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找回密码
 注册

微信登录

微信扫一扫,快速登录

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失声尖叫·外院“耶稣”》--作者:包为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失声尖叫

高高的电梯井像一张深不可测的大嘴,一点点吃掉手电筒的光线。两道光线力所能及的地方,映出一张模糊的人脸,那是一个头在下脚在上,悬吊在半空的人。

    五星级酒店里,最引人注目的男人,不是身穿名牌西装、脚踏高档皮鞋的大款、白领,这种人一抓一大把,而是一个上身穿麻袋一样的旧夹克、下身穿洗白的迷彩裤、脚踏一双高帮解放鞋的奇怪男子。碰巧,这名奇怪男子又是跟李海山朝夕相处的人,所以,李海山想认不出都很困难。当时,李海山坐在距离总台至少三十米开外的一个小吧台旁,美美品尝手中的Cappuccino,一个身材火暴的小姐从身边经过,牵引他的视线。那位小姐出了这间小咖啡厅,在总台前突然停住。李海山不得不转移视线,想看看什么东西促使这位前凸后翘、目空一切的小姐驻足不前。就这样,看到了一个上身穿麻袋一样的旧夹克、下身穿洗白的迷彩裤、脚踏一双高帮解放鞋的奇怪男子。小姐让路,不是出于礼貌,无非为了避免跟奇怪男子碰撞,或害怕不小心闻到奇怪男子的体臭味。这名奇怪男子尽管背朝他,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没错,是同宿舍的新班长潘雄。

    “潘雄,喂,潘雄!”

    大叫两声,潘雄没听见,像心事重重,快步穿过大堂。李海山Cappuccino也不喝了,追出咖啡厅去。

    有了洋人学生凯尔的这一个月来,李海山的日子过得相当惬意。除了拿到三百美元的固定工资,他还有比工资更多的“奖金”。这个“奖金”是他自己给自己发的,比如在酒吧埋单跟老板要回扣,在餐厅结账随口加上几条好烟,在酒店开房更方便了,吃的、穿的、用的通通挂凯尔账上,反正凯尔几乎每次开支都把钱夹扔给他,或者干脆醉到要麻烦他自己去取。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他不是怕麻烦的人,同时也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人,一个月下来,他不但吃香喝辣穿名牌,连下学期的学费也弄到手了。怪就怪在凯尔的收入高得离谱,这个年轻有为的银行家、风险投资家,近百万美金的年薪,外加各种名目的驻外补贴,曾经放言:“在中国怎么也花不到工资。”并为此深感苦恼。李海山善解人意,不遗余力为他解除苦恼,于是,给自己发点“奖金”,成了顺理成章、心安理得的事情。

    凯尔是个居无定所的人,一个月里,酒店换了七八家,李海山顺其自然,也成了四、五星级酒店的常客。凯尔有许多公事应酬,一般结束后才找他。今晚,给他打电话时,已经半醉,他的工作是当司机,带凯尔和两个东北小姐去泡吧,完了送回酒店。这又涉及到保护工作,一般来讲,跟凯尔接近的女人,对美元的兴趣超过对凯尔本身,曾经有女人拿走所有的美元,扔掉烂醉如泥的凯尔。李海山看见凯尔身边有女人,按惯例给他留下一些现金,取走他身上的钱夹。泡吧出来,把凯尔三人送到酒店房间,李海山马上离开,打算在酒店的小咖啡厅喝一杯Cappuccino,另找一间便宜的宾馆睡觉,已过十二点,他不敢再回学校。没想到在这样的酒店里,居然会碰上大名鼎鼎的贫困生潘雄。

    这身特立独行的打扮,怎么混进来的?还敢大摇大摆走出去?李海山追出咖啡厅,心里为潘雄的惊人之举喝彩。追到酒店大门旁边,透过玻璃幕墙,他看到了更惊人的事情。

    潘雄从洗白的迷彩裤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服务生,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一把车钥匙。“咕咕,咕咕!”门廊里一辆宝蓝色轿车,回应主人召唤一般叫了两声,潘雄打开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

    宝蓝色轿车开走了,李海山的嘴巴半晌才合上。他冲出大门,把一张钞票和停车卡塞给服务生,然后跑到停车场,找到凯尔的敞篷车跳进驾驶座,点燃一支烟,眼睛不离那辆准备驶出酒店院子的宝蓝色轿车。服务生一拿来钥匙,他马上扔掉烟开车跟了上去。已经午夜时分,路上车辆不多,宝蓝色轿车很快进入他的视线。一阵风吹来,冷得他打了个冷颤,这才想到把车的软篷拉起。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李海山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在食堂只打饭不要菜、羞于与人同桌的贫困生,出入五星级酒店已经不正常了,还满不在乎地给服务生五十元小费。最难以接受的是,潘雄竟然把校花的香车当成他自己的座驾?这辆车,李海山不止一次委婉地跟校花相借,每次都遭到断然拒绝。

    他再不济,也稍稍强过前面的那个人吧?李海山盯着前头的宝蓝色轿车,又是嫉妒又是愤愤不平。不过,平心而论,他不见得比潘雄强多少,甚至多有不及。潘雄人是长得土里土气,学业可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出身贫寒,打小自己养活自己,凄惨的经历能写一本大部头的书,而且,身强体壮,为人侠义,男女同学视之为老大哥。张子昂走后,连李海山也把他当保护伞。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横竖校花也不会看上李海山,跟着潘雄屁股干什么?难道去戳穿潘雄和校花的私情?李海山沮丧过后,发现自己很可怜、很可笑。慢慢松开踩油门的脚,准备找地方掉头。前面的宝蓝色轿车驶进了一个住宅区大门,他又有点心痒难耐。这个地方,估计是他们的爱巢了。唉,可笑也好,可怜也罢,反正已经跟这么远了,不如跟个彻底吧。他也把车开进去。这个住宅区大概是新建的,大门也无人看管。规模相当大,道路上的路灯却少得可怜,他担心被发现,关灯行驶,好在半夜里没有行人,跟着宝蓝色轿车的灯光七拐八拐,仿佛来到一个空荡荡的城堡。前头刹车灯亮了,他赶紧把车停在黑暗中。

    “咕咕!”

    潘雄把车开进一个私人车库,下车长叹了一声,按钥匙锁车,转身要关车库门。突然,黑暗中扑出三个人,手拿砖头的三只手从左右和后边拍向他。

    二十米开外的李海山被这突如其来的骤变,吓得缩在车里叫出声来,他的叫声没有打斗声大,四个人“乒乒乓乓”缠斗在一起。他又伸脑袋看,潘雄打架是把好手,赤手空拳对付三个拿砖头的人,一点不落下风,转眼间,将其中一人踢飞,那人趴在地上起不来。

    “住手!”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42 | 显示全部楼层
黑暗中又出现一个看不见脸的人,只听见一声高喊,后面说什么又听不见了。那人手提一只塑料桶,往宝蓝色轿车上浇什么东西。潘雄着急地想去阻止,又被余下的两人缠住。

    汽油!李海山从风中闻到一股强烈的汽油味,心里大骇。摸出手机想打电话报警,转而又担心警察没来已经车毁人亡,想下车帮忙,抓住门又没了勇气,害怕地缩手。他一点主意也没有了,欲哭无泪地睁大眼睛看着。

    提塑料桶的人浇完汽油了,扔掉塑料桶,远远退开,一边手举起,打着一只打火机。潘雄像是认识那人,做出哀求的样子,接着屈服地跪下。那人俨然是领头的,关掉打火机,先前围攻的三人扑了上去,拳打脚踢,潘雄不再还手,像一只沙包一样翻滚,任凭三人殴打,不过,始终硬气地不哼一声。

    一声声沉闷的打击声传来,李海山哭了,为自己的胆怯无能,眼睁睁看这个平时关照自己的老大哥被打,却不敢去帮忙。

    潘雄连翻滚躲避的力气也没有了,直愣愣地躺在地上,三个人不知是打得无趣还是打累了,先后停手,那个领头人说了一句什么,三人中的一个,马上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高高扬起,抓起潘雄的衣领,朝他的脑袋狠狠砸下去。

    “啊!”李海山叫出声来,幸亏他手快,声音传出前便把嘴巴捂住了。那四人上了一辆越野车,车灯一闪,他赶紧把身子缩到座位下面,越野车从他车边经过。

    潘雄满脸是血,两手抱脑袋小声呻吟着,鲜血从指逢流出,地上已淌了一大摊。李海山把车开到他身边,跳下车去扶他,“你、你没事吧?老潘,我、我他妈我不是人,我……”说着又想哭。

    “啊,海山。”潘雄抹掉挡住眼睛的血,“我、我死不了,你、你帮我、帮我洗车……”说话非常吃力。

    李海山想挽他进自己的车,“我先送你去医院,回头马上帮你洗车。”

    潘雄不肯走,“求你了,海山。”

    李海山见他一副要车不要命的样子,只好点头,“好吧,我给你包扎一下。”说完从车上找出几条毛巾,连包三条,血还是浸出来,只好再拿一条毛巾按住伤口。

    “辛苦你了,海山,车库里有水枪。”潘雄坐进敞篷车里交代。

    为了保护爱人的香车,不惜受辱、不惜挨打、不惜流血,这是李海山无论如何做不到的。李海山洗车时平静了,拿自己和潘雄比,又自怨自艾。他心里有许多问号,潘雄怎么惹上这伙像黑社会的人?这伙人似乎又跟潘雄认识,并且,知道潘雄会到这里来,先前做了埋伏。潘雄来这里干什么?今晚去五星级酒店干什么?甚至跟校花是不是那种关系?……总之,这位平时公认的老实憨厚的人,今晚对他来讲,成了一个神秘人物。

    洗完车,关上车库,李海山开动敞篷车,打算提出他的问题,潘雄却像昏迷了。他又紧张起来,提速往住宅区外开。送到哪个医院,医院问了怎么说,万一警察发现又该怎么说?棘手的新问题又来了,出了住宅区大门,东西南北他都差点分不清。

    “往左边直走下去!”潘雄醒了。

    李海山照他说的走,“这条路离医院好远?”

    “不、不去医院。”潘雄换成单手按着蒙伤口的毛巾,腾出一只手指路,“慢点,拐进这个小巷,对,前面有家性病诊所,是我老乡开的。”

    李海山很快找到了性病诊所,把车停下,正想开车门下车,被潘雄抓住一只手。

    “海山,再帮我一个忙。”潘雄一点不着急,血又从指缝流出。

    李海山点头,“你、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他担心从此跟黑社会扯上关系,声音有些颤抖。

    “很简单的。”潘雄抓住他的手不放,“今晚,你见到的、听到的,跟任何人都不能说,好吗?”

    李海山没想到是帮这样一个忙,欲言又止,战战兢兢点燃一支烟,“好吧,只是我……”

    “也不要问!”潘雄打断他,如释重负地松开抓他的手,“兄弟,我、我欠你的情。”

    李海山勉强笑了笑,“我想说,我有一顶棒球帽,等你包了伤口我送给你。”

    潘雄也笑了,笑得很难看,抢过他的烟吸了一口,“你走吧,我自己进去。”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42 | 显示全部楼层
李海山看他蹒跚地走进诊所,重新发动车,懒得掉头,直接倒车出了小巷子。回到大路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拿出手机给一家宾馆打电话。一年级暑假时,苏放曾经介绍他当了十来天的导游,他对市内的宾馆相当熟悉。可是,连打了几个宾馆居然没人接,他气馁了,打算回五星级酒店将就一宿,但愿凯尔和二位小姐的游戏已经结束,凯尔要的是套房,他可以睡客厅。刚想把车拐进去酒店的路,一辆车高速从身边超过,突然又不可思议地慢下来,他措手不及,猛踩刹车,车头的保险杠还是跟前头的车屁股发生轻微碰撞。

    “你眼睛瞎了?”

    前面的车停了,下来一个戴眼镜的人,说话一点也不斯文。

    李海山正一肚子火气,跳下车也大叫:“你才瞎了呢,四只眼睛也看不清路?”

    “你敢骂我?”那人捏起拳头像要打架。

    李海山爱文斗不爱武斗,向他挤出笑脸,“好了,好了,咱们谁也别骂谁,让交警来处理得了吧?”说完,手伸向裤腰,还没打开别在皮带上的手机套,冷不防后脑遭到什么东西重重敲击,剧烈的疼痛让他只轻哼一声,便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李海山醒来,脑袋疼痛欲裂,眼睛被蒙住了,嘴巴被贴上封口胶,反扭在身后的双手和双脚,也是被封口胶捆绑的,他能感觉得出来。最先,他以为是遭到抢劫了,凯尔那辆耀眼的敞篷车惹的祸,大概劫匪正在把他拉到郊外扔在路边吧?几秒钟后,他马上发现错了,自己不在车上,身下的地板虽然在动,但不是往前,而是向上。我在电梯里,什么劫匪会把人带进电梯?莫非是绑架?不可能的呀,他又不是张子昂,父母穷得丁当响,除非他们找凯尔要赎金?他开始后悔今晚去跟踪潘雄,后悔多管闲事,又帮潘雄洗车、又送潘雄去治疗。

    “砰!”一声剧烈的震响,地板停了。李海山被惯性推动,额头磕到地板上。是木地板?不可能是电梯,他到底在哪儿?没等他想清楚,身子已被凌空提起,提起他的是两个人,大约走了十几步,抓他手脚的四只手松开了,他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嘴巴撞上地面,门牙差点脱落,口中火辣辣的,痛得他满地打滚又叫不出声。口中的痛楚刚刚消退,肚子又痛了,接着是胸口、下巴、后背……他感觉有无数只脚在他身上踢踩,不管他如何翻滚都躲不开。最后,下阴被一只皮鞋鞋尖踢个正着,疼得他整个身体抽搐,直立了起来,一直喊不出的惨叫破口而出。有人撕开了李海山嘴上的封口胶。

    “救命啊救命!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我了,求求你们……”

    李海山的哀号声像在一个山洞中,回音很大,就是没人理会他。喊了一会儿,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他还是小声抽泣。

    “潘雄跟你说了什么?”

    有人说话了,有回音的声音,显得阴森森的。

    李海山打了个冷颤,“他、他什么都没告诉我,是真的,老大,他真的什么都没说,还不让我问!”知道是因为潘雄,他看到了希望,没等这位“黑社会老大”问第二句,他主动争取坦白从宽,一五一十,把今晚如何遇见潘雄,为什么跟踪潘雄,其间看到什么、做了什么等等,条理分明、前后有序地陈述了一遍,不敢有任何隐瞒。

    陈述完毕,“黑社会老大”没有任何表示,“山洞”里变得死一般沉寂。李海山大气也不敢出,像囚犯等待最后判决一样,心脏狂跳、冷汗直冒,他在心里数数,数到一百时,还是没听到判决,他怀疑是不是“黑社会老大”相信了他的陈述,悄悄走了?

    “把他扔下去!”

    “黑社会老大”发话了。

    这个判决是什么意思?李海山想提问,话没出口,嘴巴又被贴上封口胶。身子再次被两个人提起来,这次没走多远,不是松手让他再来个狗吃屎,而是将他向后一摆,顺势掷了出去。他知道这次更惨了,做好疼痛的准备。然而,迟迟不见落地,身子在高速坠落,他终于明白“黑社会老大”的判决是什么意思了,眼前闪过林丹丹躺在血泊中的尸体,吓出的惨叫再次冲口而出,只是,自己的声音还没传到耳朵,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十月二日  星期三  多云

    今天是昨天的延续。早上约好八点半去喝茶,我真是老土,从没去过茶楼,非要他带我去一次。八点钟离开“南六”,准备直接去说好的茶楼,还没走到大门,他来电说,开车在大门等我,我坚决不干,想了半天,才想出学校附近的一个地方,不会有同学经过。唉,我对这座城市实在陌生,已经算好多了,跟他在一起以前,我连万人体育场都找不到。

    来到约定的地方,一辆昨天在车展上我最喜欢的宝马X停到我身边,开车的居然是他,他下车认真地对我说:“车主是你的名字。”我想我当时吓坏了,掉头就跑,他追上来将我抱住说:“你叶公好龙呀?”我这才想起昨天在车展上对他说:“这辆车最像你。”街上有人看我们了,这里离学校不远,我只好跟他上车。去茶楼的路上,我们都不说话。

    到了茶楼,是他先开口的。他说:“我今天不说清楚车子的来历,你第一次上茶楼恐怕也没胃口。”我的确没胃口,他知道我对他的家庭背景比较敏感,他一直跟我说要自立,以后绝不靠父母。可是,这辆车不是大白菜也不是鲜花,差不多一百万呀!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到现在,我也没区分出来,他是否真的是个自立的人,或者说,我不能肯定是否接受他的解释。尽管当时我是惊喜交集,胃口变好了。但是,这件事比较复杂。据他说,他十八岁那年,帮他父亲做了一次重大投资,购买在NASDAQ上市的几只中国概念股,一年半后,投资得到了几十倍的回报,他父亲将一半利润分给他,这两年,他又用这一半利润投资石油和黄金,收获颇丰,现在他也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财富。不过,他给我看了一下存在外资银行的现金账目,竟然有数百万美元,而且,仅仅是闲散资金,自然,买一辆宝马X对他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他还说,要把现金交给我支配,如果我认为不该拿他父亲分给他的利润,他可以马上还给他父亲,并且付给他父亲相应的利息。我忘记当时怎么回答他的了,估计我什么也没说,我对他的财富不感兴趣,不过,对他的处理态度相当满意,所以,我有了胃口。

    钱财是一件又沉重又烦人的事情,我实在不想再提起。今天除了这件事,我们过得非常开心,到郊外游泳、野炊、开橡皮艇,我还答应他,下学期去学驾驶,我想,既然我喜欢他,有一天,我可能也会接受这辆车。

    黄金周还有五天,希望明天更开心。

    十月三日凌晨于“南六”

    林丹丹这篇日记配有当天的几十张相片,苏放一张张仔细浏览,两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学生出现在他眼前,或戏水、或抢吃、或做鬼脸、或一人把另一人扛到肩上……直看得他热泪盈眶,想到两人如今一死一病,阴阳两隔,又忍不住潸然泪下。

    “晚饭吃什么,美食家?”刘晓岚来了,像一个下班回家的妻子。

    苏放擦干净眼泪才转头,“哎呀,我、我忘记买菜了!”

    刘晓岚注意到他两眼发红,笑说:“你再这么看林黛玉的日记,吃你自己的眼泪也饱了,还买什么菜?”

    “呵呵,我们去外边吃好不好?”苏放狼狈地关上电脑,“我知道一家特色餐厅,保证你没去过,但是,不敢保证合你的口味。”

    刘晓岚靠在门上调皮地看他,“美食家看中的餐厅,想必差不到哪去。不过呢,你说你破产了,该不是你请客我埋单吧?”

    “正想跟你说呢!”苏放抓起沙发上的一件夹克,“今天怪事不断,我到校办去打听修房子的事,人家告诉我,有家公司捐资助教,免费帮我修房子,我跑去看,已经开工了,我又去找向我索赔的几个邻居,谁知他们绝口不提赔偿了,个个高风亮节,说什么一方有难,还八方支援呢,何况左邻右舍?些许损失,不足挂齿。你说怪不怪?前些日子,听说他们的诉状早就到法院了,我也在等待法院的传票,这……唉,令人难以置信!”这段时间,他为了筹集修房款和赔偿款,四处借钱,甚至把电话打到国外的姐姐和同学家。

    刘晓岚笑出声来,“这下我不怕你不埋单了!看样子,你命大福也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走,的确应该让你请客。”说完,打开门。

    苏放穿上夹克走到门边,打量了一眼刘晓岚时髦的套装,又把夹克脱掉,快步走回卧室里。

    “要不要帮你梳妆打扮?”刘晓岚开心地望进卧室。

    苏放重新穿了一件休闲西装出来,“站街上影响市容、到餐厅影响别人胃口不要紧,我担心影响你的形象。”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刘晓岚穿制服了,刘晓岚每次和他在一起都穿得很正规,他不得不讲究一点。

    “算你有自知之明。”刘晓岚出了门,想把手穿进他的臂弯,又缩了回来。

    苏放一点没察觉,关上大门,快步走去按电梯。

    搬到刘晓岚的“鬼屋”已经半个月了,两人的关系有所进展,但并没有质的变化。关键是苏放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边,以前专心于林丹丹的电脑,现在又陷入被谋杀的迷雾中,可以说,是真正的心无旁骛。这不难理解,如果你成为被谋杀的对象,又明知道想谋杀你的人藏匿在你身边,并且你才刚刚死里逃生,相信你也不会再对谈情说爱感兴趣。当然了,为爱情不要命的人除外。

    养病期间,经过反复再反复的思考,苏放找出了自己遭到谋杀的一个直接原因,那就是林丹丹的电脑。谋杀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毁掉电脑,杀死看过电脑内容的人。除此之外,他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别人谋杀的。他的观点,得到刘晓岚的支持,更重要的是,林丹丹电脑里的内容,刘晓岚拷贝了一份。这么一来,谋杀的目的,一个也没有达到。反而证明苏放是对的,答案都在电脑里。同时,也意味着苏放仍处于危险之中。至于潘雄,苏放只要不生病,总是往好的方面去想,再说,设陷阱谋杀一个人又舍命相救,是精神病人干的事。过后,他也懒得去追究潘雄为什么那晚爬进他的房间。

    昨晚,刘晓岚奋战到半夜,终于破解了林丹丹所有日记的密码,两人又“同居”了一夜。不过,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苏放让出卧室,自己睡沙发。

    “你想过吗,也许有人在暗中帮助你。”刘晓岚从竹筒里取出一根小鸡腿,吃得津津有味。

    苏放边吃竹笋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你知道的,有人给林丹丹捐款二百万,现在学校不知如何是好,校长亲自过问此事,而最有可能的张大年却矢口否认,听说态度非常坚决,像他这样的人,犯不着跟我们校长说谎。”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刘晓岚喝了一口竹筒里装的泉水,“你也认为是张大年暗中帮你?嗯,有道理,你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他应该报恩了。”

    “不过,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苏放放下筷子,“刚才看了林丹丹的一篇日记,我估计另有其人。”说完,简单地讲述了日记的内容。

    刘晓岚吃惊不小,“哇,真是不得了,你的学生这么有钱?我看呀,就算整栋楼炸掉,也有人帮你免费重建,嘻嘻!”

    苏放迷惘地看出窗外,“事情更复杂了,本来,我以为张子昂只是富人子弟,谁知他本人就是个富翁,两者不是一个概念,以前,林丹丹之死,我只从情字上考虑,现在不得不把钱字也加进去。唉,林丹丹说得好,钱财是一件又沉重又烦人的事情。”

    “既然又沉重又烦人,就别再去想了!”刘晓岚本想轻松一点,谁知他根本不搭理,“唉,跟你在一起,什么时候才可以不提你的学生?”声音里饱含凄苦。

    苏放这次察觉到她的不快,抱歉地笑道:“别忘了,是你先提出来的。好,到此为止。来,尝尝这个竹筒鹅掌,比凤爪强多了。”这家餐厅的特色是,什么食物都通过竹筒制作。

    刘晓岚啃了一口鹅掌,“嗯,是不错,喂,我想听你讲讲自己,我发现跟你不怎么认识呢,居然让你住到我家去。”说完撒娇地看他。

    苏放有点忸怩了,“你不是看过我的档案吗?我自己有什么好讲,平平淡淡、碌碌无为。”

    “怎么没有?”刘晓岚别有用心地瞟了他一眼,“比如你以前是外企的白领,怎么突然到学校当老师了?另外,你为什么离婚?”后一个问题才是她想知道的。

    苏放为难地看她,“唉,这可是隐私问题呀。”

    刘晓岚一脸刁蛮,“少跟我说隐私,你现在哪一天不在研究一个女孩子的隐私?”两人交往几个月了,却没有真正地了解彼此,在她眼里,对面这个男人笼罩在一层神秘的面纱之中,她早就想找机会掀开那层面纱。

    苏放似乎感觉到什么了,略显拘束,筷子也忘记拿了,从竹筒里抓起一只肉丸子塞入口中,“这个嘛……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也算不上是保密……”边咀嚼肉丸子边磨时间,听到《Go West》的歌声响,立即用纸巾擦手,“啊,我接个电话马上告诉你。”高兴得像个被老师留堂,刚得解放的学生。

    “还用这首《Go West》呀?”刘晓岚嘟起嘴巴,“哼,一定是你的学生情人。”不情愿地继续啃鹅掌。

    “嘿嘿,我不信我会归西。喂,你好,啊,是秦湘呀。”苏放听到秦湘的声音,不好意思地看李晓岚,“你说什么,李海山两天不上课了?他不接手机,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居然帮他隐瞒这么久。以为他有急事?你们真够朋友的,万一出事怎么办?好、好……你别哭,我、我不该发火,啊,好了,好了,给他父母打电话了吗?打过了,张子昂找过没有?也找过了,啊,他能跑哪去呢?潘雄呢,叫他接电话。什么,他去找李海山?好了,好了,你们不要急,去通知保卫处,我马上回学校。”收起手机,那张久不见阳光已经变白的脸,转眼之间,又黑得吓人。

    “李海山,是不是我在你家碰上的那个男孩?”刘晓岚鹅掌也啃不下去了。

    苏放边拨手机边点头,“但愿不是我害了他。”说完用英语通话,“你好,凯尔,我是苏放,啊,对不起,我换了手机,你找我,什么?你也找李海山。嗯,嗯,我知道了,我也在找他,你先不要报警,我担保,他不会做坏事,我尽快给你答复,好吗?回见。”这一次结束通话,苏放有点惊慌失措,随即又快速地拨出一串号码,口中喃喃道:“手机通的呀,怎么没人接,难道掉了?”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在座位上乱动。

    刘晓岚不耐烦了,“喂,你瞎忙活什么呀?这样的事情应该马上报警,怎么当老师的?一点常识也没有。”

    “好吧!”苏放无奈地收起手机,“我去埋单,等下陪我去报警好不好?”说完站起身。

    刘晓岚一把抓住他,“你还想去哪报警?警察坐你对面呢。”

    苏放尴尬地摸摸脑袋坐下,“唉,我是急昏头了。事情是这样,李海山两天不回学校了,也没有回家,认识他的人全找过了,都说没看见他,据跟他学中文的外国朋友讲,他两天前的晚上,开了人家的车离开酒店,再也没有音信,人家现在想报警,说他偷车。唉,李海山绝对不是这种人,我敢担保……”

    “行了,行了!”刘晓岚摆出警察的架子,“刚才我听你说,他手机通了又不接,是不是?”

    苏放迷惑地看她,“是啊,我刚才打了也是一样。哦,我懂了,你是说可以通过手机找到他?”想起她是技术侦查处的警察,高兴地抓住她的手。

    刘晓岚用另一只手夺过他的手机,“用三角定位找到他的手机位置不难,但愿手机在他身上,给我他的号码。”

    苏放凑到她身边,几乎贴着她的脸,从自己的手机里调出李海山的手机号。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44 | 显示全部楼层
“哟,七点多了,赶快去我办公室。”刘晓岚顺手拉他离桌。

    当你爱上一个人时,哭的机会比笑的机会多。

    秦湘被苏放在电话里呵斥了几句,哭了很长时间,把半个月聚集的委屈通通化为眼泪。半个月,从苏放搬出学校那天算起。哭够了,她想起这句不知从何而来的话。她非常赞同这句话,让她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已经哭了许多次,却从来没机会笑过。

    或许,以后会有相应的补偿吧?秦湘这么安慰自己。她躲在一片小树林里哭,天已全黑,不会有人看到。天上下起小雨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她感动?出了小树林,尽管走在冰冷的细雨中,她的心情还是好了许多。

    太心急了!秦湘回到女生宿舍城堡,一边往“南六”走一边反省自己。十天前,她给苏放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把憋在心里一年多的话,一股脑儿讲出来。谁知,非但杳无音信,得到的却是刚才的呵斥。她在小树林里哭,除了委屈,部分因素是又羞又恼。都怪那个女警察。她转而怪罪刘晓岚,那天看到刘晓岚去探望苏放,让她有一种紧迫感。同时,她以为苏放初经大祸,最需要女人的安慰,因此,她挑这个时间表白自己。那天,她确实在门外偷听苏放和刘晓岚说话,听上去,苏放和刘晓岚有许多秘密,与爱情无关的秘密,所以他们才会那么熟稔,她是这样解释两人的关系的。

    “子昂,你别激动,听我说,不关你的事,有消息我马上给你打电话……”

    秦湘神情恍惚地爬上“南六”,进了空无一人的宿舍,听到卫生间里宋妮娜打电话的声音,惊得她又退到走廊里。

    子昂这个名字太敏感了,应该属于林丹丹的,怎么会成了她的?秦湘禁不住看往楼道边的604宿舍,那是她们原来的宿舍。林丹丹自杀后,学校调整宿舍,把604安排给了新生。不过,此时她仿佛回到604,尽管她从未听过林丹丹与张子昂通电话,但是,这个学期以来,这两个名字是连在一起的。有谁提起一个,别人就会想到另一个。看来要换人了?站在宿舍门外,她竖起耳朵听卫生间的通话,一句也听不见了。大概刚才宋妮娜是着急,提高了嗓门,才传了出来。

    秦湘走回楼道口,在604外呆站了一会,才慢慢走到宿舍开门,然后响声很大地关上门。听到卫生间里有水声,又走到窗前把窗帘拉上。

    卫生间门开了,宋妮娜一蹦一跳出来,“呀,呀,冷死人了!”她身上只穿一条黑色的镂空内裤,上身赤裸,两只纺锤形的乳房,随着她的模特步在胸前一颠一颤。

    宋妮娜有洗冷水澡的习惯,四季如此,据说坚持三年了。秦湘羡慕地打量这副完美的身材,“谁叫你洗冷水呀?”

    “有李海山的消息了吗?”宋妮娜飞快地穿上胸衣。

    秦湘摇头,“还没有,估计苏老师去找跟李海山学中文的外国人了。”

    “对呀!”宋妮娜用一张毛毯将身体包裹好,“我看呀,这臭小子一定是跟外国人胡天胡地去了,害得我们担心他出事,哼!”

    秦湘坐上床,“张子昂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说想不出来,听口气也挺着急的。”宋妮娜神色自若,“我是吃饭时间打电话问他的,要不你再打一次?”

    秦湘叹息,“算了,张子昂如果有消息,会给你打电话的。”

    宋妮娜很自然地点头,“只能这样了,我们着急也没用。”

    秦湘不愿再说什么了,靠到被子上。她和宋妮娜,还有林丹丹,曾经亲密无间,无话不说。她原想暗示宋妮娜,让她主动交代跟张子昂的关系,照平时她大大咧咧,藏不住话的性格,暗示到这种程度,早就坦白了。秦湘发现,自从林丹丹死后,宋妮娜的秘密越来越多,比如那辆宝蓝色的轿车,只字不提怎么来的。再加上跟张子昂暗地里来往,她感觉宋妮娜一天比一天陌生。不过,受苏放尊重别人隐私的影响,她没想过主动打听宋妮娜的秘密。

    可能因为大家都长大了吧?秦湘想到自己也有秘密,心里平衡了一些。手机响,她拿出接听,“你好,啊,苏、苏老师,有李海山的消息了吗?他没跟外国人在一起……啊,你们、你们找到他手机的位置了?好的,好的,有消息给我打电话,再见!”收起手机满怀失落,耳边苏放说的“我们”在回响,不用猜,肯定是跟那个女警察在一起的了。

    宋妮娜眼含狡黠地望着她笑。

    “你笑什么?”苏放注意到刘晓岚边开车边自个儿发笑。

    刘晓岚身上已换成了警察制服,腾手拢了一把头发,“没什么,我突然想起,那天秦湘看我的样子。”

    “你又来了,秦湘只是我的学生而已!”苏放说完,很奇怪为什么向她解释,这种事越解释越不清楚。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刘晓岚却满意他的解释,“你想过吗?秦湘也许跟林丹丹之死有关。”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苏放很意外,他曾经想过,但他认为是神经过敏。

    刘晓岚换了一个挡位才答:“因为,秦湘看我的眼神里,一半妒意一半敌意;再因为,我看过林丹丹的日记,字里行间,同样流露出对你的爱慕;还因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我敢肯定,你心里喜欢林丹丹比喜欢秦湘多得多!这三个原因,足够让我怀疑了。”

    苏放想了想,说:“我承认,我是比较喜欢林丹丹,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特别喜欢的学生,这是师生之间的关爱,绝对没有其他成分,我相信林丹丹也是一样对待的!”苏放说得郑重其事,像是跟领导表白一样。

    刘晓岚抓住不放,“我相信你,但是,林丹丹爱上你是肯定的,只有我们女人才能感觉出来。你知道她为什么跟张子昂走到一起吗?因为,张子昂太像你了,准确地说,他什么都学你的样,可惜他是个有钱人,林丹丹不敢公开他们的关系,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苏放心事重重,沉默不语,出神地看向前方。外面下雨了,挡风玻璃上出现了水珠。

    “不单单秦湘。”刘晓岚继续说,“还有什么潘雄、宋妮娜、李海山,这几个班干尖子生,其他方面不说,首先他们最成熟,除开他们,你班上的学生都是没长大的孩子。这几个人有丰富的社会阅历、有聪明的脑袋、有相当的知识底蕴,思维跟成年人一个样,想做坏事的话,绝对比普通罪犯高明。用我们的话讲,属于知识型罪犯。而你呢,即使他们有反常行迹,也帮他们解释,从心里排除他们。依我看,你错了!”发现“鬼视频”后,她为了和苏放维持一定的关系,才提供电脑上的帮助,从不打算去琢磨这些学生,现在受威胁的是苏放了,她感到自己也陷了进去,不得不改变初衷。

    苏放想反驳,又感觉她说得有一定道理,垂头丧气地说:“我曾经怀疑过他们,可是,他们就算有伤害林丹丹的动机,我也不相信他们会谋杀我。”

    刘晓岚冷笑,“哼,你以为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他们爱戴你、依赖你、敬仰你,对吧?但是,不要忘记,如果这个人是害死林丹丹的凶手,而你却想揭露他,那么,他为了保护自己,将会毫不迟疑地置你于死地,就算你是同伙,也照样不手软。”说完,打开雨剧,清理挡风玻璃上的水珠。

    苏放惊呆了,又感到害怕,他开始有点怀疑抓住林丹丹之死不放,是否多此一举、自找麻烦?然而,当初这么做,仅仅是希望找出林丹丹走上绝路的原因,以便防止其他学生重蹈覆辙,从没想过揭露什么。更谈不上是调查。即便发现“鬼视频”之后,也并没有针对任何人,只不过想知道鬼是真是假。万没料到而今竟成骑虎难下之势,险些还搭上自己的性命。越想越是懊恼,悔不当初。

    “后悔了吧?”刘晓岚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晚了,如果煤气爆炸真像你说的是谋杀,你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你的对手,不,你的同伙,现在还在对你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向你下毒手!”说完她自己也打了个冷颤。

    苏放黯然神伤,“唉,我的确有点后悔,不过不是因为怕死,我担心由于我抓住不放,导致我的一个学生,铤而走险,成为罪犯。”

    刘晓岚失望地瞪着他大叫:“你的学生早就是罪犯了,从他害死林丹丹那天起,现在又想谋杀你,这样的人你也愿意放过他?是不是你还想帮他隐瞒罪证,或者你干脆自杀得了,让他睡个安稳觉?我懂了,什么‘我永远跟你们是一伙的’,原来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你照样跟他们是一伙的。哈!天下居然有你这样的老师?”

    这一顿酣畅淋漓的呵斥,让苏放有如遭到当头一棒,慌乱地辩解:“我、我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我是……唉,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可能我真的糊涂了?”说完痛苦地抱头。

    刘晓岚停下车,点燃一支烟,静静地看他。

    “啊,怎么不走了?”苏放过了半晌才发觉车停了。

    刘晓岚嬉笑道:“到了,你还记得你是来做什么的吗?”

    “啊,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苏放开门下车,外边一股带着细雨的冷风吹来,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把西装扣上,立起衣领。

    这里已到城市边缘,道路旁是一个建筑工地,一栋十七八层的烂尾楼出现在眼前,就路灯光线看过去,那模样停工了一两年不止。工地围墙坍塌了一大截,露出里面的丛丛杂草,两扇铁栅栏门敞开着,被风吹得“砰砰”乱响。

    “离我不到五十米?这里是个建筑工地,好的,好的,谢谢啦!”刘晓岚缩着身子在路边通电话。跟同事确定了位置,对发呆的苏放说:“上车,进去看看。”又坐进车里。

    车子开进工地,里面黑灯瞎火,阴森吓人。车灯所照之处,大楼残存的模板在风雨中摆动,路边与人齐高的杂草也摇头晃脑,地面上不时还有硕大的老鼠惊惶而过。

    苏放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好像没人看守,先绕这栋楼转一圈吧?”他像在野外露宿一样,先把周围情况查看清楚,以便安营扎寨。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刘晓岚也有点紧张,“早知道是这种鬼地方,我应该申请一支枪再来。”说着,驾车徐徐绕着大楼走,路上到处是砖头碎石,颠簸不断。

    “停,停!”苏放大叫。车子绕到楼的背面,他注意到车灯照进大楼时,有一样扎眼的东西晃过。车子停下,他马上拿手电筒下去,跑向大楼。

    刘晓岚穿上一件警用棉衣,也拿手电筒下车,“你看到什么啦?”外面雨小了,风大了,吹跑了她的声音,大楼上一块模板被风吹落,“啪”的一声打破周围的寂静,她慌张地转身,手电筒四下里乱照。

    苏放站在一个窗口前,手电筒慢慢向大楼的一楼大厅里扫射,最后停在大厅里隔开的小房间,光线下,一个红色的车屁股露了出来,就是这东西扎眼。他兴奋地点头,“没错,他在这里,这是凯尔的车子。”说完,爬上窗台翻了进去,又把刘晓岚也拉进来。

    “真奇怪。”刘晓岚进了大楼一脸疑问,“车在这里,手机应该也在这里,但愿人也在。”两人快步走向车子。

    苏放还是保持警惕,手电筒先向车子周围照射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才去打开车子前门。前座没人,后座躺着一个人。他高兴地大叫:“人也在!喂,李海山,天亮了,醒醒,醒醒,一定是喝多了,唉……”从前座伸手去推。

    刘晓岚没闻到酒味,闻到一股浓烈的体臭味,她去打开了后门,手电筒照射进去。后座上的人“啊”一声大叫,迅速跳起,钻出车门。吓得她手电筒也掉了,苏放在她腰间一搂,把她拉开,车里的人才没撞到她身上。

    “海山,别跑,是我!”苏放大叫。那人冲出车子,飞快跳出窗台,跑得无影无踪。

    刘晓岚给他搂在怀里,“不是李海山,叫什么叫?肯定是个流浪汉,看见我的制服,不跑才怪。”说完,才挣脱他的怀抱。

    “嗯,的确不像他,那他到哪去了呢?”苏放捡起掉地的手电筒交给她,“车子又在这里,人不可能……哦,我看看手机在不在。”钻进车里寻找。

    “找什么呀,打他手机不就得了?”刘晓岚估计手机在车上,否则不会把他们引来,至于人哪去了,她一时也想不明白。

    苏放坐在驾驶座上打手机,眼睛紧张地看车里,“没听见手机铃声呀,手机不在车上?”手电筒扫到助手座下,苏放躬身细看,一声惊呼:“血!好像是血!”

    刘晓岚闻声趴到他背上,从他肩头看下去,看见车门边有一摊变黑的血迹,担忧起来,默然退出车外。

    “他受伤了,一定是昏倒在某个地方。”苏放大喊着钻出车子。

    刘晓岚若有所思地说:“手机一定在这栋楼里,他拿着手机的话,找到他不难。”她几乎肯定手机不在李海山身上,否则,即使受伤,有力气下车,也应该有力气用手机求救。她看向大厅,忧心忡忡起来。这样一栋近二十层的大楼,在黑暗中寻找一只小小的手机,不啻于大海捞针。

    苏放在大厅里用手电筒乱射,“如果手机在楼里,应该能听到手机铃声的,我一层层找上去,你回车里去等我吧。”说完,一边拨手机,一边向步行梯走。

    刘晓岚想放弃了,“你这么打他的手机,估计上不到三层,他的手机也没电了,再说,即使找到手机,也不一定能找到人。”如果找到人,不接手机的人很可能是死人了,她没敢把话说完。

    苏放赶紧又把手机合上,“这、这不合情理呀,车在楼里,手机在楼里,他人能跑哪去?如果遭到打劫,干吗不拿走车、拿走手机?拿他本人……”说到这里,想起那摊血迹,闪过一个“杀人弃尸”的可怕的念头,说不下去了。

    刘晓岚走近他,挽住他一边手,柔声道:“留给警察处理吧?我马上通知附近的派出所,你无能为力了,看这个情形,李海山,恐怕、恐怕凶多吉少。”说完,要拉他离开。

    “不会的,不会的!”苏放粗暴地挣开她的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海山,李海山,海山,你听见吗?李海山……”他在大厅里东奔西跑,发狂地高呼李海山的名字。

    刘晓岚无奈地摇头,点燃一支烟,她见过苏放发狂,知道劝也没用,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只有等待他慢慢冷静。

    足足呼喊了十分钟,苏放嗓子喊破了,人也跑累了,绝望地一屁股坐在大厅中央,双眼含泪,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

    刘晓岚想过去安慰他几句,走到一半,听到楼里好像有人说话,惊讶得又停住脚,“你听,你听……楼里有人?”

    苏放跳了起来,竖耳静听,却什么也没听见,他又用沙哑的嗓子大叫:“海山,李海山,听到了吗?你说话呀!海山!”叫完又竖起耳朵。这一次隐约听到了,却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急得他在大厅里蹿来蹿去寻找。

    “声音好像有回音,应该在某个房间里。”刘晓岚第二次听到的声音比第一次清晰许多。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46 | 显示全部楼层
苏放也冷静下来,“对,对,像在山洞里一样,有哪个地方像山洞呢?”他又把手电筒慢慢扫向大厅,突然兴奋地拍腿大叫:“我知道了!”说完,奔向一堵虚砌的砖墙,把手电筒插到皮带上,拆下几块砖,露出了一个口子,那是预留的电梯井通道口。他朝里大叫:“海山,海山,你在里面吗?”

    刘晓岚走近帮他打手电筒,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我、我在……”声音却显得很远,不像在砖墙后面。

    “他在里面了!你、你让开一点。”苏放等刘晓岚让开后,手脚并用,三下五除二把砖墙推倒,自己钻了进去。

    刘晓岚打着手电筒跟过去,地上不见人,也没有其他路口,她奇怪地问:“声音是从这里来的呀。”

    苏放摸出自己的手电,“他一定在某个地方。”说着把手电筒向上举,刘晓岚也抬起手电筒。

    高高的电梯井像一张深不可测的大嘴,一点点吃掉手电筒的光线。两道光线力所能及的地方,映出一张模糊的人脸,那是一个头在下脚在上,悬吊在半空的人。

    “啊!”刘晓岚大叫一声,扔掉手电筒,跳上了苏放的后背。

    “是他!”苏放高兴地笑了,“他眼睛给蒙住,手脚也被捆绑,难怪接不了手机。海山,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接你下来!喂,喂,别怕,是人,不是鬼。”后面的话是对刘晓岚说的。

    刘晓岚战战兢兢地从他后背下来,“他、他没死吧?可能已经给吊了两天了。”

    “不会,刚才他不是说话了?二、三、四……”苏放在用手电筒数楼层,每层楼的电梯通道口都被木板封死,搞清楚李海山被吊在第几层,以便上楼救人。

    刘晓岚又点上一支烟,愤然道:“谁这么缺德,简直是畜生!把人吊在这里慢慢折磨、活活饿死,我要马上通知110。”说完,摸手机。

    “他被吊在七、八楼之间。”苏放数完了,捡起地下的手电筒递给她,“你最好先通知急救车,我估计他快撑不住了,哦,你帮我回车里拿一瓶水。”说完,出了电梯通道。

    刘晓岚看他跑向步行梯,“你一个人行吗,不用我帮忙?”

    “我可以的!”苏放回了一声后跑上步行梯。

    找到了李海山,刘晓岚也很开心,轻松地打着手电筒往大楼的出口走去,边走边给医院打电话要急救车。她的车子停在大楼背面,她不想爬窗台,打算从出口绕过去,再把车子开过来,反正苏放不会那么快救人下楼。刚打完医院电话,正要拨110,赫然看见一辆车停在出口外,有个人正急急忙忙钻进驾驶座,大概发现了她。

    “什么人?停车,警察!”刘晓岚有点慌乱地大喊,没忘记亮出身份。车子没有停,急促地倒出工地大门,她想看清驾车人,刺眼的车灯强光对着她射来,她不得不转脸躲避。再转过脸来时,那辆车子已开上大路,迅速消失。不过,她看清是一辆宝蓝色的轿车。

    宋妮娜?潘雄?刘晓岚见过这辆车,这两个名字马上闪现。开车的是个男人,车上只有一个人,很可能是潘雄。问题是,他来这里干什么?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他们通过公安系统的技术支持才找到这里,来之前根本不知道是这里,办公室更不可能告诉任何人。除非他是那个把李海山吊在这里的人。

    刘晓岚越想越心惊,提心吊胆地走回大楼背面的车子,关上车门,马上给110打电话。听到110警员的声音,才稍稍有点安全感。挂了电话,把车子开到大楼出口处,从车里拿了一瓶水,又走进大楼。苏放还没下来,她也走上步行梯。

    要不要提起那辆车呢?刘晓岚边上楼边想。拿不定主意,是否向警察提起宝蓝色轿车、提起潘雄。潘雄是苏放的救命恩人,固然是她犹豫的一个因素。关键是,她只看清车子的颜色,没看清车牌号,更没看清驾车人的脸。宝蓝色轿车多得是,不一定就是宋妮娜那辆。另外,还有一个问题,这辆车的主人也可能是进工地方便什么的,跟李海山没什么关系,只不过碰上一个女警察,表现慌张而已。这是常有的事,先前睡在凯尔车上的流浪汉,就是现成的例子。

    想来想去,刘晓岚发现自己是在为那辆车开脱,所有的想法,与看清那辆车后的第一反应大相径庭。难道自己神经过敏了?因为受苏放影响,什么事都联想到学生,联想到林丹丹之死?这里又不是校园,是市区,可猜测、可联想的范围大得很。她决定不跟警察提起此事,连自己都统一不了想法,不单误导他人,也给自己闹笑话。

    “急救车来了吗?他快不行了!”

    爬到四楼,遇上苏放急匆匆背着李海山往下跑。

    刘晓岚还没回答,便听到了急救车的声音,又跟着他下楼,安慰道:“马上到了,他不会有事的。”手电筒照向李海山的脸,自己也担心起来。只见李海山的脑袋歪在苏放背上,眼睛紧闭,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她伸手摸了一把,身上冷冰冰的,呼吸细若游丝。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7-3-11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猜心游戏

宋妮娜急得忘记身上一丝不挂,抓了一把椅子站上去,两眼泪汪汪攀到窗台上,想从打开的窗口伸出脑袋看楼下的惨状,脑袋伸到一半,外边猛然钻进一颗脑袋,结结实实撞在她脑门上。

    李海山在急速的下坠中昏迷了,但很快醒转,是被他自己失禁的小便浇醒的,小便倒流浸到他脸上。不醒还好,醒来发现自己不是下坠了,而是身子倒立向上冲,他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身子再次下坠,他才意识到脚上绑了一根橡皮筋,他正在玩蹦极跳。这次蹦极跳差点要了他的命,因为他看不见,不停挣扎,致使橡皮筋晃动,待到他下坠到极限时,身子就像一只掉进管子里的球,一会儿撞左一会儿撞右,他的脑袋可不是球,他哭喊都来不及又昏死过去。再一次醒来,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天亮了,他的眼睛能隐约看到微弱的光线,身子已经麻木了,疼痛不在话下。他不停大喊“救命”,希望“山洞”外有人听到,喊到张嘴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反倒是听见汽车经过的声音,他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掉进了“山洞”,心里有了一点希望。这点希望支撑到身上的手机响,手机一次次激励他,也打击他,因为每响一次,就意味着手机电量减少一点,苦苦支撑了两夜两天,他开始出现幻觉,林丹丹、张子昂、苏放、父母、凯尔、潘雄……走马灯似地来到身边,他知道离死亡不远了。听到苏放的叫喊,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几个字,最后一次回答完苏放,又失去了知觉。

    “总算醒了,海山,感觉好点了吧?”

    苏放的笑脸最先进入李海山的眼帘。他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挣扎着坐起身子,分辨出是躺在一间单人病房的床上,他抓住苏放的手说:“苏老师,我、我以为我要归西了,我……”说完,趴在苏放肩头大哭。

    “好了,没事了,啊!”苏放也声音哽咽,“医生说你只是外伤,恢复很快,生命力极强,不过,再活个七八十年,还是要归西的,嘿嘿!”

    李海山破涕为笑,用衣袖擦泪,“我、我爸妈来了吗?”习惯地想拢一把长发,手碰到了绷带,头上也有创伤,长发已经剃掉。

    “没有,我想等你醒了再告诉他们,你自己跟他们说吧。”苏放摸出手机。

    “不,不!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李海山紧张地推开手机,“他们供我上学已经够难的了,再知道我闯祸……啊,苏老师,我不会连累你的,我有钱,我自己付医药费。”

    苏放盛来一碗粥,“你先吃点粥吧,医药费你别担心,不是我帮你付,凯尔全包了,不然你也不会住这么好的病房。”

    “凯尔,怎么可能?”李海山不敢相信,“我以为他要告我偷车呢。”

    苏放笑了,“他是要告你偷车,不过找到你以后,我告诉他,你是在为他工作期间遭到抢劫的,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也很内疚,早上来探望你了,他说,等你出院,一定好好跟你学中文。”

    李海山也笑了起来,“苏老师,你可以改行当律师了!”这才低头吃粥,几天粒米不进,他两三口吃光一碗,意犹未尽,“啊,猪肝瘦肉粥,还有吗?苏老师你做得太好吃了!哦,凯尔那辆车找到了吗?”

    “车就在发现你的那栋楼里,凯尔今天开走了,”苏放又给他盛了一碗,“只能吃两碗,吃多了你的肠胃受不了,慢点吃!”

    李海山边吃边问:“班里的人都知道了吧?”

    苏放摇头,“我只说你出了一点意外,过几天才能上课,没说你出什么事,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他一直想问,又不忍心开口,遭受这样的折磨,谁都不堪回首。

    李海山只是感激地望他一眼,又埋头吃粥。

    这时,门开了,穿便装的刘晓岚走进来,“哟,李海山同学终于醒了!”

    “师母好!”李海山见过她,“难怪粥这么好吃,一定是师母做的!”

    苏放习惯了他贫嘴,不以为意。

    刘晓岚见苏放没有解释,满面羞色,“请不要乱认师母,我是警察,等你吃饱了,我有几个问题要你回答!”后面的几句话说得很严肃。

    李海山不知道她是警察,吃惊地望向苏放,粥也不吃了。

    “这是刘警官。”苏放正色道,“是她通过你的手机找到你的,可以说是她救了你的命,你把事情的经过跟她讲讲,我知道对你是个痛苦的回忆,但是,伤害你的人,一定要受到法律制裁!”刚才听李海山自己说“闯祸”,他预感到事情的复杂性,甚至有可能是李海山自找的麻烦,但是,无论什么原因,把李海山折磨得九死一生,都是犯罪。

    刘晓岚拿出一个录音笔放在床头柜上,“你不要紧张,把当晚发生的事,如实告诉我们就可以了。”她可以不管这个案子,但因为通过局里找到受害者,领导希望她有始有终,同时,苏放乐意由她来“帮助”自己的学生,而不是其他警察。主观上讲,这个案子提起了她的兴趣,一个大学生给人殴打,又被五花大绑吊在电梯井里等死,凶手既不要价值数十万的敞篷车,也不取一钱一物,实在离奇罕见,她急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微信登录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AGB|Impressum|Datenschutzerklärung|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GMT+1, 2025-2-7 11:20 , Processed in 0.064232 second(s), 14 queries , MemCached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