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羽天

昨夜，我整夜不能睡。
喝了一杯苦苦的咖啡。
想起你，我不敢掉泪。
坐在桌前苦苦的抽烟。

那浓浓的感情，和淡淡的感觉。
那些照片，一只徘徊在心底。

那年还是夏天，我来到了上海。
一个顽皮的小孩，总喜欢赤脚从床上地上来回跳。
你每次说要打我屁股，却又总舍不得。
记得那次我摔破了头，是你风风火火的背起我，费力的跑到医院。
缝了10针后我又生龙活虎，而你却收起了泪，狠狠的骂了我顿。
回家后，我被外公用皮带抽的半死。
而你却咬着牙，躺在床上装睡。
最后还是忍不住跑出来制止了外公。

我记得你带我去菜场买菜，告诉我绿色的是蔬菜，红色的是肉。
我记得你带我去外滩散步，走不动了，却还是执意陪着我，看着我，不让我闯祸，不让我受伤。
我记得我一次偷吃了你的药，到你面前炫耀，被你抓住用扫把打了一下。
我记得我一次抓住了一条鼻涕虫，跑到你面前稚声稚气的说今天晚上有黄泥漯吃。你轻轻的笑。

昨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从中国打来的电话，说你不行了。
我一下子惊呆了。
我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却从来没有思想准备。
我恍恍惚惚的上网订了一张机票，用我所有的钱。
但我知道我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我没有签证。。。
我看到了我爸我妈匆忙的订了唯一剩下的机票回国。
但我只能坐在那里，看着照片发呆。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我问你为什么天上有月亮，
你说，菩萨看到人们晚上没有光，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创造了月亮。
我问你菩萨是谁，是不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你说菩萨是最慈悲的神，他什么都会。
我接着问你那为什么我没有糖吃的时候他没有做糖给我吃。
你又是轻轻的笑。

那个微笑，那么亲切，那么和蔼。
那个微笑陪伴着我走了12年。
外公在我三岁那年要送我去上托儿所。
我去了一天，回家后对你说我怕，那里好多陌生人。
你就说服了外公，让我继续留在家里。
每天早上带我去弄堂口吃早点，
让后带我去弄堂里一个以前练过武术的人那里练武，自己却回家做家务，帮我洗衣服。
我很调皮又很会出汗，所以每天你都有很多衣服要洗。
我回家后坐下就就看电视，你却每次都准备好热腾腾的午饭端到我面前。
下午你有睡午觉的习惯，我呢总是在门口听着外公用他洪亮的嗓子唱着什么歌，跟着吼两句。
然后走到卧室，跳到你床上把你吵醒，又接着跑出去玩耍。
被我吵醒后，你总是无奈的起来走到门口看我有没有跑远。
紧接着就开始准备晚饭。
我想，那段时间是你过得最辛苦的日子把。
晚上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总是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外公总是喝着老酒，眯着眼睛看电视。
而你总会静静的回答我的问题。
有次我很想尝尝酒的滋味。
那次你很生气，打了我，禁止我碰酒。
那是你唯一一次真正的生气。
此后我不敢再去碰那会让我挨打的酒。
很不幸现在的我没有按照你的意思做，喜欢上了喝酒。
喜欢上那种麻醉而兴奋的感觉。
我想你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很生气把。

后来我上了寄宿制小学，每个月才能回来看你一次。
而每次我总能体会到幸福的感觉。
小学毕业考完了，回到你家里，我说要买礼物给同学。
你慢慢的拿出一个盒子，取出里面差不多一半的钱给我。
那时我不知道是多少，我买给每个男同学一个足球，女同学一本相册。
那时我真的很幸福，不知道柴油米贵，不知道天有多高，钱有多厚。

上了初中，我们搬家了，在一个雨夜外公去世了。
你哭的很伤心，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于是我跑上网上，让别人来安慰我。
那些话，我原分不动的说给你听。
你听了很欣慰，夸我长大了。
于是我认为我真的长大了。
初一开始，我学坏了，每天放学和同学去网吧玩游戏。
家里有了电脑后，我每次玩到很晚才睡觉。
成绩也一落千丈，你心里不是不着急，而是我变得不听话了。
你再怎么说我，我也听不进了。想打我，却年纪大了。
有一次4点多你出来小便，看到我还在玩，你不干了，抱起电脑，往楼下摔。
那次我好伤心。
那时我好恨你。
那时我真的恨不乖。

思绪回到现实，我默默的留下了眼泪。
留进了那早已经冷却的咖啡，我一口喝掉了它。
合上了相册，点上了一根烟，继续追迅关于你的记忆。

初二的时候，我被迫来到德国，我爸妈的地盘。
突然之间，我开始发现你对我的好，那无私的好。
在这里，没有人来关心我穿的暖不暖，吃的饱不饱，那些看似无聊的问候。
只有要求，只有命令。
我活得好辛苦。
直到知道你的过去后，我才知道，我的那些苦，算不了什么。

你12岁就失去了双亲，嫁给了我外公。
生了6个小孩后，外公因为做生意，被打入右派关进了监狱。
由于外公喜欢喝酒，家里又有6张口，那时家里一点钱都没有。
你毅然挑起了生活的重担，跑去纺织厂工作。
起早摸黑，天黑方归。每个月只有20多块的工资来糊口。
那时你最大的孩子才13岁，最小的，我妈妈，还没有断奶。
但是不知道是奇迹，还是什么，你撑过来了。
外公2年后出来时，你已经身患重疾，40岁就白了头发。
但是情况并没有随着外公的出狱而好转。
你还是努力的在纺织厂工作，回来后还要多做一个人的饭，多洗一个人的衣服。
而外公，仿佛是受了打击，每天就喝点老酒，无所事事。
几十年后，我们一家随着我妈的出国而富了起来。
而你却因为过渡的操劳，累坏了身子。
我不能想象那是多大的毅力，多大的功劳。
我只能说，你是伟大的。
几亿个母亲和外婆中最伟大的人。
。。。
。。
。
过了多久我才从思绪中醒过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昨夜的黑暗已经不见了。
每一天都是这样的，过去了，新的一天又来了。我囔囔的自言自语，但是每天都会在每个人心底留下些什么。
而我也要留下什么！
背起了书包，我穿上了鞋子，出发。。。

羽天  21.1.2007

太阳花开

:) 又做雨天的沙发

云起处

:( :( 外婆对于我是很遥远的称呼了，大概5，6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外公的记忆很深，但是也是我在德国的时候走的，一个很疼很疼我的老人！如果如果有可能回去看看吧，像我对于没有能见外公最后一眼是我迄今最遗憾的一件事情！

羽天

唉～～最近总是想起伤心事～～

云起处

原帖由 羽天 于 2007-1-21 20:00 发表
唉～～最近总是想起伤心事～～

难道也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么？

太阳花开

我们的上辈们是非常了不起的几代人。。。。

嫩的外婆很了不起，嫩对他的尊敬和怀念，就是纪念她的最好方式

lz初中就来这里了啊，那这样的文字很厉害哦$送花$ $送花$ $送花$

羽天

唉～～～～失败的说～～～和你们比起来差远咯

小走

情真意切的文章,虽然跟文版新制订的精华规则有些冲突,但是破例给lz一个精华吧,在限时高亮一下$送花$

读的时候仿佛可以看到一个很慈祥的老奶奶带着一个顽皮天真的捣蛋小男孩.

刻画一个人不容易,这篇写的不错.

羽天

顽皮天真的捣蛋小男孩??? mich??

小走

原帖由 羽天 于 2007-1-22 09:36 发表
顽皮天真的捣蛋小男孩??? mich??

恩,偶觉得嫩蛮皮的.又偷药吃又偷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