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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短篇恐怖故事集》--作者:大袖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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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4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会是谁将灯按亮的呢?

大家首先想到了粟诚,因为是他发现了电筒,其他人在黑暗中是不可能摸到走廊里的电灯开关的,即使侥幸能摸到,也没有人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是粟诚摇头否认。

众人再一回想,他们出来看见粟诚的时候,他的确是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根据他找到电筒和众人出门的时间来推断,他绝对没有足够时间去按亮走廊里的电灯。

这是第一个疑点。

另外一点,就是那多出来的人。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数出多出一个人来?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发现多出来的人是谁?

还有,是谁在哭泣?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穿上了旅行装?

……

无数的疑问提出来,那时候大家虽然害怕,但是因为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人多胆壮,互相一鼓励,便有了勇气。每个人都觉得,要解开这些迷团,最好的办法,就是冲进那间关着的房门,看看是谁在里面哭泣。

这么一想,大家也就不再迟疑。粟诚看看大家,其他人朝他点点头,他便握住那房门的手柄,轻轻一转——房门没有锁,发出“呀”的一声,打开了。

哭声嘎然而止。

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着的,粟诚将房门打开,人们可以看见,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大家都怔住了。

人们冲进那间房,将衣柜门打开,有的人低下头查看床低下和书桌下,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什么人也没有。

窗子也紧闭着,从内部闩好了。

那个哭泣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大家正在发怔,哭声,如同遥远的琴音,隐隐从楼下传来。

“怎么回事?”白笑笑小声问。

人们没有回答她。他们互相看见,每个人的脸上,都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他们再没有说什么,仿佛有了默契,一起转身冲出房门,冲到楼下。

他们冲出去的速度非常快,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但是,在楼下,黑暗笼罩着大厅,粟诚用电筒在大厅里扫射,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

杨飞打开楼下的灯——大厅里除了他们九个,再也没有别人。

哭声也消失了。

他们疯狂地搜索大厅里的每一处地方,却发现门窗紧闭,根本不可能有人从这里逃出去而不被他们发现。

江欢雅想到了浴室和其他房间——经过搜索,那里面也是空的。

大家是分头搜索的,每个人负责一间房,很快就搜完了。只有冯小乐负责的厨房,因为她害怕,站在厨房门口,迟迟不敢进去,等大家将其他地方搜完,厨房门还没有被她打开。

岑宇扬拍了拍冯小乐的肩膀安慰她,自己去将门打开。

门刚一打开,一片触目惊心的颜色夺目而出。

红!

整个厨房,都是红色。

血红!

厨房的墙壁上,血淋淋的粘稠液体不断朝下滑落,一滴一滴,散发出强烈的腥味。血水滴到地面上,形成弯曲的细流,在厨房中央的地板上,汇聚成一个鲜红的血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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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4 15:55 | 显示全部楼层
血潭上,清楚地映出众人惊恐变形的容颜。

众人发出可怕的尖叫声,慌忙从门边退开,远离了厨房,才稍觉安心。

直到远离厨房,在沙发上落定,他们才发觉,厨房门口的地面上,躺着几具美丽的小尸体。

那是蝴蝶,是蝴蝶谷赖以成名、花朵般艳丽的飞舞精灵,一共九只,躺在地上,静悄悄,失去了生命。

从厨房敞开的门口,依旧透出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血光,红艳艳地照着门口的地面,大家一时都不敢再朝那个方向看,挤坐在沙发上,安慰着狂跳的心脏。

“啊!”又是一声尖叫,吓得众人惊跳起来,待得站定,才发觉惊叫声来自冯小乐。

冯小乐惊恐地盯着面前的茶几,面色煞白,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一只手指着茶几上的什么东西,双唇微微翕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些东西。

茶几上原本放着他们在防空洞内不小心拍下的那张照片,现在却多了几张。

多了九张。

一共十张照片,放在茶几上,排列成整齐的一行,茶几上反射出淡淡的红光。每张照片的内容,都仿佛是第一张照片的克隆,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姿势,照片上的人都是那样僵卧死静。

唯一不同的是,第一张照片上的背景是那个不见光的防空洞,死者的头被压在大石头下,看不清面容,四周有着粘稠的血液;而其他九张新出现的照片上,背景是不同的房间,九个人,九个不同的房间,每个人的头,都被自己的枕头压在下面,看不出是谁,而洁净的床单上,只有光的阴影,一丝血迹也无。

大家看得心头一颤,各自勉力对照照片上的房间,来辨认哪一张是自己。但是无论他们怎么看,所有的房间布局都一样,照片上只照出床和枕头,实在不知哪张照片是谁。

这让他们想起在被惊醒之前做的一个梦。

那个梦,其实他们每个人都做了,内容大同小异,但是谁也不敢先说出来——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一连串怪异的事情,或者说,如果不是这九张不知从何而来的照片,对他们来说,无论梦境如何古怪,也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他们还不至于被一个梦所吓到——然而照片出现了,走廊里多了一个人,一切仿佛都与那个梦惊人的相似。

白笑笑首先说出了那个梦。她直直地看着那些照片,又颤抖着回头看看还没有关上的厨房门,那里似乎正有血液流出,甚至能听到血一滴滴滴落的声音。

“我做了一个梦,”她颤声道,面色苍白如纸,她没有发现,其他人在听到她说到一个“梦”字时,已经全身绷紧,面色大变,“那个梦,”她继续说道,“非常奇怪。我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带着我往前走,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它走,我问它是谁,它却反过来问我——‘我是谁,我是不是你?‘——我不知道它说的是什么意思,正要再问,它却带着我,一路走下来,走到茶几前——在梦里,茶几上并没有照片,一张也没有,只有一张白纸……”她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正待继续说,杨飞已经接过话头,缓缓说道:“那张白纸上,是一道选择题,一共九个选项。”他这样一说,大家都纷纷点头——白笑笑和杨飞的梦境,和其他人所做的梦,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每个人在梦里,都经过同样的过程,见到了茶几上的白纸。纸上的选择题,是一个在当时让他们非常困惑的问题——“你们中间死的是谁?”在梦里,他们只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再一看答案,竟然就是他们九人的名字。

他们的第一个反映,就是离开这里,但是那个模糊的影子在旁边说道:“必须选择一个。”奇怪的是,他们听了那个影子的话,竟然都觉得确实有必要选择一个。

他们当时头脑一阵混乱,随手在纸上划了一道,也不记得选的是谁,接下来的梦境也变得模糊,毫无印象。

现在,面对这些照片,逐一回想,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照片上死的是谁?

其他九张新的照片姑且不论,那个梦也暂且抛在一边,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在防空洞里拍的照片上,死的人真的是五年前的探险队员吗?

他们凭什么这样断定?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在那个狭小的通道里,如果说有一个人和他们在一起而又不被他们发现,那实在太荒谬。

他们之所以会毫不怀疑地认为那个人并非来自他们中间,是因为他们从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中间会有人死去。

假如,世界上果然有鬼存在,假如,那个死去的人,就是来自他们九人中间,那么……

他们讨论到这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已经比鬼好看不了多少,刘莎和冯小乐将自己缩成一团,大声道:“求求你们不要再这样想了,这太可怕了。”这的确是太可怕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个死去的人是谁,是不是就坐在自己身边,甚至,是不是就是自己?

这种想法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如果不是鬼,我们怎么解释发生的一切?”陈若望喃喃道。

这一切都如此古怪,超出他们的常识和想象,如果没有鬼,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他们原本紧靠在一起,在这个离奇恐怖的夜晚,在厨房血色背景之下,在九张古怪出现的照片前,似乎只有彼此依靠,才能让他们感觉到安全——然而现在这种安全的感觉被彻底打破,他们不知道,九个人中间,谁才是死去的那一个,是不是就是坐在自己身边的朋友。

他们忽然不敢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

有一种牢固的纽带,就这样绷断了,每个人心中一紧,又一紧,紧得连心脏都仿佛要绷裂了。

“不是,一定不是我们中间的人死了!”杨飞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他拿起那张照片,仔细观看,想要找出死者不是他们中间某人的依据。

但是结果却让他全身一颤,他的手几乎捏不住薄薄的照片,那张照片在他冰冷的手指间,象风中树叶般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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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4 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了?”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其他人嘴唇发绀,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看着他——看他的神情,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每个人心里当时都产生了一个令他们汗颜的想法——看杨飞如此震惊,莫非死者竟然就是他自己?

这个想法,竟然让他们心中微微一喜,又微微一痛,还有实实在在的恐惧。

每个人都忽然离开了杨飞身边,在他身边,形成一个夜色与灯光包围成的虚空。

如果杨飞是鬼,那么应该如何对付他?大家心中各自琢磨,急切间却找不到答案。

“这个人,”杨飞的声音虚弱无力,他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变化,只因为他自己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他苦笑着朝众人走过来,其他人不由后退一步,他依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警惕和疏远,将照片放在茶几上,指着照片中人的身体道,“这个人,果然是我们中的一个。”他的话,令大家的猜想变为现实,众人又是一抖,纷纷低头朝照片看去。

照片上,杨飞手指的地方,是衣服上一处细小的刺绣,在这么小的照片上,不仔细看,那刺绣很容易被忽略掉。

每个人的心中一凉——再也不用怀疑,死者就在他们中间。

因为那个刺绣,刺的是“2004”几个阿拉伯数字,以纪念他们在2004年的探险。

可以想象,五年前的探险队,无论服装和他们的如何相似,也绝不会在衣服上刺上“2004”几个字,因为那个时候,距离“2004”,还有5年。

他们不由自主地抬手看自己的胳膊肘——刺绣就在那里,2004.死者就在他们中间。

死者是谁?

他们还能相信谁?

他们默不作声,但是每个人都知道,朋友,已经不可信赖,鬼就在他们中间,必须时时警惕。

他们互相看看,又赶紧低下头,竟不敢再有目光上的接触。

目光的距离如果有一米,那么心的距离,又有多远?深渊一瞬间形成,咫尺天涯,原来就是这个意思——近在身旁的人,心思却如在远方的云雾里,不知他是人还是鬼;近在胸腔的心脏,也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脏,究竟是跳、还是停?

谁也不敢想,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大家默默起身,那几张照片,被杨飞收了起来。

“大家睡去吧。”陈若望低声道。无数迷团没有解开,无穷疑云荡漾在胸中,但是每个人都忽然觉得十分疲倦,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竟然都没有心思细细去考虑这些事情。

他们原本应当是要细细考虑的,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他们经过厨房的时候,才想起厨房里还有一室血迹未曾消去。依照他们的本意,是很想仔细勘探一下现场再洗去,但是大家心中实在已经紧张虚弱到了极点,再也没有力量来思考,也没有勇气再面对这样可怕的红色。

几乎是闭着眼睛,陈若望、杨飞和粟诚用大桶大桶的水将厨房冲得一干二净,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他们茫然上楼,进入房间之前,都有些迟疑,心中充满畏惧,不知道又会碰到什么事情。

在走廊中,大家又一次互相看看,目光却和以前有了不同含义,似乎是询问,却又充满戒备。

每个人心里都忽然感到无比悲哀。

“我们明天就走!”粟诚低声道。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都吁了一口气。

离开,是那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无论死去的是谁,他们其实都不想知道,他们只想赶紧离开这栋别墅,想到人群中去——也许在外面的世界里,他们会将这件事慢慢忘记。

在外面的世界里,有精彩的生活等着他们,那时候,即使是死去的人,也会被五光十色的世界所吸引,即使已经死去,也不会象现在这样,封闭在小小的峡谷里,吓唬无辜的人们。

他们心头,都十分疑惑,不知道那些怪事是怎样发生的,不知道,制造这些怪事的死者,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这样的想法,让他们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如果一个人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实在是太可悲也太可怕了。

那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他们满怀疑问和恐惧,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窗外的风声和树枝断裂声,不断引发他们无穷遐想,让他们在被窝里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这一日一夜,成为他们终生难忘的时光。

尾声:九人在第二天清早迅速里开了蝴蝶谷,回到尘世,互相猜疑戒备,往日的友情渐渐消失了。毕业各自分散,相忘于江湖。究竟谁才是死去的那个,已经不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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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4 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我在无人的荒地上看见了它。它是个古怪的东西,象一条小虫子,全身发着白色的光,看上去很漂亮。它看见我,仿佛很惊慌,乌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雪白的身体象个发光的球,在地上滚动,笨拙地想要离开我。但是我比它走得快,很快就抓住了它。

啊,我也无法确定自己抓住的是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有,但是它分明又在那里,一团荧荧的光亮,温暖和蔼地亮着,大眼睛里垂下大滴大滴的眼泪,每一滴眼泪还没有落到地上,就被风吹散了。我感到自己的手因为抓住了它而变得十分温暖柔软,不由放松了手,轻轻抚摩它。

“别害怕。”我说。

它惊疑不定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思索。

“别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它不应该哭,任何人都不应当让它哭。

“你是谁呢?”地球上有这样的生物吗?这样温柔而美丽,又如此的脆弱,让我不忍心抓它,又不放心让它一个人留在这里。

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看了我很久很久,终于在我手里睡着了,小身体象一粒扣子,蜷缩在我的掌心。我轻轻收拢五指,带着它回家了。

我将它放在我的枕头上,它睡得十分安稳,嘴边还有一点笑意,看来在做好梦。

我关掉灯,整个房子里都陷入黑暗,只有枕头上,它的身体,仍旧散发着珍珠般的光芒。

当我醒来时,它正坐在我的鼻子尖上,微笑着望着我。

“你不再害怕我了?”我高兴地坐起来。

它微笑着,身上的光芒慢慢地变得更亮了。

“你多亮啊,”我抚摩着它的光芒,似乎是月光化成流水穿过我的身体,“我叫你亮亮吧。”亮亮眨了一下眼睛,看来它喜欢这个名字。

“我们出去玩,好吗?”我将它托起来,要放到口袋里。

它忧伤地望着我,白色的光突然暗淡了。

“你怕什么呢?”我感到它在害怕,便努力安慰它,“我会保护你的,我打架很厉害的。”我对它显示了胳膊上的肌肉。

它的光芒更暗淡了,在我将它放到口袋里时,它一直都无精打采。

我带着它穿过人群,来到我们常玩的地方。那是一片很大的草地,我们来得够早,露珠还没有完全消失,草尖上飘荡着冰凉的湿气。

“亮亮你看,好玩吗?”我小心地想将它拿出来,却发现口袋里空空的,亮亮不见了。

我着急了,弯下腰四处寻找,找了很久,忽然觉得耳朵上一凉,一团小小的白光从耳朵上跳到我的手上,它仰头望着我,抿着嘴笑了。

“原来你在淘气。”我拈着它,将它放到草地上。它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见一个人。于是它在草地上打起滚来,仿佛一粒珍珠在滚动,有的时候,又象一只白色的鸟,光芒变幻莫测,形状也在变幻,只是始终是那么温柔。我微笑着看它玩,它自己玩了一会,跑到我的身边,敲了敲我的鞋子,眼睛骨碌一转,示意我陪它一起玩。

我按着它的脑袋,手底下依旧是仿佛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种温暖柔滑的感觉。我将它的脑袋轻轻地朝下按去,没有遇到什么阻力,一直将它按成薄薄的一片,贴在地面上,成为书本大小的一小片月光白。它一直憋着笑,等到完全贴到地上,忽然光华大炽,变成平面的脸上,一双眼睛淘气地滚动着,嘴巴作出好玩的波浪形状,无声的大笑。我笑着松开手,它便立即膨胀成一个浑圆的光球,身上沾着的露水四散飞溅,如同钻石飞离月亮。

我们玩了很久,渐渐地人多起来,它害怕了,身体又蜷缩起来,变成花生米那么大的小圆点,藏到我胸前的口袋里,在那里投下一片温暖。

我和它一起朝家里走去,不小心撞了一个女人的肩膀。

“对不起。”我说。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感觉到亮亮在我胸前猛烈地颤抖起来。

等那女人走过去,我赶紧打开衣服看它,它正可怜地缩在口袋的角落里,两只明亮的小手捂着自己的脸,我将它的手轻轻拨开,它的眼睛露出来,饱含着泪水,满是惊恐的表情,身体的光芒变得苍白了。

你害怕什么呢?我抚摩它,叫它不用担心,而它就那样可怜地望着我,将脑袋拼命朝口袋深处掩藏。

亮亮,你到底害怕什么?

我们从人群中走过,每当有人争吵,亮亮便吓得发抖,我能感觉它灼热的小眼泪星星点点洒在我的胸前,瞬间便变得冰冷。

幸好是早晨,人不太多。好不容易穿越人群,回到了家中,我赶紧将它从口袋里掏出来,看到它的模样,我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它的光芒已经几乎消失了,小身体如同一团稀薄的雾,柔弱无力地舒展着,而眼睛更加乌黑,忧郁地看着我,一阵风吹来,搓棉扯絮一般,将它的身体又吹散了不少。我吓坏了,赶紧关上窗,将它放到一个小玻璃盒里,它疲倦地看我一眼,便睡着了。它缩得非常小,在盒子里悬浮着,象一粒米,不仔细找,根本就看不见。

亮亮,你怎么了?你不会死吧?

到了夜里,它终于恢复过来,敲着玻璃盒,叫我放它出来。我一打开盒子,它便跳了出来,用那双似有若无的小手,拉着我朝外走。

“天黑了,去哪?”它依旧是不发一点声音,拉着我,轻柔的,又不容抗拒,直接朝外走着,穿过透明的玻璃窗,一直走到夜空中,墨色的夜晚在脚下喧嚣,风从腰间绕个圈,又飞过去了,我们漂浮在空中,亮亮在我肩头,侧头望着我,似乎在等我夸它。

“真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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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4 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它高兴地在空中翻滚,倏忽远近,我伸展双臂追着它,我们在楼与楼的丛林间飞翔。

亮亮,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想要飞?

我们飞了不知多久,一些鸟儿吃惊地看着我,飞到我近旁仔细研究半天,想要弄清楚我是什么鸟类,我不觉哈哈大笑,亮亮也笑得光芒四射,变成无数的小白点,在天空中盛放成一朵朵小白花。

我看它那么开心,也觉得快乐。

我们玩够了,慢慢落到地面,它笑眯眯地正要爬上我的肩头,突然一阵颤抖,滚了下来,雪白的光芒在一瞬间收缩了。我拈起它,它的眼睛里忽然又流出眼泪,可怜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它,帮它擦去眼泪,那些眼泪滚烫,在我手指上烫出了小泡,但很快又变得冰凉,消失不见了。

它将头埋在我手里,不说话。

四面传来喧嚣声,一个城市的热闹释放出来,没有什么地方是安静的,人们从家里跑出来了,夜晚开了花,黑色消失了,五彩斑斓的灯光到处闪烁,亮亮在我怀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惊奇而恐惧地望着这一切,露出迷惑的表情。

亮亮,你害怕就躲起来吧。我将它的头塞回去,可是它总是自己冒出来,睁大眼睛望着,望着。

它一边发抖,一边流泪,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世界,仿佛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繁荣和热闹。

一团细小的光,在我胸前忽消忽长。它看到精彩的地方,便回头微笑着望我,乌黑的眼睛凝视着我,直到我点点头,才又继续看外面。

我们在彩色的人流中慢慢行走,它一直在发抖,一直在看。

“我们回去吧?”我看它光芒淡了许多,便转身要走。它没有反对,用手摸摸我的眼睛,表示同意。

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人,忽然在我们面前互相打起架来,我赶紧低着头想要跑开,可是来不及了,一个人挥手给了我一拳头,我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亮亮!我用手摸了摸胸口,它在那里缩得极小极小,抖动得十分剧烈。

那一拳打在我的眼睛上,我痛得抽了口凉气。亮亮哆嗦着探出大半个淡淡的身体,温热的小手化做一片白色覆盖在我眼睛上,疼痛骤然减轻了。我用另一只眼睛看见,它惊恐万状地看着我,眼泪飞得象雪花一样多。

“别哭,没关系。”我说。

它忧伤地哭泣着,似乎不理解发生了什么,雾一样的光朦胧地亮着。

我看着这小小的有生命的光,不知道怎样安慰它。亮亮,我错了,我不该带你出来,人群中怎么可能没有争吵呢?你这么害怕争吵,我不应该让你见到这种丑恶的事情。

我将它藏好,站起来,想要快点回家。

回家吧,亮亮,至少那里没有你害怕的东西。

人流汹涌过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斗殴,这是一个暴力的夜晚,这种事情并不多见,可偏偏在今夜发生了。我左突右闪,也找不到出路,我们被塞在街道的一角,一动也不能动。

在喧天的喊杀声中,血花四处开放,我怀里的小温暖,渐渐变凉了,亮亮在剧烈的颤抖后,突然失去了动静。

我感觉不妙,慌忙拉开衣服看它,却什么也看不见了,没有光,没有热,没有亮亮,我的口袋空空的,黑洞洞。

我的心也空了。

亮亮呢?

我将衣服脱下来,在口袋里仔细搜寻,找了许久许久,找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终于在口袋的一角,发现一粒芝麻大的白光,极淡极淡,仿佛是幻觉,似乎一眨眼就会消失。

风起来了,我用手护住这一团小光,低声叫它:“亮亮?”那粒光略微动了动,我仿佛看见一双乌黑的眼睛无比悲伤地望着我——我一定是看花了,这么小的亮亮,它的眼睛我怎么可能看得清呢?

“亮亮,我们回家。”我捧着它,小心地站起来。亮亮沉默地蜷缩着,一点温度也没有,似乎又暗淡了一些。

喊杀声生机勃勃地震动着,没有人看到,风快要将亮亮吹散了。

亮亮快要死了。

我凝视着它,希望有奇迹出现,然而人们不断从我身边奔过,一阵又一阵风汇聚成洪流,我的手心里,一点光也不剩了。

我仍旧凝视着手心,仿佛又看见荒地里的亮亮,挣扎着想要逃离我的身边,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它就知道,人类对它是危险的?

我看看天空,漆黑的头顶,无数的霓虹在闪烁,在那些华丽的亮光里,谁会关心那种温暖而柔和的小小光芒是否来过呢?

但是,亮亮,除了你,没有任何一种光,能够让我飞翔。

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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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4 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孤星


记得少年时节,住在桃花深处,我是爹娘心头宝贝,合家只得我一个男儿,上有三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谁不疼我?谁不爱我?我原不是轻狂之徒,人待我好,我反而愈加谦恭有礼,大伙儿生活在茅草屋、深山里,虽然贫困,倒也其乐融融。我不读书,不识字,只以天地为师,以万物为宗,种田,打柴,放牛,修屋,哪一样不是好手?闲时到溪涧边采摘才张开的野花,大红大紫,大鲜大妍,姐姐妹妹谁见了不喜欢?那当真是上好的时光,我无甚野心,只求能这么过一辈子,耳朵痒了让娘给掏一掏,捉到肥鱼合家一起吃一顿,神仙也不过如此。

无奈流光似水,好日子总是容易过,人总是要长大。门前的荷花塘里,一年年荷花开了又败,恍惚间我就长大成人,我那些漂亮的姐姐啊,一个个嫁作了他人妇。姐夫是两座山对面村里的好儿郎,高高大大,结结实实,又孝顺,又聪明,我没有少了姐姐,反而多了哥哥,也是很好很好的。

可是别人的哥哥,总不是自己亲生。他们见了我,眼光难免怪异,背地就喜欢议论。我也不晓得他们议论什么,还是一般真心对待,有好吃的好玩的,原先是分做七份,现在分做十份,吃起来玩起来,味道也不少那几分。

“小郎,你来,你来。”那天二姐夫不知叫我做什么,将我招到山里,僻静无人烟处,叫我不要告诉爹娘,也不要告诉姐妹。我寻思定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偷偷地做了再说,便兴冲冲地蹑足上山。到了约定的地方,却不见姐夫。

“二哥哥,你在吗?”我大声叫,我向来不叫姐夫,就叫哥哥,这样觉着亲切。我们约定在悬崖边见面,我叫了他很多声,“二哥哥二哥哥”,回音响彻了山谷,他总算慢腾腾地出来,身上穿着二姐为他做的新衣裳,那衣上的颜色多好看,是我从深谷里采了绿草染出来的,我看着心里就很高兴。二姐夫走到我身边,忽然叫我看身后的小鹿。我回头一看,身后是深深的悬崖,深不见底,哪有什么小鹿?我笑了,笑二哥哥眼睛看花,回头正要取笑他,却只觉得一只手在身上一推,我就掉下去了。

二哥哥,二哥哥,你不晓得悬崖很深、人掉下去要死的么?

二哥哥探出头来,白花花一张脸,被太阳晒得晃眼。

“小郎小郎,你不要怨我,我家里容不得妖物。”他对着悬崖作十祷告,念念有词。我脑袋里轰然一响,忽然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忽然长出了大翅膀,张开来,有几尺长,我摸自己的脸,牙齿也尖了,耳朵也长了,额头中间长出了只角,就这样忽然飞了上来。我很害怕:“二哥哥,为什么我会飞?”他忽然看见我,脸白得象雪,坐倒在地,指着我,大叫“妖孽”。

二哥哥,二哥哥,什么叫做妖孽?

我茫然不知所措,只觉得天也转,地也旋,似乎自己也不是自己了,等到天地定下来,我又恢复了人身,二哥哥却死了,一地的血,肠破肚流,心肝也被掏了出来,不晓得是什么野兽吃了他的眼睛,只剩两个血窟窿。

爹,娘,二哥哥死啦!

爹和娘出来了,家里九个人,听了我的叫喊,都跑到悬崖边,我看见娘,慌忙钻到她怀里。

娘,小郎很害怕啊!

娘将我推开,脸色也是雪白:“妖孽,妖孽!”她说的和二哥哥一样,这又是为什么?二姐姐哭得背过气去,其他姐妹和哥哥都警惕地看着我。

忽然天又旋了,地又转了,愁云惨雾,遮住了我的眼睛,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过了不知多久,眼前一清,云雾消散,我再找我娘,找不到啦,她远远地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爹呢?爹也没了,只有地上一地的尸体,是我的姐姐妹妹和姐夫们,我仔细数了数,不多不少,一共7个。

他们都叫妖孽妖孽,定是妖孽害了他们。我慌慌张张下了山,跑到茅屋子里,却见爹娘正在收拾行李,看来是打算丢下我走啦。我正要去拉住他们,却听见他们在说我的名字,便偷偷站住了。

“妖孽,这果然是个妖孽,当初就不该收留他!”爹说。

“定是他二姐夫要害他,他二姐夫说要除掉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娘边哭边说。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我将身子伏低,继续偷听。

“他若不是妖孽,二姐夫为什么要害他?”爹很生气,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若不要害小郎,小郎又怎么会杀了他?”娘也很生气。

爹,娘,你们不要吵了,我没有害二哥哥,二哥哥也没有害我啊。我只觉得他们说的话很古怪,忽然想起爹爹平素喜欢写日记,日记就藏在柴房里的地板下,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三岁就发现了。爹爹做事总是那么古怪。

我顾不得劝开他们,自己先跑到柴房偷看爹爹的日记。以前我从来没看过,可是现在我心里很慌,仿佛天要塌了,还是看看罢。

爹爹,爹爹,你为什么要有写日记的习惯?

小郎,小郎,你为什么要多事来看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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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4 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捧着那本日记,哭得昏天惨地,也没人来理会我。我知道,他们是不会理会我啦,小郎从此没人要啦。

日记里写的,都是我的故事,我从来不晓得爹爹会这样细心,连我什么时候长了几颗牙,都记得那般清楚。

春天第一日。爹爹在溪边钓鱼,忽然天上掉下一个东西,他上前一看,是个小小婴孩,竟然没有摔死,边吃手指,边望着他笑。

小孩,你是谁?

小孩小小的,牙齿都没出来,自然不能说话。爹爹好高兴,抱着回到家里,就叫小郎,是老天爷送的儿子。

春天第二日。门前忽然开了一簇野花,小郎闻到花香,哈哈大笑,乖儿。爹爹和娘为小郎做衣裳,爹爹染色,娘织布。

才看得两页,我的眼泪就打湿了娘为我做的衣裳。

春天第四日。事情不好啦。村外来了个教书先生,看见小郎,连声道妖孽。爹爹问为什么说妖孽,先生道,此子非人,是天上煞星运转失衡,堕落红尘。

煞星?煞星?爹娘抱着小郎大笑,原来是神仙临凡,好有福气。

有什么福气?先生翻白眼。这妖孽平常倒罢了,你只留心,他长到十岁,就显出妖性,凡人对他有丝毫恶意,他必露出原形、万倍回报,不如趁早丢了。

哦?娘笑啊笑,一只手在小郎背上拍。他也要有人对他作恶才回报,我们只对他好,又怕什么?

先生苦劝无效,跺脚。孽障孽障,除非他除了亲人,永不见外人,这才能保世人平安——须知世人皆有恶意。

先生先生,你莫非说错了?我长到这么大,今年十六,也不曾见人对我不好。我这一生,除了几个姐夫,见到的就只有家里人,并不曾有人对我不好。我恨不得找到那先生问个明白。爹爹的日记好厚一叠,我哗啦啦翻到最后,记的是近几日的事情。

哎呀,原来姐夫都知道我是妖孽,是那先生到处散播流言,害我姐姐找不到人家,要不是她们实在善良,只怕现在还难以出嫁。姐夫们虽然喜欢姐姐,却防着我这妖孽,生怕不小心让我显出原形,倒不如先除了我。

爹爹爹爹,你写这日记,可曾料到有一天会被小郎看见?

我靠在柴房墙壁上哀哀哭泣,原来二哥哥果然是要杀我,那么杀二哥哥的自当是我了?只是就算他要杀我,我也是不要杀他的,为什么我却不能控制?你们说我是妖孽,可是我原本是人,为什么非要逼得我成了妖?

我哭了半晌,爬起来去找爹娘。到了茅草房,爹娘都走了,一张字条也没有留下。

一会儿前我还是家里的宝贝,一会儿后我就成了妖孽,世人都嫌我讨厌,哪个十六岁的人有过这样经历?

姐姐妹妹的尸体,好好安葬了,七座坟堆,在悬崖边一字排开,每座坟前一朵野花,代我凋零。茅草房里没有了爹娘,再也不是小朗的家啦,想要一把火烧个干净,才点燃火折子,依稀又听见娘在叫我添衣,姐姐妹妹的笑声从房间角落里蹦出来,如同蟋蟀的鸣叫。火折子落到地下熄灭了,我连连后退,暮色苍茫,茅草房还是一样,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空了、空了、空了!

我转身便逃。

夜色越发深了,星星神秘地亮着,我顺着野兽喝水的路,逃到没有人去过的密林里。从此以后,餐风饮露,地老天荒,注定孤独终老了。

隔些日子,我会带些稀罕的野果来看茅草房,风吹过窗户空洞,呜呜悲鸣,伤害我的耳朵;我去悬崖边看那七座坟,坟头已经长草,一根根在风里摇曳,越看越觉得寂寞。

每日每夜,都是风过耳边,我对着溪水流泪,对着泉水流泪,而它们只是流着,无论悲伤或快乐,它们的声音一些也不改变。娘做的衣裳旧了、脏了、破了,终于再也不能穿,我将衣裳埋在土里,盖一把土,叫一声娘,不晓得埋的是衣裳,还是小郎?

最喜欢做的事情,无非是痴想。想茅草屋里斗转星移,时间为什么过得飞快?

那一天我坐在向阳的山坡上,自己织的蚕丝衣服铺在地上,象一片月光。我仰望天空,不晓得我来自哪里,细数前尘,历历如梦。我只是叹息,桑树上的蚕宝宝不晓得我的心思,细切地咀嚼声,倒为这寂寞岁月添了点生机。

“哦,有人叹气?”是谁在说话?我大惊跃起,只见一个女子在我身边,笑嘻嘻。

快走,快走,小郎是妖孽。我掩面狂奔。她偏不知死活,定要追了来。在风里狂奔的女子呀,为什么要这样美、这样轻?美得让我不忍见她流汗,只得停下,远远地等她,她走,我走,她停,我停。

“你为什么见我便跑?”她跺脚撒娇。

我呆呆望着她,不说话。我委实不情愿让她晓得我是妖孽,可是不说又怎么样呢?小郎小郎,你既然是妖孽,为何偏要长得这样讨人喜欢?那女子眼波流转,面若桃花,显见得是喜欢上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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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4 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妖孽。”小郎说这话,如同从嘴里吐刀子,一刀刀切自己的身体,你道痛不痛?

“我也是妖孽。”女子依旧笑嘻嘻,转身一个旋转,变成一朵花,又一个旋转,变成一只蝴蝶。

我又惊又喜,原来她也是妖孽。既是妖孽,我自是无法伤她了。

那么多漫长孤独的岁月,忽然流云般散去,只剩一只蝴蝶,落在我的肩头,集中了全世界的香。

“妖孽,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蝴蝶。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郎,是爹娘的小郎。”

“小郎小郎,我们一起来玩好么?”妖孽的游戏比人更有趣,蝴蝶教我飞,教我变,教我让溪水倒流。她每说一样,我便学一样,她眼睛亮闪闪,望定我:“好妖孽,比我要聪明。”好妖孽?

多少年以前,仿佛是我的妹妹,在遥远的茅草屋里,对我说:“好哥哥,比我要聪明。”好哥哥,好哥哥!好妹妹,好妹妹!悬崖边的风冷么?

我携了蝴蝶的手,与她一起飞,她飞得轻盈,我飞得壮烈。

“小郎小郎,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说话,只御风而行。

溪流岸边,桃花深处,稻田已经荒芜,尺余长的乱草对我点头,茅草房倒在乱草从里。我忽然止住,蝴蝶撞在我的脊背,尖声骂我,我也全没听见。

小郎小郎,你为什么又流泪?

家呢?家呢?

蝴蝶用衣袖为我擦脸,总也擦不干。

“小郎小郎,莫要哭了,说些故事给你听好么?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我小的时候,娘对我说:“小郎小郎,莫要哭了,娘给你说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娘,娘,从前有座山,山上有间茅草房。山还在,茅草房呢?

“蝴蝶你听,我爹在叫我去放牛,我娘做的稻米饭,香不香?”

“香,好香,小郎你莫要哭好么?”

“蝴蝶你看,这是爹爹的日记,爹爹的字好看么?”

“小郎小郎,你念给我听,蝴蝶不认得字。”小郎也不认得字,是二哥哥教我认的字,可是二哥哥死啦,他们全都死掉了,你知道他们如何死的么?

春天第三十七日。小郎学会走路,一摇一摆,好似鸭子,大妞二妞都笑他,他耍赖,坐在地上哭,娘好笑又心疼,哄他说哭了会烂脸,傻小郎一天都忍着眼泪不敢出声。

“小郎原来你那么傻。”

“蝴蝶你莫打岔,听我往下念。”

夏天第五日。小郎力气大得紧,一口气挑了一担水,真是个乖小郎。小妞也要学挑水,小郎为哄他开心,给她做副玩具水桶,哄地小妞好高兴。

“小郎小郎,你是个好哥哥。”“妹妹是好妹妹,我却不是好哥哥。”

夏天第十日。妹妹偷采荷叶,掉到水塘深处。小郎不会水,坐了木盆去捞她,捞了起来,水淋淋的两个人,就在水塘里划船耍,回家被爹爹用稻草抽了一顿,罚不许吃饭。大妞二妞偷了地瓜来,四个人一起烧了吃,爹娘闻见香味,索性点了灯笼,带了甜酒,大伙儿都吃上了。

“小郎小郎,你为什么不往下念?”蝴蝶,你没见我喉咙里都是眼泪?你没见小郎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返?

蝴蝶也有不说话的时候,当她看见我的眼泪,就一个人静悄悄地到一边摘花玩去了。我独自坐在冰凉的地上,放声大哭,谁能理解我的悲哀呢?我不愿意做妖孽,却偏偏是妖孽,我从来不晓得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悲哀,先前我只以为肚子饿就是最难受的滋味,现在才知道,心里的饿,比肚子饿,要难受不知多少倍。

“蝴蝶,我心里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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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4 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小郎,你哭傻了?只有肚子饿,哪会有心里饿的?你的心又不要吃东西。”蝴蝶,要的,心也要吃东西的,小郎的心饿了,小郎的心里没有东西了。妖孽与妖孽也有很大的差别,蝴蝶蝴蝶,我多愿意自己和你一样快活,永不知人世的烦恼,天天只摘花、捉迷藏,多好。

“小郎,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没心思的妖孽也有羞红脸的时候,这真是奇怪。

蝴蝶花一般在我身边飞舞,风月入怀,江山如画,若不是眼泪它自己不断地流,我会以为自己很幸福了。

“蝴蝶,你会永远对我好吗?”教书先生的话我记得牢——“凡人对他有丝毫恶意,他必露出原形、万倍回报”——蝴蝶蝴蝶,可不要逼得我杀了你。

“永远是多久?”蝴蝶道。

我不晓得如何回答。

我没有回答,不表示我不认真,蝴蝶蝴蝶,你怎么不仔细琢磨我的话,就一个人又去玩了?你不知道我的话很重要?

我坐在风里,吹着冷风,心有时候冷,有时候热,冷的时候,想起自己;热的时候,想起爹娘,想起姐姐,想起妹妹。

蝴蝶,你到底懂我是什么妖么?

我拉住蝴蝶一刻不停的小身子:“蝴蝶,你是什么妖孽?”“我是蝴蝶。”这孩子淘气地一笑,眼珠转了一轮——不晓得山风和林泉有没有看见她的眼睛,反正啊,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啦。

“好,从此你就在我心里啦。”我拉着她的手,真心诚意地道。

“好!”唉,蝴蝶蝴蝶,你不要总是这么急忙地飞好么?我叹着气,捉住她,让她在我手心里不断挣扎,娇气样地看着我,又笑又怒。

“蝴蝶,你知道我是什么妖?”“你是小郎妖。”“不对,我是孤星。”唉,蝴蝶,为什么你突然变了脸色?你不喜欢我是孤星吗?我黯然伤神。可是蝴蝶脸色只变了一小会,便又变了回来,她笑了笑:“孤星?我不认识,不过我现下是认识了。”“你切记要对我好,对我不好的会被我杀了。”我叹了口气。谁说小朗愿意杀人呢?偏偏老天让小朗做妖孽。

“知道了。”蝴蝶为什么突然变冷了?我不晓得。

小朗是个多么傻的妖孽,我只知道人心深似海,却不晓得妖孽也会动心思。等到身上一痛,红色的血从我心脏处流出来,汩汩冒着热气,我才知道,蝴蝶用石头的剑刺穿我啦。

“小郎小郎,你莫怪我,妖孽都晓得,孤星必然要杀人的。”蝴蝶啊蝴蝶,你既然杀了我,又何必流泪?小郎岂是小气的妖孽么?只是你不是个单纯透明的孩子么?怎么也有了这样复杂的心思?我才将你放到心里,你就刺穿我的心,可不是连你自己一起刺穿了吗?

我仰面躺在地上,感到自己的身子渐渐被自己的血泡湿了,忽然觉得很愉快。

蝴蝶,你弄错了,小郎不是必然要杀人的,只要你待我好,小郎永生永世也不会杀你,可是你为什么待我不好?

你待我不好,我也是不要杀你的。

天空在我头顶,水样的清,想起爹娘的呼唤,小郎想要睡了。

蝴蝶,谢谢成全。

但是天不许我睡。我并不晓得,原来孤星竟然是杀不死的,一阵天旋地转后,我的伤口突然消失了,地上一滩血,血里躺着一只花蝴蝶,巴掌大,死啦。

蝴蝶蝴蝶,你终于还是被我杀了。

我俯身拾起那小尸体,惊讶何以你会这样小,你的小手掌呢?你的大眼睛呢?

原来死去的蝴蝶一点也不漂亮,沾了我一手粉末。我将蝴蝶扔到悬崖底下,一阵风吹得她凌空上下,我不觉恍然——蝴蝶蝴蝶,莫非你还没死么?

然而蝴蝶终于落下了,如同红日头也终于落下一般。

人也杀了,妖孽也杀了,我却是偏偏死不了。

漫长的千年过去了,死在我手底下的妖和人,也不知有多少,可是谁又能晓得我心里的悲伤呢?谁能来杀死我呢?

谁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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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4 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爱之罪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莲花不胜娇羞。”办公室新来的女孩子轻声地念着那句诗,粼粼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面孔,仿佛一张轻柔的蜘蛛网,丝丝缕缕缠绕在他身上。他的心,就象一片树叶,在春风里荡啊荡……

一年后,他和这个娇羞的女孩结了婚,想,从此生活中该飘荡着春风里的清香了吧?

这女孩始终保持着她的娇羞,两颊很容易泛出淡淡的玫瑰红,说话的声音象孩子一样,清脆中透着娇憨。

这是一个没有戒心的女孩,成了妻子后,也是一个没有戒心的女人,只要是他说的话,她绝对不会怀疑。

然而男人始终是贪心的动物。他本以为有了这样一个梦寐以求的女子,此生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令他心动。

但是这世界上有别样的女子,头发象烈火似地红,行事象风一样迅速,噼里啪啦,象一道电光在他生活中闪耀。

如他这般平凡脆弱的男人,有几个能经受得那般强烈的诱惑?

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你什么时候离婚?”玛丽莲不知道是第几次问他。每当问道这个问题他都会很头疼。他下过无数次的决心要和小桃摊牌,但是一面对那双孩子般的大眼睛,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他几乎是哀求玛丽莲。

这个女人可不象小桃那么温柔软弱,她这次再也不肯给他机会。她将他从身边推开,开始对其他男人卖弄风情。

他隔着玻璃窗看着她在办公室里咯咯大笑,办公室里男性的目光都被她点燃了。然后她挑衅地瞟了一眼玻璃窗——玻璃是单边透明的,她看不见他,但是知道他一定在那儿。

可恶的女人!他在心里咒骂了千百遍,却偏偏放不下。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能令人疯狂。

他看见她的黑色眼睛深幽不见底,灯光在黑色瞳孔上反射出白色,嘴唇上鲜艳的红色仿佛会滴下来,她象蛇一样扭动着腰肢,隔着玻璃窗都仿佛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热烈香水味道……

他捏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和玛丽莲的事情,但是没有哪个好事之徒去告诉小桃。毕竟这是他的私事,何况他是部门负责人,上级只要他能为公司带来利润,其他一概不管。

私底下,人们也曾议论过,但最后都会化为一声叹息:“这也不能全怪他,象玛丽莲那样的女人,是男人就没有不动心的。”所以当他和玛丽莲在办公室的吵闹声传遍了整整一层楼时,也没有人来劝驾。

只听到他惨叫一声,跌跌撞撞的从办公室里冲出来。玛丽莲追出来,唇边带着一抹血迹,面上是胜利的表情,然后仰天狂笑。

他的脖子上,两个深深的牙印是怎样也掩饰不住的。

玛丽莲这个疯狂的女人,每次都说要吸他的血,每次都说他的血象冰淇淋一样,冷冷的,甜甜的。这次居然真的咬了他一口。

当她狡猾地笑着靠近时,他以为他们和解了。她身上散发出的热力将他烤化了,这个红头发的尤物,肌肤比白种女人还要白,妖娆的体态摇曳生姿,一双眼睛时而斜睨、时而俯视,在长睫毛后面勾魂摄魄。正昏昏然陶醉,忽然脖子上一痛,她就在他脖子上咬了下去。

她的牙齿雪白而尖利,有点象狼牙,插在脖子里是冰凉的,而她火热的双唇,又象燃烧的碳一样烤灼着他的肌肤。

然后,她发出吮吸的声音,就是那种平常人们吃水果时吮吸多余汁水的声音。

他吃痛不过,使劲甩开她漂亮的头颅,夺门而出。玛丽莲追出来,狂笑过后,对躲在人群中的他大声宣布:“我要亲自去找小桃!”他的脸刷地变白了。

他警告玛丽莲,无论如何不能去找小桃,否则他宁可放弃玛丽莲。

玛丽莲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女人,何况在全公司的人面前被这样警告,真是生平仅见的奇耻大辱。她的面孔也变得煞白,一字一顿地说:“你等着。”

此后几天,玛丽莲好象从地球上消失了,他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她。他去她工作的部门,对方回答说她辞职了。他将她门口的电铃按烂了,也没有人来接。

他这才发现这个女人已经这么深地刻在心上,再也抹不去。

玛丽莲是蒙古人,冲动之下,他几乎要到内蒙古去找她。

但是天已经黑了,小桃还在家里等他。

他一点也不愿意回家。

路口算命的瞎子拦住他,说他眉宇间有鬼气,他苦笑一下,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也许,她走了反而更好。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家门口。

家里窗户上是一片明亮的灯火,他可以想象得到,小桃一定是那样安静地坐在家里,饭桌上摆满了他最爱吃的菜,象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痴痴地等他回来。

一进门,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的名字,然后一个红头发的女郎朝他扑过来,脸上带着狡猾而任性的表情——是玛丽莲!他呆住了。

“我说过要来找小桃,你忘记了吗?”玛丽莲在他耳边呢喃。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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