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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773恐怖在线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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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清幼,我的打火机刚才好像忘在洗手间了,你帮我拿过来。”

    清幼好像受宠若惊的样子:“好啊,我马上去拿。”

    但是清幼没有撞见影儿。谁也没有撞见她。影儿就仿佛一个影子一样消失了。

    一声近在咫尺的叹息,却仿佛是一面巨鼓发出的响声,使清幼脑中轰然一炸,立刻完全清醒了过来。黑暗的房间中,光影班驳,寂静无声。惟有自己的呼吸声。

    “毅然?”

    许毅然的被窝犹温,但人已经不知所踪。难道他又梦游了?

    清幼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她伸手摸索着去开灯。开关“啪”地一声,房间中却依然是一片漆黑。灯怎么偏在这个时候坏?这摆脱不了的黑暗,几乎使清幼难以忍受。

    借着树影摇晃的月光,她打开卧室门,朝楼下走去。这是许家的老宅,此刻正像一个沉默的怪兽等着她一步步入彀。“像沉默怪兽一般的房子”,这个念头突如其来地攫住了她。

    清幼不由冲口叫道:“徐妈!”但她立刻想起,徐妈这几天请假回老家去了。宅子里再没有别人。清幼冲到墙边把开关劈劈啪啪地一阵乱按,但没有一盏灯亮起来了。各种家具以诡异的姿态躲在阴影里窥视她。

    是的,窥视。

    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窥视着自己。

    一阵寒意在颈后升起,她慢慢转过头。只见在花园那边的玻璃门上,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留着长长的卷发,慢慢踱着步子,仿佛在踏着什么节奏。

    正是那种节奏。

    “姐姐?”清幼心里蓦然掠过这样的字眼,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身影早已不在。

    清幼舒了口气,看来自己太累了,她想喝口水。她一退,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温暖的东西上。那是一个人!

    “是谁!”清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尖叫起来。

    清冷的月光下,许毅然两眼无神,状若游魂。

    许毅然,当然是毅然。除了他,这里再没有别人了。清幼不敢再叫。她从小就知道,梦游的人不能受到惊吓。

    许毅然绕过她,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清幼轻轻说:“毅然,你要干什么?”她只能跟着他走。

    他光着脚,没有穿拖鞋,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许毅然走到游泳池边坐了下来。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温柔的神色。

    他梦呓般地说:“我们并排躺在一条清亮的河底,阳光透过水波以优美的角度折射入我们的眼睛。树叶、啤酒瓶和小纸船从水面上轻快地飘过。如果你喜欢,我就一直陪你这样躺着。”

    清幼默默地看着他,眼里慢慢噙满了泪水,“毅然……”

    游泳池是干的。很久以来,游泳池里都没有注入过水了。

    “怎么老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许毅然跳了起来,讶然说:“你怎么会来?”

    影儿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坐在写字桌旁看着他,手托腮,一脸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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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19:01 | 显示全部楼层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会喜欢你这个家伙呢?”有别于上次艳丽奔放的模样,影儿看起来神情萧索。

    许毅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起身查看大门。大门微微敞着。清幼这时候一定是在公司的。看来是徐妈又忘记关门了,“呃,上次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咳,那还用说嘛?我看见你老婆进去了,我不快点偷偷溜走还能怎么样?”影儿说着站起来,四下里打量,“房间看起来很不错,不如带我参观一下?”她侧身斜睨着许毅然说,“这没关系的吧?”

    许毅然讷讷说:“应该是没什么关系。那么,就四处看看吧。”

    影儿在各个房间里窜进窜出,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

    “来追我啊。”她咯咯笑着。

    “不要跑那么快!”许毅然跟着她,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宅子很大,影儿很快就不见了。许毅然跟着他走进了走廊拐角处的那扇门,此前他自己都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不奇怪。老宅子里有很多空房间。

    他推开门,叫道:“影儿。”这是一个空房间,家具一概没有,只有一个似乎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他不由自主地走了下去。心悸的感觉更加严重。很黑。他试着开灯,灯居然亮了。

    “啊!”他猝不及防地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两个女人并排着靠坐在墙面前,死不瞑目地瞪着他。从头顶流下划过脸庞的血迹触目惊心。但更触目惊心的是她们的脸!

    一个是清幼,一个是影儿。

    不,那不是清幼,而是清笑!

    许毅然手脚发软,涕泪俱下。他几乎是爬到她们面前,他小心翼翼地触碰清笑的脸颊,皮肤依然柔软。他不禁紧紧将她搂进怀里,大叫道:“清笑!清笑!”

    这时,他忽然看见血流满面的影儿睁开眼睛,对他幽幽一笑。

    许毅然大叫一声,眼前天昏地转,摔倒在地。

    醒来时,一个熟悉的面容正注视着他。

    许毅然一把抱住她叫道:“清笑,清笑!不要再离开我了!”他激动万状。

    清幼任由他抱住,轻轻说:“毅然,我是清幼啊。”

    许毅然颓然松开手。他头痛欲裂,脑中极端混乱。

    “我们到处找你,最后才在地下室看见你晕倒在那儿。你怎么会去那儿?”

    许毅然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她,往门外冲去。他要再看看那个地下室。

    一片漆黑。灯再也怎么按也点不亮。清幼拿了大手电进来,问他要找什么?

    不出所料,地下室里已经空空如也。下午所见,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连他自己也感到迷惑了。

    吃药的时候把药粒都压在舌底,等清幼走开再扔进厕所。他怀疑药有问题,说不定自己的失忆症缠绵两年不愈,也和这些药有关系呢。当然,他没有忘记留几颗拿去化验。结果这几天就会有。

    但是--万一,只是万一而已--下午他所见到的确有其事,那说明什么呢?

    清笑是被谋害在地下室里的。

    而影儿,那天也并没有逃出去,而是同样被谋害在地下室里了!

    谁干的?为什么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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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19:01 | 显示全部楼层
许毅然的心蓦地抽紧,缩成一团。

    清幼双手合十,默默垂首祷祝。

    四周空旷寂静,却又拥挤非凡。墓碑林立。

    生前一人,死后一碑。

    清幼在心底默默说:“你还是不能够安息,还在怨恨吗?姐姐,或许我真的错了。毅然他……毕竟还是爱你的。两年的时间里,我每天都在努力地呼唤他:快回来,快回来!可是,始终他就是忘不了你。或许答案已经很明显。我早就应该死心了。只是……”

    一条白手巾悄悄递了过来。清幼微微一怔,接过来,擦了擦眼泪。“谢谢你,杨医生,肯陪我来扫墓。”

    “不必客气。你是我的病人。这也算是一种治疗吧。”

    “话虽如此,不过--”清幼依然显得失魂落魄。

    “清幼!”杨医生皱起眉头,声音严厉起来,“不能因为毅然陷在了从前,你也跟着他陷在从前!一切都会过去,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生气的杨医生看起来有些陌生,但他的眼里确实有一丝真实的,类似于温情的东西。清幼有些感动。但她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你真考虑要离婚吗?”杨医生听到清幼的话时,表情微微有一点异样。

    清幼把脸埋进双手里,双肩蜷缩着。“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或许我和毅然真到了应该分开的时候了。他是那么敌视我。说不定,正是因为每天看见我,他才无法摆脱往事的困扰。”

    杨医生沉吟说,“这倒也是一种可能。”他微一犹豫说,“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当然,你完全可以不回答我。”

    “什么事?”清幼说。

    “你告诉过我,毅然本来是和清笑在一起的,可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和你结婚呢?”

    清幼浑身一颤,脸色苍白,眼睛却异常明亮。她嘴唇紧闭。

    “对不起。当我没问。我送你回家吧。”

    “没关系。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我--当时怀孕了。”

    “怀孕?你的意思是?”

    “那个夏天,我从学校回来过暑假。谁知道毅然他,走错房间了。”清幼小声说。

    “哼!这家伙!”

    “什么?”

    “呃,我是说,你确信他是‘走错’吗?”

    “我不知道。他喝醉了。”清幼显得有些迷惘。

    杨医生看了她一眼。“因为怀孕就决定结婚?这对清笑不是不太公平吗?这之前,他们不是也已经在一起几年了?”

    清幼幽幽说:“你说得对。这确实对清笑很不公平。不过每当我回忆起当时毅然的决定,和当时的情景,我几乎都坚信不疑,毅然确实是爱我的啊。可是……”可是现在,却如同仇人。清幼不禁黯然。

    “孩子是因为后来那件事才没有的吧?”杨医生打岔说。

    “什么?啊,对。医生说是受到了惊吓。”

    “其实你很坚强。在那样的情况下,能一个人挑起所有的重担,实在是好样儿的!"杨医生忽然认真地问,"如果你和毅然分开,还会考虑再次结婚吗?”

    “我想,大概不会了吧。”清幼低着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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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19:02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书房,清幼打开办公桌暗藏的抽屉。这种办公桌是特制的。清笑的遗物都被收藏在秘藏的抽屉里。清幼拿出一本相册,慢慢翻看。照片中的清笑艳若桃李。

    “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姐姐,你能告诉我吗?”清幼在心中默默说。

    化验结果已经明白无误地表明,清幼每天喂自己的药粒,只是平常的安定药片,不过具有镇定神经的作用而已。许毅然并不希望一脸善良的清幼被证实其实很阴险。但是,一个问题由此尖锐地摆在面前:地下室的命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疑了一番,许毅然还是决定选择相信清幼。他伸手示意司机老李把车开过来,决定回家和清幼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这是一款以舒适和享受为卖点的车型。宽大柔软的座椅温柔地按摩着他发痛的神经。

    “滴答-滴答-滴答-”

    清笑仰起靠在他胸前的脑袋,“什么东西在响?”

    他微笑着掏出怀里的旧式怀表,结果引得清笑捂嘴笑他,“你还用怀表?好土哦。”

    “大姑娘,让我来教你:这不是土,而是一种绅士的怀旧情调。这可是路易十六时代的珍品哦。”

    “既然这样,”清笑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白金挂链,坠子是个鸡心,“我们来交换,好不好?”

    许毅然故意说:“不干,不干。我这个可比你那个值钱多了。”

    清笑瞪了他一眼。拿小剪子剪下一个发卷,放进鸡心里装好。

    “这种颜色叫做葡萄紫。平时不太看得出来,但在灯光下就会发出幽幽的光。现在够不够值钱了?”清笑深深地凝视着他,双眸如星。

    一个急刹车,许毅然猛地惊醒过来。前面有个小孩横穿马路。

    “滴答-滴答-滴答-”

    “老李,我要在这里下车!”许毅然晃晃头,想甩去残留的梦境,使自己清醒过来。

    “可是,董事长,太太吩咐我一定要亲自把你送到家啊。”老李为难地说。

    许毅然发怒说:“就知道太太,我才是董事长!”他愤然摔门而出。当他踢飞了两个石块、并在十几米远的小卖部里买了一包烟后,突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砰--”

    他回头一看,自己刚刚下来的那辆车,正像好莱坞动作片里那样熊熊燃烧着。四面人群一片惊慌。当他回过神来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我差点就死了!她差点就得逞了!”

    许毅然蓦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和巨大的愤怒。她拥有和清笑一模一样的脸庞,心地却为什么这么狠毒呢?现在看来,老李是替他死的!

    “太太吩咐我一定要亲自把你送到家啊。”老李说。

    “你一定要乖乖地吃药,病才会好。”清幼说。

    许毅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豁然明朗:药本身并没有问题,但是用来服药的水却有问题!难怪药粒化验结果是正常;难怪自己明明没有服药了,但头痛和幻觉却一直没有消失。

    “林清幼,你心机好深啊!”许毅然的双手因为一种莫名的寒冷而战抖。

    许毅然偷偷拉开清幼的抽屉。虽说是刻意来检查清幼的东西,但突然看见那张照片时,意外受到的震惊,仍然使他像遭遇到猛然一击,反射般地跳起来。

    那张照片上,清笑和影儿血流满面地并肩靠在墙上!

    这也正是许毅然在地上室中所见到、后来又离奇消失的情景!

    杀了她们,竟然还拍下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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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19:02 | 显示全部楼层
许毅然大口喘气。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今天太阳很好,来竹楼喝茶吧。”杨医生的语调永远温和而不失热切。

    清幼还有些犹豫,但杨医生说完叫她立刻来后,就挂了电话。这样就不得不去了。

    门忽然“砰”地被踢开,许毅然大踏步地走进来。他脸色铁青,像一块钢板,眼睛里却冒着火。“咚!”他一拳砸在清幼面前的桌子上。

    清幼不由后退了一步。许毅然现在的样子令她非常不安。

    “我有话要问你。”许毅然盯着清幼说。“清笑,她是怎么死的?”

    清幼好像被什么刺中了,脸刷地变得毫无血色,她犹豫说:“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许毅然狠狠揪住清幼的衣领。清幼身材娇小,几乎要被提起来了。

    “毅然,不要再追问了!这样下去你会犯病的!”

    许毅然双目充血,神情可怖。他掐住清幼的脖子,一字字说:“我要问,因为清笑她有冤屈!你说,她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害死了她?”

    清幼被掐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眼前金星乱冒。姐姐死时,微睁的双眼此时无比清晰地在眼前形成特写。

    “我害死了姐姐,当然,归根结底的确是这么回事。”由于缺氧,清幼头中晕乎乎的。

    许毅然颤声说:“为什么?”

    清幼搜索着他的目光,似乎着急想表白什么:“毅然,我真的,很爱你……”

    许毅然浑身一抖:“那你为什么还要杀我?”他几乎使出了全力。

    清幼喉咙骤紧:“我……我……”

    她双手在身后乱摸。抽屉里有一针镇定剂。是常备在这里,预防毅然发病的。她的手插进抽屉,有些够不到,圆圆的针筒在指尖打转。终于,针筒被勾了过来,她努力调整针筒的方向,好握进手里。拿住了!

    她一针朝许毅然扎下。

    但是,手腕被握住了。许毅然慢慢从她手上拿过针筒,嘲讽地看着她:“可惜,你慢了。”

    他慢慢把针药注入清幼的胳臂中。

    另一只手从兜里抽出那张照片,递到清幼眼前。许毅然通红的眼睛里,已饱含眼泪。

    “林清幼,你为什么这么狠毒!你亲姐姐要杀,和你素昧平生的影儿也要杀!”

    林清幼的脑袋开始发昏,她喃喃说:“影儿,怎会与我素昧平生呢?姐姐生前,你倒很少这样叫她……”强大的麻醉效力开始起作用,清幼缓缓滑落到地上。

    许毅然像雕塑一样僵硬地伫立在房屋中央。他的头开始一阵一阵地发痛。就像被什么锐器击中。疼痛难忍。

    手在抖,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照片。过度震惊之下,他并没有仔细查看过这张照片。

    两个美丽的女孩血流满面,诡异异常。可是细看之下,会发现照片上的清笑和影儿似乎和印象中的有一点不同。照片上的她们年纪更小,神色稚气,肌肤柔嫩,似乎只有十八九岁。

    许毅然忽然产生一种熟悉的异样感觉。他把照片翻过来,右下角有一行潦草的笔迹:“拍于一九九七年万圣节。”这,竟然是他自己的笔迹!

    “再给我一点番茄汁,我左边脸还没涂上呢!”影儿不满地催促。

    清幼不紧不慢地忙活,柔声细气地说:“等一下,番茄汁太红,等我加点颜料。”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的,半天才化好“死于非命妆”,并排坐在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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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许毅然打个大哈欠,拿着相机比划起来。“好无聊。清笑,都是你的馊主意!”他抱怨说,“两位大小姐,拜托专业一点!你们见没见过死人啊?嘴巴张开一点,眼睛往上翻……”

    不,不!许毅然抱住头。

    “影儿,怎会与我素昧平生呢?姐姐生前,你倒很少这样叫她……”清幼刚才分明这样说。难道,影儿才是清笑?不对!不对!那他记忆中的那个清笑呢?和清幼有着相同脸孔的清笑又是谁呢?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许毅然有些癫狂地翻着相册里的其他照片。都是影儿

    许毅然冲了出去,又回来拿了清幼的车钥匙再冲出去。

    他不知道,当他开着那辆红色跑车冲出去以后。许家老宅的窗户就开始一个个关上了。

    许毅然猫着腰,一个个抱着墓碑看。当那张熟悉的面孔终于出现时,他已经筋疲力尽,瘫倒在地。但与其说是身体的疲累,不如说是真相突然揭开后的无措。

    洁白的大理石墓碑上,影儿端庄地笑着。虽然如此,也不减妩媚。

    下面是几个大字:“林清笑之墓。”

    如果影儿是清笑,那么清笑又是谁呢?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是谁?

    “你好。”许毅然在游泳池边碰到她,这个暑假她刚刚大学毕业。长发披肩,腰肢柔软,笑容清澈得有如透明。“你好像很喜欢在水边呆着。”他又补充说,“那年你过十八岁生日时,也偷偷一个人跑到游泳池边呆着。”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对。因为喜欢透明的水。”

    “喜欢这个,为什么?”

    “反正就是喜欢。如果一定要说个理由,那就是因为--普鲁斯特。”

    ……

    记忆的闸门轰地拉开,往事如潮水一般扑面涌来。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其实,你已经完全明白了。既然真正的清笑其实是影儿,那么你记忆中的清笑,那个和清幼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的,毫无疑问,就是清幼本人!你念念不忘的,也就是和你朝夕相处的清幼。”

    “你希望把清笑死去时的面容抹去,不愿直面清笑是因你而死这一事实,所以在强烈负疚感的暗示下,你告诉自己:你爱的人就是清笑,不是别人,不是清幼!但实际上,你爱的人,一直都是清幼,因此,她的音容笑貌在你的思想里假借清笑的名义复活。”

    “但在同时,你却把现实的清幼当作仇敌。你憎恨她对你的悉心照顾,你厌恶她的温婉和顺,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你当作是别有用心,因此不断地用冷酷的举动刺痛她。”

    “而她,一直在原处等你。”

    许毅然霍然站起来。大理石墓碑上,影儿看着他笑。他轻轻说:“对不起,清笑。我必须回去,清幼还在等我。”

    走在云端。清幼恍惚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如一缕青烟。

    她依稀看见姐姐在前面对她招手。

    但一转眼,又看见姐姐微睁着眼睛,躺在游泳池底,隔着水波看她。那时,她身着婚纱,正挽着毅然的手臂,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新娘。但随着一个女人一声尖叫,她蓦然看见了溺死在游泳池里的姐姐。一瞬间,她的幸福天堂粉碎了。

    而毅然,整个人都崩溃了。他跳进游泳池里把湿漉漉的清笑抱出来,反复说:"你不要死!清笑,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我是爱你的!"后来,毅然"咚"地一声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脑壳与地面碰撞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医生说,颅骨有细微的裂痕。裂痕逐渐痊愈,但毅然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清幼。

    清笑是自杀的。她无法接受毅然和清幼结婚。也可以说,她是因他们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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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选择遗忘,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清醒面对,未尝不是一种艰辛。

    清幼又看见姐姐在招手,她一步一步靠近。

    姐姐要带她走,可她还有一个问题没有答案:毅然,他爱的到底是谁?

    清幼曾相信,促使毅然做出和自己结婚这个决定的。并不是因为怀孕这个事实。而是在他们在第一次见面、四目相对时,就已经决定了的。

    如果仅以那个夜晚而论,实在是个意外。毅然那时似乎确实醉了。他因为清笑和其他男人的交往而苦闷不已。这已是个公开的秘密。勒索的照片寄来过很多次了。清笑的天性里,有一种风流的成分,大概遗传自父亲。总之,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和其他男人交往。

    毅然因此认为,清笑可以轻松地忘记他,从此如同一只真正的蝴蝶穿梭于不同的男子之间。谁料,清笑竟然会因此而自杀呢!大家都看错了清笑,低估了她的专情。

    “对不起,姐姐。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死。”

    毅然对清笑的歉疚如此沉重,他真心爱的应该仍然是姐姐吧。

    因为仰面躺着,眼泪全部都流进了耳朵里。

    许毅然一脚踢开门,冲进书房。清幼依然躺在地上。他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又像是酸楚,又像是欢喜。他把清幼紧紧搂在怀里。“我回来了,回来了。”

    清幼的脸颊晕红,仿佛是玫瑰花瓣。美丽无比。熟悉无比。她软软地被抱着。

    过了这么久,药力还没有过去吗?“清幼!”他拍她的脸颊。没有任何反应。

    不对劲!伸手探她的鼻息,已经没有了!

    他扫了一眼密闭的窗户,脑中火光一闪:是煤气中毒!

    他立刻抱起清幼往门口跑去。然而跑了不了几步,他自己也脚一软,倒了下来。此时他的意识仍然清醒,但四肢已无法动弹。只能任无色无臭的煤气一点一点麻痹最后的神经。

    醒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杨医生的脸。

    “……是你救了我们?”许毅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手脚似乎仍不能动弹。“清幼怎么样了?”他急着问。

    杨医生点点头说:“她在煤气里呆了很长时间,但现在已经没事了,在隔壁休息。”

    许毅然心中忽然无限欣慰和踏实:“太好了,我去看看她!”一举步,却被绊倒在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牢牢地捆着。许毅然愕然:“杨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正确的称呼应该是,林先生。”杨医生歪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林清扬。”

    “林清扬……就是,清幼那个乡下的哥哥?”许毅然吃了一惊。

    “恭喜,恢复记忆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医生伸开双臂,在屋子里绕了一个圈。他说:“自然是来取回我应得的。”

    许毅然瞪着他:“难道说,竟然一切都是你在幕后捣鬼?”

    “不如,说是谋划。”

    许毅然整理思路:“这么说,在我的车上安装炸弹,在我吃药的水里下药的,都是你!”

    “完全正确!你实在应该感谢我,是我成全了你,把脑筋搞得乱七八糟。你不就是想逃避吗?不过,你也看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吧。每次你来做心理辅导,我都很想笑。”看起来,杨医生很乐意回味他的得意。

    “为了得到林家的财产,就要杀人?”

    “错!是林家和许家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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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杨医生冷冷说:“所以,我才不能让清幼死在你前面。继承法你懂吧?如果不是担心你和清幼哪天突然离婚。我也不想这么仓促地动手。果然忙中出错,我本想让清幼出去,结果出去的却是你!”

    杨医生打开医药箱,拿出一支针管,和一管针药。

    许毅然暗暗试着挣脱绳索,一面打岔他的注意力,“原来,你是想先杀了我,让清幼继承许家的财产。然后杀了清幼,你再以清幼长兄的身份接受她的一切财产。”

    “现在才明白,已经晚了。”杨医生讥诮地看着他。他把药剂注入针管。

    许毅然继续说,“有件事情我想不通。每天在我的水里放迷幻药,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呢?”杨医生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哦……我知道了,是徐妈!”

    “啧啧,相当不错!脑筋依然灵活。”

    “但是我不明白,徐妈为什么要帮你?”许毅然继续拖延时间。

    “因为她就是爸爸在乡下的元配!”清幼突然出现在门口,用一把剪刀对准徐妈的喉咙,“也就是哥哥的亲生妈妈!”徐妈板着脸,斜睨着她。

    杨医生浑身紧绷,表情既意外又阴沉。“你不可能扎下去的,清幼!”他冷笑说。

    清幼脸色很难看,显得很虚弱。“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含泪说,“罢手吧!你是林家长子,这一切本来就是你的啊!”

    徐妈趁清幼注意力不集中,猛地用手肘狠狠地撞在清幼的肚子上。清幼本来就四肢无力,“啊”地一声被撞倒在地。

    几乎与此同时,许毅然也趁杨医生一时分神,合身扑向他,把他压在身下,一面大叫:“清幼,快跑,快跑啊!”

    清幼并不曾指望毅然拼命救自己,不由呆呆出神。

    许毅然心急如焚:“倒是快走啊你!”

    徐妈忽然一声凄厉地大叫:“清扬,你怎么了!”就慌慌张张地扑了过来,一把把许毅然掀到一边儿去了。

    许毅然这才发现,杨医生几乎没有怎么挣扎。此时,他的脸呈现出奇怪的青色,目光僵直。原来被推倒时,他手上致命的针管竟扎进了自己的身体!

    杨医生眼见是不行了,清幼也不禁难过万分。杨医生的脖子僵硬地转向徐妈,嘴唇慢慢开合:“对不起……妈,我没能成功,以后你自己多……保重了。”他的眼珠又慢慢搜索到清幼:“我本不想杀你,小时候……妈带我找爹……你曾给我……蛋糕……”

    “清扬--”徐妈伤心欲绝,号啕大哭。

    “哥哥--”清幼也不禁泪如雨下。

    尾声

    “大懒虫,这个时候还不起床?”

    “这么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懒虫。”

    清幼咯咯一笑说,“既然这样,我就去拿早饭,我们在床上吃。”

    “咦,我的拖鞋哪?奇怪,你的也不见了。”清幼只好光着脚跑去厨房。

    拖鞋不见的事,本来转眼就会被付诸脑后。但当清幼在窗户下看到被随便扔在那儿的两双拖鞋时,却不由沉思起来。她瞟了许毅然一眼。

    许毅然慌忙摆手说:“不是我啊,我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呢--那个,我是说,我不是已经完全好了吗?”

    清幼若有所思地说:“这可难说。不过,我记得……”

    许毅然用力搂了搂她的肩头说:“别多想了。我想,即便她回来过,现在也已走了。”

    “我相信,她早已原谅了我们。”他轻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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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生锈


    下雨了,大雨从天上浇注下来,雨伞完全不起作用,在户外行走的人们都如同鱼一般湿透了,从窗口望出去,看见无数的人在街头乱窜,寻找避雨的角落,倒是别一番风景。

    苏京刚才打电话说要来,现在雨这么大,大概不会来了吧?我一边喝茶一边想。如果他不来,我正好去执行任务。我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手枪,子弹都在弹夹里,这是种特殊的子弹,正好适合我那种特殊的任务。完成这最后一宗任务,我就可以继续做我的研究工作了——杀人不是好受的事情,即使是以大多数人的名义,杀人也让我感到恶心。

    苏京突然说找我有急事,这让我很意外。他一向和我性格相左,在他眼里,我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或许还是个神棍;而在我看来,他这样的工作狂,做什么事都有确定性的目的,活得也实在无趣。我们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兼十多年同学,却从来不曾成为好友,连话也没说过几句。这次他突然找我,并且语气如此之焦急,倒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严谨务实的成功人士苏京,找我这个“神棍”有何贵干呢?

    雨沿着玻璃窗流下来,形成一道水帘,窗外的景物透过这道帘子,变得扭曲而模糊。在这模糊中,一辆小车飞驰过来,轮胎一路压起尺把高的水花,喷泉般射向两边,路人纷纷闪避,一些人的衣服被溅得斑斑点点。

    我不由暗暗皱眉:是谁这样旁若无人?

    那车开到我的房门前便停住了,很快门铃响起,开门一看——是苏京。他站在门口,一件长长的雨衣将他从头裹到脚,他脸色惨白地望着我:“快让我进去。”

    我一侧身,他便飞快地走进屋中,顺手将门关上,那些斜飞的雨珠,被关在了门外。

    他长吁了一口气,将雨衣脱下,又从雨衣内藏着的包里掏出一双干净的皮鞋,换下脚上的靴子套鞋。然后,便瘫软地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什么事劳您大架?”我给他冲了杯咖啡,开玩笑道。

    他收回目光,望着我,叹了口气:“我病了。”

    “哦?”

    他又叹了口气,却认真地喝起了咖啡,不再继续说下去。

    我很有耐心,靠在沙发上,一边欣赏雨景一边等他开口。

    果然,他很快就无法继续沉默下去了,咳嗽一声,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地道:“这是种怪病。”

    “不会是爱滋病吧?”我笑道。

    他浑身一震,蓦然圆瞪双眼望着我,厉声道:“我真心求你帮忙,你居然说这种话?”

    我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强烈,倒怔了一怔,看他神态十分认真,立即道歉,并且请他继续说下去。他又瞪了我一阵,这才接着说:“这种病,似乎不是人应该得的。”

    他说到这里,我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现在的世界,人和动物互相感染的例子太多了,苏京是长期闷头工作,不知道世界变化的速度,这才大惊小怪。

    说了半天,仍旧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据我看来,他虽然脸色苍白,但是眼睛有神,动作有力,四肢很有弹性,看起来健康得很,会有什么病?

    他感觉到了我的疑惑,苦笑一声,朝四周看看:“这里没别人吧?”

    我摇摇头。

    他放下心,坐到我身边,挽起衣袖让我看。

    苏京是个清瘦的人,又很少运动,伸出的手臂十分苍白瘦弱,淡蓝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面清晰可见,皮肤表面有些浅浅的红。

    我没看出有什么。

    他看了看我,见我没发现什么,便伸出一根手指,在那截手臂上抹了一把。他的手指抹过的地方,那些浅浅的红色消失了,露出一条明显的擦拭痕迹,他翻转指肚给我看,那上面沾着些细小的红色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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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2 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什么?”我惊奇地问。

    “这是我身上长出来的。”他苦笑道。

    “是吗?”我皱了皱眉头,“全身都有吗?”

    他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你应该去医院,找我干什么?”我真的觉得很奇怪。

    他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那是一个黑糊糊的小圆球,看起来似乎是铁做的。他将这个小圆球靠近自己的手臂,一个奇特的景象出现了,那些红色的小粉末纷纷飞起,仿佛是被这小圆球吸引似的,瞬间便都沾到了圆球之上,在黑色上涂上一层红色。

    “这是怎么回事?”我开始感觉此事非同寻常,忙坐直了身子问他。

    “这是磁铁。”他说。然后便望着我,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我没有骗你。”他以为我在怀疑他,便在我面前,将衣服一件件脱去,光着上身站在我面前,“你看我身上。”

    我靠近他,仔细观察。在那些白皙的皮肤表面,有的地方,簇生着一小团的浅红色粉末,我用手指一抹,便抹去。这种红色,并不是全身都长有,只是东一团西一团地出现。

    而所有的粉末,都能被那个磁铁小球吸引。

    这是什么粉末?

    我从他身上刮了一点点粉末,正要进行检查,他阻止了我:“不用检查了,我已经化验过了,这是氧化铁。”

    我望着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氧化铁?但是你说这是你皮肤上长出来的?”

    “是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皮肤能够生长出氧化铁?”

    “是的。”

    氧化铁是什么东西,我是很清楚的。我们通常称的铁锈,就是氧化铁。如果这些红色的小颗粒真如苏京所说,是一些铁锈,那么,苏京现在的状况,就可以说是生锈了。

    有谁听说过人会生锈?

    见我眼神依旧疑惑,苏京咬了咬牙,索性连裤子也脱了下来,这倒让我吓了一大跳。象他这么严肃的人,突然对我裸裎相见,还真让我不太适应。好在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他将长裤除去,只留一条底裤在身上,可以看见,他的两条细长白皙的腿上,也东一块西一块的分布着这种红色的粉末团,看起来如同一朵朵淡色的花,红白相映,颇为悦目。

    “你看这里。”他用手指着一处地方,让我看。

    他指着的地方,是他的腹股沟。那里原本就是人体色素沉积较为显著的地方,现在更是一片暗红,仿佛长了大片的湿疹,凑近一点看,却可以看出,这些暗红的色块,并不是疹子,而是一大片的红色粉末,积累在一起,形成厚厚的一层,看起来,竟真的如同生锈了一般,用手略一碰触,便簌簌地朝下掉了许多红色的小粉末,这些粉末已经结在一起,形成网状。我轻轻用指甲从那层“锈”上面剔下薄薄的一层,拿在手里,无论是质感还是重量,都和平时熟悉的铁锈没什么分别,用磁铁一试,立即有反应。

    “这……”我吃惊地望着他。

    他苦笑一下,慢慢穿上长裤:“这下你相信了?现在只有这里生锈比较严重,但是其他地方也慢慢有了这种氧化铁粉末,我怕……”他突然打了个寒噤,不再说下去。

    我也打了寒噤。他没有说的话,我自然可以猜想得到,如果一个人全身都锈成这种样子,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黯然道:“我也不知道。”沉默一小会,他又道:“这种东西,看来是会传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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