们生分了。咳,又不是什么值得传扬的经历,所以她这才向我坦白,而且,她考了两次全没戏,才死的心。小时候挺优秀一个女生,大了学习越来越不灵,到高考没标可中,只好读子弟大专,是父母单位照顾子女特别扩招的。
    见到他,我们仨东拉西扯地浅聊一个多小时。
    他操着颤颤巍巍的湖南腔,学老毛在开国大典上的经典开场:中国,人民,共和国,从此,站起来啦!把我俩笑翻了,使劲夸奖他,太象了,象得不能再象,原来他还会说湖南话呀!中间他出去方便,竟然在水房亮起嗓子唱起草原情歌,大胆的歌词,宽阔的音域,清亮的好嗓,楼道的回声音效奇佳,我以为他向我暗送菠菜,心里阵阵欢喜。之后在他的倡议下下楼去打乒乓球,大小兵,输的降级,赢的高升,循环往返地一对俩,三人关系动态转变。真正的“三人转”从此拉幕,可我不知道,一直蒙在幕布后面,视力虽然2点0,却对男女关系毫无穿透力,被屏蔽四年才发现当初的蛛丝马迹。
    回程的路上,女友对他崇拜得底掉,她评论说:“他真帅!瞧他走路的帅样子,看他学小孩撒娇的嗔劲儿,模仿毛主席模仿得惟妙惟肖,听他唱一嗓子珠圆玉润的情歌,哎,没治了,艺术人才啊。”
    我知道他外在的帅气,没这两下子也考不上那间高等学府,我为有这样的朋友而得意,却担忧他只有这两把刷子,看他们艺术男女情情色色地私混在一起的亲密样子,尤其令人担忧。那时候太把自己当神圣,也没有估计到日后演艺界天翻地覆的折腾能量。就说同学家对门的刘晓庆吧,她那时候虽然名声在外,演了几部片子,不就是个演员小职员嘛,月工资才三十六,去趟广州拍《同志感谢你》,还给我同学捎双珠光凉鞋,拉动邻里关系。刘的老公挥手说,走,看我老婆演电影去,大家就搬上自家小板凳,去两楼之间的空场看露天放映,那时候一部电影的拷贝没准还不及一张世界杯球票呢。
    没料到,女友把他看在眼里却拔不出来了。
    我对女友一万个放心,她小时候啥样我心里门儿清,何况她当时有个男朋友,总不会骑驴又找马吧?她的男朋友是个台胞,不是来自台湾,而是祖籍台湾,还是个高山族少民,背景不一般。她给我看他写来的情书,在他抒发情感的段落里,居然全是省略号,半页纸呀,一点都不环保,就象如今的灌水贴,无语之后是多多的点儿点。要说白痴也够白痴的,要理解为痴情也错不到哪国去。无语后面没有真相。
    小时候,她触犯了最狂的女生,那狂人一声孤立令下,没有一个女生敢看她一眼,玩什么都不带她,此时她还不是我好友,看她每天形单影只,寂寞寥落,我心很疼,很反感狂人今儿孤立这个、明儿教训那个的做法,就没随大流当小跟屁虫,而是顶风作案地对她一笑,她感激地回笑我,我进一步提出跟她玩,她有点受宠若惊,我们的铁血友谊就此兴建,脱离了狂人的操控另立山头,两肋插刀地歃血为盟,一起玩,共同疯。
    我俩是院子里出名的疯丫头。沙场上我们是死对头,她外号大老虎,我小名金丝猴,一到啐要人的时候,第一个要我第二个准是她,私下虽要好,沙场却分立,谁让我俩都是老棒将,核心领军人,各自带着队伍两霸称雄。别的女孩梳妆打扮,为小男生勾心斗角的时候,我们都风雨无阻地战斗在玩乐童年第一线。
    我们从不争吵,也不闹意见,没有分分合合的通常考验。也许都缺乏斗争心智,也许她谦让我。我大她一个月,但她是家里老大,对我宽容忍让,我是家里老小,喜欢肆无忌惮。她对我并非言听计从,虽然我主意满腹。
    都不到二十岁,只有二十岁。站在鼎盛的青春之尖,按捺不住神经沸腾、心态狂躁。不恋爱,不知道日子该怎么继续;谈恋爱,又千回百转地装淑女。其实号角一吹,挺身而出就万事大吉,象中戏的前卫男女,早早地体验人生百味。踌躇不前的,错过的何止是奇风异景。
    脱衣门事件之前,他跟我谈到女人的胸前伟大,说他从小就梦想着一睹之快、抚摸之妙,可能是小时候母亲奶水不多,没有喝饱,总处在饥饿状,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女人向他敞开胸襟。这个话题羞得我自焚的心都有,他咋那么直白呢?废话,我又何尝不想看看男人的裆下山水,但,那不成耍流氓了吗?不谙世事的女人梦里梦外是情爱,关心的是对方到底爱你几斤,你又爱对方几两的无穷掂量,而不是生理卫生的相互解密。连个说法都没有,关系还没确定,怎么能一开场就滚落床头?!
    他还提过舞美系,说他们整天对着裸体模特画人体肖像。光这一句话,就象从山顶推下轰隆巨石,震得我的心都跳偏了位置,脑子里风景万千,复复杂杂的想得很远。风化只掩不开的时代,衣服密密细遮,社会上偶尔来个人体艺术影展,过后又倒戈批驳为资产阶级思潮,探索的人们在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开放演化,艺术和人文在政治层面一刀一剑地过招,血肉相拼。
    十八岁,我爱上一个高年级男生;十九岁,谣言袭击了我的自信;二十岁,爱情无疾而终。但是,我不愿意向女友承认,我刚好感情空档,我是中戏男生的剃头挑子。要知道,理工学院的女生才占五分之一,金贵得象北京春雨,长相再恐龙也会自恋出天鹅的神态。我,挺自以为是的一只天鹅,没人追,谁信?
    自从开眼以后,女友总爱盘问我情归何处,是否对中戏的柔肠寸断?是否又谱出新的校园恋曲?同时她一而再地交代跟台胞的进展。现在想来,她的用意或许声东击西地麻痹我,保佑她跟他的暗渡陈仓。而我粗心大肺地没有设防,把真真假假的儿戏都揽在名下,堆砌我天鹅般的闪烁光环。
    她一定把这些不实之词都转告了他。她一定内奸似的把我出卖,换取对她的情感置换。都是我胡猜,他们的事我一点都没察觉,直到四年后我看见她的照片夹在他的相册里,还是张衣服穿得不多,在客厅里的。那年月,留存一张标准照什么也说明不了,同志情谊,生活照就很很很说明问题了。我愚笨的脑袋恍然悟出我跟他断线的因果。我没问,他没说,她也从未说,照片在说。我这才抽丝剥茧地猜测。
    花前柳下的机会终于从天而降,并不是公园长椅上的月下谈心,而是一起去溜冰。他主动出击,他兴致高昂,他不再毕业繁忙。为了避免脱衣门老戏重演,我再次拖上女友这个电灯泡,日后证明是带了条大灰狼。也许,他是无狼不欢,我才是最亮的电灯泡一颗,但当时蒙在鼓里,无知者无畏,还暗自欢天喜地。
    溜冰,是我瀚如浩海的爱好之一。通常去中关村,刚好在家与学校之间,路过顺便出身汗玩玩心跳,孤身女生时常受到男生的骚扰,我不惧。那年月,有点才能,又恁啥不吝、油腔滑调的典型小青年统称小痞子,是贬义的爱称,满嘴京片子,贫得先把你逗乐,再下手为强。溜冰场上痞子横行,但没危险,我跟他们礼尚往来。见到一脸坏菜的,昂头让他歇菜;见到顺模畅样的,顺坡下驴。只有一次,一个巨酷小子牵着我的手,撒野地在场子里大出风头,哈,脚下功夫好,锋头就是健,几个回合下来,我突然有点后怕,速度太快,离心力巨强地朝外甩,他要不拉紧我,我要不抓紧他,离弦之箭射出去,有戏瞧了。别说头盔根本没有,护膝都没戴,旱冰不象水冰,摔一下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性命悠关。
    旱冰不是我的长项,水冰才是。三周跳?当然不成,半周跳却很优美:后脚点冰,缩身而起,转身,展臂下落,象一只飞翔的燕子,着陆后借劲平稳地倒退,动作一气呵成。还会很多花样,单三双三什么的。
    约好,一起去地安门,就他的近,对我们是万里之遥。他没滑过旱冰,平生第一次,她也不会。我买了三张票,因为他们对程序陌生。四个轱轳,前后并排俩,老式的,不动很稳当,一动就看出协不协调,控不控制了。旱冰比水冰好学,因为不用先学站,直接学跑就成了,然后学刹车和拐弯。
    穿上鞋,她恐高般吓得筛糠,他还谈笑风生。我先要帮她,她坚决不要,恨不得扶着墙蹭步。走,我搀扶着他,过一会他就不需要我这个拐杖了。她还在原地磨蹭,我满场飞旋。地安门冰场是地下的,光线不好,中间是水泥粗柱,这边看不见那边,滑起来感觉不敞亮。他的协调性不是一般高,没几圈就基本可以慢跑了。我跟他不在一个档次,他劝我自己快跑尽兴,而他埋头苦练。转圈,一圈又一圈,重逢的时候说两句,不逢就擦身而错。
    临近结束,他滑技大长,已经可以跑起来了,拐弯和刹车还差点劲。女友嘛,早早的歇了。
    等待他请我们撮一顿。上次去,我买了水果和零食,没蹭上饭;这回又买了门票,他是个男的,约会的请客主办方哟。曾经说过他父母的级别,不是普通,是中上。
    那年月,大学生都是吃父母。我们班上三十人,几乎都有助学金,按父母收入和家庭成员求平均数,每月补贴最低五元,最高二十二元,当时生活水准低,22元对于贫苦农村学生如登天堂,不但自己够用,还支援家里弟妹。只有三个没助学金,包括我。我崇尚破衣旧衫,艰苦朴素,从不张张扬扬地显盛。吃顿饭,随便点三五毛钱,根本不破费。大老远的跑来,怎么着也得尽下地主之谊,哪怕吃食堂。
    算了,看他有些心不在焉,我提出先回学校,反正累了时间也不早了。女友,这个唯我命是瞻的跟班,竟然说她好不容易进趟城里,想去城里逛逛。就这样,我一个人泱泱离开,拔腿蹬车骑回学校。
    无心栽柳,柳偏成荫。他们两个情愫暗生的男女,一定对着我的背影喜形于色。我不知道,根本没朝那方面怀疑。地下冰场是个暗中接头的最佳场地,我绕到那边,他俩就在这边商讨甩脱我的方案,而我全然沉浸在溜冰的快乐中。我知道他俩时有说笑,我也跟他们人来话往。没有握紧锄头重点耕耘,让自留地长了外来草,不怪别人,是我技不如人。
    剩下的日子不堪回首。此时,他是我最曾接近过的男人,胸衣甚至对他瞬间敞开,只不过突然的敲门解救了尴尬的处境,自我意识回升后增设了女友保护屏风,关紧了胸衣防线,也引狼入室地丢掉半壁江山。
    自从欢乐三人行,渐渐的,通信如中年男人的头发,顶部发秃,下面越来越稀薄。高谈内容悄然扭转,从越通越暧昧、越你情我愿,掉转方向到谁在乎谁,谁待见谁,爱谁谁。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
    最后一次单独去看他,他庸懒的无精打采,状态跟从前天差地别。我又带了一些零食,他照单全收,然后说他做个面,偷用电炉在宿舍自己煮,问我能吃辣吗,我豪情壮志地说:没问题。他煮好后变魔术一样将白花花弄成红彤彤,看着模样喜人,一尝,我的妈,是人吃的吗,呛得我咳嗽数百回,也咳不出涂在嗓字眼里的辣素味蕾,从此,我再也不敢夸口说能吃辣了。他,对着通体大红的海碗狂喝猛咽,眼见着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从额角往下汇成江河地坠落,可他吃的那个香啊,我是又羡慕又害怕,甚至担心他……过热爆炸。又想起杜源对他的评价:狼孩!
    他借口出去有点事,让我等一会。可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没人没影儿,连个电话也没有,饿得我饥肠碌碌。本姑娘勃然而起,他怎么能象瘟疫一样躲着我,没劲儿,走了,再也不来了还。他谁呀?这么拿自己当人!
    其实,我暗中等他一句解释,半句好话,化冤枉为前缘。可他没有。心凉啊。
    他顺利毕业,却分配难产。他是班上最年轻的学生,毕业被分到西藏(歌舞团?),他选择不服从分配,于是滞留北京,寻找解决方案,学校先是施加压力,毕竟支边名额要填满,后来稍微妥协,让他自寻出路。人家都毕业离校,其他学生放暑假回家,空荡荡的学校只几个人影,异常凄凉,想起一个电影的名字,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感觉他是落难的凤凰,在悄无人烟的地方苟且偷生。
    我有个朋友的朋友是学戏剧理论的,刚升任副导演,我慈悲心一发,就悲天悯人地托朋友给他介绍剧组,他跟那副导演一拍即合,共同南下拍戏去了,现在忘了那部电影的名字。再罗唆两句,那副导,是我女朋友的超级粉丝,为她自杀过一次未遂,所以我女朋友手指一勾,那副导赶紧一路小跑,马屁溜溜地带上中戏那小子南下了。多有面子呀我,这姐们儿跟我铁,她男朋友对我有意思,我三步并俩开足马力地——溜号,哪象我那没有见识、没考上大学的女朋友,上来就横刀夺爱。
    最后,因为户籍监管制度严格,北京户口门坎太高,没根没底的人很难斜插进来,虽说他在北京跟着舅舅长大,但毕竟是外地户口,磨来耗去,还是回了原籍,放弃表演专业,变成摄影师,在电视台推拉镜头。
    那年月刚开走后门之风,巧得很,大学我最铁的女朋友之父是八一厂的知名导演,曾经发掘刘晓庆,让她参演《南海长城》。我知道,假如我开口求她,她一定能想出权宜之计。可我没开这个口,不想把自己的活路堵死,女朋友之间的友谊对我至关重要,万一为了白眼男人得罪了女友,岂不鸡飞蛋打两头空。所以,我让他自己扑腾,能生则存,不生就灭。多年后,跟女友提起此事,她埋怨我应该立即找她(其实找了也白瞎,现如今还留得女友的青山有柴烧,多好!后话)。时钟无法倒拨,过去无法更改。再活多少遍,我还是如此一个方案。
    能帮的我已帮过,找到那个副导演,做到于心无愧。听朋友讲,他跟那副导演说我是他的女朋友。演戏的人都会说些不着边际的儿戏话,为自己趟出一条脚下路。
    看,大学我就有俩女朋友,都学理工的,还都跟演戏有瓜葛,多寸劲。
    因为他对我的怠慢,我坐以待毕,等待结束也许从未有过的男女关系。知道他要彻底离开北京,我写信问他离京时间,打算去火车站送他永别,给自己的青春一个完整的交代。
    朱时茂跟他是朋友,他讲过这样一件事:茂哥爱张扬,喜欢摆酷,衣领下面敞俩钮扣,走起路来脚下安个弹簧似的一步一颠,换作别人也没啥,他不同,是军人,堂堂皇皇地进出八一厂,站岗的大兵提醒他注意风纪,扣上军装钮扣,他一挥手说:快别跟我说话,长镜头跟着我呢!意思是他正在拍电影上戏,站岗的赶紧一个立正,叫茂哥浑水摸了鱼。欺负人不是?
    生活当戏来玩弄,戏里蹂躏生活。
    朱时茂陈佩斯的小品在春晚一炮而红,弄得家喻户晓,不过他是个愣头的捧哏人物,傻得邪乎。从不知曾经跟娱乐界那么沾边,早知道学新闻,现在八挂起来如鱼得水了该。
    周末通常回家看望父母。有一天,见到桌上躺着一封来信,看字体就知是他写的,刚激动他咋想起俺了,拆信的黑手已经到了信缝缝,突然见到收件人不是我,而是女朋友,这一惊吃的不小,他怎么给她写信?我家又不是收发室,他俩的通信凭什么摆在我桌上?天意啊,此时不拆还待猴年?看看他俩玩什么猫腻,听听他俩讲什么关于我的不实之词(自恋啊,以为人家关心的重点还在我)。好奇心谁都有,牵涉到一个男友一个女友,此时尤其强烈,胜过顶级烈酒。
    我家里绝对不知道有个他,知道了非翻天不可,那年月戏子还没吃开,我那故步自封的父母肯定要棒打猢狲散,看,鸳鸯一词太暧昧,吓得没敢用。他的信哪敢登堂入室,都寄我学校,神鬼不晓的。
    刚要拆信大行动,又快速放映出我不偷没摸的前半生,私看别人信件犯法的可,我个大学生还没法盲到不知无罪的地步。怎,么,办?
    好在父亲此时跨门进家,父亲说,我不是她的好朋友吗,反正要跟她走动,见到她的信就顺手拿回来了,并催促我赶紧上她家送信去。当年父亲拿到我初恋写来的字字激情,私自拆开看了不说还勃然大怒,教训我不要早恋,不准我在大一交男朋友。这回倒关心起我女朋友来了,人家也有父亲,可以自己拿信给女儿。虽然父亲多此一举,我还感激他给我一个揭开男女面纱的机会。想象女友见到信,肯定对我和盘托出,一切都不必费解地猜测。
    到了女友家,看到我手上的信,她脸色大变,突然房冷涂的蜡,焦黄焦黄的,我还没意识到江山的隐退和失却,催促她打开信,给我复述一下内容。可她,话音都开始颤抖,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他去了某电视台,弃演从摄,一切都好,她就是迟迟不肯把信递给我,我一再要求,她始终不肯就范,以前不是把台胞的情书主动给我当红头文件阅读学习吗?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女孩长大有了自己的心事,让她私藏一份美好吧。
    说实在的,他虽走近我的生理距离,却不是我爱之入骨的人,十八岁的初恋我刻骨铭心,一辈子就一次,永远不可替代。可惜,初恋时不懂爱情,没象八国联军见到大好山河攻占强掠,而是无端地谦让,兀自受伤,然后自取灭亡。
    我安慰自己,失去一棵树木,或许得到一片森林。该放手时我放手,不该放手我也放,整个一懦夫。不,那年月有个如雷灌耳的名字——雷锋,我不雷锋谁雷锋,可惜没人给送锦旗。
    1986年,又过了四年的分别时日。
    四年并非短暂,我有了一表人才的男朋友,快到谈婚论嫁的程度。
    这时,有个研究机会,到他那个城市,去探望,去消融两人之间的冰凌。我惦记曾经的岁月,珍惜朋友一场的因缘,好在当初没有点破,如今没有积怨和尴尬,该忘记的选择性忘记,该铭记的始终牢记。对于过去,我有一个不知谜底的困惑,他为什么没通知我,就一个人远涉外地?
    找人,不难。他的单位,是从女友的信封上看来,这些年断了音讯,但记忆并没有删除关于他的信息。从单位总机,直接接通他的办公桌。他在拍电视,忙得一塌糊涂。听到是我,他笑逐颜开,全没了当年最后的晦气,又是那个开朗活泼,令人心仪的健朗男孩。不,应该称男人,我们二十四岁了,命运的咽喉握在自己手中。
    我心狂跳?其实没有,敲个小鼓点吧也就。
    我说等他下班,他一定要我马上去找他。而他分身无术,正在摄影棚录像,当时在拍中学生智力竞赛场面:参赛者谨小慎微地揿纽,懦懦怯怯地答题,主持人虽然礼仪周全,却经常词不达意,或者咬字不清,或言不够连贯,CUT,重复再来,参赛者的回答若正确,则场记一声重拍令下,参赛者一改当初怯场的形象,气宇轩昂地揿纽,理直气壮地说出答案,而旁边围坐的观众,像牵线木偶一样,在场记的手势指挥下,劈里啪啦地鼓掌欢呼。
    看到这里,就像把魔术戏法的谜底呈现眼前,一下子我对现场直播兴味索然,所谓的现场制作,不过是剪接的障眼法,电视里玑珠落盘般的对答如流,不过是重复多次的再创造,我看不下去了,怀疑他请我来电视台的用心。
    我站起来,正打算独自离去,他却放下手中的摄影机,找人替补后追上我,把我请到他的办公室里,坐下来海聊,说他这些年干的颇有成绩,马上要晋升文艺部副主任。
    他坚持请我上餐馆撮一顿。饭桌上,他点的是菜单上没有的“关系菜”:炖牛筋、炒蛙腿……,两个人一大桌子,奢侈无比。他自有他的关系户,他意气风发,谈笑风生。我告诉他我考上出国名额,不久将留学欧洲。他说他没有女朋友,也有出国的打算。我交代,男友已经额满。
    席间,借着酒劲儿,他握住我的手,用一个含混的字眼,暗示我是他的初恋。我赶紧把话题岔开,回避了我俩颗粒无收的从前,只谈分别后的昨天和今天,也浅望了一眼明天,他说:也许哪天域外邂逅,搬作邻居。来来来,干了这杯,趁着今天的兴致。
    吃呀喝,昨天今天明天,同时蹦跳在眼前。
    他说,他憎恨研究生,高得我一头雾水,是骂我呢还是赞我?原来,他也走过学而优则士的考研路,并且过关斩将地杀到导演系的门坎前,表演系将他残害,导演系还留有一线余光,他的成绩名列前茅,可惜,一个后门很硬的学生空手套白狼地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出国名额,一怒之下,他放弃了众人羡艳的带薪研究生名额。
    要么出国深造,要么不造,留在单位造。
    我不是很理解他的逻辑,却很同情他被顶替的遭遇,甚至动了帮他联系自费出国的心。
    回顾过去,他说,他写了一首歌词,由他的作曲家朋友谱曲,这首歌极其轰动,在央视通俗歌曲大奖赛上得了奖,在全国各地被人传唱。那是在他离开北京的最后一刻,百感千情涌上心间,他控制不住地流了泪,向这个交织着他的青春,融合着他的初恋的城市看最后一眼,他长在这里,学在这里,却不再有机会创业在这里,告别实在沉重,回忆无比沧桑。
    这首歌的名字叫《让我再看你一眼》,也许大家熟悉。网上一查,竟然词曲都出自郭峰之手。相信我朋友没有张冠李戴,很可能篡改版权的是媒体,也可能朋友之间互通有无。
    1983年郭锋才华初露,写下他早期的经典之作。
   
    最后的一眼,泪水编织的回忆;
    有我的心愿,有我的真情;
    看似淡淡的一眼;
    藏着我深深的愁绪;
    最后的一眼,悲欢交替的心情;
    有我的欢乐,有我的凄迷;
    看似淡淡的一眼;
    藏着我长长的忧郁;
    让我再看你一眼,
    看你那流满泪水的脸;
    让我再看你一眼;
    我要把你记在心间;
    最后再看你一眼,
    从今后请你好好珍惜自己;
    最后再看你一眼;
    从今后我会静静回忆过去;
    回忆过去……
    (最后再看你一眼)
   
    饭后,两人倘佯街头,我穿着老姐从广州买的白色丝绸连衣套裙,他夸奖说很漂亮,很现代,最终在他面前天鹅一回,他应该不是少见多怪的人。时髦,不是我的追求,要是同时瞧见我姐和我,谁都不会相信是同胞姐妹,她摩登,时尚,引领潮流,我落伍,朴素,随随便便。他说,如此奢侈的东西,他舍不得自己买。我心想,那他够义气,刚才吃饭的帐单不菲。
    正并肩散着步,马路对面走来郭锋。1986年,为了纪念世界和平年,郭峰创作了穷尽一生都无法超越的颠峰之作——《让世界充满爱》,把自己推上流行乐的浪尖潮头,风靡全国。大人物,小身材,信不信由你,他细瘦的样子实在没法在我心中架设伟岸的形象。这不妨碍我对他的崇拜,因为作品的震天撼地,将他的形象竖立得顶天立地。
    他熟络地招呼郭锋,并让他过来见个朋友,穿过马路,郭锋羞涩地跑两步过来,他介绍我是北京来的老朋友,并表情神秘了一下,郭锋也回他一个知己的领悟,然后朝我点头,跟我握手寒暄,因为突然名声在外,郭锋忙得脚不沾地,三言两语之后,他抱歉地说先走一步,还有急事。
    我对作曲家的个头有点失望,不过小身材大能量;长相算清秀,气质普通,绝没有文学青年的倨傲,当然,人家是音乐奇才。对他的成名作品,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一首歌,那么意味隽永,那么摇撼人心,像春风吹拂原野,眨眼间千万棵枯树爆芽吐绿。曲子绝美,意境悠远。
    后来我用郭锋的歌词上春晚诗朗诵,此春晚不是电视里的,是留学生自己的节庆。
    她,我的女友,只跟我郁闷了念信那一次,缺了谁地球照转,生活总在翻新页,只要不碰中戏的死角,我俩还是朋友,且歌且舞,只不过不太交心了,有过一次磕碰,感情这块晶莹的玻璃就会规裂斑斑。我们也通信也见面,她把我写的“警世恒言”都标注了波浪号,时常自己拿出来学习揣摩。
    她上学的是父母单位系统,校长是以前的邻居,我们跟这间大学千丝万缕,我家楼上的帅锅就是学生会主席,“自产自销“的。她居然有本事从图书馆偷偷拿到大毒草《十日谈》,就跟在自家后院摘个水蜜桃似的,冒着被处分的风险将毒菌流传到我的学校,我先是激动无比,看过觉得没什么值得大激大动,无非是男盗女娼的咦咦呀呀,因为不曾开壶,没有强烈的内分泌刺激,结果叫桥牌队的男生发现了我的偷窥秘密,他们派最帅的男生找我央求,我心一软,就冒着毒害青少年的大不韪答应借他两天,虽然只借他一人,却挡不住黄书这一洪水猛兽的泛滥,把女友的风险十足扩大化,借走这两天,他们桥牌男生竟然昼夜轮流排班,点灯熬油地热读,我们桥牌队长是大学子弟,拿到一把地下室的钥匙,也就是水泥坚固的老防空洞,轮到白天看书的人都逃课,轮到夜里看书的就躲在地下室腾云架雾,边抽烟边阅读,等到闹钟一响,另一个打盹的男生就来接班,书里都是蝇蝇苟苟的事情,他们竟然热衷到不吃不喝还不睡的温度,两天时间传遍七八人,假如把精力如此这般放学习上,早出类拔萃全校第一了,倒是他们的牌技所向披靡全市第一,拿冠无数,有的现在已是国际大师了。当年,我们在地下室修练桥牌绝活的一幕幕情景,还依然在目。
    那时跳交际舞成疯,不光在本校得瑟,还跑到周围大院,记得我和姐姐有次去北太平庄的有色金属,认识了一个绰号大蚂蚁的帅男,风趣,幽默,能说会道,还风度翩翩,一来二往就成了朋友,女友毕业正找工作,姐姐一提,大蚂蚁就把女友招到他旗下,做中学的英语教师。
    不久,我去中学看她,发现她跟大蚂蚁关系暧昧,摸摸蹭蹭,互看的眼神流泻萤光,他可是结了婚的,是单身女生必须绕着走的大石头。我从来是树木,与石头保持独立的距离,可她怎么就象雨水一样贴到石头上了,可惜呀,平白耽搁青春。那年月哪有二奶战胜大奶的漂亮战役,你想赢,社会不容你想,二奶不是被乱砖砸死,就是被邪气逼疯,出门象只地老鼠满世界找洞。
    那年月,男欢女爱的知识,由于没有书本,无法通过阅读增长见识,要么通过实践,要么通过口头传诵。我瞧她很象有经验,旁敲侧击地引诱她打开那扇紧闭的神秘之门,她却低头羞涩,红唇不启,全当没听懂我的发问,惭愧啊郁闷,也罢,女孩子大了自己藏份心事,跟朋友隔心隔肺,不与朋友分享秘密还是朋友吗?现在才明白,她这种女人只配两个字:闷骚。
    另外的女朋友曾经朝我透露过星星点点,我的知识面并非浅薄到干枯。假如我先有了经验,会不会在女友面前尽传播之职呢?那个八一厂导演的女儿,每每到我宿舍直奔我日记,就象在网上看心情直播一样,她把我感情的每一折皱都摊开了熨平了仔细地推敲,我宽裕她这个窥探嗜好,她粗心大肺地还没谈恋爱,我谈就跟她分享,异性之间敞开的是心扉,同性之间敞开的是日记,关系不是铁,是百炼的钢。可惜记载大学情恋的两本日记虎落平阳,不然攒攒就是本小说呢。
    女人,或早或晚要通男人这一关,从无到有,从幼稚到成熟。跟谁,在哪儿,爱与不爱?对外人未见得有大分别,对自己却天上人间。
    最深刻的烙印不是刻写在肉体里,而是影印在灵魂上,如影随形地携带一生。
    假如跟那中戏小子的脱衣门重新开启,我会不会再次苍慌出逃?这时我有了忠贞不二的男朋友,这时我对男人对人性都有了深层窥视与粗浅了解。历史无法改写,今天仍需把握。我决定,哪怕一出假戏,也要从容地真做下去,把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否则情起缘灭,糟蹋了那么多费尽思量。
    谁强谁征服,早八百年就是生存逻辑。
    第一次脱衣门,我选择抽身而遁,小心翼翼地远离情色,换来情感的背离。虽说演戏的会作戏,不演戏的未见得会生活。
    第二次脱衣门真真实实地重演,我依然没有握紧命运的咽喉,一展女人青涩的初开之风。这一次,物质设施全面提升,地点是北京饭店,人物是斯文白净细高英俊的港商,时间是二十二岁不上不下的女人年龄。我义无反顾地心理上准备了自己,在一个堂皇的处所,跟一个百年难遇的梦中人,踏出怀春女人的崭新起步,实践向往已久的成熟跃迁。可是,即使挂了请勿打扰的红牌,前戏刚刚拉幕,衣服半脱半遮,人已翻滚在柔韧的席梦思上,房门,关键时刻顶不住隐私外泄的那扇门,被重重叩响,还没应声,来人就一把推开了门,好在衣服还算遮体,他们要谈的不属于我该知道的范畴,他们离开了,空洞的房间里我的脑筋轴承班飞转,怎、么、办?又一次,我决定兔子一样逃跑,绕过门外十个保镖簇拥的国家领导,溜着墙根朝着电梯间的方向疾走如飞。不解风情、满脑愚昧的我,再次选择逃遁,远离诲莫如深的诱惑。港商从后面追上我,挽留无果,我去意尤坚,他说想再次见到我,可我留下一个错误的电话,从此人间蒸发。
    胆小如鼠的人永远成不了大器。
    也许,女人之于男人,一辈子只有唯一的一次锋利,不光触碰器官,更袭击心脏的柔软。怎么用,用给谁,用与不用,是沙士比亚的千古问题。躺下,宽衣,从容应对,对一个简单的女人却是非常的不简单。
    第三……,打住,再标榜下去,后人不定笑掉几颗门牙呢。几经脱衣门的重重考验,我熬煮成精地“坚守”着最后防线,将自己妖魔化为纯洁象征。
    没赶上早集,也赶个尾巴,恰有那无人敲门、没人搭救的一个瞬间,终于,象颗输透的杏子,女人从清高的树上滚落在男人的泥沼中。
    回到遇见郭锋的街头。
    说实在的,中戏小子的进步令人惊异,善解人意,殷勤备至,吃饭的时候给夹菜,散步的时候用身体挡住横冲直撞的人流,手势恰到好处,既没有猴急的东摸西蹭,又适可而止地感触你,比如偶然的撞肩,要么叫并肩散步呢,比如轻轻地把手搭你腰上,亲昵一下又迅速拿开,很细腻很挑逗很受用。这些小技巧,不是演戏学来的,应该是经验累积,老油条一根,就早饭刚好。
    这个城市盛产美女,街头巷尾穿梭如云,非常养眼,我除了身高婷婷别无优势,说句大话,刚来第一天,整个公共汽车上我一览众山小,包括男人没一个比我高的,全在视平线以下,营养不良地清瘦着,矮小着,初来乍到真不习惯,我女朋友一米七五呢,她要来了还不得人猿泰山啊。街上走着,更加挺直了我的北京骨头。他的眼光,绝没有一丝游移到当街的美丽云朵上,感动啊动情,大帅哥只呵护你一人,给足面子。
    工作三年,他就要晋升副处,房子也分了,大权也要独掌,可谓志得意满,马蹄乱踢,当然还缺个旗鼓相当的女朋友,正好,我来的是时候。我来,不是给他填空补缺的,我来,是想揭开底牌,看他后悔!心肠啊,最毒妇人心。
    夕阳还在潇洒地斜照,街道还在尽情欢闹,我们到了,他的家,空无别人的家,一个关闭的空间,里面一男一女,搜肠刮肚地推心置腹。
    沙发两边分头坐,中间是茶几,跟首长会见外宾似的——冠冕堂皇。
    他说,一脸严肃,你,早就想告诉你,你有知情权不是,你才是我当年的初恋。
    哎呀,早干么憋着不说,省纸省墨啊你,让人家一封一封地等信,望眼欲穿,怎么等也没等到付诸白纸的盖章说明。男的该主动不是?
    可你,整天端着架子,哪给人留吐露心声的小小缝隙啊?
    要不,你现在白纸黑字一下!
    谁怕谁呀。他操起一支笔就龙飞凤舞地写下:我,空格,空格,爱你,然后磨磨蹭蹭地在空格地方添加俩字:曾经。不愧是中戏出身,什么都搞的那么戏剧性。幸亏填写的俩字不是“没有”。即便不曾,也不会当堂否认吧,不然这张脸非得乘电梯下地库了。
    呵,原来是给定语留空儿啊,遣词造句学的很到位嘛。
    别以为就你巧嘴簧舌。他隔着茶几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弄得人痒痒的,想想的。
    你什么时候输过呀?从来不赢不甘心的主儿,瞧你学的那专业,一个演戏的,怎么往家里带呀我?
    切,专业再差,也不会比你差吧?瞧你学的那金属,学完是女人也是铁做的,怕怕。他做躲避状。
    我不是女人?你个阴阳怪气的戏子!我顺口就带出这个略微鄙痍的称呼。
    你,你,敢叫我戏子,看今天不收拾你,我不是我!
    说着他撩起长腿,从那边一步就骑跨到这边,我躲都没处躲,他力气过人地边咯吱我的痒处,边压过来全部重量,都说女人是千斤顶,再重的身体也压不垮,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我。
    太阳下班走人,天,已经黑透了;屋子里的灯光,不知不觉地黯淡下来,莫非也到了下班的时辰;羞涩的眼睛,紧跟着黑了屏;还没走人,却听到上夜班的钟声在敲。脑子里想着一个时髦命题——谁动了我的内衣扣?是该打还是法办?假正经地推理着、强撑着;一根火柴,嚓地一声划燃,心里腾地烧起烈焰熊熊,照亮眼前所有的黑区,让理念都变灰烬,让梗阻滚落山涧。女人,哪怕想立牌坊,很难经受住男色湿润的挑逗和硬性的摩擦,强忍着出手煽大嘴巴的肯定不是玉女,是块坚硬的石头;软下来的,不是海绵,是水做的女人。
    挣着沙发的手一松,人就瘫软如泥,如高山倾流的瀑水,如枝头盛开的棉花。
    一场旷世持久的征服战,终于你争我夺地拉开帷幕。你朝我挺进一尺,我朝你激进一丈,每寸土地都是必攻的山头,每枪每炮都是集中火力弹无虚发,意志异常的勇猛,斗志绝顶高昂。这里是焦渴的上甘岭,需要供给、需要保卫、需要顽抗;那里是波浪宽的一条大河,水声绵绵、轻滔细浪……
    战斗了大半夜,上甘岭的守望者终于从滋润的大河缓解了心中的焦渴,困累地放松了对峙的酣战,缴械和谈地倒头抱睡。
    第二天,还要去很远的郊区采样,毕竟是以出差名义来办公的。坐着子公司派的吉普车,颠巴巴的睡了一路,昏头胀脑的。这次来,有大事要处理,事关生死,一条人命啊,我很紧张害怕,只有冲出一条血路了。
    上面的虚无缥缈,纯粹是我私下意淫的想象,曾经的发生远没有想象精彩。
    到了他家,我们坐下说话。不久他拿相册给我看,有那么一张照片,强烈吸引了我的眼球,血丝都快爆出来了,一男一女在陡峭的峭壁旁,女的是丛珊,回眸婉尔一笑,男的是他,也回一个憨憨的巧笑,天哪,再没有哪张照片比这个更男女更传情了,他笑着解释,拍照片的是摄影系的哥们儿,谁看了这张照片都说他在跟丛珊谈恋爱呢。他很狡猾,先下手地把刨根问底的路都堵死了。我在他面前变得嘴拙,拐弯末角的问话难产在舌头旁。丛珊,人家红透娱乐天,我可没什么嫉妒她的资本。
    再往下观赏,最后一页,笑容终于僵在空中,怎么是她,我的女友?穿得不多,装模作样的摆在他的影集里,原来他们俩早有一腿呀?气愤,慌张,背手撒尿——不服!女友有什么呀,除了胸前伟大。
    他赶紧赔着小心地说出我疑惑多年的答案。当年他离京,女友送的行,在车站,望着她成串的翡翠泪珠,激发了他的千愁百感,写出《再看你最后一眼》的原作,并且把这一幕添油加醋地说给郭锋听,才有了那首流传世间的不朽之歌,也是我最不愿听到的人间旋律。
    我恨,恨不得上牙咬碎下牙;恨我的不知情,恨他移情别恋,恨她挖墙角功夫一流,恨我自己输了一场无知之战,恨我的愚昧、胆怯、不明不白。我恨,恨不得把他打趴下,恨不得给她灌毒药。
    我恨恨地离开了营造一时的虚伪的男女关系。
    这次来,是想躲在地角天涯、鞭长莫及的地方,把棘手的麻烦彻底解决。
    当初,跟男朋友有了失手,他吓得面无人色,逃之夭夭,恨不得否认我肚子里的胚胎是他兴之所为。两人都在读研,资格受到空前挑战,一旦学校发现未婚先孕,可能惩一儆百地开除学籍。
    面对男友的怯场,我只有独挡一面,勇敢承担。
    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我用姐姐的名字在一家大医院挂号妇检,当医生说:“祝贺你,你怀孕了!”噩梦终于成真,我顿时血脉喷张,真想找地缝躲藏起来,却必须向医生挤出一个勉强的影响市容的笑,恐怕哭都会好看些。
    拖着两条沉如灌铅的腿,两眼空泛地望着陌生的街道,前程茫茫,悲情似海,想起不负责任的男朋友,只有别无选择地坚强。
    流产,谈何容易?在八十年代严格的体制下,没有结婚证书,没有丈夫陪伴,孤身女人不能堂而皇之地到大医院手术解决。不解决,一切都没有出路。流产这个死胡同,是体面地活下去的必经之地。
    谁能跟我去医院签这个字?
    想到姐姐,或许姐夫可以陪着去,以姐姐的名义实施手术,可是,万一跟姐姐血型不同,就露了以假乱真的馅,暗地合欢也将暴露于阳光下。姐姐倒会为妹妹坚守秘密,万一父母发现,肯定会责怪我偷情犯贱,不爱护自己,没有听从父母常年灌输的严于律己的谆谆教诲。我家的性教育每每相同,母亲严肃地要跟我谈谈,一开口就是我还在上学,不可以和任何人发生关系,千万洁身自好,OVER。
    当时出这个差,是我自作主张。临出发,发现三名男生也是同一天的同一目的地,让我大吃一惊。四个人刚好一桌,我们打着牌唱着歌,乘了十几小时才到达,落脚在同一个旅馆。除了去看中戏那位,其它业余时间都有同学在侧,我们品尝地方小吃,游历名山大川,日后其中一位写了封类情书给我,说记得我们一起走过湍急的江堤,记得我惊心灿烂的笑声,往事如烟更如梦。我灿烂?我都愁得都快撞豆腐了。
    这三个同学,是我必须彻底回避的人。
    踯躅街头,正在我挖空心思、投靠无门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刚巧听见两农家女压着嗓门却依然大着声音的对白,是关于在拐角处非法行医的小诊所,不问青红皂白就给妇女做人流,收费才十块钱。小诊所无照营业?我疑心顿起,条件能好吗?会不会感染遗留后患?但愿“赤脚医生”别草菅人命。
    无论如何,拐角闪烁着希望的曙光。怀着豁出去一试的果敢,怀揣着大医院的诊断书,我踏上了小诊所的泥泞路。那是一排平房的最后一间,简陋,破烂,医生操着浓重的地方口音,看着没有一丝专业的威严,我尽量不看那些粗糙的设备,肮脏的铺垫,交上十块钱和医院证明,就躺在了木制的手术床上,合上双眼,关闭感官,等待无照行医的郎中解决问题。
    就听金属器皿从杯盘中叮当拿起,冰冷地伸向最私人的禁地,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绞痛,肚子里非法着床的胚胎,连同心口上梗塞的心病,一同被取了出来。我咬紧牙关,一声未发,汗水将头发濡湿,浑身冷颤,疼,疼得生不如死。帮忙的小姑娘嘴里咂咂着说:“都有乒乓球那么大了!”并征询我意见,是否想看看“胎儿”?
    我眉头紧皱,慌不择法地摇头再摇头。
    郎中面无表情地说:“流产后应该卧床休息三天,并红枣糖水伺候。”
    强撑着从手术床上站起,昂首阔步地离开了这间永不要再来的肮脏之地。这里有我的耻辱,更有不得不割舍的骨肉。虽然只是三十分钟的停留,却是这辈子躺过最不堪的方寸。
    以后但凡听到乒乓球,就会有血肉模糊的联想,伴随子宫的抽疼。
    出差结束,我搬到一个招待所的套房,一个人休养生息。研究生每月67元,也算小贵族,仗着老幺从家里再搂十块以维持收支平衡,月底之前花得一干二净,神仙月光族。可见十块医药费并非小数目。那俩农村妇女会不会是诊所的“托儿”?从前没长怀疑别人的心眼。
    终于神鬼不知地除掉了隐患,悲伤惆怅同时袭来,郁闷,心情不畅,同学们已经离开,冷清得连打牌的人都没了,我孤身一人滞留外地,又打电话给中戏的朋友,他爽快答应下班后前来。
    踏着弹性步,他风姿一如当年地翩翩而来。
    招待所的庭院草木繁茂,鲜花竞绕。见面仪式不太合拍,他想上一个大拥抱,我轻轻的小配合,隐性地拒人两米,显得不协调。没有搞艺术的大方,人家那活法才叫艺术人生不是。
    切了西瓜,吃完了,双手百无聊赖地拿水果刀把玩,张开合上,指尖在边线划来刻去。他站起来,从藤椅那边走来,俯身压向我男性的张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浑身的汗毛突然紧张起来,想动我内衣扣?他伸出双手,大大的将我的手和水果刀全部包裹,就象捉到一方至宝,然后层层拨开,擒拿到作案工具,从我手里将水果刀挑了出来,叹息着说:多悬呐,划破手怎么办,看着太替你担心了。
    我知道他故意接触身体,刀刃离划破手指还有距离。可我这虚弱犯罪的身体,哪配拥有恋爱之外的心动。我想对他保住名节,正如当年。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女人的美丽,抓人魂魄的言辞,动人心弦的魅力,摊开双手两边空,什么我都一概没有。白添一举放荡,我将名誉扫地,没脸见人。早先把自己定错了位,才有了见到女友在他相册里的落差。其实女友文艺细胞浓稠,长得清秀可人,又勇于献身敢于追求,优点比我多。
    展开又一轮回顾。
    他毕业那年正是内行领导内行大回潮,拨乱体制的反正,文革期间常挂嘴边的开场白是:我是一个大老粗。啥也不懂的工农兵成了知识分子的顶头克星,不领导出颠倒黑白的局面才叫稀罕。我家老爹,从被打倒的臭老九,有了调派外地当领导的时机。要说内行,我看还真内行不起来,放下所学专业,干了几十年外行活儿,老本行早扔到太平洋喂美帝了,注定生疏无比,但中央一道拨乱反正的令下,在位的解甲归田,不在位的重新抚慰,翻饼烙饼地折腾那把权柄。
    当时让老爹去沿海某城市,给一套带花园的六间平房,坐镇江东,掌握实权,不必一刀切地离休歇家。父母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不去挂印,留守北京颐养天年。一个犹豫,错过高官厚禄的最后一趟班车。
    他对我描述的情景大为惊异,惊得嘴都没合上,并且无限惋惜,满怀憧憬。首先,我从没跟他谈过家里情景,他更没想到曾经有一个机会放在眼前,他没有珍惜,好象当初没去沿海他比我爹还后悔,他无限深情地幻想:要是你爹去了,再给我安排一个警卫工作……,会点武功,也不必堕落至此,咋就这点子出息呢?
    后来他沉不住气了,居然询问我女友家是否殷实?他用的词实在太高,不好意思重复,我擅自改用殷实。奇了怪了,难道女友告诉他相反的情况?女友家特殊些,我们大院子弟都是知识分子后代,女友的妈妈却是纺织女工,一个月三十几元可怜的工资还要寄给老家的姥姥姥爷,她父亲是怀才不遇的普通知识分子,整天没一个笑脸,就象别人欠他八百万。她家的环境很糟心,但女友很自强,小时候来我家从来不吃东西,怎么劝都没用。
    我还是无法相信,那么淳朴厚道一个女孩,居然背后捅刀,让我变成一个倒霉孩子。看来,阶级仇恨是有道理的,手拉手地一块长大,凭什么你常受老天眷顾呢?
    说起来搞笑,我对女友不薄,教书的工作是我间接介绍的,连她的丈夫都是通过我姐介绍,是个工厂的工人,长得很帅,居然没见几面就成了,闪电地结了婚,孩子是在婚后六个多月“早产”的。我在读研,她孩子都哇哇哭闹了。真不知她跟中戏的私下有交,不然,她的轨迹可能改写。
    每人心里都有性幻想的鬼魅,哪怕表现得情比金坚。象我,确实对当时的男友无比忠诚,如获至宝,但这趟老友重聚,我掩藏得滴水不漏,没跟他坦白一丝半毫。复杂,人性。
    面对他的温情脉脉,我有点幸灾乐祸女友的最终失败,到底没把她的艺术王子追到手。也庆幸我明智地早撤一步,没有赔上本钱和自尊,如今还能面对面地把酒话从前。
    说好了,明天的火车,他来车站给我送行。
    分手时,走在月光朦胧的狭窄过道里,他扬步在前我垫后。突然,一个仓促的回身,他兜头抱住我,促不及防,但又隐约期盼,在这即将分手的最后瞬间,来了,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不是第一次,却是最后一次,两人都忘记了台词,成为电影定格,时钟象忘记跑动,肺叶也忘记呼吸,就象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他伸手拍拍我的后背,让我出国珍重。
    我脑中飞快比较着他和男朋友,他比以前有些发福,男友筋瘦如狼。
    迈着弹性步,他风姿一如当年地走了,留下一个铅华未洗的背影。
    心中涌出一股莫名冲动,想唤住那脚步,想抱住那背影,想找回指尖流逝的岁月。千头万绪无从整理,跟他不可能再来,我们缺少基点,中间还穿插着女友驻足。我有男朋友,手中握着也曾温柔的时光之缕。
    本以为还有车站的最后一眼,我提前到了站台,左等不见人影,右等不见身姿,脖子发僵,眼睛望酸,直等得火车无法再等地鸣笛长啸,直等得我有了跳车的冲动,列车门关严了,我留在车厢里面。
    没有他的影子,没有再看的翡翠场景,火车启动了,我没去卧铺,而是探着脖子在门口望眼欲穿,设想着不能送行的理由,然后蹲在车厢拐角,含不住的眼泪喷闸而出,委委屈屈地流泪,一位路过的年轻乘务员,含笑与我招呼,我赶紧擦干眼泪,他说我失恋了,我拼命解释不是,只是离别的惆怅堵在胸口,越解释乘务员越不相信。
    我们开聊,乘务员逼问我为谁哭,我说说了他也不知道,他坚持说是为我男朋友,我说不是,只是一个旧相识,电视台的,当我说出中戏的名字,乘务员说原来是他,我知道他是谁!这下轮到我吃惊了。乘务员说他主持过本省的春节联欢会呢。我以为他的所有成就,已经向我交代,原来还有藏着掖着的呢,能主持哪怕一次宏大场面的春晚也够脸露峥嵘了。
    跟一个陌生人,反而容易吐露心声。这一路,我并非孤单。跟一个陌生人,反而容易吐露心声。这一路,我并非孤单,他的故事从我嘴里吸进吐出,有听众才有演讲,有回贴才继续杜撰。
    接下来是出国,颓废的恋爱、复杂的情殇。
    正在感情低谷、恋人远走期间,我接到一封手绘的明信片,来自国内,是他,中戏男士,图画设计奇巧、色彩斑斓,画的旁边是一行烫人心肺的汉字:鸿雁传情!底下依然是他惯有的龙飞凤舞的署名。
    这份情传得还真寸劲儿,正好我茫然、落拓,正想走出摘不干净的男女关系。捧着寓意深刻的明信片,我脸孔泛红,想起羞涩的往事。如今无所恪守,大家在感情上兜着圈子。能够回到原点的设想,给人圆润的美感,不是退回原点,而是迂回上升,再度盘旋交织过去,讨回原本的属于。
    我飘浮不定的心,再次摇动,设想着跟他重拾感情,联手浪漫。当年的腿上摩擦,四年后的过道拥抱,点点滴滴涌上心间。还记得,他说有一次得到一个任务,拍摄反映熊猫生活的记录片,他和同事上山死守,吃罐头,喝生水,熊猫出没无常,影子难寻,困守在山上一个月才算完工,下山见到是人就觉亲切,恨不得跟陌生人称兄道弟。在国外,我们是困守山间的熊猫,早年留学生一个城市也就两百来人,圈子狭小没地方伸拳展脚。
    自从他好高骛远地放弃国内研究生名额,并没有放弃出国研修的打算。
    我多了一个心眼:他是搞艺术的,若夸张地写上一句毫无斤两的问候,而我不知深浅地飞蛾扑灯,除了自取灭亡,别无下场。盲目烧热的心逐渐冷却,意识到选择的严峻。我回他几行诗句:
   
    桌子上的花枯了
    你送来时
    它们笑着,透着聪明
    后来,你走了
    它们笑累了
    房间里
    飘着一首干枯的歌
   
    这首诗比较低调,好象埋怨对方错过机缘,女人有时候心口不一,暗地里,我希望他穿透字面的阻隔,喷涌地“传情”过来,让干枯的再度滋润,让消逝的重新复活。当年灵妙的鲜花残败了,转年之春还会再度盛放。
    他没再回信,再也没有回信,他的情愫果然鸿毛轻飘,投石问路地表现自己,试探拙画短句的艺术魅力,他爱玩手段,不愧是搞艺术的。我庆幸自己识破一句问候背后的虚无,看穿一封情信里的无稽挑逗。幸亏我对不知深浅的陷阱提早设防,避免灾难。差点窝头掉个儿——现眼,倘若热情回应。
    一位知心女友针对此事给我忠告:“隔着万水千山,跟一个从前就没认过真、如今更是情海无边的男人谈情说爱,不是太迂腐,就是神经错乱!”
    我收心,斩断“复古”情结,把曾经接近过一个艺术公子的事情锁进不再开启的抽屉。
    后来我有了老公,搬到一处花园洋房,过起采菊东篱下的生活。
    他的电话追了过来,成为我的噩梦。那时他有权使用国际长途,所以只字不写一个,省得日后铁证如山哈。要谈的不再是俩人的跨国前缘,而是他老婆的留学,国外这么大,他老婆别的国家不去,非去我待的几角旮旯的英国,其实给他跑腿我在所不辞,可他不是一个称职的指挥,竟然派遣我去遥远的城市给他老婆拿录取通知,我说一个电话就解决,不必亲历亲为,他为此极其生气。我也倔,只打了电话,对方很和蔼地说可能第一封信没收到,再邮寄一次录取拷贝。我没走亲手拿通知的冤枉旅程,辜负了他的遥控专横。
    之所以说是噩梦,他的电话总是夜半三点打来,不知是他数学太差,还是没有时差观念,睡梦中突然听到铃声,卧室里刚好有座机,可脑子是榆木疙瘩,不开窍,脑细胞坏死一样无法流动,根本没词儿可讲,可说完了电话还睡不着了,三折五腾,我恨不得换号码,把他彻底屏蔽。
    推理下来,也许他想留学,所以写那张明信片,所以先派老婆打前站。也许我误会了他,但好歹一段前尘往事,就这么画上最后一颗哈拉花生的句号,太不甘心,死也没死得美丽壮观。
    出国五年后第一次回国,在大院舞会上见到多年没联系的女友,她分居了,跳槽换了工作,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娘家。以前觉得她毫无感恩思想,是她亏欠我。仔细反思,没准是我彻底耽误了她。小时候倘若不跟我一起疯玩,也许能考上大学;长大了倘若不去认识中戏朋友,也许可以堂皇地嫁到殷实人家;假如不给介绍大蚂蚁,她可能进入外企;假如不给介绍男朋友,或许不会败婚而归……
    命运握在自己手里,如何演绎怎么进展,抢不抢朋友的朋友,嫁不嫁介绍的对象,都凭性格使然,自己走出来的路。
    我们又恢复了通信。这回,我不再矜持,开口直接问她当年跟中戏的如何演绎,进展到何程度?这是我憋了多少年想揭没揭开的谜呀。她,她竟然回信说,我们都结了婚,从前的事情还提它干嘛。
    她把我当大石头绕着走。她不再跟我交心,吐露底牌,她跟我隔山隔海,我容不下这份叛逆,当年你对我道行背叛,如今你哩格棱地不坦白没交代。不光散掉一个男性朋友,连带掰掉一个女性朋友。随着情感的飘忽,重新划分情人、敌人、朋友和死党的界限。
    活到三十岁,朋友聚了散,推心置腹的朋友寥若星辰。可惜,没能把握好烹调火候,男女之间一事无成地焦糊,女人之间分道扬镳地散团。我跟他们都不再朋友。
   
    (全文完)

[ 本帖最后由 娃娃妈 于 2006-8-7 07: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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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5 20:0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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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5 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古时候戏子地位低,现在不一样了,人家是艺术家,至少也是艺术工作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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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5 2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smzhsong 于 2006-7-5 20:48 发表
古时候戏子地位低,现在不一样了,人家是艺术家,至少也是艺术工作者.:P



现在的戏子是那咸鱼啊,了不得////:co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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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6 03:2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smzhsong 于 2006-7-5 20:48 发表
古时候戏子地位低,现在不一样了,人家是艺术家,至少也是艺术工作者.:P

这话不厚道。

拜托就事论事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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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6 07:2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紫晶 于 2006-7-6 03:23 发表

这话不厚道。

拜托就事论事好么。


紫妹妹不知前因后果,是这样地
我先前的标题叫<与戏子的一段情>
(恶俗的一个名字哈)
人家是更正我的戏子称呼
我就给改成艺术家了
后来又觉得太拔高了吧
才有了现在的名字
thearalia是好心提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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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6 08:1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娃娃妈 于 2006-7-6 07:25 发表


就象没骨的荷,细细的杆顶着一个头



祝福里的祥林嫂,圆规般的细脚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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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6 08:2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ocean00003 于 2006-7-6 08:13 发表



祝福里的祥林嫂,圆规般的细脚伶仃;)



圆规般的细脚伶仃讲的不是《故乡》里的豆腐西施杨二嫂么?。。。。$frage$

[ 本帖最后由 浮力森林~ 于 2006-7-6 08:4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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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6 09:0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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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6 09:1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ocean00003 于 2006-7-6 09:06 发表
MM说的对,张冠李戴了:(


MM不难过。。。。$送花$$送花$$送花$

其实偶语文不好。。。

只是学这篇课文的时候对“圆规”和“豆腐西施”印象深刻。。。$汗$$汗$$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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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6 10:5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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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6 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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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6 22:5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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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7 14: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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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7 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浮力森林~ 于 2006-7-6 08:25 发表



圆规般的细脚伶仃讲的不是《故乡》里的豆腐西施杨二嫂么?。。。。$frage$



祥林的老婆一减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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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8 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娃娃妈 于 2006-7-5 19:57 发表
当女友得知我认识艺术院校的公子哥儿,非常羡慕,很想去那个人才辈出的地方看看,她对那里的明星如数家珍,心迷神往。此女爱好艺术,打小在宣传队蹦跳,能歌善舞。我俩从五岁认识后,就一直是铁姐们儿,任何女孩子间的大风大浪我俩都坚决地同一战壕,铸造钢筋铁骨的喋血友谊。我大包大揽带她开眼的不推之责


噱头卖的好,超做就是酱紫来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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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8 18:5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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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8 20: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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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9 05:0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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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9 12:20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了多点回贴,我先贴这里,看这人气不佳,想跳版的说

(六)
没料到,女友把他看在眼里却拔不出来了。
我对女友一万个放心,她小时候啥样我心里门儿清,何况她当时有个男朋友,总不会骑驴又找驴吧?她的男朋友是个台胞,不是真的来自台湾,而是祖籍台湾,当时就跟少数民族一样得到照顾。她给我看他写来的情书,在他抒发情感的段落里,居然全是省略号,半页纸呀,一点都不环保,就象如今的灌水贴,无语之后是多多的点儿点。要说白痴也够白痴的,要理解为痴情也错不到哪国去。无语后面没有真相。
小时候,她触犯了最狂的女生,那狂人一声孤立令下,没有一个女生敢看她一眼,玩什么都不带她,此时她还不是我好友,看她每天形单影只,寂寞寥落,我心很疼,很反感狂人今儿孤立这个、明儿教训那个的张狂做法,就没随大流当小跟屁虫,而是顶风作案地对她一笑,她感激地回笑我,我进一步提出跟她玩,她有点受宠若惊,我们的铁血友谊就此兴建,脱离了狂人的操控另立山头,两肋插刀地歃血为盟,一起玩,共同疯。
我俩是院子里出名的疯丫头。沙场上我们是死对头,她外号大老虎,我小名金丝猴,一到啐要人的时候,第一个要我第二个准是她,私下虽要好,沙场却分立,谁让我俩都是老棒将,核心领军人,各自带着队伍两霸称雄。别的女孩梳妆打扮,为小男生勾心斗角的时候,我们不论阴晴圆缺都风雨无阻地战斗在玩乐童年第一线。
我们从不争吵,也不闹意见,没有分分合合的通常考验。也许都缺乏斗争心智,也许她谦让我。我大她一个月,但她是家里老大,对我宽容忍让,我是家里老小,喜欢肆无忌惮。她对我并非言听计从,虽然我很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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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9 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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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9 13:0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娃娃妈 于 2006-7-5 19:57 发表
里面一名女生,长得很漂亮,在宿舍说起话来真把我吓俩跟头,她抽烟,满嘴污言秽语,一口一个国骂,还使劲琢磨怎么才能爬上导演的床,找部戏出个名,拽一回。她最恨的人是丛珊,嫉妒得两眼血红,喷得出火。


这位是谁?现在还火不? 和丛珊一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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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9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狗了一下:
岳红、高倩、丛珊和曹力 主演小品《卖花生》。。

$汗$

[ 本帖最后由 蓝麦子 于 2006-7-9 14: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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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9 1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蓝麦子 于 2006-7-9 13:15 发表
狗了一下:
岳红、高倩、丛珊和曹力 主演小品《卖花生》。。




$汗$


谢谢MM捧场
试问,多少人还记得小学同学姓名?
对我来说,这件事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
我我我,我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出国二十年,国内的事我不清不楚
也许曾经盛开,也许随风湮灭
鼻子眼睛我也记不得了

丛珊不也玩了十来年的消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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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9 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说实话,我印象中那女生不姓岳
是卖花生中两个谈论婚娶的其中一位
应该算主角之一
丛珊要在里面也是个配角
后来还有个《哦,香雪》

假如真是岳红,我是不是改成唱赞歌呀?生命担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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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9 14:0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娃娃妈 于 2006-7-9 14:02 发表
说实话,我印象中那女生不姓岳
是卖花生中两个谈论婚娶的其中一位
应该算主角之一
丛珊要在里面也是个配角
后来还有个《哦,香雪》

假如真是岳红,我是不是改成唱赞歌呀?生命担忧我


别怕,岳红好象得了胃癌。。要不,偶再狗狗去?卖花生的主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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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9 14:1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说姜文演《芙蓉镇》的时候乍一看我觉得眼熟,后来想,他那样子满世界都是,重模重样的很多,见怪不怪呀
现在我才醒悟,当初见过他,至少在他们班的戏里就见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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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9 14:19 | 显示全部楼层
岳红和高倩围上头巾,穿上花棉袄,把她们所了解的《卖花生仁的姑娘》生动地再现于舞台。在练习中,两个姑娘半是腼腆、半是自豪地谈论自己的对象,还互相打听对方婆家送的手绢里包了多少钱。所谓“送手绢”,就是农村女孩子初次拜见未来婆婆时所收的“见面礼”,类似我们说的“红包”。当然,从钱数的多少就能看出男方家里的经济条件如何。

姜文、吕丽萍、丛珊、岳红、刘斌、薛山等著名演员曾是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八〇班”的昔日同窗。

现在没听说她了。她的图片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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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9 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把上面这小段也揉我回忆里

网络真发达,一个点击竟然可以回到过去,无限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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