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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小鱼滴滴答

[中长篇小说] 励志成长小说《梦想在远方》zz 转自天涯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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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章 师父的秉性
  
  赫杰回来了。赫杰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哇哇地向老婆讲述外面的世界。赫杰是一个闯江湖的人。当地人都把“我”说成“俺”,但他不。他虽然有时口齿不清但却坚持说一口“河南普通话”,很容易把他与当地人区分开来。只要他的一只脚踏进龙口,包管龙口每一个有感知能力的人都知道他回来了。
  晚上,赫杰接待在少林寺收的一名叫延雪的徒弟,在二楼的客厅里大呼小叫。老金主动告诉李思城,这个延雪什么狗屁武术也不会,是个花花和尚。他拜师父为师,主要是想利用师父的名头招摇。但这小子会拍马屁,师父最喜欢他。老金讲这话时一脸不屑,但赫杰叫他赶快把开水提到楼上去时,他的脸色马上变了,带着很丰富的表情和一壶刚烧开的水进了客厅。
  接下来李思城听到客厅里赫杰开怀大笑。接下来师娘也进去了。接下来赫杰大声叫:“思城,思城,上来见见你师兄!”李思城上去,就见一个粉面和尚坐在师父的身旁面对着师娘,直说师娘衣服漂亮。老金在一旁露着芝麻牙假笑着。那延雪见了李思城,对赫杰说:“师父好眼力,又给我们挑了个文质彬彬的师弟!”赫杰的耳朵在延雪面前是很灵敏的。他呵呵笑了:“以后,还得找你小子帮忙。你的路子野,好办事。我这次去潼关,主要是奔黄金去的。思城有文化,不怕他们会在账上耍我。小金呢,学了几年,一直没有机会露脸。我准备到了潼关后办一个武术学校,由小金代我授课,你看怎么样?”延雪说:“好!好!师父离开少林寺后,视野开阔了,眼光也更长远了。”赫杰又问:“延峰在美国怎么样?小子去了三年,也不跟我联系。上次你们组织武僧团出国,见着了吗?”延雪说:“师父您别生气。师兄一直掂记着您老人家哩!只是美国那边实在太忙,他下次回国,说要请您出山到美国去哩!”赫杰才咧嘴笑了笑,说:“我这个大徒弟跟了我八九年,功夫自然是最好的。但小子干嘛非跑到美国去?那地方的人全讲的是鸟语,怎么个传法?况且,少林拳是中国的功夫,让洋鬼子学了,那还得了?”延雪说:“师父有所不知,师兄他们去美国只是为了赚更多的钱。那边的条件好,按小时付钱,比中国教拳容易挣钱多了。至于美国话,聘请了翻译,没问题的。而且,师兄也不会把一些秘诀传给洋鬼子们。即使传了,他们也不懂。”赫杰笑道:“是了是了,洋鬼子再聪明,也绝不会懂其中奥秘的。”
  接下来延雪与师父又讲了一些关于少林的事。李思城静心地听,而老金的笑已经大不如前。老金终于问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赫杰睁大了眼睛说:“就明天,我不是说了吗?”老金明知师父没有说,但还是应道:“那我们去收拾一下吧。”带着李思城下楼去了。
  李思城的行礼很少,几下就收拾完了。
  老金边收拾东西边自言自语:鬼知道将来会咋样。
  
  洛阳。
  火车站旁一个不知名的小旅馆。
  李思城和老金在候车室里已经等了六个小时,赫杰还是不见踪影。
  去往西安方向的火车就要开动,老金的汗水把三张火车票浸湿了。
  赫杰在带他们到火车站后,丢下一句话:“我要去看一位朋友,你们等我。”二人焦急地等待了半天,赫杰连踪影也没有。
  列车员已经开始检票。赫杰气才喘吁吁地从楼梯跑上来,满脸尘土,还带着一股臊气。进了站,赫杰才喘过气来,一把抓住老金,低声说:“我把人打了,不知出了人命没有。他妈的好几十个,差点脱不了身!”他的神情就如同不小心踩死了几只蚂蚁一样。
  上了火车,赫杰便大声对徒弟们讲自己一下午的情况。哇哇乱叫,唾液横飞。听了半天,李思城终于听明白是这么回事:赫杰去城南看望完一个师弟,在大街上遇到一伙人围观。凑上去一看,原来是赌套圈游戏,已有几个不信邪的人连连中了奖。赫杰手痒,便掏了十块钱去套,结果全部输掉;又套,又输;再套,再输。后来旁边一老兄看不过去,把赫杰拉到一边说,这是骗人的把戏,老实人吃亏,那些赢钱的全都是他们一伙的,故意当“托”骗人。赫杰大怒,过去把摆摊那小子提了起来,叫他还钱。那人弄了半天才有收入,怎肯把到嘴的肉吐出来?结果被赫杰的巴掌扇得满嘴吐血。赫杰从他腰包里摸出自己输掉的五十块钱,放了那个杀猪般乱叫的家伙。赫杰拍拍手正准备走人,忽见周围“呼啦”一下围上了一大群人,手里抄什么家伙的都有。那受伤者招呼一声,大伙的家伙照着赫杰乱打下来。赫杰毕竟是赫杰,一个个招呼,拿赫杰的话说,是“傻逼们不懂功夫,瞎打一气,结果全给老子搞趴下了”。李思城听了,心下怵然,这赫杰果然有一种野气。要是自己亲临现场,肯定精彩极了,不过赫杰口才不佳,讲出来的故事毫无生趣。老金大约经常听师父讲此类故事,嘴里啊啊地应着,并没当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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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1: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章 李思城挨骂
  
  赫杰讲了半天,也甚无趣,便掏钱叫李思城买吃的。赫杰花钱大方,十块一张的票子随便花,李思城被他那种气势所折服。吃完饭,赫杰便在车厢里乱转。邻座一中年男子买了一根崭新的臂力棒,大号的,小孩手臂般粗,斜靠在窗上。也许旅途太无聊了,此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身,双手抓住臂力棒,吃力地搞了两下,但弯度不够,棒头碰不到一起。即使如此,也让旁边一戴眼镜的学生模样的女孩很吃惊了。殊不料赫杰一步蹿过去,抢过臂力棒,站在走道里,像玩一根细铁丝一样把大号的臂力棒弄得吱吱乱响,那弹簧来回张合,已经快要变形。四面的无数双眼睛射过来。赫杰玩得兴起,干脆把棒背于背后,反手挤压,那棒照样如面条般柔软。车里的人,除了老金外,都张大了嘴巴。那牛气冲天的服务小姐早已把餐车推到赫杰身后,但连“请让一让”都不敢说。
  谁看到这样大力气的人会没有恐惧感?要是这力不是用在一根大号的臂力棒上,而是用在人的身体上,那结果肯定惨烈而狰狞。
  赫杰得意地笑,把变形的臂力棒扔给那人,便很随便地坐下。车里高声讲话的人少了。似乎,他们敏感到谁要是惹这位大力士生气了,就会遭到不测一般。
  夜,悄悄地笼罩着疾驰的火车。赫杰像一个玩累了的孩子,对老金和李思城说:“我要睡觉了。到了潼关,叫我。”歪头靠着椅子,不一会儿竟打起鼾声。
  老金问李思城:“你从四川来,经过潼关吧?”
  “经过,我知道的。”李思城应道。
  老金便不再问。老金和师父相反,绝不肯多说一句话。
  老金也把身子向后靠去。
  夜凉凉的。李思城一直睡不着。不仅是因为师父把叫醒的任务交给他。他在这种旅途中的心绪是波动的。
  身份证师父收去了。这证明自己等于卖给了师父。只要师父叫办的事,肯定要办的。不然,自己可是寸步难行;老金师兄整日铁青着面孔,是经年在师父家里呆着养成的习惯么?五年了,老金却连抽一盒烟的钱都要精打细算。老金等于是把自己卖给了师父。师父现在要去潼关开办武校,那么老金也就是白白地为师父效命。谁叫老金当初没交学费呢?师父难道会白白培养一个人么?老金有一次讲过,他现在在还师父的债,可是这“债”连一个标的都没有,怎么还才算还清了?用多长时间去还?一辈子?那么自己将来的命运岂不是和这位老金师兄一样,师父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自由可言?因为自己没有交学费,所以永远欠着师父的。李思城突然隐隐地感到一种压力。命运是什么呢?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吗?像老金这样的人完全可以找一个武校,肯定是一个不错的教练,挣一份不低的工资。可是他怎么向师父说呢?师父去潼关开金矿,去挣钱。看得出师父已经不再像往日一样朝夕苦练了,师父已经开始酗酒,开始被金钱所奴役,他的功夫再好,也有一天会走下坡路。而自己跟着这样一位师父,会有什么出路呢?在少林寺见着师父的惊喜逐步为一种新的理性所覆盖。他万万没有想到,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会那么大。谁会想到,不远千里求学的结果是跟着一个粗浑的武夫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干未知的工作……
  管他呢。李思城也觉得倦了。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可以干的。这两月来的流浪已使他明白了这个道理。还是先练好基本功再说吧。毕竟师父不是心眼坏的人,毕竟他还送了自己一套衣服和一双练功鞋,毕竟他让自己吃得饱睡得暖,这还不够了吗?萍水相逢,师父就爽快地收下不知何去何从的自己,换了别人谁干这种事?得了吧,李思城,你甭想那么多,这样的师父哪里去找?这是你的造化,你不珍惜,却想着以后的事。想它干什么?车到山前自有路,走一步说一步吧。
  李思城胡乱想着。师父和老金都睡着了。火车窗外偶尔有小城镇的灯火闪过。李思城也不知道是否到了潼关。反正大家都睡着了,连列车员都没有,问也没法问。自己路过潼关时是白天,而现在是晚上,他真的搞不清楚了。
  不过肯定没有到潼关。火车离开洛阳的时间并不长,至少在李思城的记忆里,火车现在还在河南境内。
  即使如此,每次火车停下来时他都努力地往外看。半夜里,窗外的站台几乎都是一样的,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萧索而且模糊。中途上下车的人极少。这种普通车晚上是没有播音员播音的。
  也不知行了多久,车又到一站,李思城下定决心,得问问人了。这时一汉子起身拿包,李思城赶忙上去问:“同志,请问潼关到了吗?”
  “潼关?过了,过了,这是华阴站了。”那人说。
  李思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马上摇醒了老金,又摇醒了师父。赫杰咽了口口水,睁眼道:“到了?”李思城差点哭出声来,说:“师父,过……过了……”
  “什么?”赫杰一下坐起身来,像拎小鸡一样抓起李思城,怒道:“你他妈的笨蛋!叫你盯着点,你他妈的也睡觉!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走,小金,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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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1: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一章 初入太峡峪
  
  李思城随着赫杰和师兄下车。小小的站台没有几个人,那铁轨在微弱的路灯下泛着青光。也不知是风冷还是由于害怕受到师父的惩罚,李思城感到每一块肌肉都在发颤。
  赫杰并没有怎么惩罚他,把他和老金带进车站旁的一个旅社,住了下来。李思地赶忙去为师父打开水烫脚。赫杰倒也没说什么,躺下休息。
  第二日,赫杰叫老金又买了回程的车票。三人于上午到达潼关。赫杰带着金李二人换乘客车,向山间进发。下午,倒了两三次车后,终于乘电三轮沿着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进入一个山口,再驶向一个村落。
  这是个不平常的村子。它处在两山之间,村里楼房林立,那豪华的装修简直胜过城里的楼房。红色的屋顶,粉红色的墙壁,海水一样蓝的玻璃窗,翠玉般的栏杆,构成一个山里的神话世界。那奇形怪状的屋顶,简直和某些书上的国外建筑相似。李思城经过的成都、洛阳等城市,但绝没有看见过如此美丽的房舍。而且,这个神话就在这只有一条土路的山间诞生!
  下了车,赫杰像一个乞丐发现了金元宝一样两眼直发光。他指着村落对金李二人说:“这就是生产黄金的地方,叫太峡峪村。看见了吧?这房子美不美?一座房子几十万哩!吓死你两个乡巴佬了吧?我那房子,简直土得很。这地方有钱。听着,小金,我们来这个地方的目的就是把这个地方的钱拿回我们那个地方,你们两个办事一定要小心,别他妈的跟我乱咋唬。这里最有势力的黑氏兄弟都是我的哥们。我们第一步,就是要在这里办武校,让他们瞧瞧真功夫。他们有钱,但没有功夫;第二步,就是买他们的金矿我们自己开,那样就发了!”他的两只眼睛像100瓦的电灯泡一样亮得刺人。
  李思城突然觉得,师父其实并不浑。一个浑人,怎么可能盖龙口最高的楼房?又怎么可能让少林寺的武僧们都服他?怎么可能与此地最具势力的人称兄道弟?李思城心里咯噔一下:师父外表浑,但心眼里,你甭想耍他。
  牐
  黑家的楼是整个太峡峪村最高的。黑家的老二黑旦三十出头,但已有少量的头发白了。黑旦在二楼的客厅里郑重地迎接赫杰,并与金李二人使劲握手。赫杰指着老金说:“这是我第四个徒弟小金,跟了我五年,功练得还马马虎虎。”又指着李思城说:“这是我刚收的徒弟小李,是个笨蛋。我在车上睡着了叫他注意在潼关下,他到了华阴才叫我,你看,我跟你约定的时间都叫他给耽误了!”
  黑旦的黄眼珠闪了一下,笑道:“李兄弟也是没留心,怎么能怪他呢?况且,这也不能算您失约。时间长着哩,休息两天再谈正事。”
  但赫杰表现出着急地样子。他向老金一使眼色。老金会意,领着李思城出了门。二人在里面密谈什么,金李二人不得而知。
  陕西人喜欢饼。来了客人,总是要烙上几块的。那饼薄如纸张,香脆可口。饼是黑旦的老母亲烙的,黑旦还没有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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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1: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二章 赫杰办班
  
  山间的夜清冷清冷的。一轮圆月亮挂在晴空。李思城虽然穿了上师父准备的秋衣,仍觉得冷。
  黑旦家门前的空地上围了一大群人。他们早就听说少林寺来了一位武林高手,年轻好武者都想看个究竟。当他们看到一个高个子带着两个瘦徒弟时,不免有些失望。
  黑旦清了清嗓子,用浓重的陕西潼关土话说:“老少爷们,俺今儿个请来了少林寺高手赫杰师父和两个徒弟。现下俺村里老是出事,学几手是很重要的。赫师父在俺的劝说下,愿意在俺们这儿成立一个武术班,教大伙儿练练拳。收费并不高,每月每人500元,我第一个报名。”人群里叽叽喳喳开了,谁也没见着赫杰的功夫咋样儿,谁愿意掏钱?常常是这样,越有钱的地方越在乎钱。
  赫杰岂会不明白大家的意思?他站起来,大声说:“小金,你出来给大伙耍耍!”此时的赫杰真像个耍猴的人,而老金不幸成了猴儿。
  老金走到场心,一抱拳,说声“见笑”,马上站了个起势。李思城只感觉到此时的老金已不是平日的老金,他仿佛把所有的空气全部吸进了肚子,浑身上下顿时绷出一股杀气。突然,老金“嗨”的一声低喝,所有的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但见老金步随身走,手随意行。每出一拳,空气里顿有一种裂帛之声;每震一脚,人们都感到地面在摇晃。老金身形如鹰如兔,腾挪闪展,浑然一团黑影。忽见他又大喝一声,身子倒飞半空,双腿后撩,连续几个大旋子,继而又是两个车轮般的旋风腿,然后一个马步稳稳地扎在地上,钉死了一般。好一会儿,人们才反应过来,掌声如潮。
  老金大气也不出,退到师父身后。赫杰不失时机地说:“朋友们,小金刚才耍的,只是少林拳中最普通的拳,一般练三俩月就会。少林功夫不讲好看,只求实战有效。不信,有哪位过来和小金交交手?”他那双虎目直看得围观者都不敢抬眼。
  这时,有两三个人悄悄找黑旦,在黑旦耳边说什么。赫杰也不理会,一把拉过李思城,对大伙说:“这是我刚收的徒弟,还只会点基本动作。看身体,他比小金强,但实际格斗结果如果,大家不妨瞧个明白。”他命令似地对老金说:“小金,你让你师弟打!”
  老金面无表情地垂手站在露天里。
  赫杰又对李思城命令:“过去,猛打你师兄!照着要命的地方打,听见了吗!”
  李思城脑子里一片茫乱。这场景打死他他也想不出来。可是师父命令他这样做,怎么办?师兄和他无怨无仇,师父却命令自己要把他“往要命的地方打”,这有点违反常规。看见师兄面无表情地站在对面,他犹豫了。要是真那样,以后师兄会怎样对我?打肯定是打不过师兄的,但如果自己真往死里打师兄,师兄岂会感觉不出来?一时间李思城心乱如麻,回身可怜巴巴地看着师父,结结巴巴地说:“师父,我……我……”赫杰十分生气,怒道:“小金,那你打他!看他还不还手!一个练武人,一点胆气都没有,能行吗?碰到敌人早把你打趴下了,想什么鬼!”
  站在那边的老金低声向李思城说:“小心了!”李思城还傻傻地站着,却见老金已侧身逼近,倏地飞起一脚,正踹在李思城的肚子上。李思城只觉自己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斜飞出去,跌坐在几尺外的墙角里。
  围观者这下真的傻了。要说老金这一脚,看不了什么名堂,即使这师兄弟俩演戏,也不可能配合得这么巧妙,那李思城明明是“飞”出去的。
  其实只有李思城最清楚是怎么回事。老金的那一脚,他的确躲不开,所以他索性挨了一脚以便师父好收场。在老金的脚接触到肚子的那一瞬间,他借着这一冲击力猛向后退。即使如此,他的小腹仍如被一根木棒狠狠击过,疼痛难忍,头上的冷汗被逼了出来。
  老金赶忙过去扶他。他假装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赫杰又发话了:“练武干什么的?就是打人的。为什么叫小李出来与师兄打?就是要让他去掉那种书生气。自古以来,书生是练不好武的。练武要狠,首先是要把心狠下来。不管吃多少苦,一定要挺住。吃得苦中苦,才能做人上人嘛!我从小在少林寺长大,平均每天要练七八个小时的功。前年在郑州拿了散手冠军,对手认为我取了巧,下了场还找我比,结果照样打得他鼻青脸肿!我打的比赛多了,有的赛场乱给我记分,但总分还是我最高嘛!”(后据老金向李思城讲,赫杰耳朵不太好使,又不懂参赛规矩,把人打倒了还撵着打。)
  李思城想不到赫杰在正式场合还真有点煽动力。但他内心一阵黑暗。师父是把自己当成牺牲品来处理的,他哪想到一个少年的身心受过创伤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平复。当然他也应该感谢老金。老金那一脚并没有使全力。否则,他真的可能住医院了。
  赫杰还在进行他的演说。
  当晚报名的就有四五个人。
  不过,报名最多的日子,是赫杰到太峡峪七天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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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三章 踢馆的人
  
  学生已收了九个。
  黑旦家门前百步之地,是一片打麦场。不打麦的时候,是小孩子和妇女们的天地。麦场上还堆着草跺,地面平整干燥,是练武的好地方。
  李思城和老金花了一上午时间栽了两根杆子,中间用八号铁丝固定一根铁管,挂了一个足有一百多斤重的大帆布沙袋。赫杰考虑大家是初学,便叫老金在河沙里掺了少量锯沫,这样可以减轻沙子对手的损伤。
  刚刚把沙袋固定上,黑旦领着一个同样长着一米九个子的大块头来了。
  此人一脸横肉,勾着背,看上去很狰狞。他傲慢地往那里一站,双眼朝天,仿佛天下就数他伟岸。
  黑旦轻轻地走到赫杰身边,小声说:“赫哥,这人姓赵,说是今年全国武术冠军的师叔,练硬气功的。他妹妹就嫁到俺村。这次听说你老哥在这里教学,想来看看老哥的功夫。”李思城一听,当然明白这是谎言。明明是挑刺儿来了嘛!
  赫杰连忙伸出手去,说:“你好!”那人却不把负于身后的手伸过来,直接对黑旦说:“你跟他讲明白了吗?”
  黑旦面露难色,但还是走过来对赫杰说:“老哥,他说要和你切磋切磋。”
  赫杰淡然一笑,直接对那姓赵的说:“朋友,赫某人只是学得些皮毛而已。想不到今天遇到了高人,如果老哥不嫌弃,咱今儿个交个朋友如何?”
  那姓赵的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看来,你是不敢打了?”
  老金气得把拳头握了起来,被赫杰一把按住。赫杰知道这是陕西地盘,万一出了差错,把少林寺的招牌砸了可担当不起。当下并没有答话,强忍着。
  那姓赵的壮汉仰天狂笑了一声,笑道:“少林寺是什么鸟玩艺?鸡巴破拳还要出来混饭吃,门都没有!”说罢,但见他猛向刚刚挂好的沙袋了击了一拳。一百多斤的沙袋突然直飞了起来,与杆子平齐。
  所有的眼光都转向他。几个正在压腿的学生简直被吓傻了。就连老金的瞳孔里也有了恐惧之色。
  赫杰不作声。赫杰就在这位老兄洋洋得意正准备拂袖而去之时,也不知怎样飞起一脚,那还在晃悠着的沙袋发现沉闷的一声响,同样直直地飞起,与杆平高。当沙袋与杆平高的同时,有无数沙土飞扬在空中。沙袋再甩下来时,那沙土几乎全部流了出来。崭新的帆布沙袋,被赫杰一脚踹出一条尺把长的口子来。
  这下连那姓赵的也傻了。场上的沙土还在飞扬,而每个人都如钉在原地一般。那姓赵的默默地站了一会,像一匹受伤的狼一样落荒而逃。
  赫杰背着手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大踏步回到黑旦的楼上。
  晚上,李思城打开水为师父烫脚。房间里,李思城发现师父的右脚腕处红肿得像个蒸坏了的馒头。赫杰洗完脚,叫李思城为他涂抹一种奇臭无比的膏药。
  
  
  太峡峪所有对少林武术存有怀疑的人都被赫杰这一脚踢服了。
  凡是对武术有好感的人几乎都报了名。
  不到一月,武术班收了近五十人。山里人有钱。住在黄金窝里,能拿不出钱来?
  但在一个村庄,这不能不算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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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四章 老金的不辞而别
  
  深冬。
  李思城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就随着队伍围着村里跑几圈,然后开始练功。师兄对他还是那样冷漠,但自从那次受伤事故后,对李思城的态度明显转变了一些。
  那是一天下午,大家都有练麦场上练劈叉。李思城拼了命叉开腿使劲往下坐,但裆部离地面仍有两三寸高。在一旁的老金火了,上去一脚踹在李思城的大腿上。李思城先是听到胯部“嚓”的一声,然后是一阵剧痛。屁股是坐到地上去了,但分开的两只腿却无法收回来。本来李思城拔筋拔得上楼梯都有要死命地抓住扶手,这样一样,恐怕抓扶手也上不去了。
  汗水流满了李思城的脸。别的学生都吓坏了。李思城咬掉了舌尖上的一块肉,拼命地双手支地,终于算是靠稳了一个草垛。他用眼睛狠狠地盯老金。老金此时也有些后悔,但还是说:“你那种练法没有长进的。当初我练的时候,不也同样有人这样踹我嘛!起来起来,回去喝点药酒,抹点药就好了。”
  李思城不让他扶。但他又站不起来。这时一个名叫黑龙的伙子过来扶李思城。黑龙是黑旦的侄子,太峡峪村长兼支书黑松的大公子,平日里打架斗殴的事没少干,但对少林功夫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把李思城扶进黑旦的楼上,叫道:“大,思城弄伤了。”黑旦从楼上下来,手里拿了个黑乎乎的药罐,打开黑乎乎的塞子,一股药味掺杂着酒味充塞着李思城的鼻孔。黑旦对李思城说:“喝吧,放心,这药只要是跌打损伤,还剩一口气儿就能救活!”李思城喝了一口,味道难喝极了,简直想吐。
  晚上,赫杰从山里“考察”他准备投资的金矿回来,得知李思城伤了腿,也没有责备老金,只是说:“对思城严一点没关系,可别伤了这些少爷公子们。”老金点头。赫杰拿出上次那消肿的药水,叫李思城脱了裤子,抹了个遍。
  果然,过不了几日,李思城的腿居然不疼了。而且,能跃起来把叉劈下去了。
  李思城的基本功在这两个月中基本已经掌握。而且,能打一套很短的少林拳“五行八法”了。
  
  李思城渐渐知道了太峡峪发财致富的原因。原来,这山里的黄金矿石,主要是私家开采。由于山高皇帝远,地方关系复杂,因此太峡峪村人得天独厚,拼命开采。经过开采的矿石用粉碎机打成小颗粒后,放进大铁碾子里碾轧成泥汤,再沉淀过滤结晶,最初的黄金就出来了。李思城在村里转过,几乎家家都有柴油机,宽大的皮带带动上千斤重的大铁碾子。有大水管子往槽里不停地注水,有专职人员拿着铁锨往碾槽里少量地添已经被粉碎了的石料。被碾过的石沫浊浊一片。
  负责添料的工人们蓬头垢面,大都是外地来的。他们像驴一样不知疲倦地工作着,也不知道能拿多少工钱。
  牐
  春节快要到了。赫杰又收第二个月的钱。他给老金发了工资:500元。老金在收到这份钱后翻了一晚烙饼。李思城知道,这有点不太成比例。师父收的学生近50人,每人每月500元钱,这两月快五万块,才给师兄500元。况且,这“武校”实际上全凭师兄一个人张罗,师父只是转转看看指指点点而已,下力气的还是老金。
  过了几日,老金提出要同黑龙一块去潼关买点东西。赫杰应允。但一连几日不见了踪影。黑龙的肥胖母亲哭着来找黑旦,声泪俱下:“他大,你咋搞的嘛!你看,俺锁在抽屉里的五千块钱叫龙龙偷走了!那姓金的也不是好人,伙同俺龙龙不知干啥去了!唉,钱都是小事,龙龙才18岁,一个人出门在外咋整唉!他大,这事都是你不好,当初俺不让龙龙学劳什子少林功夫,你硬说那玩艺好。这下可坏了,龙龙不知跑哪去了,你看咋整唉!”
  其实黑旦比嫂子心里更烦。这不,赫杰说要投资共同开矿的事一直没定下来。说什么功夫他倒不在乎,关键他是知道赫杰的势力的。这人有钱,开武馆时他黑旦就知道他有钱。他黑旦也是走江湖出身,啥事没见过?他想只要赫杰把钱一投进来,包管他血本无归。先放点饵给他尝尝吧。说好的二十万,到时候一个子儿也不剩!他黑旦什么干不出来?前年广东来了个黄金客,还不是把他黑吃了十几万!所以听见嫂子在哪里哭闹,心里烦,骂道:“嚎丧啊你!你他妈小崽子脚丫子长在大腿上,脑袋长在脖子上,自已走的,又不是老子把他卖了,找俺干啥?快给老子滚出去!”那女人见黑旦发了凶,也害怕,哭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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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五章 赫杰抛弃李思城
  
  老金走了,赫杰也不敢乱来,每天亲自带着学生们练。不过可能是因为老金,他对李思城爱理不理了。一个跟了自己四五年的徒弟,就这样不辞而别,他心里能好受吗?他寒心了。对老金,他可是没有藏私的。这几年他要学啥全部教他,他要买啥都给他买。唉,人心隔肚皮,终归不是自己的孩子,留不住的。赫杰真的寒心了。他暗暗发誓,这一辈子收徒弟,先交了钱再说。学完走人,免得到时候不好控制。
  这天晚上,赫杰喝了酒,把李思城叫过去,关死了门,说:“我不想管你了。小金让我伤透了心。我准备每月都给他500元让他干下去,在哪个武馆他能拿到这么高的钱?可是这孩子不听话,白让我培养了一场。我想通了,什么徒弟不徒弟,有钱不要徒弟也行,钱比徒弟重要。延峰来电报了,过几天我们在洛阳见面。他帮我办护照,我要去美国挣钱。在中国不行,中国穷。你呢,也不能怪我。那么长的时间都是我管你生活。这些就不提了。你今后自己想办法吧。”他掏出李思城的身份证,还给他:“你师父对不起你。因为我的确要离开中国了。这样,你先在这边呆着,我回去后叫你师叔来接你。你师叔认识你的,就是头发很长的那个,叫赫明。我现在寒心了,也顾不上你了。说直了,我怕你将来和小金一样。还不如人家国外,按钟点收钱。收了钱,互不相欠,各走各的路。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一连串的打击击懵了李思城。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宿舍的。宿舍对面那张床已经空了。老金已经离开了,这一辈子或许都不能见面。今晚还可以在这间干净的屋子里住,明天呢?这间屋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那个小提包。里面有一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个日记本。至于钱,自己来太峡峪时只有几十块钱,买生活用品买几本心爱的书早花得差不多了。
  窗台上还残留着老金没来得及收走的半盒香烟,是“金丝猴”。李思城心里说不出的胀,说不出的堵。他颤抖着手指终于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狠命地吸了一口。这次他没有呛。也许长期与老金在一起他已经习惯了烟味。此时的烟雾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抚着他那颗受伤的心。他竟然把一支烟吸完了。
  寒月挂窗前,如弯刀般森冷。再过几天,春节就到了。
  李思城想了一个晚上,没有什么结果。反正,跟随赫杰的希望已经破灭了。梦想学到他那样的腿功的机会也没有了。尽管那一腿同样让他的脚受了损伤,但那种石破天惊的气势,有几个能比得上?怎么办呢?这段时间的确是吃师父的饭。虽然是黑旦的老母亲做的饭,但如果没有赫杰,他连刷锅水都喝不上。虽然他们见了自己都客气,但没有赫杰,这些山里人不揍你算你走运了!李思城几乎绝望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月亮从西山落下去,曙光从东方升起来。
  
  前来跑步的学员们一个也不少。显然,这些人已经尝到了练功的甜头。赫杰办过几年武术学校,自然有经验训练他们。而且,最苦的拔筋期已经过去,就连学员中那个37岁的汉子也能把腿叉开了。现在他们开始练套路和散手,越钻越有趣。他们是很崇拜赫杰的。所以,他们认为掏500元练一个月值。
  李思城红着眼站在队里。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听师父训话了。不管怎样,师父仍然是师父,师父已经连续几个月为自己提供了学习环境和生活条件,况且,自己的基本功动作已经学完了,明显感到腿部、胸部的肌肉绷紧了。所有这些,都是师父给予的。现在师父虽然要离他而去,他又怎能怪师父?师父没有义务养自己,生活,要靠自己去创造……
  赫杰像往常一样背着手。嗡声嗡声地说:“今天不出操了!大伙儿这两月来表现得很出色,不愧为我赫杰的学生。今天有一个事要告诉大家:快过年了,也该放假了。我大徒弟在美国来了电报,叫我到美国去。如果那样,我们可能要分别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有一点,我赫杰从不骗人,这两月来你们学到东西没有,你们摸摸第三颗扣子就明白。如果我去不成美国,过了春节,我还会来教你们。不管来和不来,我希望大家把功一直练下去,会受益终身的。今天是第二个月的第23天,你们一会儿可以来找我按天数算钱,该退多少钱退多少钱,一分不短你们的。”
  大家一下乱了。他们正高兴老金走了由赫杰亲手调教,以便学的东西更真,想不到半途有此一变。但人家的确讲的是实话,并没有骗钱的嫌疑。况且,说不定人家过了春节还来嘛。大议论纷纷,也有个别去按天数算钱要求退的,但大部分人都没有斤斤计较。那点钱,不够他们玩一阵子牌呢。
  接下来赫杰同黑旦商量。黑旦的脸色乌青。搞了半天,他一点好处都没捞着。那20万看来泡汤了。赫杰见他那样,就说:“老弟,一个人出国的机会不是太多。大徒弟说了,这次托了人办护照,已经花了两万多,得争取啊!再说,我们那事儿肯定没问题。赫明你不是没见过,我的亲弟弟,你也去过我们家嘛!他现在在洛阳搞批发,等过了年儿,他会来找你的。他跟你合作和我跟你合作又有什么区别?我跟他说好,叫他过完春节过来顺便帮我带带思城。我先把思城放这儿还不成?这孩子听话,老实,又勤快,我就托付给你了。”
  饶是黑旦这样聪明的人,也没有办法。他家里是有杆双筒猎枪,但他还是慑于赫杰的腿的。况且,赫杰已经把一叠钱票递了过来。赫杰说:“老弟,这些日子全仗着你的帮助,这五千块钱,你就拿着,就算是这两月的生活费吧,你也别嫌少。思城,我就托付给你了。”说罢拍了拍黑旦的肩。
  黑旦是何许人?其实他拿赫杰一点办法都没有。赫杰的朋友遍天下,他敢动了赫杰的指头,早晚也躲不过报复。这种江湖常识他还是懂的。见好就收吧,这五千不拿也白不拿。于是他笑着把钱放进拒子里,说:“不管咋说,俺们是兄弟嘛。你也太客气,这钱,是你出力挣的,本不该要。但山上的洞子又没炸药了,先用着吧。至于思城,你放心,俺会照顾他的。”
  李思城木木地坐在那里,看着两个成熟的男人表演着。
  
  老金走了。
  赫杰走了。
  李思城连赫杰几时几刻走的都不知道。
  李思城的一切希望和梦幻都被残酷的现实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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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1: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六章 梦碎太峡峪
  
  大年三十。
  在太峡峪的深山处。
  狂风卷着雪雨,冰冷地击打在李思城的脸上。李思城握紧铁锨的手已经被冻裂了无数道口子,白天能看见白森森的肉。这种使肉体倍受煎熬的劳动在晚上进行着。在这个寒冷的,晦暗的,孤独的,疲惫的,饥饿的,漫长的三十晚上。
  四天前,也就是赫杰走的第二天,黑旦铁青着脸对李思城说:“这样吧,我先给你找个活儿你先干着等你师叔吧。”这种结果倒没有出李思城的意料之外。他默默地背上包,跟着黑旦进了山。走了半天路,黑旦才于山的深处找到一个发如乱草的汉子。那汉子正满手油污,从一个机器轰鸣的棚子里出来。两人把李思城扔到一边,不知用土话嘀咕了些什么。一会儿,那汉子对李思城说:“既然是黑旦老弟介绍的人,俺要了。这样吧,管吃管住每天五块钱,行不行?”李思城想了想,都到这一步了,挣点路费再杀回少林寺吧。就答应了。
  李思城就在山里住下来。那个接收他的汉子姓何,家就在这棚子后面的岩石下。他私家采矿,刚花钱从外地买了个媳妇回来,每天天一黑就关死了门搂着媳妇睡觉。所以,李思城几乎都是夜班。所谓的饭菜,是那位被买来的女人做的,而且是他们一家吃完后的残汤剩饭。李思城来了四天,每天的晚餐是一碗早已凉透了的汤面。
  四天时间,已经使李思城整个人变了形。他的脚冻得又痒又疼,嘴唇冻得出了血。而在这深山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的苦向谁说去?
  今夜是大年三十,中国人最注重的除夕夜。山里稀稀地响过几挂鞭,一切又归于平静。姓何的汉子捎过来两个已经硬如铁石的馒头,没好气地吩咐:“晚上俺不过来了。你一定要看好,到半夜时加一回柴油,别忘了。添碾子要匀,小心不要把锨卷进去,碾断你的爪子!”
  李思城没有说话。他憎恨这个姓何的。要不是为了挣两个路费,他死活也不干了。这是人干的活吗?这是牛马不如的生活!一种悲怆和着冰凉的馒头一起下咽,割得喉咙生疼。李思城想着多病的妈妈,想着残疾的爸爸,想着善良的姐姐,想着美丽的林如凤,一种酸楚涌进他的每一根神经。他的眼角不觉已有泪珠。
  瞎!李思城觉察到快要流泪时,使劲地咬了一口馒头。他暗暗骂自己:李思城,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是你自己愿意出来的。你一点都不坚强,就活不下去了吗?你要挺住!你还要继续练功,你的理想还没有完全破碎!少林寺还有别的人,除了赫杰,还有许多高手,许多热心人!悲伤有什么用?痛苦有什么用?勇敢面对现实吧!胆小鬼!没有过不去的山,没有趟不过的河!站直了,这是考验你的时刻!你一生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就被目前这小小的困难吓倒了?古时韩信受胯下之辱,苏武千里牧羊。他们能忍,我为什么不能忍!干吧,李思城,把当前的难关渡过去吧!
  旷野里没有人,只有柴油机轰隆隆的声音。李思城与自己对着话。一遍一遍地鼓励自己。他的血液又开始涌动。他又攥紧铁锨,往槽里添料。
  寒风裹挟着冰雪铺天盖地地抽打过来。像数千块弹片划过李思城的脸。它们又钻进李思城并不厚的衣服里层去蚕食那一点点体温。李思城添累了,乏了,冷了,就蹲会儿马步。体内被迫产生的热量与体外的寒气碰撞着。李思城感到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钟声,悠悠的。李思城放了铁锨,对着昏沉沉的天空,嘴里念道:“爸、妈、姐、如凤,我在这里向你们拜年了!祝愿你们身体健康……”他没敢再叨念下去。他的鼻子已经酸得让他无法控制。他对着长空长长地吐了一口白气,紧咬牙关,俯身握紧铁锨,继续添石料。
  添,添,添……
  他的胳膊已麻木。他的神经已麻木。他的心已凉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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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1: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七章
  
  春节过去了。
  师叔赫明没有来。
  其实李思城早就猜想师叔肯定不会来的。不过,他从心里还真的盼望师叔来。师叔来了,至少能带他离开这个地方。到别的地方,哪怕天天刷碗也干!
  李思城现在的需求是:吃点热的;有一个哪怕破一点的被子;能找到上过小学的人交流!
  可是在这与世隔绝的山里,根本没有可能。他每天就睡在轰隆隆的柴油机旁一个用野草铺成的“窝”里,盖的是一件又脏又破的军大衣,在那整日不停的机器轰鸣声沉沉死睡。
  幸好,一个月快到了。
  李思城下定决心,拿上工钱就返回河南。只要到了河南,就有希望学到武术!否则,在山里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自己是为学武术而来的!
  牐
  正月二十八。
  李思城找到了姓何的,问他要工钱。
  姓何的打量了他半天,嘿嘿笑道:“你小子想要钱?门儿都没有!”
  李思城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拳打烂这小子的脸。但他终于压了压火,因为钱在人家手里。他喘着气说:“不是说好的五块钱一天吗?”
  “对!”那姓何的把头晃了晃说,“当然说话要算数。不过,你这工钱不能给你!”
  “那该给谁?”李思城快要疯了。
  “黑旦。”姓何的露着夹了菜渣的黄板牙说,“你不明白吧?你欠了黑旦的钱。你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了两个月,就算了?人家黑旦说了,让你在这里打估月工,一共收你450元,算是便宜了你!”
  李思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一把抓住姓何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骂:“我日你妈!你们商量好了骗老子,老子跟你拼了!”这是李思城平生以来第一次真正发怒。他感到胸中有熊熊烈火燃烧起来!
  那姓何的想不到平时蔫巴巴的李思城今日这么凶!一个悲愤得绝望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的腿软了。毕竟李思城这几月来体力活没少干,力气足。他连连摆手说:“别,别,这样吧,俺和你找黑旦去,他说咋弄就咋弄。”
  牐
  黑旦阴沉着脸坐在他宽敞的客厅里,打量着衣衫褴褛的李思城,心里闪过一丝快感。他乜了李思城一眼,阴恻恻地说:“不是说赫明要来吗?咋没见着人?老赫跟俺玩这一套,你自认倒霉吧!现在俺问你,你和赫杰有没有关系?”
  李思城想了一下,自己已经被赫杰抛弃了。于是说:“没有!”
  “好!”黑旦的黄眼珠闪了一下,“没有关系肯定比有关系好。要是有关系,你就留在这里为赫杰还一辈子债吧!没有关系呢,你得算一下账。你在俺家整整住了两个月,每天食宿费少算点,七块半,这样你欠俺450元。这月你在老何那儿干得不错。现在只有300块了,再干俩月吧!”
  “半—天—也—不—干—了!”李思城陡然站起身来,两眼发出一种令人生畏的光,一字一句地说,“当初师父给了你五千,是包括了我们的生活费的,你还要多少!告诉你,要知道上山干活的工钱归你老子早不干了!老子今天要走人!谁拦老子就跟谁拼命!”
  黑旦正要发作。这时他老娘闯进来,一把拉住儿子,说:“旦,你千万莫来凶的。这娃那么小,孤身在外多可怜。你不救他就是了,千万莫伤人家。”一边向李思城呶呶嘴:“娃,你快走,快走!”
  李思城已经恨透了这个让他终生难忘的地方。他悲愤地跑下楼去,沿着村头的土路一路狂奔。他不愿再看一眼这个地方。这个让他伤心让他断魂的地方。
  回河南去!
  回河南去!!
  李思城的身影被漫漫的尘土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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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八章 林如凤的信
  
  李思城头也不回地疾走。心,已被愤怒之火烧焦。
  累了。渴了。饿了。他在马路边找了一个土坡坐下来。山连着山,得走出这大山,不然,心里的阴霾难以去掉。他摸了摸口袋,口袋里只有十块钱。刚离开少林寺之时还有几十块钱,但给师娘买了点东西,给老金买了几盒烟,自己又买了些日用品和几本书——这十块钱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离开这鬼地方吧!就等于白干了一月吧!李思城坐下来想。一坐下来就一点也不想动。他太累了。
  怎么办?这十块钱无论如何也是到不了河南的,更别说回四川了。况且,到河南去找谁呢?师娘?肯定不行,她那样儿会理我?师父不是说以后不管我了吗?找永水?不用了。虽然他一片好心,但现在弄成这样,他又能如何?找张大超?他的功夫练得还不行呢,虽然他答应我想办法,可他们家的情形也很一般,如果有好的门路他自己早就想招了。河南,陕西,其实还不是一样?因为这里没有自己的根,这广阔的中原大地不属于我,我是多余的。还是回家吧!回家,是可怕的。回家就等于摧毁了自己的信念,怎么面对父母姐姐,怎么面对如凤?万万不能回去!当初不是下定决心死也死在外面吗?死了好了!
  李思城万念俱灰。这会儿,他好想抽根烟,好想吃一顿饱饭。每个绝望过的人在绝望时或许都有相似之处:享受一下,然后去死!李思城的手又去摸那十块钱。他的手又碰到了林如凤的那个牛皮纸信封。他突然觉得天空闪亮了一下。如凤在送我时候说过,在最危难的时候读这封信,就会为我增添力量。李思城一阵悸动。他打定主意,用这十块钱先美美地吃一顿饭,然后再买一盒烟,边抽边看林如凤的信。
  当下,他打起精神,找到路边一个破旧的小饭馆,一个人来了一斤饺子,花去4元;另外6元,他竟奢侈地要了一盒“阿诗玛”,那老板娘还送了他一盒火柴。
  饺子已经吃得一个不剩。他拿起烟,向公路上方的一个山林里爬去。确信无人后,他才颤动着手把烟点燃,只觉得这烟香醇可口,便狠劲地往肚里吸。他又颤动着手撕开这封被他汗水浸泡得发软的牛皮纸信封,顿时吃了一惊。
  信封里,赫然放在一叠钱!其实那信,只是一页纸,已经被汗水浸得斑驳陆离。
  李思城的心剧烈跳动着,展开了信,信很短,林如凤秀丽的字迹依稀可辨:
  
  思城:
  牐犖沂窃诩僮叭ゲ匏的途中写这封信的。我没想到你要离开我们。我不能劝你。你有你自己的梦和理想。你有权利去争取。但我也知道一个人的道路是很艰难的。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也许正是你最困难的时候。我不能帮助你什么,只希望这五十块钱能解决一个路费或是能给我一个固定的地址,好让我们帮助你。记住,无论你走到哪里,家永远是家。世界的一切都可以改变,但你的亲人永远不会改变!
  牐犠R宦匪撤纭
  牐犎绶铮ú荩┯谒捅鹑
  
  李思城的手抖得历害。特别是信中最后那一句“世界的一切都可以改变,但你的亲人永远不会变!”林如凤这样写,是把自己当作了亲人!
  谢谢你,如凤。李思城从心里说。我不会就这样倒下去的。我一定能够战胜困难,战胜自我的。我将奋然前行,我将在所有的艰难困苦面前挺立着!我还要到河南去,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希望。
  他抬眼望着阴阴的天,一种力量在心灵的深处缓缓升起。他攥紧拳头,迈开大步,向山外走去。
  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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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九章 再遇张大超
  
  河南。偃师龙口。
  春节早已过完。不过,好热闹的中原人仍然乐此不疲地继续着这一年中最盛大的庆祝活动。豫剧,这个中州文化的精髓,在喜庆的日子里独占鳌头。各村的居民凑了钱,请了戏班进村,红红火红地热闹几天。不过因为戏班在春节期间忙不过来,所以只能按邀请的次序排列。这个村唱完了,再到那个村去。
  二月二,龙抬头。龙口乡上庄村锣鼓喧天。太阳刚刚两三丈高,村头戏棚子前已是人山人海。观众中,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面色蜡黄,头发乱如野草,衣服已经很旧。他背着一个小布色,探头探脑地来回搜寻着。
  这时,一个大高个儿从他身后一把抱着了他。那少年一回头,叫声“超哥”,眼睛里顿时充盈着泪水。
  这少年便是李思城。他赶回河南,去了龙口,在师父家门前徘徊了几圈,终是没敢进去。他想起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张大超,便步行赶到上庄。恰逢演戏,大超家里无人。他便到戏台前找大超来了。
  大超戏也不看了,把李思城领进自己那间挂满明星画像的小屋。倒了一杯水,问:“你咋回来了?”
  “师父不要我了。”李思城直截了当地说。
  “咋啦?”大超睁大了牛眼。
  听完李思城的讲述,大超一拍大腿,说声“操”,用手指不停地抠脑袋。
  李思城以为他为难,心想干嘛给人家添麻烦,干脆走了算了。正想起身,被大超一把按住。大超说:“你甭着急,兄弟,没事的。你既然来了,你的事就是俺的事。这样吧,你先在俺家住一段,看能不能找个活儿,先把自己养活再说。”
  “哪能给超哥添麻烦?”李思城说,“其实我根本没想到师父会去美国的。这样一来,我武术也学不成了,家也没法回。”
  “没事。”大超说,“放心,俺答应过你,有困难找我嘛。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俺要是去了你们四川,不也一样找你帮忙吗?”大超憨憨地笑了。
  李思城就在大超家里住了下来,和大超睡一个铺。大超妈待李思城特别热情,在每天的菜里也多放了一些油。大超把自己的衣服给李思城穿。大超把自己的球鞋给李思城穿。大超每天教李思城打拳。虽然他自己的功夫也稀松平常,但毕竟跟着赫杰练的时间长,教李思城还是绰绰有余。
  一晃,李思城在张家已经住了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李思城在潼关的创伤已逐渐平息,慢慢得以修复。他又能行色如常地谈笑了。
  工作,还是没有找到。大超所在的上庄村只有一个肉联厂,而像大超这样的小伙子也进不去,何况外地来的李思城?在这个问题上,大超和李思城一样着急。但大超在找每一个工作前总是想着李思城。
  中原的春耕不比南方,活少。中原以种小麦为主,因此一个春天几乎无事可做。大超天天陪着李思城,到野外去练功。这两个月李思城因为伙食的改善,身上的肉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松弛。加上大超每天督促,他的基本功已经相当棒了。他还跟大超学了一套“小红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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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章 温暖天空的笑
  
  这一日,大超和李思城又到上庄的水库去练功。累了,二人坐在库边碧绿的草地上,呈一个“大”字型仰面朝天躺着。天上飘动着几块白云,风轻极了。已进入夏天,身下的绿草长了半尺来长,四野的麦田由绿变黄,不出半月,该收麦了。李思城想着心事,不禁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大超够帮忙的了。两月的时间,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而且大超还教自己的东西。而且,大妈也不像有的农村人一样骂猪骂狗指桑骂槐。就算人家撵你出去,又不是不可以。凭什么人家要接纳你一个毫不相干、被师父甩了的外乡人?人家辛勤劳作换来的粮食就这样被一个不相干的人白白地吃了?一种愧疚袭上心头。李思城想,终有一天,自己会偿还大超的。这段情谊让他终身难忘,这段情谊会让他曾经冰凉的心里被一阵阵暖风融化。人的心情难道会随着气候的变化而变化?不,心情的变化只会因为境遇的变化才会变。大超一家,都和我一样是平凡的人,他们很少说话,他们和这中原大地一样平朴自然。他们不需要那些所谓的智慧来骗取什么。他们的一切行为准则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他们不妄图得到什么所以他们并不会失去什么。他们就在广袤的大地和这古老的院落里世世代代的生活着。他们的朴实已经成为一种基因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然后通过母体一代代地流淌下去。
  可是,我本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也不可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是一个漂泊者。一个渴望冲击和喜欢战斗的流浪者。当苦难到来的时候,我痛苦;但当没有苦难一切又归于平静的时候,我更痛苦!生命如此短暂,生命因为平淡而失去了生命的价值。没有碰撞,就没有火花;没有战斗,就没有胜利。那么,我这两个月来所做的事是什么呢?是一种浪费!浪费了大超家的粮食也浪费了宝贵的时间。我能长期这样住下去吗?我就在这里看着大超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吗?这显然不是办法。任何帮助都是有限的,我身为男儿,怎么会让别人养起来呢?这本身是一种耻辱!我自己有手,我头脑,我哪怕再去少林寺端盘子,也要自己养活自己。不行,我得自己去找出路了,不能再等了。我欠张家的已经够多,不要让大超再为难了。他已经够朋友,算得上义薄云天了。走出去吧,你怕什么呢?到这份上你还在乎什么呢?干什么都可以,只是不去偷,不去抢,用你的劳动去换取你的所得,就是光荣,就是正道,你怕什么呢?
  李思城思潮涌动。这时大超拍了拍他,问:“思城,想什么呢?想家了吗?告诉俺,想家是什么感觉?”这个比李思城大三岁的青年,居然像孩子一样天真。
  李思城随意回答说:“很好玩,心里像有一层烟雾涌动。如方说吧,就像你早晨看到这后面的伏牛山上有一层薄雾,那伏牛山就是你的心了。这层雾撵也撵不走的,它缠住你的心,缠得它一紧一紧的。”
  大超张大了眼,说:“那一定很好玩了。怪了,我怎么没有这种感觉?”
  李思城忍不住笑了。他说:“你的家就在眼前,你怎么会想呢?”
  大超的眼睛又转了转,说:“那就不对了。秀秀家就在邻村的牛庄,也看得见,那俺怎么会想她?”
  李思城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爽朗轻快。笑声撞击在对岸的石壁上,碎落于碧绿的水里。他好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他问大超:“秀秀是谁?给我讲讲。”
  这下大超红了脸。大超说,秀秀是他上初中时的同学,他老是偷偷地看她。秀秀长得俊,可秀秀不理他。有一次秀秀遭到肉联厂几个小痞子的欺侮,大超知道了,便把那几个人打了。秀秀知道后,曾请大超吃过一次饭。大超说,那天,心都飞上了天。他说那天吃的啥内容全忘了,他只要看一眼秀秀,比吃啥还管用。但以后秀秀也不怎么来找他。他又害怕秀秀家那条狗,常常走到牛庄村口又走回来。
  大超讲完这个故事,问李思城怎么办。李思城想了想说:“你该给她写封信。很少有女孩子会主动追男孩子的。”
  大超一下坐了起来,但一会儿又颓然躺下。大超说:“可俺写不好信,让她笑话,那样,更没戏了。”
  李思城说:“这样吧,我帮你写。今晚咱们加个班,赶明儿,你送过去。”
  大超大喜。突然一拍大腿,说:“唉呀,秀秀那个村里有一个大砖厂,正好俺认识一个人,明儿送信时俺给你打听打听,还要不要人。但不知你愿不愿意去?”
  李思城也来了兴致,高兴地说:“愿意,愿意!麻烦你问问吧。”
  大超站了起来,满脸喜色。突然,他盯着李思城的脸,说:“俺都把秘密告诉你了,你也甭瞒俺。告诉俺,你有没有女朋友?”
  李思城一下想到了林如凤。他只要一闭上眼,林如凤柔长的秀发就在他心里飘,林如凤月亮般的脸就像刚刚从水里浮上来。林如凤在他心灵的空间里活跃着。活跃着的林如凤让他的心灵温润而甜蜜。
  李思城什么也没有说。李思城笑了。这笑,温暖了中原的天空。
  阳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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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一章 第一份工作
  
  第二天下午,大超一进门就兴冲冲地说:“中了,中了!”大超妈以为儿子遇到了什么好事,一问才知牛庄那边的砖厂已经决定要人。明儿李思城就可以过去看看。
  牛庄砖厂规模不小。上百人打砖坯,专职烧窖的也有二三十个。直径十几米的大砖窖也有六七口。
  厂长是一个极瘦的中年人,姓黄。他右手捏个计算器,左手夹支烟,手指已被熏得焦黄。他看了看李思城,用力拍了拍李思城的肩膀,点点头,对大超说:“没问题。不过,前三个月是试用期,就是说,这三个月他是学徒,工资每月180元。试用期满后,工资每月240元。每天上工12个小时。如果加班,加班费另算。”
  大超转过头看李思城。李思城想也没想,点点头。黄厂长说:“行了,你先回去拿东西吧。你是住在厂里,还是跟他住在上庄?”
  李思城没啥东西,一个包随身带着。他不想再在张家住下去,他对黄厂长说:“我没东西。厂长,宿舍里有被子吗?”
  黄厂长把烟屁股扔掉,说:“厂里不提供被褥。这样吧,你跟老宋他们住在一起吧。不过他们今天还没下班。老宋是老师傅,在厂里两三年了,你跟他学着点,关系处好。俺下午给他说说。就一个人,好办。”黄厂长轻描淡写地说。
  大超等着黄厂长把李思城领进办公室,看着黄厂长把李思城的名字写在花名册上,就放心地回去了。在牛庄,新收一名工人的所有手续就是在钢笔画的表册上登记一下新收工人的名字、性别、入厂日期而已。
  牐
  李思城就坐在黄厂长的办公室里一直等到下午。这时,一个满头满脸是灰、浑身上下破烂不堪的小老头儿走进办公室,低声问:“厂长叫我?”
  “哦,老宋。”黄厂长放下报纸,指着李思城说:“这是新收的工人,叫……哦,待会儿。”他打开抽屈,拿出花名册一翻,找到最后一行说:“叫李思城。他没有被褥,我看你那屋里只住了三个人,就安排他和你们一起住。两个人一个铺。他刚来,你是老师傅,教着他点。他刚来,没有饭票,你先借他点,等将来从工资里直接扣给你。”
  那老宋两只眼睛像岩洞里的两只鸟窝。此时“鸟窝”里有两只“小鸟”活动了一下,朝李思城看来。他动了动那被纷乱的黄胡子盖着的两片灰不溜啾的嘴唇,终于说:“俺听厂长的,俺听厂长的。”
  厂长望了望李思城,说:“去吧,跟着老宋好好干。”
  牐
  李思城跟着老宋沿着土路转过两个窖,便见到了一个屋。说是“屋”,夸张了点。此屋等于是个窖洞。因为长年向地下挖土,此处闪出一道高坎来,便于高坎上派生出一间小屋。小屋只有一扇破门,随便用几块木板钉了,有若干苍蝇飞跌于门上。门边是用碎砖头垒的一道墙,留了几个出气孔。老宋也不说话,拉开铁丝做的门拴进去,顿时屋内一股子霉味混杂着难闻的酸臭味充塞着李思城的鼻孔。大白天,却看不清屋里的东西。老宋拉亮如荧火虫般电灯,见屋内置两个地铺,四边用砖头围了,铺上麦草,两个黑乎乎的褥子铺在麦草上。没有床单,褥子上有一床被油汗浸得湿漉漉的被子,如在水沟里泡了半年的猪大肠一样乱卷于墙角。屋里阴暗潮湿,几个大粗碗放在墙根一张断了一条腿的小条桌上。小桌上还有一把大水瓢,不知作何用处。门边的简易砖墙下,堆放着脏乎乎的衣服,几乎没有一件完整的。李思城穿得够简朴了。但在这个屋里,他的衣服是最好也是最干净的。
  老宋进屋,对李思城吐了一个字:“坐”。
  李思城站着没动。他不知往哪里坐。
  老宋来气了。他一屁股坐在地铺上,哼了一起说:“穷他妈的讲究!在砖厂里干活,就得不怕脏不怕累。干不了就别干。俺老宋最烦这种人!”
  李思城心里来气。但一想,人在矮檐下,还得低低头。便坐在潮湿的地铺上。老宋这才没接着骂下去,摸了一盒烟出来,却是那种二毛五一盒的“邙山”牌“雪茄”。他让给李思城一支。李思城怕他又说出什么来,接了。抽一口便呛出眼泪来。
  老宋这才高兴了,与李思城聊起来。
  老宋是河南驻马店人。一双儿女都在上大学。老宋拼了老命在砖厂里打工,全都是为了儿女们凑学费。老宋几乎天天加班。别人的班十二个小时,老宋最少也得上十六个小时。每月开工资,老宋总是拿得最多的。
  老宋了解李思城的情况后,叹了口气,说:“小李啊,练啥鸡巴功,那破玩艺儿顶球用?还是读书来得快。读书干啥?读书就是当官。你见个哪朝哪代当官的没文化?现在这年月,一般的文化都不管事了,少了大学文凭不行。所以啊,俺拼了老命也要把娃们的书供出来。为的啥?为的是别让他们跟老子一样,低声下气地给人打工!俺劝你呀,在这里拼命挣点钱,回家上学吧。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是个当官的坯子。走错了道儿呀,甭想美事儿,一边凉快去吧,八辈子也甭想翻身!”
  老宋土,但老宋实在。老宋和中国很多没有文化的打工者一样朴实,心里藏不住什么。李思城从老宋身上看到了父辈。这一辈人,你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能遇得上。
  虽然环境差了点,但毕竟遇上了一个实在人。“天无绝人之路。”李思城想。
  老宋拿出一张油印的饭票,上面印有一毛一毛的小框框。老宋说:“匀着点吃,先给你五块,吃完了再跟俺要。”李思城感激地点点头。
  晚上,李思城喝了一碗汤面外加一个馒头。老宋却吃了四个馒头。老宋对李思城说:“晚上俺要加班。你刚来,先休息,就在我那铺上睡。那边还住着两个,是俺老乡。俺会跟他们讲。他们半夜下班。他们说啥你甭理。以后,慢慢就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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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二章 砖厂拜师
  
  老宋加班去了。李思城在窖旁的露天水笼头下喝了几口水,然后转悠。窖前有大片空地,整齐地码着砖坯,砖坯上用草帘盖着,如一道道小长城。这个砖厂的规模不小,几乎都是用砖机打砖。打砖的工人男女都有。男人光了上身,女的甩着奶子,干得热火朝天。各种河南方言的荤话在此间飞来飞去,轰笑声此起彼伏。妇女们急了便抓一把泥抹在男人的脸上。男人们也不躲,说得更起劲,仿佛谁被抹泥了谁就值得骄傲似的。工人们用这种方式润滑着一天的疲劳。对他们而言,所有的娱乐方式莫过于此了。
  李思城爬上窖顶,烟囱里呼呼地冒着白烟。傍晚的中原是宁静的,一排排的杨树,整齐地沿着村间道路一直延伸到晚霞的深处。
  李思城痴痴地望着天际,直到黑暗完全把他包围。
  他回到那间土屋,试图休息。但一摸那黏乎乎的被子,又放弃了。如此许久,想着明天要上工,终于把身子完全挪上地铺,但却不敢摸那被子的。半夜,有凉风从简易砖墙的洞孔里扫进来把李思城惊醒。他害怕着了凉,只得伸手把那又脏又臭又潮的被子提起来搭在肚子上,但再也不敢乱动一下。
  可李思城再也睡不着。一会儿身体奇痒,好像有无数虫子钻进了皮肤表层,正吮他的血一样。他想伸手去抓,无奈身上的被子又不能乱动,只得忍着。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一股灰气夹着汗味卷进门来。李思城赶快闭上眼睛,佯装酣睡。电灯被打开,强光晃得李思城眼皮生疼。一人走到桌旁,对另一人说:“大孬,去舀瓢水来。”另一沙哑嗓子在门外应道:“顺子你慌个球,等俺尿完再说。”李思城听见外面哗哗之声大作。那人一会儿进来取那瓢,不一阵回来。那叫顺子的咕咕咚咚,一气喝了一大瓢水,把瓢扔在桌上,说:“老宋说新来了个川娃子,就是这个?哟,还是小白脸。”那大孬说:“得了得了,快睡吧,累得卵都炸了。”二人絮絮叨叨,唠嗑了一阵,倒头大睡。不到五分钟,二人均鼾声如雷。
  李思城在鼾声和恶臭中思潮奔涌。自己在家之时,想着出来学武,一定能遇到明师,像武侠小说中那样“有缘”。料不到今日这般结局。悲从中来,不禁黯然神伤。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才昏然睡去。
  李思城醒来时,对铺那两人已不知去向。而身子旁边,老宋睡得正香。李思城跑到水笼头边用手捧水洗了洗脸,感到鼻孔堵塞。用力一擤,鼻涕黑浊一团。方知那小黑屋决非常人能生存之地。
  回来时,老宋已醒,正抠眼屎。老宋脸也不洗,领着李思城去吃早饭。李思城要了一碗面汤,一碟咸菜,一个馒头。吃完,老宋说:“今天跟俺正式上工。拉过车吗?”
  李思城谎言道:“拉过。”
  老宋领李思城到一个大窖背后一片空地,地上乱放着十几辆板车,规格大小一样,一律用铁皮包过的木板做车架,两个轮子比自行车轮子略大,气打得鼓鼓的。两个车把是木头的,被磨得光滑熨贴。车把上搭着三寸来宽的皮带。李思城认得那皮带,是柴油机飞轮上的那一种,耐磨损。
  “拉上这车。俺们的活儿是进出窖。”老宋他一指那边排列着的砖坯说,“看见没?进窖就是把那边的砖坯拉进窖里垒起来。这是技术活,慢慢学;出窖呢,稍微简单点,就是把成砖拉出来,拉到坡上去。”老宋一指身后的土坡,接着说:“必须拉到坡上去。那样车来了,才好装车。”李思地一看,果见有一条窄窄的土路斜着延伸到高处的一块平地上。平地上成砖成堆地码,像城里的一幢幢楼房。
  李思城学着老宋的样子把皮带往肩上一搭,两手扶着车把开始沿斜坡往窖下走。车很轻。李思城突然想笑,这活儿本来很简单,而老宋却郑重其事的。看来,没有知识的人都一个样,傻。
  但接下来李思城却笑不出来了。甚至,他哭都哭不出来。
  越往窖下走,空气越稀薄,气温越高。李思城进入窖中,才发现这是一个大蒸笼,还没开始干活他的汗水就浸湿了衣服。这窖下又是一个世界,有几个昏黄的电灯泡治窑壁挂着,成千上万块砖横里竖里、拐弯抹角地垒在一起,要是让李思城去拆,肯定会一下子塌下来。然而老宋却轻车熟路。他在一片成砖前把车放好,对李思城说:“俺卸砖,你装车。装满后,一同拉走。”李思城点头。老宋踩在一层砖埂上,伸长身子去拿顶层的砖,一拿就是五块。李思城接过,忽觉砖块很烫,双臂也吃不住力,差点扔于地上。老宋哼了一声,接着又来,但李思城还没放好。老宋骂声“笨蛋”,等着李思城接。接了几次,李思城手掌灼痛,但强忍着。一会儿,窖内灰烟四起,迷着李思城的眼。这当儿,老宋又骂起来了。老宋责问道:“你这娃干过活吗?有你那样装车的么?那么装,一车才装几块?走开走开,看俺的。”老宋从砖埂上跳下,把李思城装得乱七八糟的砖统统搬下车来,说:“俺给你五块,是这车恰好能放三排。横一排竖两排,都要错开了,不然不好卸。”他一边做示范一边摇头,好像世界上只有他最聪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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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三章 炼狱
  
  李思城忍着气学。毕竟,在这行上人家的师傅。不到一会,他装着也快了。但老宋可不是省油灯,动作越来越快。随着砖越装越多,灰烟也越来越多,砖块也越来越烫。李思城的汗水已经在布满灰尘的脸上淌开了溪流,嘴里、鼻里全是灰尘。那手,更是惨不忍赌,磨得火辣辣的疼。窖里看不清,不知伤得怎样。
  终于装满了两车。老宋在前,李思城在后,开始拉车向坡上爬去。车辘轳嘎吱嘎吱地响,李思城感到那皮带深深地勒进肩窝,好像直接勒到骨头上一样生疼。他咬咬牙,使劲拖着上千斤的车往坡上爬。老宋打着号子,或许,他也正好在李思城面前演示一下他的技巧吧。他短小的身子此时像一张绷紧的弓,脖子上青筋鼓胀,歪裂着嘴,和他身体根本不成比例的一大车冒着热气的砖,硬是被他拉出了窖。而李思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肩背并用,眼睛都快鼓了出来,才把车拉上坡去。当呼吸到窖上清新的空气时,李思城感到,整日呼吸着这空气的人是多么幸福啊!
  第二个坡更高。老宋上坡后,就回头看。李思城一时热血上涌,咬紧了牙关,拼命地向上冲。等车轮子终于放在坡上时,他听见自己那颗心来回撞击着胸膛,砰砰有声。
  老宋也不让他喘口气,便催着摆砖。老宋拿出一个活动的铁卡子,一下正好卡着五块砖。老宋说:“摆砖也是横竖相加,下一排是横压竖,上一排是竖压横。记住了!”李思城也拿起一个铁卡子,点点头。他只觉喉头干涩,吐了一口痰,全是乌黑的黏块。再一看手,已经被烧得红肿了。
  老宋不高兴地说:“看啥看?手有啥好看的?快干,别磨蹭。每天俺们是有任务的,下午清点时完不成,要扣工资的,你以为这钱好拿?俺年轻时候,哪像你,火力壮着哩!”
  李思城没有吱声。他横下一条心:拼死算了,免得让一个老头儿看不起!
  人一旦拼了命,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果然,再以后的劳动中,老宋的骂声越来越少,甚至还夸起了李思城。
  吃中午饭的时候,李思城没敢去洗手。因为那手,已经血糊糊的一片。
  他只是把嘴塞到水笼头底下,开大了水笼头冲了冲黏了厚厚一层灰的嘴唇,然后拼命地灌水。反正吃饭必须通过嘴下肚。其它地方,暂不管它。
  李思城没敢用手去拿馒头,而是用筷子挑着馒头,咬一口馒头吃一口菜。这日中午李思城破天荒吃了四个馒头。
  刚搁下那只大粗碗,老宋又叫开工了。
  李思城出窖门一趟就看一眼天。他多么盼望这狗日的天早点黑呀!
  终于收工了。李思城一屁股坐在地上,肩背上被皮带勒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双手已经麻木,血里溶进了泥沙,头晕耳鸣,身体各个关节也都同时发起总攻。
  李思城真想跳进刚刚点火的窖里烧死算了。
  入夜。他再也不像昨夜那样害怕老宋的被子里有汗味和各种恶臭了。他拉起被子就往身上盖。可是背上有伤,不敢挨地。他只能侧着身,在各种疼痛和半醒半睡中度这了这有生以来让他受尽皮肉之苦的第一夜。
  他真佩服老宋。晚上,这个老头儿又去加班了。
  李思城后来想,难道老宋天天这样练,也是种“功夫”?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人生真是一场戏。本来他是想练武功的,造化弄人,偏偏让他练起了“砖”功。
  唉,谁叫自己没有钱呢?
  钱!狗日的钱!
  牐
  第二日,李思城等于是连滚带爬地起了“床”,用水笼头里的水冲了冲自己的眼屎,跟着老宋又继续拉砖。
  这是令他最难忘的一天。昨日的伤再加上今日的重创,越加疼痛。那皮带简直勒进了肉里,想直接勒在骨头上!加上咸咸的汗水浇在上面,疼得他呲着牙。那手,更别提了,昨日形成的血泡全部破裂,血水流出来,滴滴嗒嗒地滴在砖上。老宋也看不过去了,找了一双破手套让他戴,可戴上手套又捏不稳砖。李思城一狠心,索性扔了手套,发疯似地猛干!连老宋也吓得闭上了嘴!
  这一日,李思城背上的衣服和被皮带勒出的血黏在一起。李思城想脱衣服凉快凉快,也脱不下来了。
  他终于明白了老宋为什么骂他“穷讲究”。他也像大孬一样抓起大瓢就往肚子里灌水。他也像老宋那样一顿能吃五六个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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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四章 老宋之死
  
  一个月后,李思城俨然是个老练的工人了。
  他背上的血痕结了痂,手掌上的血泡结了茧,不时得用剪子铰掉多余的皮。
  他的手已经看不到任何纹路。再高明的手相先生,也没有办法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他的肩不再像以前那样瘦弱,宽了,也壮了。
  大超来看他,吓了一跳。李思城的脸由白变黑,头发如乱草一般,像一个非洲人。
  李思城只要一洗衣服,就至少要放五六盆水。
  李思城也开始抽那种两毛五分钱的烟了。
  全厂的工人几乎全都接纳了他。甚至,有两个打砖坯的女工偷偷地塞给他的鞋垫。
  然而,李思城是沉默的。他除了干活,一言不发。通常,他和老宋一样上班,也和老宋一样加班。
  李思城在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后(工资是押半个月才发的),跑到厂旁的一个小饭馆,要了一瓶当地的土酒,两个小菜,喝了个底儿朝天。
  老宋找到他,他已烂醉如泥,脸上还残留着泪迹。
  牐
  一个半月后,黄厂长找他谈话了。黄厂长用有点官样的语言首先表扬了李思城,说老宋力举他活干得最好,从今以后他已经是正式工了,不再享受试用工待遇。
  
  可是,老宋死了。
  老宋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和李思城一道去加班。老宋毕竟老了,窖外的路滑,李思城怕老宋拉不动车。泥泞里的车轮是不怎么听使唤的。李思城对老宋说,你就呆在窖里卸砖吧,由我一个人拉。
  老宋毕竟老了。老宋看着他最得意的徒弟,没有再和李思城争。老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教训过李思城了。他今晚接受了李思城的建议,也接受了徒弟的照顾。他一个人在窖里出砖。李思城每次返回时,老宋已经把另外一车砖整整齐齐地码上了,任你怎么摇晃也不会掉下一块来。
  李思城拉着第九车砖刚刚冲上窖洞的斜坡,就听到窖里轰然一声巨响。地震了?李思城马上把车往坡上一靠,顿时洞里有呛人的大股灰烟喷出来。李思城心里一紧,返身往洞里跑。
  塌砖了!层层叠叠的砖全部塌下来了!
  “宋师傅——”李思城不顾灰烟呛进嘴里,拼命地喊。
  可是老宋不见了。
  老宋被无数滚烫的砖块压在最底下。
  李思城疯了似地用双手扒砖。当他的双手已血肉模糊时,他终于看到了老宋。
  老宋干瘦的身子已被挤压成一块饼。
  老宋鸟窝似的眼里掺进了不少灰土,但它却怒睁着,灰暗而惨淡。
  老宋死了。
  
  老宋是砖厂建厂以来第五个死亡的人。
  按照惯例,每个因工致死的人,厂里付3000元的烧埋费。
  两天后,老宋的老伴带着两个大学生来了。一双儿女哭成泪人。黄厂心里也难过,除了付清规定的3000元外,还另外给老宋的儿女一人500元。
  谁都知道,老宋挣钱是为了儿女。不然,老宋在家种那几亩薄田,老两口也能活下去。
  李思城很难过。李思城掏了50元钱,带了个头。厂里的人纷纷捐助,共计1200元。
  老宋的老伴领着两个大学生哭谢众人,拎着老宋的骨灰走了。
  牐
  半个月后,黄厂长在会上宣布:任命李思城为烧窖二班班长,接替老宋的位置。
  晚上,那两个送鞋垫的女工中的一个约李思城出去走走。
  李思城没有去。
  李思城在第二天就到了黄厂长的办公室,要求结账。
  他不干了。
  黄厂长看着这个年轻人,许久没有说话。
  黄厂长最后说:“不管什么原因,俺很赏识你。俺知道,这个厂是留不住你的。看得出你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俺尊重你这样的人。一般来讲,中途无故辞退厂里是不全结工资的,但是,你是例外。”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李思城,说:“这上面有俺家的电话。你不管到什么地方,只要需要俺帮忙,你尽管说。现在,咱们不是上下级,是朋友。”
  朋友!多么令人心热的称谓!李思城热血上涌。但李思城在接过全部工钱的时候只是说了声:“谢谢!”
  有时候,真诚的话只需要几个字就已足够。
  李思城有工友们的不解中离开了牛庄砖厂。一个流淌过他血泪和曾经占据过他生命中一小部分的村办小厂。
  对李思城而言,这只是他生命中一个短暂的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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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五章 再向无路处
  
  李思城来到大超家时,大超妈热情地迎出来。大超妈说,大超正在水库哩。
  远远地,李思城就看到一男一女盘腿坐在水库边。男的是大超,女的是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儿的姑娘,长得挺水灵。
  大超老远就跑过来,一把抱着李思城,扭头向身后的女子说:“秀秀,快过来,这就是思城。”
  那女孩低着头走过来,笑道:“俺知道。你都不知讲多少遍了。”
  看着这对恋人,李思城心里有微波涌动,层层地荡漾。
  李思城突然感到,看到别人的幸福,自己也同样幸福。
  牐
  晚上,李思城躺在大超家的床上,独自深思。大超已鼻息雷鸣。李思城想,能打鼾的人,一般都有福气。
  隔壁传来大超妈的咳嗽声。李思城好想妈妈。妈妈的病好了吗?家里日子一定不好过。一幕幕如烟的往事像电影镜头一样从脑子里闪过。李思城的泪珠滑落于枕边,一颗接着一颗。
  他身上有440元钱。砖厂是不能再干了。黄厂长待自己是不错,但挣钱太少,而且危险。这点钱拿去学武术,没有用的。怎么花?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离家已经大半年了,真虚度年华呀。如凤今年高考了,不知填了哪个学校。如凤肯定没问题的。如凤上大学了。而自己……造化弄人。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点钱,够干啥呢?不如寄回家得了。对,寄回去。家里欠的账肯定还没还清。对,大半年没跟家里联系了,妈妈姐姐肯定没有睡好过。对,寄回去让他们放心。让他们不要牵挂。能寄钱回去不就说明我没事而且活得很好了吗?我得写一封信,描述一下我现在的生活是美好的,让家里人放心。对,写,马上写!
  李思城悄悄地起了床,点燃了半截蜡烛。他翻开日记本,轻轻的扯下一页来,刚写了一个“爸”字,忽觉不妥。如果有钱,会用这种笔记本纸写信吗?聪明的妈妈一定会疑心的。他马上又合上了。他轻轻地拉开大超的抽屉,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沓信纸。抽出来一看,页眉印着“少林赫杰武术学校”几个字。李思城一想,可能是以前赫杰办武校时印的信纸。他突然眼睛一亮:这真是妙极了。他担心妈妈收到信后会来电报终止他的计划,所以,他只能写个假地名。而这个假地名,最好是少林寺。另外补充说别回信,武校有规定不让学生收信,免得扰乱心神影响功力等等。想好了这些,李思城开始下笔:
  
  爸、妈、姐:
  牐犇忝呛茫
  牐犓汲巧洗尾淮嵌别,肯定令你们伤心了。但思城既已犯错,也只得求你们原谅。我现在很好,在河南嵩山少林寺少林赫杰武术学校练功,并且还能挣钱。师父待我们很好,还另外帮我找了一个工作上班。每月缴够学费和生活费,还有点节余。以前虽然经历了一些挫折,但总体来讲,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请放心,思城是很听话的,不会出啥差错和意外,决不会做那些伤风败俗的事。
  牐犝獯危我给你们寄300块钱回来,以作小帮小补之用。妈妈一定要爱惜身子,不要过度操劳;爸爸您年纪大了,尽量做些轻的活儿。姐姐,你也要保重。弟弟不在身边,照料家里的事就烦你一个人担当了。在这点上,我很对不起你。将来,弟弟一定加倍偿还。
  牐牨鸩欢嘌浴4舜卫葱胖皇歉嫠吣忝俏彝好的,你们不要牵挂。我们武术学校很严,一般不让学生与家里人联系,怕影响功课。等我学成之后,尽早回来。请你们静侯佳音吧!
  牐犠F桨部炖
  牐犓汲巧
  
  李思地写完,村头的鸡刚叫头遍。大超还在死睡。李思城想了想,又悄悄接着给大超写了一封信:
  
  大超哥:
  牐牭蹦慊乖谒觉的时候,小弟已经准备离开了。这些日子来,你为小弟操尽了心。但是,小弟欠你的实在太多,实在无以回报。上次在你家住了两个月,大妈和大叔待我如家里人,让我感到人世间的温暖和友爱,同时也增长了我的勇气和信心。这次来,我本来想提到上次在你家生活费的事,但一看大妈大叔和你的那种热情,知道你们不会要的。所以,这次就不好意思,先斩后奏,留下这100元钱。实际上,两个月的生活费这点钱是远远不够的,但我现在要给家里寄点钱,手头紧了些,就聊表心意吧,请不要怪我。我将要重新去寻找自己的路。珍重。再次向大妈大叔问好。同时,也祝你和秀秀喜结良缘。
  牐犓汲羌辈
  
  李思城把钱和信轻轻在压在桌子上显眼的地方,把自己的信放进小包里背上,吹灭蜡烛,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再轻轻关好。院子里没有人,那院门也虚掩着。李思城像做贼似地离开了张家。
  雾正浓。
  初秋的晨光温润着李思城的脸。李思城的脚步坚定而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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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六章 第二份工作
  
  河南偃师县城。
  李思城背着小布包站在职业介绍中心,看了看黑板上歪歪扭扭的简介。介绍费五块钱一个人,工种有泥瓦匠、搬运工、鞋厂工人、建筑工等。偃师是一个鞋城,大大小小的鞋厂上千家,几乎都是做布鞋的。这个,李思城入城时已有了解。他交了五块钱,对那个正与同事聊得热乎的工作人员说:“请您给我看看,哪个鞋厂要人?”
  那工作人员是个妇女,约摸四十来岁。她拿起电话,拔了一个号码。电话那边不知讲些什么,那女人连说了几个“中”,便挂了电话,对李思城说:“你等着,待会儿人家要来瞅你。”
  李思城便于职业介绍中心那间小屋里等。两个小时后,外面停下一辆摩托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中分头,瘦,颧骨高耸,长着两颗大门板牙,一件大花衬衫敞着胸,下面的衣角处随意打了个结。他把一双画眉鸟眼珠滴溜溜地在李思城身上乱转,简单地问了问李思城的情况,便对那女人说:“桂姐,中,俺马了带走。”
  李思城坐在那人的摩托后座上。那人的摩托车疯了似的叫,在大街上疾驰。那人带着李思城出了县城,穿过几块玉米地,到了一个被高墙围起来的院子门前。李思城一抬头,就看到大门上有一大牌子,上面有几个红字:金鹿鞋厂。
  院子很大,清一色的裸砖房,清一色用石绵瓦搭成的斜屋顶。大院子中间隔一道墙,墙那边有隆隆的机器声传出。
  李思城被领进一间小屋。小屋里有一张特大的老板桌,转椅上斜靠了一个肥头大耳的老头,约摸五十多岁,整个脑袋肉乎乎一团。我们先从它的额头往下说。它的额头简直惨不忍睹,像老母猪屁股一样松不拉叽,几根稀毛垂在上面,灰不溜啾;他的眉毛等于没有,要仔细看半天才能分辨出一点影像;他的眼睛在这张变形的脸上最为突出,三角形的,那眼珠子跟响尾蛇的眼睛没多大区别,而且是斜着看人;那鼻子像一只大蒜在盐水里泡了三年,只差一点就要烂掉了;至于嘴,是一张病入膏肓的人的嘴,乌青的,惨谈的,在一蓬灰色的胡须的遮盖下简直叫人担心它就要爬出蛆来。不过,他的两腮出奇地发达,但已经松软地耷拉下来,像两个猪膀胱一样,只要稍微一动就一颤一颤的。总之,这个老头是由一堆肉组成的。在整个身体中,他的骨头可以忽略不计。他给李思城的第一感觉是:一大堆肥肉塞进了一张宽大的皮椅里,把皮椅撑得变了形。
  那“中分头”捋了一下头发,对“肉球”说:“爸,新招来一个。”那“肉球”半天没动,盯着李思城看。李思城庆幸自己不是一个女人,否则早已夺门而逃。半天,“肉球”才嗡声嗡气地说:“叫你大明叔来吧,把他领走。”
  “中分头”出去,不一会儿,一个像蔫竹竿似的中年人进来,向“肉球”哈了一下腰。“肉球”对那人说:“大明,你把这孩子安排一下,今晚就叫他跟着晓武学装烘箱。”那大明又哈了一下腰。
  李思城被领进院子中间的那道墙,见院内的荒草比人还高,草间还有小水坑,人一走过去,“嗡”的一声,有若干苍蝇乱撞过来,打得李思城的脸麻痒痒的。显然,这厂房盖起来没多久,砖逢里的泥灰还没有完全变色。那大明领着李思城进了靠着院墙的一间潮湿小屋,小屋里靠墙地的方有两张高低床,四个铺位都铺上了凉席。
  那大明叫李思城沿床沿坐下,说:“有身份证吗?”
  李思城说:“有。”便把身份证掏出来,递给了大明。
  大明一把就拿了过去,说:“你等着,俺去叫晓武过来。以后,他就是你的班长,你得听他的。厂里的规矩什么的,你要遵守,不要乱跑,不经过允许不准出厂门。”
  “那我一月有多少工资?”不知怎的,李思城感到这里邪乎乎的,就不放心地问。
  “工资?”那大明嘴里有颗金牙闪了一下,笑着说,“工资是很高的,小伙子放心。试用期就给你260元,正式工呢,350元。”
  工资不错。而且,这鞋厂毕竟比砖厂干净,也没有那么危险。虽然那个“肉球”叫人讨厌,但干几个月挣了钱就走人。李思城想。李思城来鞋厂前的目标是挣一千块钱。到了这个数,马上奔赴少林寺,找一个武校体体面面的交上钱,然后拼命地练它几个月。如果按大明说的工资,那么三个月已足够。就忍耐三个月吧!李思城狠了狠心。
  大明拿着李思城的身份证就走了。李思城想要回来,但想着人家肯定是去办什么手续,反正就在人家厂里,过两天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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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七章 鞋厂栖身
  
  晓武是一个蓄平头的青年,二十一二岁,很精干的样子,待李思城很热情。一交谈,原来是龙口人,还认识大超。于是李思城就放心了。
  李思城终于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金鹿鞋厂。原来那个“肉球”就是厂长,姓木名运通,家住槐庙(注:偃师最主要的街道。因中原一带每逢赶集称为“庙会”,这条街有一棵上千年的大槐树,因此称为“槐庙”)。那“中分头”是他的大儿子木建峰,还有一个二儿子名木建杰。那大明姓苟,因为此姓容易让人误会,大家便不叫他苟大叔而叫大明叔。晓武姓彭,是龙口乡彭村人,来厂里已有三个月,刚刚被提起来当班长。这个厂子是这木运通私家开的,有男女工人三四十人,专门生产布鞋。至于生产车间,现在晓武正领着李思城去参观。
  生产车间就在大院的东北角,是整个院子里最大的厂房。李思城随着晓武走进车间,耳朵便被一阵阵机器轰鸣声和砰砰的敲打声弄得嗡嗡直响。首先入眼的是一个大转盘注塑机,嗡嗡地转动着,滚烫的树脂液体注进模具,牢牢地粘在套于鞋楦的鞋帮子上。再转过来时,已经是成鞋了;注塑机的转盘前面,是一个长方形的铁案板,兵乓球桌大小,六个女工正手忙脚乱地“配鞋”:把身后筐子里的鞋帮套在刚从烘箱里拿出来的滚烫的铁楦儿上,用力拉着鞋帮边上那根被锁在边缘的粗钱,固定好了,再用小木槌使劲地敲熨贴,推给站在案子和转盘中间那个满脸是汗的小伙子。那小伙子也手忙脚乱,根本不敢分心,赶忙把每一个被套弄好的楦儿一个个放进烘箱。那烘箱是圆形的,朝着小伙子的只有一个小门,里面是上下两层铁架,底部是火红的电热丝。烤架上一层是光洁银亮的铁楦,其下一层全是已经套上了鞋帮的。那小伙子在放进去一个的同时,又要掏出两个楦:一个是光楦,按号码推给相应配鞋帮的女工;另一个是带着鞋帮烤了一周已经达到温度的楦,得一下子上到转盘上。此前,得取下转盘转过来的一只成鞋推向案子。起初,李思城和从来没有接触到这种行业的人一样半天搞不明白这个流程,只感觉这整个流程走马灯似的。那晓武实在是把好手。只见他一步窜到由转盘、烘箱、案板夹起来的“三角地”,把那满头是汗的小伙子换出来,自己看也不看楦,像是心里早就熟记了每个楦的号码,只凭感觉装,却一个也没有装错。他边装边对傻站着的李思城说:“你注意了。装楦儿第一要记清楚它的号码,千万不要装错。转盘上的每一个模具都是与鞋楦对应的,错了一号,就要把鞋压坏;第二要速度快。你看前面是六个工位,就是说这号码有六个,依次序把它装进里面再依次序拿出来,就不会错;第三,要注意烘箱的温度,适应机器的速度。温度低了,注上的树脂料不能牢固地粘在鞋底上,还得撕了重来。而且,你必须要注意安全,机器是来回循环的,但要是你跟不上速度,很可能一着急就把手压在模具里了。”李思城一看,那模具转到晓武跟前时就打开,模具上的伸缩柱也相应往上缩。等晓武把成鞋取出再装上烤得滚烫的鞋楦时,只转了一个位置,刚好卡在转盘的模具上,而模具就合了上了。转过第二个位置时,转盘的伸缩柱一下压了下去。第三个位置,注塑机就自动地注塑的了。不过注塑的时间也就是两三秒,完成一只便自动转动。要不是眼疾手快,压手是很容易的事。晓武边讲边示范,而李思城,还没有动手汗就出来了。本来,他想看看前面六个埋头工作的小女孩长得怎么样,但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他连偷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男工的工作在这个车间里有三种:第一种是开机器。这当然是大多数男工想干的活儿。由于大家都想干,所以它的难度相对较高。注塑机既然是“机”,就是由麻网似的线圈构成的。看机器的人多少得对这庞然大物的脾气有点儿了解,不然,那白花花的树脂料儿哗哗地往下倒,但从机器里出来的东西要是变了颜色,注出来的鞋底儿就是五颜六色的,谁会买?因此,“看机”的在车间里是“老大”,李思城天生对这种“麻网”反感,所以干脆不去想;第二种是装楦。这工作累,也考验一个人的脑子转得快不快,动作协不协调。据晓武讲,有的小伙子看着鬼精,但一上来就弄得花了眼,几圈下来就找不着北,有的甚至把手都压在模具里。所以,这口饭也不是好吃的;第三种算是“后勤”服务,就是拿着剪子铰成鞋的鞋尾巴,然后装进塑料袋或纸盒,再按规格打箱并贴上生产日期。这工作已经是扫尾工作了,一般由脑子转得不太灵的人去完成。工资,也是最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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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八章 老板木运通
  
  李思城当天晚上就被晓武带着练习装楦。李思城毕竟身体灵活,所以很快掌握要领。两三个小时过去,已经可以抽点空出来看看前面的女工们了。此前,近在眼前的女工们就像是一团团影子一样,根本没有时间去看的。李思城毕竟是男孩子。男孩子天生对陌生的女孩有一种好奇。其实时间长了,也懒得去看,只是最初的一刹那有一种新奇的冲动而已。
  六个女工都长得稀松平常。她们看似忙乱,其实已经轻车熟路。厂长要是不在的时候,她们就聊天,聊谁谁谁又找了个好老公,是吃官饭的,有钱云云;她们聊谁谁谁的嫁妆是那么气派,有冰箱有彩电还有洗衣机;她们聊庙会的花裙子真好看,但一件就是十几块钱,舍不得买。总之,李思城发现女孩们的话题多得远非男孩们可以想像。不过,男孩们关心的事她们不太关心。她们关心的是家事,是自己的生活。她们大多都是乡下人。她们关心的事无非是找个好婆家嫁个好男人有几身好衣服,如果平时还有钱吃点零食或到庙会去买些美容美发之类的日用品是最好不过。李思城起先还担心他的出现会让女工们分心,但后来他的这种担心渐渐减弱。她们不关心这个。她们很快就知道了他是个外乡人。一个外乡人到她们的土地上来打工,肯定是家庭条件不好,肯定是别无出路才外出谋生,所以即使长得好看也没有用。李思城发现许多人都是现实的。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身边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在幻想中过日子,为了这种幻想他甘愿受苦,甘愿流血流汗。李思城曾经准备给这些本地的女孩子们讲自己的初衷不是来打工而是来学武术今后要当大侠的,但现在他觉察到这个话题没有人会感兴趣。他感到很无聊。一个人只要感到很无聊,他所做的任何工作都是很累的。李思城装了三四个小时的烘箱,戴着手套的手已经被滚热的楦儿烫出了血泡。
  晓伍对李思城很满意。晓武在把李思城换下来时递给了李思城一支烟。晓武说:“抽吧,别让厂长看见。”李思城便躲到烘箱后面去抽。一会儿木运通真的来了,车间里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木运通像个地主一样,不管是谁他都能挑出毛病来。他一会儿说料用得不干净,一会儿又骂女工们配的鞋歪了。总之,他进来一次就要骂一次人。没有人敢说话。大家都低头干活。木运通骂完了人,才晃着肥猪样的身子出门。他出门半小时之内也没人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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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思城就在厂里呆下来了。晓武待李思城不错,把自己的毛巾被让给李思城,又为李思城找了一个凉席 。李思城就睡在晓武的上铺。夏天总是比冬天容易对付,一切从简。
  这间小屋里,还住着另外两个人。一位专修机器的人,名叫江涛,是驻马店人,黑瘦黑瘦的,留着两撇八字胡。据晓武讲,江涛是工人中最核心的人物。他一手维修技术绝,而鞋厂那台二手注塑机老出毛病,只有江涛才能够侍候它;另一个孩子跟李思城年纪差不多,叫洪帅,其实一点也不帅,傻傻的,有点像类人猿。他的工作主要是装鞋打箱。不过力气大,一气能抱走五箱鞋。
  李思城的身份证没有要回来。老苟(大家背地里这么叫)对李思城说:“你甭急。鞋厂有规矩,凡是外地工人一律扣身份证。”李思城无奈,只好忍着。
  幸好厂里还可以领到饭票,每天开饭时间,大家排成长队到一个窗前打馒头、汤面。那饭,简直和喂猪的差不多。大院里没有桌子,大多数人就地一蹲就吃开了。每次李思城在吃饭时,都有成群的苍蝇前来歌舞。
  江涛和晓武待李思城不错。他们毕竟年长,看到李思城体力不支时,都主动过来换李思城。而且,他们得知李思城的故事后都表示理解。
  然而,李思城最感动的不是他们在生活上关心他。晓武和江涛都是书迷,带着不少小说。李思城已经快一年没有看到书了。虽然江涛和晓武带的书多半是没有多大意思的小说,但对于现在的李思城来说,只要是有文字的东西,就是知识,就是力量。
  车间里分两班人,24小时都不停地工作,每一个班工作12个小时。
  另外一个班的班长名叫侯伟,陕西人,鬼精鬼精的,长得恰似一只马猴。此人是个马屁精,一天至少要去“肉球”那儿去汇报五六次工作。汇报的内容主要是哪个工人又不安生干活啦,哪个女工又与哪个男工谈恋爱啦。总之,这个家伙那一双贼眼是不怀好意的。有一次接班的时候,他对交班的李思城吼道:“你他妈的不想干了?看烘箱咋看的?剩了那么多废料,叫我们咋整?”李思城火气上冲,睁圆了眼睛瞪着他。这时,晓武、江涛也上来了。江涛说:“机器出了毛病,这料是我剩下的,咋啦?”晓武也说:“干嘛盯着人家思城?俺是班长,啥事不会找俺?”那家伙才扭头走了。李思城真想卡着他的脖子捏死他。
  但很快厂长就马李思城叫过去训。厂长满身的肉都在抖,凶狠地吼道:“你妈的不想干了?不是你们家的东西就不爱惜?告诉你小子,再跟老子乱来老子打断你的腿!”李思城气得想和他拼了,但木运通的大儿子建峰、二儿子建杰还有老苟都在一旁虎视眈耽。尤其那建杰也和老爸一样一身横肉,肚子像个菜缸,两只死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思城。李思城只得把肚子里的火压进心里。
  由于这事,厂长宣布扣李思城半月工资。也就是说,李思城这些天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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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九章 生存仍维艰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日子不管人们是喜还是乐它都照样日出日落。几千年几万年来都是如此。
  李思城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对于一个流浪的人,没有不习惯的理由。每天12个小时的班,工友们几乎都是下班后脸也不洗便倒头大睡。可李思城睡不着。李思城不能像他们一样为挣钱而挣钱。李思城通常在夜间,偷偷地找一个无人的所在练习他的基本功和大超教给他的那套小红拳。李思城练得很投入。他想,不管将来有钱还是没钱,但基本功是必须练的,这是基础。。离家快一年了,吃了不少苦头,但身体也不再小时候那么瘦弱,该有肉的地方都开始鼓胀起来。一开始,李思城在黑夜里练,但他经常上夜班,所以白天也得练。有一次,他练得兴起,一个腾空跃起大劈叉,一下把裤裆撕破了。李思城立起,就听草丛那边有人笑。一看,原来是厂里的两个女工,一个名颂扬,一个名爱洋。
  颂扬家住县城城郊,二十一二岁。平时老是嘻嘻哈哈的,有时也把李思城当小孩逗两句。李思城不愿和女同胞打交道,也没在意。但感觉此人并不坏,至少他对她没有恶感;而爱洋,是南阳社旗县人。据晓武讲,爱洋因高考不第愤而离家出走,来到鞋厂的。爱洋平日不爱说话,下了班就把小屋子的门一关,也不知在里面干啥。
  李思城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被两名女工看见,脸火辣辣的。这时颂扬却走过来,说:“思城啊,你还真不简单,会几下子嘛!不要害羞嘛,回去把裤子脱了,让姐姐给你缝缝。”那爱洋今天的脸色多云转晴,好像昨晚那场小雨把心头的阴霾驱散了一般。毕竟人家大了三四岁,李思城也就装糊涂,连声道谢。其实,这一叉已经把内裤撕坏,他是不敢乱动的。
  从那以后,两位姐姐一有空就找李思城聊天。李思城毕竟是一个少年。再压抑的少年也不愿意成天嘴上贴着封条。孤独惯了的李思城在异乡能遇到两个聊得来的大姐,也就敞开心扉与她们交流。两位大姐都看过不少小说,但她们很快发现,与少年老成的李思城辩解,两个加起来也不行。
  鞋厂一般是不放假的。但如果江涛宣布机器在两三个小时内无法工作,木运通也只得“放风”,让大家出去走一走,不过不得超过两小时。其实江涛有时是想让根本没有休息日的员工们休息休息。而那木运通空有一个硕大的脑袋,哪知机器坏在哪里?只是急得抖动肥肉直转圈而已。
  木运通是绝对不会关心工人是死是活的。但他对鞋的生产却马不停蹄。他恨不得让那台破机器飞起来,一秒钟就能生产十双鞋。也许他真的“运通”了,订单像雪片般地飞来。他带着两个儿子和老苟像四条饿慌了的狗一样盯紧每一个人每一分钟。累了,他们就分作两班,轮换着盯,以致厂里的每个工作随时都感到如芒刺背。李思城只感到自己太累了。那些女工们只要一停机,就趴在案子上睡着了。有一次,木运通逮着了一个想睡觉的女工阿红,他就并起两个肥大的手指在阿红的头上狠命地敲了一下。阿红一晚上都在掉眼泪。
  所有的工人都希望机器赶快坏。只有机器坏了,他们才能休息片刻。可是,那个侯伟却在厂长面前立下军令状,说他班的人一天晚上能打出80箱鞋来(一般情况,一晚上只能打70箱左右)。虽然这个疯子没有哪晚上打出这个数来,但厂长是高兴的。厂长的疯狂有一部分是由于这个家伙的煽动。厂长老木就喜欢这样的人,这样拥护他的专横和残暴的人。
  然而这样的人却只有侯伟一个。也幸好只有一个。不过他的马屁没白拍。厂长私自作主,当着众人的面奖励了侯伟100元钱。老木在点钱时故意把票子一张一张地抖,哗哗响。但没有人眼红。所有的工人都在诅咒侯伟。但所有的人都不敢言语。因为所有的人的工资都在老木手里。所有人的都是为了工资而来。他们可以心里骂老木,但老木要是不给他们钱,他们就傻了。
  这一日,江涛对老木说机器坏了。老木黑着脸看着江涛修。机器的确出了点小毛病,但江涛是有意让大伙儿休息一会儿的。江涛干了几年的鞋厂,他在以前的厂里根本没玩过这种把戏。但这次他必须这样做。因为,几个有“麻烦”的女工经常把一只手捂在肚子上一只手配鞋。已经结婚多年的江涛对女人的事比李思城懂得多。所以江涛这么做了。
  李思城终于可以和大家走出厂门呼吸一下厂外的空气了。这空气其实与厂内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工人们感到,出了厂门就等于去掉了身上的镣铐。他们像一群出笼的鸟儿一齐往县城里飞。两个小时对这些胆小的可怜的年轻人已是莫大的恩赐。
  李思城到了槐庙。大街上很热闹,两边的大榕树像一柄柄撑开的伞,使整个街道阴凉清爽。李思城走进一个书店,一抬眼就看见了《鲁迅全集》。鲁迅先生的像就在书的封面上。从小学到高中,李思城最爱鲁迅的文章。鲁迅那种具备穿透力的文字已经深入他的内心。在翠竹县办校刊时,他就曾和班主任王成林老师把原来的刊名《绿原》改名为《荒原》。他认为绿原已经是经过修茸的原野,而荒原有待开拓。那时的李思城虽然穷困,却意气风发,大胆地写了不少诗歌、散文。自从因交不起费用被迫走出校门后,李思城辗转中原,为的是寻找一个武术老师,弃文习武。却不料事与愿违。他在身心疲惫的同时也丢弃他的学业。一年了,已经离开书本整整一年。且不谈那些希腊符号,就连那些名篇也淡忘了。
  李思城不该在今天到书店去的。他一看到鲁迅先生,顿时感到胸中一热,随着一种悲愤油然而生。一年来,他是在逃避文化。他由于没钱上学到转而恨起文化来。他要躲它。而现在,当他在异乡重新看到他心爱的鲁迅先生的作品时,他的眼泪差点就要流出来。他已经有一年没有正经地看过书了。这是罪过。这是一种讽剌。一个渴求知识爱书如命的少年却不能看书!
  他信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这是经过精心设计和包装的书。封面光滑而有质感。李思城打开,一股久违的墨香刺鼻而来。李思城再打开,是《野草》,是《呐喊》,是《彷徨》……李思地看进去了。李思城被鲁迅先生疾风劲草般的文字慑住了心魂。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书主对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痴了似的看书又不买书很不耐烦,没好气地对李思城说:“你是买还是不买?”李思地终于惊醒过来,红了脸,赶忙把书放回架上,说:“多少钱?”
  “138。”书主看也没看李思城一眼,说。
  李思城一扭头就跑了。他怕书主看到了他的窘态。他重新回到大街上,大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天,渐渐暗下来。
  李思城吓了一跳,刚才不知看书看了多长时间。他赶忙迈开步子往回赶。但他心里同时也暗暗发誓:一定要买回一套《鲁迅全集》!学拳的事可以放一放,但这套书,必须买!
  他下定决心,下月一发工资,马上就到书店里来。他来厂里已经快两月了,扣了半月的工资,厂里又要押一个月的工资,看来只有下月才有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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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章 鞋厂的暗流
  
  李思城回到厂里,厂里还是没有上班。厂里打架了,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李思城。
  打架的双方是江涛和侯伟。江涛的头上被打青了一块,而侯伟的右眼肿得像个烂桃子。
  晓武低声对李思城讲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侯伟在江涛修理机器的过程中看出了端倪。这侯伟颇有野心,平时刻意地买些注塑机维修的书看,带班时无事便琢磨,时间长了也粗通一二。今日侯伟瞅见江涛把一些零件拆下来又原封不动地装上去,就起了怀疑。他对江涛本来就不满。江涛有技术,而他只是一个带班的。所以他想方设法要超过江涛。今天,他的机会来了。他当着厂长的面直接对江涛说:“伙计,我看你就别在那装模作样了。这机器根本就没坏,你想拖时间就这么装,你对得起厂长吗?”江涛没想到这小子来这一手,当着厂长的面,不好发作,便说:“你说没坏,那你来拾掇好了。”扔了工具,看着侯伟。这侯伟早就想在厂长面前露几手了。他马上就把零件装进了机器里,一摁开关,果然,注塑机就嗡嗡地叫开了。江涛的脸一下子白了。老木和老苟火一样的目光把江涛的脸烧红。而侯伟冷笑着,胜利地冷笑着。
  但侯伟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那注塑机启动了一会儿,自动灭了火。侯伟的脸一下子僵了。本来想马上发作的老木此时又命令江涛:“别听侯伟瞎说,还是你来。”江涛冷冷地看着侯伟。侯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他拂袖而去了。
  机器终于修好了。而此时也轮到了侯伟的班。侯伟进来时指桑骂槐地骂了两句。江涛一时火起,一把攥住侯伟的衣领问:“你小子骂谁呢?”侯伟仗着厂长很欣赏他,两只眼睛像两只狗卵一样鼓着,喷着口水说:“骂你!咋啦?敢打不成?打啊!”他把胸挺了挺,却不料江涛真的一拳打在他胸脯上。侯伟这下不干了,拾起一把板手照着江涛的头上打过去。江涛挨了一击,也拾起一个小锤子照着侯伟的头部打过去,侯伟一闪,就打在右眼眶上。顿时,他的右眼就成了一个烂桃子。幸好这小子眼睛闭得快,不然,他的那只狗卵就破了。
  厂时顿时翻了锅。有胆小的女工高声尖叫。老木赶来时,已有人拉开了双方。老木上去就给了江涛一个耳括子。江涛忍了。江涛一甩手就走出车间进了自己的屋子。李思城回来时,江涛已经把被子蒙在头上,李思城看不见他的表情。
  
  接下来厂里的故事一串接一串。
  平日里阴沉的老苟,在一天晚上上厕所时偷看隔墙的女工阿红,差点把阿红吓得小便失禁。院子里只有一个厕所,是露天的,男女厕所之间的墙不到六尺高。那老苟身材瘦长,加上他搬了砖头垫于脚下,所以海拔没有问题。阿红“麻烦”来了,肚子有点疼,她呻吟着,抬头看天上的星星以转移目标,因为肚子疼得实在没有办法。她一抬头,就看墙头这边老苟那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阿红尖叫一声,差点栽到粪坑里去。这时颂扬、爱洋等女工闻讯赶来,老苟傻了,被跑过来的女工们撞个正着。老苟在那个晚上狼狈得像一条狗。老苟没有尾巴可夹,便夹着头逃跑了。
  第二天,倒霉的阿红被老木正式开除。没有原因,就是开除。开除是没有工资的。阿红拎着自己的行礼走出厂门时哭成了泪人。没有人敢说什么。谁愿意在说一句公道话之后被厂里无缘无故地开除呢?日夜不停地拼命,结果是一分钱没有,谁愿意有这样的结局?李思城来厂里两个月了,还没有领过一分钱。他抽的烟,全部是晓武和江涛让的。有时,他真的不好意思接。但他心里很烦,偶尔抽根烟,想让烟雾把一些让他不忍去看去想的东西掩起来。
  这一晚,李思城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便到他平常练功的那个墙角里抽江涛给他的一支“洛阳牡丹”。刚刚点上,就看见一个人影疾奔过来。李思城借着月光一看,是爱洋。爱洋手里拿了一个包,急匆匆的样子。
  爱洋的脸上全是泪痕。爱洋看见李思城就全身发抖。爱洋把双手握着嘴,强压着哭声。但因压得过紧,她的身体抖得更历害。李思城一惊,想到老苟偷看的事,心想是不是又发生了这种事?他赶忙扶着爱洋坐下。爱洋的眼泪就顺着李思城手背哗哗地淌下来。
  哭够了,爱洋才对李思城说:“兄弟,俺要走了。俺要离开这个魔窖!俺要回南阳去!俺再也不出来了,这个世道太凶险!”李思城百思不得其解。爱洋顿了一会儿说:“兄弟,你何苦在这里呆下去?姐劝你,离开吧!木运通那狗东西不是人!”她声泪俱下地讲了令她惊心动魂的一幕。
  原来,爱洋家里来信,妈妈生病了。爱洋来厂已经有三个月,只发过一月的工资。爱洋家庭情况不是太好,因此她在今天上午去找老木,说能不能把工资领点出来请假回家去看一趟妈妈。老木死死地盯爱洋,盯得爱洋感到浑身都是毛毛虫在爬。老木说,黄昏时候来吧。俺给你想办法。你平时工作不错,破个例。
  爱洋毕竟有了希望。爱洋高兴地回来了。爱洋在天暗下来时去找老木。老木说现在厂里没钱,你得跟着俺回家去取。爱洋就跟着。老木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玉米地里。黄昏时的玉米地没有人,老木叫爱洋坐下。老木的手就开始在爱洋身上乱摸。爱洋气得站起来想走。老木凶相毕露。老木说,你要是不同意,一分钱没有;要是同意,全部工资都给你结了,点现钱。老木说着说着口水就流满了肉乎乎的下巴。爱洋心如刀割,看来这条老狐狸不到手就不罢休,自己真要白干了。爱洋情急之下,对老木说,可以,但你先把工资全部付清。老木不是三岁小孩。老木乜着眼说完了事再给。双方僵持了。最后那老木按捺不住,扑过来抱住爱洋。爱洋气得快疯了。爱洋平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生气。爱洋想与老木拼了。她照着老木那地方狠踹一脚,老木肥硕的身躯顿时缩成一团,趴在玉米地里直打滚,压倒了不少玉米杆子。爱洋再也不敢看老木一眼,起身飞跑进厂,草草卷了行礼,又怕老木堵着去路,这才向厂的深处跑来,正好撞到李思城。
  爱洋边讲边看后方,看有没有人追来。院子里没有人声,只有车间的注塑机在嗡嗡地响。爱洋草草讲完这故事就惊慌地对李思城说:“兄弟,俺得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你保重!”她看了看那高墙,上不去。李思城走过去站在墙根下,对爱洋说:“爱洋姐,你踩着我肩上墙吧!”爱洋也顾不得许多,搂住李思城,一脚踩在李思城双手扣起来的“套”上,一脚踏上了他的肩膀,费力地扒住墙。李思城感到爱洋的身子抖成一团。爱洋终于够着墙沿了,这才把双腿搭上去。李思城帮她拿着布包,爱洋一狠心,跳了过去,墙那边传来沉闷的一声响。李思城害怕爱洋出事,后退几步,“蹭”地蹿上墙。李思城借着月光看见爱洋终于站起来了。李思城说声“保重”,把包扔下去。爱洋也不出声,钻进玉米地。玉米叶子刷刷地响动着,爱洋消失在昏月下的玉米地里。
  李思城刚跳下墙,就听到厂门那边传来吆喝声。老苟、建峰、建杰打着手电四处搜寻。李思城轻手轻脚地跑回屋里,躺在床上。那建杰把手电光往里晃,晃着了闭着眼的李思城,问:“没看见爱洋吧?”
  “没。”李思城揉了揉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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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一章 总有暖意逐寒流
  
  厂里的鞋每天以75箱的速度生产着。但是,订单再也没有来过。那成箱成箱的鞋快要把仓库挤破了。
  老木在会上宣布,由于厂里资金短缺,这个月工资拖几天。到底几天,老木没有明确。
  李思城病了。
  大概是吃了不卫生的饭,李思城一个小时之内就去了十趟厕所。厂里到处都是苍蝇,李思城就不止一次发现菜汤里有苍蝇。老木对这种现象的解释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可是李思城病了。
  拉了一天肚子,拉到最后,肚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可拉,李思城已经快把肠子都拉出来了。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像烟叶一样黑黄。
  晓武去厂长那里求情,说能不能借点钱先让李思城去槐庙看看,被骂回来;江涛又去求情,仍被骂回来。厂里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了。江涛和晓武也没有钱了。厂里真正有钱的只有四个人:老木、老苟、建峰、建杰。
  晓武和江涛已经断了烟。
  李思城躺在床上。李思城忍着不呻吟出声。肚子一阵比一阵疼。他已虚弱得像一张纸,随时都会飘起来被风卷走。
  晚上,他在半梦半醒间说着胡话。江涛忍不住了。这个有良心的人跑到车间去,正是那侯伟的班。江涛说机器有点毛病,便打开修。其实,江涛故意把集成电路给弄乱了。江涛没有办法。江涛只有用这种办法来抗议!
  在厂里,一连串的事大家嘴里没说心里都非常清楚。厂里再没钱钱怎么会连工人的工资都开不出来?江涛在弄乱了集成电路后,大声对这帮年龄大多在十八九岁的孩子们说:不干了!厂长不开工资不干了!江涛说:“你们看见思城了吧?病成那样厂里也不给一分钱!你们别指望厂长会发慈悲给你们钱!除非罢工!”大家的愤怒被江涛点燃了,连那些平时怕事的女孩子们都扔了配鞋的小木槌。除了那个发了愣的侯伟,大家全部回到宿舍里去了。
  晓武是个比较精明的人。他对洪帅说:“你赶快翻墙走,连夜跑回村里去,把大人们叫来,明天上午一定赶到!”这孩子愣了愣,撒腿跑了。
  厂里乱了。李思城躺在床上听见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李思城听见隔墙那边江涛与老木干起来了。李思城一会儿听见大门外一片摩托车声。李思城听见建峰沙哑的嗓子吼道:“江涛,你小子今天死定了!”那边砰砰的打起来。江涛好像被几个人围着了。这时又听到老木喊:“把这孙子给俺拖进来!”李思城听到好几个人嘈杂着把江涛拖进了老木的办公室。李思城忍痛侧起身,尽量把头往墙那边伸。只听门被谁一脚踹上了。里面传来了砰砰的声音。有人吼:“拿皮带抽!拿皮带抽!抽死他!”就听到江涛开始惨叫,就听到皮带声响成一片。那边不断传来叫骂声:“打死他!看谁敢再这样搞!他妈的没规矩了!”江涛的惨呼声一声高似一声。李思城的心被绞痛着。他努力地想坐起来。他想,要不是因为自己肚子疼,江涛或许不会在今天带头把厂弄乱!而现在,江涛被一群人往死里打,自己却躺在床上!李思城对自己喊道:李思城!你这个窝囊废!就算死了,你不能这样对不起你的朋友!李思城急怒攻心,顾不上身体虚弱,他想跳下床去,找一家伙与木运通他们拼命算了!
  可是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努力地往床边挪动。当江涛的惨叫声再次像刀一样剜着他的心时,他也没想自己睡的是上铺,使劲一翻身,“咚”地摔倒在床下的地砖上。他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思地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头上正有一瓶液体在晃动。他才明白自己正在输液。
  他一扭头,就看到了颂扬。
  颂扬没有发现他醒来。颂扬正迷着眼打瞌睡。窗外的天空漆黑一片。
  李思城明白了,自己是被颂扬送到医院来的。他努力地回想厂里的事,不知江涛他们怎么样了。他吃力地叫了一声“颂扬姐”,守护他的颂扬猛地睁开了眼,终于露出了笑容。一种疲惫的笑容。
  颂扬接着给他讲了他昏倒后的故事。
  江涛被打住院了。第二天一早,洪帅叫的家长全部到了。这些乡下的农民联合在一起,先到了厂里,有的手里还拿了家伙。老木经历连日的事故,自己也住院了,鬼才知道是不是真有病。建峰和老苟接待了这些农民,说等厂长出院再说。建峰和老苟这时客气得不行,好言对这些家长们说:“叔叔婶子们,你们看看你们的孩子,没有一个有事的。厂里这两日紧了点,实在拿不出钱来。但这工资肯定要给的。那么大个厂子,又不能搬走,那点工资请放心!”这些家长见自己的孩子没事,也不打算惹城里人。多一事莫如少一事。他们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先把孩子带回去,以后再来要账。
  江涛是被晓武送进医院的。江涛在送进医院前就打电话报了案。城关派出所的同志到医院来调查取证,作了笔录。但记录在案的调查结果是:厂长木运通也被江涛打了,正在住院,而且医院出具的证明中称,外伤已经存在,而内伤,正在拍片。木建峰对派出所的同志说,是江涛先把厂里的机器破坏,再带头罢工,造成恶劣影响,后又出手打了木运通。木运通是正当防卫。
  反正这事很麻烦。颂扬叹口气对李思城说:“小弟,实际上,当晚参加打江涛的人里头,就有城关派出所的人。他们都是建峰的哥们儿。”李思城茫然地看着颂扬。他的心已经麻木了。
  其实李思城身体还是不错的,主要病因就是痢疾,摔下床只是外伤。第四天,李思城就出院了。颂扬把他领到自己家里去。她坚持说李思城的身体需要疗养。其实,她是想让李思城好好静几天。这个孩子,受的伤已经够多了。
  金鹿鞋厂就这样停了工。颂扬的工资虽然没付,但她毕竟就是城郊的人,木运通又和她爸认识,所以没有多大的担忧。颂扬把李思城的身份证和那个包取回家还给李思城,说:“金鹿鞋厂你就别去了。等以后有功夫再去要钱吧。现在,去了也没钱。”到这个份上,李思城也只能听她的。毕竟,自己是她救的。
  李思城在颂扬家里住了几天。他完全感觉得到,颂扬喜欢自己。在与颂扬的交流中,他才知道颂扬刚刚被男友抛弃,一个失恋的女孩是迫切寻求感情的支撑的。李思城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一个浪子,而且年纪还小,是不可能与颂扬谈恋爱的。这样不仅伤了别人,也毁了自己。于是,他于一个下午趁颂扬不在,偷偷地离开了。他给颂扬留了一封信,感谢她帮助了他。但他也直言不讳地讲述自己的实际情况,请大姐原谅云云。
  这是一封比较尴尬的信。李思城写得很乱――和城郊刚刚收过的玉米地一样乱。
  李思城带着乱乱的心走了。除了多了一份伤感和沉重,他所有的东西和刚刚从大超家里出来时一样。至于钱,已经一文不名了。
  李思城走在陌生的小城里。九月的小城是收获的季节。而对于李思城,是失落的季节。
  李思城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虽然他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但只要有路,他就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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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二章 龙海鞋厂
  
  冬。深冬。
  萧杀的风吹得人骨头发冷。
  每天清晨,人们可以看到偃师县城南通往郊外的一条小路上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在淡淡的寒霜里伸拳踢腿。所有晨练的人中,只有他年纪最少。他夹在那些老人们中间,练得和他们一样投入。他的动作生硬但有力,他的脚时不时踢在路旁粗壮的树上,把树枝震得抖索着。
  他就是李思城。
  李思城到龙海鞋厂已经有三个月了。
  自从经历金鹿鞋厂的事后,李思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那日他从颂扬家里出来,几乎是悲伤绝望了。他在就在城郊的玉米地里露宿了一宵。第二天在街上转了半天,终于还是去了一个鞋厂。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在金鹿鞋厂已经对这种造鞋技术了如指掌了。
  龙海鞋厂是整个县城数得着的鞋厂,是县农机局投资的中型企业,有员工300多人。李思城没有通过人才中心,是他自己找去的。他对私人企业已经害怕了。但这次他总算找对了。龙海鞋厂的信誉很高,管理也比较完善,每天上班八个小时,加班有加班费。李思城进去时还签了正式合同。
  李思城在这里得到了工友们的帮助。他的班长王建西送了们一个鸭绒被子。所以这个严寒的冬天他的心被温暖着。他的生活也逐渐有了规律。虽然每月的工资是240元,但他第二个月的月初就领到了钱。他买了全套《鲁迅全集》,一口皮箱,一套新衣服。他还买了一支漂亮的紫竹箫。傍晚,他就在自己那间小宿舍里吹箫。箫声幽悠悠,引得不少女工驻足聆听。总之,他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他可以在下班后自由自在地行走在大街上,也可以在电灯下读书。最主要的,他几乎每天早晨都可以到厂前那一条土路上练功。
  现在,他已经被车间主任任命为第11班班长,每月的工资可以达到300元了。对于别人而言,这是个好消息。甚至,有一个叫小妮的女孩主动约他出去玩了。由于比较规律的生活和较好的伙食,他的脸色变红润了。李思城对着镜子时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自出生以来生活得最好也是身体最好的时期。他17岁的生日早就过了。他已经迈进了18岁,进入人生中最具诗情画意的时段。
  但是,李思城的内心里依旧有一种情结在纠缠着他。现在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总是阴差阳错,其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当生活不安定时,渴望安定;但生活一旦安定下来,内心那种骚动又折磨着自己。李思城常常睁着眼睛在工友们的鼾声中胡思乱想。要是他本来就土生土长在这片大地上,他也会像他们一样在下班后挽着纯情可爱的小女孩,一起去压马路,看电影,打桌球,溜冰。然后结婚。然后盖房子。然后养孩子。这种平淡但宁静的生活,李思城也是从心里羡慕的。凭他的勤劳和智慧他完全可以得到这种生活。可是每当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他总有一种失落。他的心是空的。这空的心里有一种如烟雾般的惆怅在折磨着他。他来中原的目的是学武术,而他的梦一个接着一个破碎了。有时候,他真想忘记这个梦。他本不是一个神经失常的人,他的思维通常也理性也客观,但这种练武的情结始终纠缠着他。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总是像一双无形的手在他的心上拧几下,使他陷入一种难言的隐痛中。
  他的孤独的。一个真正孤独的人和再多的人在一起也是孤独的。王建西以及他的老婆就不止一次劝过李思城,说练武没有什么用。八十年代中期都过去了,快到九十年代了。这个年代已经不承认拳头。这是一个需要经济的年代。能在这个年代里弄潮的人都是具备经济实力的。没有钱,就算练成一身好功夫,也只能做个演员或者是武术教练,但绝不会成为改革中的主力。每次建西夫妇在满桌杯盘狼籍后这样劝李思城。李思城知道这对非亲非故的夫妇是关心自己的。他们每次买了好酒好菜,都会来叫李思城。他们并没有把李思城当作外人。他们虽然没有流浪的经历但他们似乎隐约感觉得出一个孤身在外的孩子,是需要温暖的,是需要关爱的。有了这种关爱,即使在严寒的冬天也不会觉得冷。李思城在他们不断重复的劝告中既温暖又惆怅。建西的老婆不止一次安慰李思城,说等他长大一点,婚事常济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像无数朵娇艳的花朵簇拥着她。她是大姐,所以她的话有时对那班小姐妹就是圣旨。不过建西老婆不止一次对李思城说,你正是学习的年龄,不想胡思乱想,踏踏实实地干工作,踏踏实实地学知识,等过几年,挣够钱了,有实力了,在这个小县城成个家还是没有问题的。
  李思城也曾这么想过。这个县城是很美丽的。它的西头就毗邻着九朝古都洛阳。它有火车站,是郑州通往西安的交通要道;有高速度,前面就是闻名中原的207国道;东面就是具有工业城之称的巩县(即现今的巩义市)。它傍依着邙山,而邙山后面就是黄河。它气候宜人,四季分明,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李思城在工作之余就参观过附近的颜真卿墓、杜甫墓,还有康百万庄园。康百万庄园的有趣之处是此庄园是在一个土山前开了一个城门洞,而里面别有洞天,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据说当年慈禧西行,曾被康百万收容,并赠送纹银百万两,因此“康百万”一举成名。这个小城的管辖区内,经常有出土的文物,而且,它有春秋战国时是举足轻重的地域。偃师,其意就是某支大军打到这里便偃旗息鼓。最主要的,这个小城的前景非常广阔。据建西讲,很快就要由县改成市了。那么,它的街道就会向四面延伸。中原地势平整,不像四川的小城一样被山势所限。建西的老婆边在摩托车厂工作边上夜大,现在已经快要毕业了。凭李思城的聪明和良好的基础,他完全可以上夜校,至少拿个大专文凭没有问题。如果将来娶一个城镇女孩,他就可以在这里落户。这时的条件不知比翠竹县好多少倍。人,谁又不想自己生活得更好些呢?有时,李思城也想到林如凤。但他知道,自己离林如凤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林如凤考大学是没有问题的。考上大学后,她就会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她就是国家的人了。而自己又何必去干扰别人的生活呢?
  不过李思城潜意识也感到,这个小城与自己无关。它是为中原而存在的。而自己,是一个过客。这个地方再好,是别人的,就如同在大街上看见别人骑着一辆豪华的摩托车,这摩托车是人家的,自己最多也就是看看而已。
  李思城不愿去想这些。但每当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思绪就没有停下来过。他只有去找一个无人的所在,重复练习那些粗浅的动作。他经常用肉体去撞击树杆,经常弄伤了手弄伤了腿。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忘记烦恼。
  可是,烦恼是可以忘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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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三章 邙山侠隐
  
  这一日清晨,李思城照例又到那条土路上压腿拔筋,然后练习那几个动作。那些晨练的练人们专心致致地练自己的,没有注意他。但这时,一个拉着满满一三轮车菜的青年停下来,定定地看着李思城,脸上不时露出微笑。
  李思城注意到了他。通常,一个人被人注意后就会产生感应。李思城停下来,一眼就看见身后那个拉菜的小伙子。此人约摸二十六七岁,个子不高,却很精干。二人对视了一下,都露出了微笑。那小伙子下了车,对李思城说:“兄弟,练的啥功?”
  李思城在这里已经练了两三个月,这是第一个对他感兴趣的人。他当下对那人说:“乱练的,活动活动身体。”那小伙子一愣,说:“你是外地人?”李思城点头。那小伙子友好地伸出手,与李思城握了握,说:“我叫王雷,请问兄弟贵姓?”李思城通了姓名。那人比较直爽,说:“李兄弟,瞧你练的动作,是少林寺的基本功。”李思城一惊,心想此人肯定会功夫,当下虚心地说:“王哥,你别笑话,兄弟瞎练的。”王雷说:“不要客气。你练得很认真,但有些动作还没有掌握要领,有些生硬。”他提了一口气,忽地原地跳起,两只腿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双手平拍过去,正是基本功之中较为难练的“双飞燕”。这个动作李思城要助跑才能完成,料不到王雷原地一起身,那腿已平地飞起四五尺高。李思城心里暗暗佩服。王雷一展身形很漂亮地落下来,说:“刚才见你练这个动作,是比较生硬的。这个动作一定要有意念,凭腰部的力量带动身体腾空,而你是借助弹跳力硬往上跳,这样,在实战中即使把人踢倒,自己也会摔伤。”李思城连连点头。王雷向前一指,说:“兄弟,我在城南开了一个小饭馆,名叫‘四方’餐厅。晚上要是没事,请到我那儿去坐坐。咱们有缘在此相会,算是朋友。”李思城大喜,使劲握了握那人的手。
  晚,李思城一下班就向王雷所指的餐馆走去。餐馆不大,只摆了八九张小桌,两张大桌。王雷正在指挥一服务小姐搞卫生,见李思城来,热情地迎接上去。寒喧后,倒茶,递烟。又吩咐厨房炒了几个菜,上了两瓶“洛阳宫”啤酒,二人便聊起来。
  李思城如遇知音,方知这王雷以前也是武术迷,同时也流浪过。二人一拍即合,李思城干脆把自己的经历和想法和盘托出。那王雷静静地听,不时点头。李思城顿感体内淤积的东西得到了释放,内心又燃起了习武的熊熊烈火。两瓶酒后,李思城诚恳地说:“王哥,如不嫌弃,小弟干脆辞了那鞋厂的工作,跟着你干。小弟不要酬劳,只求温饱,主要是能跟着王哥练习武术,不知王哥有没有难处?”
  王雷一摆手,大笑说:“你王哥这点儿雕虫小技,还敢教人?那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不过,兄弟这种心情当哥的特能理解,你待我想想。”他狠命地吸了两口烟,郑重地对李思城说:“兄弟,老哥现已结婚,又开了这个小店,也没什么前程可言。老哥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愿意帮你。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如果你能拜他为师,是你的造化。当年,你老哥曾得他老人家指点过两日,已是终身难忘!不过,此人已经不问世间事务,久居深山,恐怕希望不大。”
  李思城一听,心里咚咚直跳,起身问道:“不知大哥说的此人是谁?”
  王雷说:“这是一位一生充满传奇色彩的武林前辈,姓吉,名太统。民国的时候,他已是名扬武术界了。他的武功,可谓集天下武学之大成。十几岁时,就遍访各大门派,精钻武艺。二十岁时,曾在陈家沟拜当时的掌门人为师,练习太极,后与掌门的侄女成亲。再后来,他曾得号称‘中原大侠’的少林高僧释德根大师的指点,武功自成一家。当年名动天下的‘国术馆’,就是他和同仁们操办的。他曾是黄埔军校的特级教官,曾和周恩来、蒋介石等人合过影,算是老国民党员了。后来,在北伐战争中,他的爱妻不幸牺牲。他悲痛异常,没有再娶。1949年,他坚决不去台湾,归隐乡里,曾参加过一些民间武术活动。再后来,年事已高,就几乎不问世事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功夫练到了什么境界。”
  李思城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听得入了神。他只觉有一股热流从心底缓缓升起,血管里的血开始变热。他问王雷:“王哥,那你是怎么得到他的指教的?”
  王雷叹了口气说:“当年,我也和你一般年纪,曾于平顶山拜过一老拳师为师。我的老师算是这位吉老师的师侄吧。师父对吉老师很敬重,每年都要送点东西上山,就派我去。去了几次,吉老师便喜欢我,叫我练几手让他瞧瞧。他在一旁捻须微笑,随口指出我的错漏之处。后来,蒙他老人家恩典,传了我一套长拳。不过我没练好。这些年,你老哥变得越来越俗,杂事缠身,不得安宁。练武切忌心浮气躁,这样就容易走火。所以,这几年,我基本不练了。尤其结婚后,便把所学荒废了。今晨见老弟练功,怦然心动,想想自己真是无为,终是没有脱离尘世间的困扰。兄弟,你年轻,火力旺,别跟我一样半途而废,要走就走出条路来,方不枉我辈儿男!”王雷一口干了杯中酒,给李思城打气。
  李思城一瞬间又恢复了当初那种宁折勿曲的执著。他把身子向前倾了倾,对王雷说:“既然大哥这等豪爽,那就请成全小弟,帮小弟引见引见吧。如果小弟有幸能成为吉老的学生,一定战胜各种困难,练成武功。”
  王雷叹了口气说:“不是老哥不帮你。你想想,像吉老师这样的高手,又有多少人前去拜师呢?我知道你是诚心诚意的,但别的拜师者也同样是诚心诚意的。关键是,吉老师已经不再收徒弟了。武林中有闭门封刀的规矩,这种人说话是要算数的。况且,吉老师已年逾九十了。”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李思城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吉老是存在的,就不信他不会被自己的诚心所动。他毅然说:“王哥,请相信,小弟绝对能感化吉老师的,请你说出吉老师的地址,明天我就去拜访他!”
  王雷说:“不是大哥不帮你。小弟你历经磨难,仍痴心不改,足见你是执著之人。但你老哥即使亲自去找吉老师,吉老师也不会收你的。这样吧,我给你地址,你亲自去一趟,看你运气如何。不过,你千万别告诉吉老师是我对你讲的。”
  李思城点点头。王雷当即写了一个地址给李思城。
  夜色阑珊。李思城辞别王雷出来,心中热血翻腾。
  他知道,今夜又要失眠了。
  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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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四章 一上邙山
  
  邙山。
  邙山并不高,是一座土山,它横在黄河旁边,挡住了黄河的横向流动。
  李思城背着一个布包,在山路上攀登。包里是他早上从县城里的副食品商店买的礼品。
  吉家庄在邙山顶,是一个不大的村落,村人还住着窖洞。顺着山势的窖洞形态各异,偶尔也有一两间平房,倒显得不伦不类了。
  阳光正好。村头有老人搬了椅子晒太阳。有几只老狗伏在门口,懒懒的,见了生人也不冲过来,只是假假地唳了两声。
  村子里是静的。静得好像已经与世界隔绝。
  李思城擦了擦头上的汗,问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请问老大爷,吉太统老师家怎么走?”
  那老人翻了翻眼,说:“干啥的?俺不知道什么吉老师。”
  李思城心里一紧,但马上很诚恳地说:“老大爷,我是受人之托专程来看望吉老师的,请您告诉我吧。”
  那老人仔细地看了看李思城,见小伙子散斯斯文文,彬彬有礼,不像什么坏人,半晌才说:“太爷就住在前面那棵槐树下的小院子里。”李思城朝前望去,但见前面的斜坡上有一棵巨大的老槐,虬枝盘曲,怕有上千年了。那老槐后面有一道紧闭的院门,院墙已经破损,墙头有枯黄的野草迎风晃动。
  李思城听见这老人叫吉老师叫“太爷”,心想,这吉老肯定老得已经走不动了。
  总算问到了。李思城平静了一下有些紧张的心,走上了那个斜坡,在那个小院前驻足。
  院门古旧。从门缝里可以窥见院里部分景物。两边是两间瓦房,中间是通道,尽头是一间正房。院内铺上了地砖,平平整整的。两旁是两行万年青,顿时这小院在冬天里生机盎然。但院子里没有人。静,连风刮动的几片落叶跌落在院子里的声响也能听见。
  李思城忐忑不安地站了几分钟,终于并起指头在那院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良久,院里没有声音。李思城准备再敲,却听里面有一苍老的声音传出来:“谁啊?”李思城但觉一股暖暖的风在耳旁流动着。
  李思城没有回答。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接着院里有缓慢的脚步声传来。门开了,一位身材瘦高的老人立于门边,微笑着看着李思城。李思城还没反应过来,那老人轻咳一声,说:“小兄弟,你找谁?”
  李思城一愣,想好的措辞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向那老人一躬身,说:“请问这是吉老师家吗?”
  老人颔首。飘飘的长须在胸前晃动着。老人说:“我是吉太统,小兄弟找我?”
  李思城应道:“是。”
  那老人把手一引,说:“请进。”
  李思城才把头抬起来。老人已侧身相让。李思城这才真正地看清了老人:雪白的头发,雪白的眉毛,瘦削的脸,直挺的鼻子。不过,他的眼睛里隐隐有精芒,他的面色是红润的,他微笑时可以看到他满口雪白的牙一颗也不缺,平平整整的;他身着一件长衫,已被洗得发白;他穿着一双圆口黑布鞋,鞋底是那种密密纳过的千层底;他的手指瘦而长,像一根根细小的竹子;他雪白的眉毛已经像胡须一样垂下来,使他的整张脸更加慈善。总之,这位老人就和李思城梦中的得道高人一样,颇具仙风道骨。
  老人走路很轻。老人的背一点驼的迹象也没有,身材板直。李思城想,这才是真正的高人,说不定功夫已臻化境了呢。
  老人也没问李思城来干啥的。老人把李思城领进右边的那间几乎没有摆放什么东西的屋子。屋子很干净,两把竹椅子,一个煤火炉,一把水壶,一张小方桌。墙角里整齐地放着一把锄头,一口小水缸,一个小碗柜。所以,这间屋虽小,却显得宽敞。老人搬一把竹椅让李思城坐下,然后从碗柜取一只茶杯为李思城倒水。李思城慌忙站起接过,连声道谢。那老人等客人端上水,才一展长衫在李思城对面坐下,微笑着说:“山野之居,不知今日有客人前来,多有怠慢,小兄弟不要见笑。”
  李思城见吉老如此客气,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把那布包拿出来,双手奉给老人,说:“后生前来拜见吉老师,这点薄礼,不成敬意,望老师不要嫌弃。”那老人站起来,连连摆手说:“老头子不敢当,不敢当。来者是客,小兄弟能光临寒舍,老头子已是高兴了,又何必来这个?”李思城坚持说:“吉老师,请您收下吧。晚辈可是诚心来拜访您的,没有别的用意。只求吉老师不要笑话才好。”
  那老人这才含笑把东西放在墙边,与李思城聊起来。老人问:“小兄弟从哪里来?”
  李思城答道:“从县城。”
  老人微笑着说:“听小兄弟口音,应是四川人吧?”
  李思城喝了两口水,这才一气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对老人讲了。老人认真地听,时不时点头。李思城讲完,老人才叹了口气,说:“小兄弟志气可嘉。看小兄弟的面像,定当是吉利之人。但不知小兄弟来找老头子又为何事?”
  李思城诚恳地说:“晚辈在县城工作期间,闻说吉老师精通各种武术,是武林界前辈高人,故而斗胆前来拜访,只求吉老师念晚辈诚心向武,指教晚辈。晚辈与您非亲非故,这种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但请吉老师念在晚辈千里迢迢苦心求学的份上,指点晚辈。”
  那老人哈哈大笑,说:“小兄弟,你太客气了。你看老头子这等模样,像会武术之人吗?山下的传闻,只是传闻。老头子不会什么武功,倒是曾经教过几年书,对一些古典经文了解一二罢了。如果小兄弟要探讨古文,我们倒可以交流交流,练武之事,老头子就不行了。小兄弟要练武,中原大地,有那么多武馆,何不前往?”
  李思城心里一咯噔:这老人果然如王雷所言,不再收徒了。不过李思城没有死心,接着道:“其实晚辈冒昧来访,太过唐突。但是,晚辈曾去过少林,但苦于无钱。为学武术,我四处打工,但所挣得的钱只能糊口。晚辈恳请吉老师收留下我,我愿意和您一起生活,干什么都可以!”
  老人还是微笑着。他说:“小兄弟,你的诚心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会武功,而且这山野之间,几乎与世隔绝,对年轻人成长不利。我多年不在外走动,只求安然老死山间。而你们年轻人,是祖国的未来,不要凭一时的意气毁了前程。小兄弟但听老头子一劝,不如顺应自然,学得文化知识,以便造福人类。”
  李思城心里着急,但吉太统始终微笑开导。
  时近中午,吉太统开始做饭。李思城也不好纠缠于他,便帮助老人一起做饭。老人虽老,却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蒸好馒头,定要让李思城吃。老人做的饭清淡可口,李思城吃了一个馒头,便欲搁碗。老人却死活不依,定要让李思城吃饱。无奈,李思城吃了一个馒头。
  下午,老人送李思城出门。老人把李思城买的东西放在李思城手里,说:“你且拿回去。老头子用不着这些东西。你挣了钱,应该孝敬父母。古时称君王为上,父母为大,没有父母就没有你。为人之子,当孝敬父母。你辛辛苦苦挣点血汗钱,却买这些东西,老头子就不高兴。如不嫌弃,我们交个朋友,你在工作之余,倒可以上山,咱们交流交流。”
  李思城无奈。面对尊长,他无言以对。便辞别吉太统,心里空空地往下山走。想着自己无功而返,差点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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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五章 七上邙山
  
  当晚,李思城去找王雷。王雷说:“没错,他就是吉老师。我说的没错吧?他在十几年前就已闭门封刀,不再收徒了。唉,兄弟,你就死了这条心,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李思城心里麻乱乱的。自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一位名师,但人家却已封刀,这岂不是悲剧么?可是,这怎么能强人所难呢?人家不收,又岂能勉强?况且,勉强得来吗?
  一连几日,李思城神情恍惚。建西夫妇又备好酒菜来叫他,他谎称自己病了,不去。
  牐
  腊月转眼就要到来,而李思城满脑子全是吉老师的影子。一次做梦,见吉老师正教他剑法。剑气如虹,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已飞起来,和剑合二为一,在屋檐上飞,在花丛中飞……
  第二天,李思城请了假。他决定再次去吉家庄。他坚信自己只要心诚,吉老师终会答应收自己为徒的。
  这次他没有买什么东西。他只是从菜市场买了些蔬菜。上次他看见吉老师屋里只有几块土豆,而冬天的山上,是不会生长出什么菜来的。
  吉老师还是和上次一样热情。不过吉老师终于收下了他的菜,并请他共进午餐。吉老师挂口不提武术的事,只是给李思城讲一些做人的道理。李思城也诚心求教,果然觉得这老头子学识渊博,尤其是对古文化,简直比自己在校时那些老师不知强多少倍。临走,吉老师送了李思城一本线装的《庄子》,并嘱咐道:“庄子的哲学,乃是以自然为根本的。赠你此书,是让你通过庄子的处世哲学摸索出适合于你自己的处世哲学。世事变化如棋,你自当事事谨心,不可违背自然的规律而任意行事。”李思城谢过,怅然而返。
  腊月终于来了,李思城第三次上山。吉老师的院子里,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儿,正忙着为吉老师收拾家务。吉老师热情地介绍了李思城,称李思城是他的朋友。原来,那妇女是吉老师的干孙女,乃洛阳市某机关党委书记,其母是当年吉老师收的义女。
  晚,那妇女要回去。吉老师对李思城说:“小兄弟,天色不早,你就陪她们母女下山吧。”李思城本来想于今晚在山上留宿的,但看得出老人有意让他离开,只得依了老人的意思。
  第四次上山,是腊月初十。这日下着大雪,李思城沿山路一连摔了好几跤。李思城进了吉老师的屋后,便像一个回家的孩子一样,忙着收拾屋子里的东西,又把院子里的雪扫干净。吉老师还是和往常一样,给李思城讲些经书。李思城也再没提习武之事。他已打定主意,一有空就来山上,总有一天,吉老师会感动的。他感应到这位老人思维缜密,自是世外高人,岂会看不穿毛头小子的心思?
  下午,老人又送了李思城一本线装的《孙子兵法》。李思城惶恐接过。李思城知道,这书,不是能用金钱就可以买得到的。
  送书就等于送客。李思城当然也明白老人的意思,便下山了。
  一星期后,李思城又上了山。老人仍如以前那样微笑,仍如以前那样热情。然而关于武术之事,二人都没有提及。倒是李思城心中的许多结,在老人的劝导下渐渐消于无形。
  第六次上山,吉老师已经不再与李思城客套了。而李思城一进门就干活,吉老也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拦阻。不过,当李思城又要离开的时候,老人对他说:“老头子一个人生活已经习惯,你也不要老惦记着我。你的父母远在四川,你应该经常去信,有时间得回去看一下。儿行千里母担忧,别让家里人担心啊!”李思城心里感动,回到县城后,他把几月来攒的钱全部拿出来,有近700元钱。他就狠了狠心,给家里寄了500元。快过年了,家里一定很困难。李思城买了两包花生豆,一瓶白酒,独坐在小屋里喝。快过年了,宿舍里的同伴们都已回家。
  李思城想,吉老师收我为徒的希望不大了,但能与这种世外高人接触,已是平生奇遇,不必强求什么。
  腊月二十五,又是一场大雪。鞋厂放假了。李思城在屋里呆坐了许久。想起自己离家一年多了,心愿仍没有了结;遇到一个好老师,却不收徒了。他想,再去一次吧,再不行我就回家了。对,干脆不干了。成天干着自己不想干的事,心里能快乐吗?回家吧!这个念头来得强烈,使他难过又使他兴奋。他想,再去看看吉老师吧,毕竟,吉老师对我太好了,苦口婆心地讲了那么多,这才是真正的良师啊!对,再去求他的一次吧,如果这次他还是不收,那我回来就辞职吧。过年了,回家吧,干嘛这样苦苦地撑着呢?
  李思城打定主意,便又去菜市场买了菜。他的脚步很疾,但雪已经把山路淹没。他是上午动身的,平时两个多小时的路,今天他走了近四个小时。
  吉老师把他让进屋,爱怜地看着他。吉老师拿出他的药酒让他喝。那酒极柔,但下肚后火一样热。李思城心事沉重,想着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求吉老师了。但自从第一次说要拜师学艺后,中间再没提过。他真的说不出口。他默默地吃完晚饭,让馒头堵着满肚子的话。吉老师叹了口气,说:“小兄弟,那么大的雪你不该来。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已经老了。常常,我也感到对不起你。”李思城差点流下泪来。但他忍着了。吉老师的这句话,已使他感动万分。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放下碗就“扑嗵”一声跪倒在吉老师的面前。他说:“吉老师,我知道你已经闭门封刀了,我来,给你添了不安。我不再无理地请求您收我做徒弟了。厂里放假了,我明天就找厂长辞职,回四川去。我心里太难过了,一年多年我受了那么多苦,却找不到一位明师。时代已经变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有此幻想的。现在我只能失望地回去了,但我感谢上天能让我认识您,认识一位真正称得上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今天,我不是来求你收下我的,我是来向您告辞的。”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屋外寒风呼啸。有积雪被风刮过来打在百叶窗上,沙沙的。老人走过来,轻轻地扶起来李思城。老人长长地叹息着。老人把毛巾递过来让李思城擦脸。老人终于说:“放假了,你就别下山了。这个春节,你就在这里过吧。我是不收徒了,但我可以教你一套拳。”
  李思城的脑子轰轰的。自己终于把老人感化了。从此,他相信了真诚的力量。他坚定信心,一定要以真诚待人。
  即使是一套拳,也是对这位痴心少年是一种安慰啊。
  李思城感到这老屋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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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六章 授艺传书
  
  饭后,老人把李思城领进正房的那间大屋。李思城一进屋就被屋内的陈设所攫住。正中的堂上,挂着一幅很大的孙中山像,在孙中山像的旁边,还有一个小镜框,镜框里是一个美得冷艳的女人像。李思城猜想她就是吉老师的夫人。在两个像的下面,有一个大香炉。吉老师在旁边一个盆里洗了手,恭恭敬敬地燃上一炷香,然后深深鞠了一躬。李思城垂手站在那里,不敢看吉老师的表情。他转过头,见屋子的两边,悬挂着各种兵器:大刀、剑、红樱枪等。看来,吉老师果真是一个归隐的武林前辈!
  吉老师伫立良久,对李思城说:“小兄弟,当年我任教黄埔时,也曾认为武术一道,威力无穷。但后来我悟出,惟有心的力量,才是无穷的。孙逸仙先生一生为国,是我最崇敬的人物。中国能有今日之和平,是由多少牺牲换取的?我妻陈慧娴,战死于沙场,而我却苟活于人世!人之一生,如浮云飘忽,如不撞出电火惊雷,枉为一世!可惜,我已经老了!”
  李思城默默地听着。这个年过九十的老人,壮年丧妻,却没有再娶,此等忠贞让人敬仰。而今到了垂暮之年,仍慨叹自己的无为,让李思城更加钦佩。
  当下,老人翻出昔日照片,果然有与周恩来、蒋介石等风云人物的合影。那照片,已经模糊,但一排排黄埔人像,英姿勃发,不由把李思城看得痴了。
  这一晚,老人给李思城讲了一些昔日轶闻。听得李思城血脉贲张。
  第二日,老人叫李思城在院里表演基本功。毕,老人说:“你根基尚浅,传你难度高的拳法,恐怕难以领悟。我倒想起一个人来。此人与我有数面之缘,乃昔日中原大侠释德根大师亲传弟子,姓陈名思吾,号三绝先生。早年他是少林弟子,中途还俗,有了家室。此人性烈,但功夫极好。他的‘千叶菩提手’和‘心意把’,为少林寺中最高深的功夫之一,恐怕放眼少林,只有他一人练成了。他现在似乎开办了一个武馆,不过收徒甚少。这样吧,我这几日传你一套‘查拳’,再写一封信,你去找他,或许他会念在过去的交情上,收你为徒。如果你跟着他练,只要下功夫把少林武术练好,将来自会成为有用人才。非是我不收你,十几年前我已闭门不出,曾发誓不再收徒了。况且,我年事已高,没有这份精力,但望你不再责怪为好。”
  李思城惊喜交集。他深知老人能这样做,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当下谢了老人,垂手听命。
  第二日,老人便开始传授李思城那套查拳。李思城的功虽然练得不好,但毕竟掌握了基本步法。几日过去,那套拳已了然于胸。
  正月初五,老人修书一封。老人的字力透纸背,其间自有浩然正气。此信极短,言辞极简。李思城接过,但见纸上写道:
  
  思吾兄:
  牐牸信如晤。吾处有小友李思城不远千里自西蜀来我中原,苦心求学。小友心性纯良,实为可造之材。奈何吾年老力竭,不能言传身教,是为憾事。今托付兄处,望兄能代为教授,不胜感激。
  牐牥
  牐犣山吉太统 上
  
  接过信,李思城心情反而沉重。他望着这位尊长,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老人拍拍李思城的肩,说:“我年过九十,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我知道你想留下来照顾我,但我久居深山数十年,已经习惯了闭门独居。我那干孙女曾多次要求派人来照料,都被我拒绝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只要你日后能不为尘世邪恶淹没了良知,奋发努力,多做善事,就是对我的报答。他日九泉之下,也自当含笑。”
  冷风吹起老人的白须,飘飘如飞雪。李思城紧握了老人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下山。
  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的眼睛会被老人的白须刺痛得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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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七章 少林名宿
  
  积雪还没有化。高高的嵩山被厚厚的积雪掩盖着。
  陈思吾的家就住在少林寺后山的三家店。三家店是一个自然小村,仅二三十户人家。李思城赶到后,问一个正在掏粪的妇女。那妇女一指村中:“沿这条街走,再往右拐就是陈老师家。”
  陈家的门楼高大而气派,大门两边是两只大石狮子,两扇大门上有两个大铜环。门开着,院子整洁有序,两株腊梅正迎风怒放,焰火般刺眼。
  李思城走进去。一个穿练功服的少年走过来,问李思城:“这位师兄,是找师父的吧?”
  李思城问:“陈老师在家吗?”
  那少年说:“师父正在看病。”
  李思城说:“请转告陈老师,说邙山吉老师派人来看望他,给他拜年。”
  那少年点点头,说:“请稍等,我马上去通报师父。”转身走了。
  感觉不错。李思城想,毕竟是武术大家,连门徒也那么客气。
  不一会,那少年又出来,说声“请”,把李思城领进堂屋。有一妇女正在看病,把脉者是一位头发花白、目光如炬、长着一口络腮胡子的老人,约摸七八十岁,满面红光。他把完脉,略一沉吟,便开了一方,声若洪钟地对那妇女说:“你这病,是做月子时得的老毛病。恐怕当时你没满月就下地,受了湿气,每到天晴下雨,便会关节疼痛。”那妇女连连点头,说:“那时当家的正挨批斗,俺是没有办法才下地劳动。你看这毛病陈老师也看得出来。”那老人说:“这付药你拿回去,服完后再来拿一付,可以减轻你的痛苦。”那妇女起身,不好意思地说:“上次俺憨娃的药钱还欠着哩,这次又欠,您说……这……”那老人摆摆手,说:“甭提这个,治病要紧。钱,有就给,没有就算了。”
  那妇女千恩万谢而去。这时那少年走上前去,小声说:“师父,这位师兄来了。”那老人起身迎了出来,一把握着李思城的手,说:“请坐。”
  李思城先鞠了一躬,说声“陈老师好”,先把自己买的一大包礼物递了过去。老人接了,连声说:“干嘛这么客气?坐,坐。新龙,倒水。”那少年便去倒水了。
  李思城没顾得上闲聊,便把吉老师那封信双手奉上。陈思吾接了,打开认真地看了几遍,突然哈哈大笑,问李思城:“吉老师可好?”
  李思城答道:“吉老师身体还可以,只是闭门不出,偶有咳嗽。”
  陈思吾忙问:“痰里有没有血丝?”
  李思城说:“没有。不过痰很浓。”
  陈思吾这才放心。他把信收了起来,对李思城说:“吉老师把你托付给我,是吉老师看得起我。吉老师是我生平知交,虽然仅有数面之缘,但他的为人让我敬仰。你放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李思城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当日,陈家添了几道菜。陈思吾郑重地向家人介绍了李思城。他说:“思城是吉老师托付给我的,以后他就是我们家的人。他做错了事,你们要纠正;他生活上有困难,你们要帮助他。”
  李思城便拜见师娘。师娘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头发已花白,牙已掉了几颗。陈思吾还有一儿一女,儿子陈伟超30来岁,已娶妻生子,媳妇漂亮贤惠,名小鸾;女儿名毛妞,正于洛阳上医专,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儿,不苟言笑,现放假在家过春节。李思城一一见过,哥哥嫂嫂姐姐叫了个遍。陈思吾高兴,叫拿酒,让学生们也从隔壁院子里过来喝酒。
  陈家开的武校就在隔墙的院子里,名“少林正宗功法武术院”,现在只有七个学生。陈思吾平日为病人看病,也经常到隔壁去指导学生的功课,但主要还是由儿子伟超主教。陈思吾开这个武校不为挣钱,而是想专心培养几个像样的学生来。所以,他明确了人数:不能超过八人。
  陈思吾在当天下午就把李思城安顿在隔院的二楼上住。隔院是一个二层楼的房子,房前是一个宽敞的大院,院里练功器械一应俱全。陈思吾对那几个学生讲,思城以后就和你们一起练功,你们要帮助他,下午散打时也不要漏了他,该打就打,不要怕伤着他。
  第二日,李思城重返县城,取了放于王雷处的衣物,辞别了龙海鞋厂的朋友,便于陈思吾家住了下来。
  李思城当然也不能光练自己的功。学生们休息的时候,他便随同师娘一起到山上去种地,去村头的水井里拉水,去磨坊里去磨面粉。师娘年迈,而学生们的生活全靠她操劳。那小鸾不太过问婆家的事,他在娘家的时间比在婆家的多。因为陈思吾老是训斥已经三十挂零的儿子。在小鸾看来,这是极不应该的。所以,每次父子大战刚刚拉开序幕,她便卷生活用品回到邻村的娘家。于是,李思城那年迈的师娘只有闷声不响地劳作着。这下添了个勤快的帮手,她乐得经常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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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4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八章 师父的教诲
  
  不几日,李思城已对陈家有了一个大概了解。这陈思吾原是号称“中原大侠”的释德根大师的亲传弟子,十来岁就已入少林,深得少林武术真传。后来,他曾得释德根大师的同门师兄弟——少林寺方丈释德禅大师的指点。德禅方丈乃武学奇才,更是医道高手,且书画颇佳,是少林寺中的得道高僧,名播天下。陈思吾不但在武学上受到方丈的指点,尤其在医学和书法上,深得方丈教益。所以,陈思吾被同道中人称为“三绝先生”,即指他在武术、医术、书法上有独到的造诣。陈思吾在少林的辈份较高,乃是“德”字辈的下一辈,为“行”字辈,比赫杰的“永”字辈高一辈,是少林寺第32代弟子。李思城突然感到好笑。现在,自己也同赫杰辈份一般了。
  一个晚上,陈思吾领着李思城到堂屋后的达摩祖师像前磕了头,再磕拜了师父。
  屋子里静静的,李思城看着师父慈祥的面孔,内心里一阵温暖。李思城历尽艰辛,终遇名师,心下很是感动,便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提到赫杰时,陈思吾哈哈大笑,说:“思城,那赫杰我是知道的。当年,他就在少林寺闹过不少笑话。此人做事,向来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理客观事物。当初,他曾托人想入我门下,学我的‘心意把’,我就没有答应。当年老方丈就对我提起过此人,说他只有蛮力,凭着身强力壮,年轻时候固然能逞一时之勇,但年纪大了,就不行了。赫杰算起来是我师侄,练的是外家功法,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退功。并不是我保留,不传‘心意把’与他,实因他理论修为太浅,文化功底太浅,无法领悟上乘武学。武术其实与其他的学问一样,到了一定的高度,差别就出来了,并不是老师就能教会你的。再高明的老师,也只能教你方法,而不能把自身体悟的东西教给你。所以,人不是被教会的,这个‘教’实际上应该理解为‘引导’才对。高明的老师是寻求一种方法,帮助学生发现自己的天才,发掘自身的潜能,这才是道法。练武,不是光吃苦就能练成的,还得要有悟性。有的人天生就是一个知识型学者的料子,你非叫他去练功,等于是隐蔽了他的才能,这是违背自然的道理的。赫杰固然能够吃苦,加上有一定的悟性,能把腿功练好。但他的内功上不去,与佛门上乘的心法无法融合,因此,他可以在擂台上逞一时之勇,但他成不了武术大家。所谓的‘家’,就是已经在此领域内奠定了自己的根基,且悟出一般人视为畏途的深奥理论,有独到之处,才能算是‘家’。虽然我这些年苦心求索,沉缅于医武与书法之间,也自认为有一些心得,但与真正的‘家’还差得太远。一个像德禅方丈这样的大师级人物,是有天赋的。相传,老方丈在八岁时,已被视为神童。一次,当时的住持去化缘,见一玩童站在一根绳上反踢毽子300下,便认定此孩童乃武学奇才,上门游说,望此童能皈依佛门。其时德禅家景殷实,其父死活不让儿子出家当和尚。但住持苦口婆心,反复以佛学加以劝说,终于把德禅领进少林,成就是一代武学大师。武术练到一定境界,就不必与人动手了。德禅方丈一生,不知与多少武林高手接触过。但到后来,来自世界的武学高手一到少林,便与老方丈坐而论道,结果被老方丈高深的佛学所折服,拜谢而去。任何知识,只要到了一定的高度,都是相通的。佛教文化历经千年经久不衰,自有它的道理。至于练功,只有初学者才整日伸拳踢腿,而到了一定境界,睡着、坐着也能练功。你年纪尚轻,便敢走出家门,孤身闯荡,也超过了一般同龄人的思想。但是,你也要考虑清楚,自己一生追求的是什么。人一旦失去了目标,便会迷失自我,干什么事都是不愉快的。其实千百年来,芸芸众生都生活在苦海里。所谓‘苦海’,就是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找不到目标,终身忙忙碌碌,但到头来也不知自己干了些什么。人生最常见的烦恼,就是人性中的自私,在乎这样那样的东西是‘你的’或者‘我的’。而实际上,世界的一切物体都是世界的。人,再有作为再有影响的人,也不过在某个时期发挥了作用而已,就如一个车轮子般转动的同时也承载了重量。而一个世纪对于宇宙,是相当短暂的。我们看到的星光,实际上是苦干年前就已发出;我们所练的武术,实际上是无法与古人相比的。古人固然不懂得当今的飞机枪炮,但古人与自然抗衡的能力,是今人比不上的。因此,孔子那个时代的智慧和思想,到现在仍然指导着我们。所以,人要清楚自己只是这个空间里一粒尘埃而已。佛学倡导大家行善,努力做对人类有益的事,就是要让大家共同奋斗,共同奉献。佛家所说的‘无我’,并不是说‘自己不存在’,而是不要太自私,要为大众谋求利益。历史上所有被敬重的人,都是敢于牺牲自我的人,‘无我’的意思就是‘不要太看重自己’,但必须‘心里有苍生大众’。所以,一个能称之为‘家’的人,他不是自私的。如果一个科学家只图自己能挣钱,思想里渗入了功利,他就静不下心来从事他的专业,也不会有大成功。你年纪尚轻,正是可塑性强的年龄。这就像一棵小树,一旦在这个时候歪曲,就不会成长为高大的乔木。所以,必须以浩然正气面对个人得失。你能到我这里来,是我们今生有缘。所以,你应当祛除一切烦恼,潜心练功。不但要使身体强壮,而且也要把内心的虚弱练得坚强。你讲的那些肉体之苦,在人的一生中,只能算是小小的苦难,将来肯定还会有大风大浪。如果不把内外功夫练好,又怎能干大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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