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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七根蜡烛》--作者:上官v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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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7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三 章 沉在河底的脸

雨后的空气阴郁得可怕,五点半左右天就快要黑下来了,整座城市被一层灰蒙蒙笼罩着,散发着一种潮湿的气息,心里压抑得难受,我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两口,车窗外开始模糊,看不太清楚外面的景象。

车开得很慢,到夏小宇住的地方已经快六点了,路上没什么行人,寥落凄凉,那间寺庙在雨雾中此时显得深不可测,我慢慢走过去,两只手紧紧的插在大衣口袋里。

如果见到那个男人,我该怎么跟他说?直接问他跟阿辉是什么关系?还是问他跟夏小宇的死有什么关系?即使真的有,他难道会傻到告诉我?想到这里,我突然后悔来这了。

我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用余光看着那个男人坐的地方,他不在,我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是个老头,我不知道做什么,于是拿着签筒摇晃起来。

一支签掉在地上,我俯下身子捡起来,二十五签。我走过去把签给那个老头,他没有看我,脸上是深深的皱纹,他问我:“你要问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要问什么,可是这时候说出来这样一句话,别人一定以为我是个疯子,果然那个老头抬起头,惊讶的问我:“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抽签?”

“我不知道。”想了想,觉得自己象个白痴,于是付了钱离开。走出寺庙,感觉很冷,空气中的冷风直往衣服里面钻,我禁不住裹紧了大衣。

很自然的往夏小宇住的公寓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我险些惊叫出来,我清楚的看见二楼的窗户亮着光,拉严的窗帘后面,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我楞了一下,心脏被某种恐惧紧紧攥住,我疯了一样向公路跑去,很快,拦了一辆Taxi。

“小姐,你要去哪里?”

“先去市区。”我惊魂未定,大口的喘着气,随便去哪里,只要能马上离开这里,马上!

“有人在追你吗?”司机好心的问我,我没心思搭理他,想着窗帘后的黑影,会是谁呢?不象是阿辉,倒象是一个女人。我又想起来那晚拨错号码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越想越害怕,想得自己毛骨悚然。

电话在响,我接起来,是温可原的声音,听起来他很愉快:“Hello,七月,最近好吗?”

“还好。”我转头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你在哪?现在有空吗?”

“我在车……上。”心里一阵难受,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滚了下来。

“你怎么了?你在哭?”

我说不话,哭出了声音。

他显然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说:“你怎么了,亲爱的?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我来接你,你别哭。”

我不喜欢陌生人叫我“亲爱的”,让人觉得有些玩世不恭,但是这一刻,我想要见他,我需要倾诉。我的眼泪象决了堤一样往外流,说不出一句话。

“别这样,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过去接你,你别哭……”

最后,我让他在邮局对面的酒吧门口等我。

刚挂完电话,突然,从路边冲出一个黑影直撞向车头,又撞到挡风玻璃上,滚了下去,紧急刹车我的头结实的撞在了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司机一脸煞白,他打开车门走下去,我也跟出去四处看,但是任我们怎么找也没发现什么。

回到车上后,我们都沉默着,谁也没开口说话,死一般的寂静,车灯照在前面的路上似乎没有尽头。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跟打火机,点了半天也没点着,我点了两根递给他一根,他没说谢谢,也没看我。

我轻声的问他:“我们是不是撞到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打开唱机,然后启动马达。

我安慰他,也安慰自己,我说:“可能,什么都没有,是我们眼花了。”

他依然不说话,车厢里烟雾缭绕,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在想什么?

快要到市区的时候,他突然说:“好象是个女的,我看见她的头发很长。” 他的声音很轻,象在自言自语,却象一根闷棍重重地敲在我的头上,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一股凉意从后背直达心脏。

车停在邮局,我付了钱下车,看他消失在夜幕中,这个可怜的男人大概要好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心里的阴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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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7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看着两边的车辆,小跑着穿过马路。

绝望的尖叫伴着紧急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得人全身揪痛。仅仅只是在一瞬间,一辆摩托车以惊人的速度直直地撞进一辆卡车的前头,车上的人被弹出很远,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掉在地上没有了动静,戴着头盔,有长发飘出来,是一个女子!

耳边响起那个司机的声音----好象是个女的,我看见她的头发很长。

身后有人大声的叫我的名字,我看不清他的脸,奔跑着扑进他的怀里,发出崩溃的哭声。他紧紧拥抱我,陌生的气息贴在我的发丝上。

许久,他把我拥进酒吧,酒吧里的人几乎全跑出去看车祸了,我们在一个角落相对而坐,我从桌上抽出纸巾蒙住眼睛,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这样的恶梦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停止?为什么每次都要让我亲眼所见?我端起桌上的半杯红酒一口喝了精光,涩得舌头发麻,可能是喝得太快,我克制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喝急了不是。”

我边咳边挥手,意思说我没事,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我用纸巾擦了擦眼泪。

“好些了吗?”温柔的声音。

我点点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他。一件黑色的紧身毛衣衬托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黑亮的眸子里有温柔的光在流动,性感的嘴角微微向上倾斜着。这样英俊的一个男人,而我刚刚在他面前,竟如此失态。

“刚刚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能一眼就找到我的?”

“呃……感觉吧。”也许是酒精的原因,一颗心跳得厉害。我现在回想刚才的情形,我就是那样直直的扑进他的怀里,我甚至都没想会不会认错人。

“感觉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那么多人,我也是一眼就找到你,也许,我们前生就认识,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

“能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

所有的恶梦在短时间的忘却后又在一刹那聚拢,我用力的甩头,企图想甩掉那些缠绕着我的梦魇,可是我发觉越是想甩掉却越是清晰。于是,我端起桌上的酒仰头干了进去。

“OK,我不问了,你别这样喝,很容易醉的。”

我摇摇头:“不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让我害怕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那不是一种单纯的害怕,而是,而是一种恐惧,你明白吗?”

“明白,我从你的文字里面感受得到,大多写恐怖小说的人都会这样,尤其,你是个女孩,也许,你恐惧的只是你心里的一种感觉,跟生活本身或许没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真的。”我又喝了一杯酒。

“你或者可以出去走走,一直沉迷在小说里面对自己不好。”

“你看过我的小说吗?”

他递给我一支烟:“看过,所有的都看过,你很有天赋,而且你的思维跟别人不一样。”他性感的嘴里喷出一团烟雾,我不禁有些晕眩。

“天赋?”我自嘲的笑着。

“是的,不要对自己感到怀疑,我想把《七根蜡烛》拍成电影,一定会成功的,我很早就想拍一部比较另类的作品了,你也能赚到一笔钱。”

“《七根蜡烛》?”再喝完一杯,我感觉全身燥热,脸颊烫得厉害,眼前的人影开始变得模糊,重叠。

“别这样喝,会醉的,七月。”他想要阻止我。

我抓住桌上的酒瓶,迷离的望着他的眼睛,舌头好象有些不听使唤,我说:“我今天想醉,可,可原,你陪我。”

温可原扶我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我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要倒塌了一般,我们停在这座城市唯一的一座天桥上,我企图站在栏杆上面,被他强行拉了下来,于是我坐在上面,幻想自己是一只长了翅膀的鸟,我张开双臂大声的喊:“可原,我如果现在从这里飞下去,你说会不会死?”

路人从身边经过,象看疯子一样看我。

他沉默不语,任由我发疯,只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滚,我从栏杆上爬下来蹲下身子翻江倒海般狂吐起来,直到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一样,我从来没有让自己喝这么多酒,我好象真的醉了。有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把自己灌醉会好受一些,原来是骗人的,因为现在我没有觉得哪里会好受一些,反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可原,我不是疯子,真的不是,我只是好痛苦,好痛苦……”

折腾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在他怀里安静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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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7 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奇怪而且荒谬的梦。

梦里我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周围许许多多的人,我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和来历,我们好象很熟悉,却又象是完全陌生的,房间里有嘈杂的音乐,有人吵架的声音,有玻璃瓶摔碎的声音。我们象是在参加一个活动,又象是在组织不能对外泄露的仪式,他们全都赤身裸体,象一条条涌动的鱼,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看得见他们的生殖器。我感觉口干舌燥,喉咙里象有火在烧一样。这时,一个男人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水,喝完以后我还是口渴,他对我说,我带你走吧。然后将我拦腰抱起,走了出去,外面是一片草地,旁边点着一堆篝火,他把我放下来,我跟他说我想喝水,他不管我,粗暴的堵住我的嘴,两手在我身上游走,我想看清他的脸,却始终模糊不清,就在他快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猛地惊醒过来,推开他爬起来就跑,他一把抓住我,用力地打了我一个耳光,然后揪住我的头发往前拖,他的力气那么大,我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然后,他把我拖到一条河边,把我的头死命的按下去,我无法挣扎,感觉到那一刻的恐惧,一种接近死亡的恐惧。我放弃挣扎,慢慢睁开眼睛,蓦地,我看见河底沉着一张死去的人的脸,一张女人的脸。

那是我的脸!

醒来后发现自己全身是汗,我用手摸了一下额头,眼睛触到床头柜上的一大杯水,我端起来喝了下去,感觉头痛欲裂,为什么那张沉在河底的脸,会是我的脸?

还没等我把这个梦的含义理解明白,我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我这是在哪?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完全陌生的场景,红色的地毯、床头柜、挂衣架……我意识到自己是在酒店的客房里,我立刻用手摸摸自己,还好,我只脱了外套,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昨晚发生的事情也慢慢在脑海中恢复清晰。想到温可原,心里顿时涌出一丝莫名的温暖。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就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

我翻了个身,吓了一跳,我的脸险些贴到他的脸上,离得如此的近,我听见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男人正在熟睡,呼吸里带着淡淡的柠檬香的气味,眉头微微锁着,紧闭的双唇有让人想去亲吻的冲动,我暗自惊叹上帝造人的杰作,造就出这样一张无可挑剔的五官。

我就这样看着他,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在何方,有时候,欣赏也是一种享受。

一会儿,他突然动了动身子,我吓得赶紧闭上眼睛,他一只手伸过来,很自然的将我搂在怀里,贴在他温暖的怀里,我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我感觉到他的手动了一下,他松开我,他应该是醒了,因为,我强烈的感觉到他在看我,我闭着眼睛装睡,然后,他轻叹一声,手指轻轻滑过我脸上的肌肤,一寸一寸的滑过去,他凑过来轻轻的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把我的头小心的抬起来枕在他的臂弯里,紧紧拥住我。

我一直相信,上天安排每一段相遇都有他的意义,那么,我跟温可原呢?我不知道,我在控制。在他怀里,我安静得犹如一只猫。

再次醒来已经四点半,温可原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床头柜上是一杯水和一张字条,我拿起来看,他说,七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见你在熟睡,没忍心吵你,起来后记得去吃点东西,我忙完了再给你打电话,以后别再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我对着字条笑了笑,想给他打电话,估计他在忙,于是去冲了个凉,靠在床头一边抽烟一边看电视,六点钟的时候,觉得自己饿了,然后穿好衣服离开酒店,找了家快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胃里面很不舒服,昨晚的酒精到现在依然没有完全散去,吃完以后站在路边看人群车辆,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实在不愿意回家一个人守着空空的房间,想了想决定去看场电影,看完以后才发现什么也没看进去。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象一个迷了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快要十点的时候,温可原的电话终于响起:“七月,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四点多就起来了。”

他说:“那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你说忙完打给我的,我以为你没时间。”

他笑起来:“啊,我是那样写的吗?我也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以为你还在睡觉,你在哪?吃饭了没?”

我一眼看见对面夏小宇生前工作的那间夜总会,我说:“我在万紫千红夜总会门口,我想上去找个朋友。”

他问了我地址,然后说马上来,他说一个女孩单独去那种场所不好。

五分钟不到他就来了,我诧异着:“你在附近?”

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还不是怕你等着急,你有朋友在这上班?”

“算是吧。”

我们找了间包厢坐下来,我叫服务生帮我找一个叫杜枚的小姐,听夏小宇说过,她们好象是同乡,我们见过面,但没怎么说话。

杜枚一看见我,立刻惊叫起来:“七月?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的?我爱死你的《七根蜡烛》了,看了好多遍,还是怕得要命,现在都不敢一个人回家。”说到这里,她看见了温可原,她妩媚的一笑,“咦?你朋友?”

“对,温可原,她叫杜枚。”

杜枚敏感的笑了一下,我知道她笑里的含义,但懒得跟她解释。她问我:“找我有什么事么,七月?”

“听小宇说你们是同乡,是吗?”我看着她。她的妆很浓,蓝色的眼影,蓝色的假睫毛,眼睛很大,让我想起动画片里的小精灵,她穿一件低胸的大红色紧身上衣,能清楚的看见深深的乳沟,一条超短牛仔裤刚好裹住臀部,黑色的长筒靴,野性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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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7 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啊,怎么了?”

“没,随便问问。”

她说:“我现在都不想提她了,想想就来气,整个一白痴,丢人现眼。”

我笑笑:“怎么了?”

“你说阿辉有什么好?要是为了钱跟他在一起,我没话说,跟客人谈感情不是白痴是什么?他又不会为了小宇离婚,再说了,小宇跟了他以后,他还不是一样经常来这叫小姐,你不知道,前几天带了一个客人来,整个一农民加变态,我朋友坐他的台,被摸了一个晚上。”

我忽然想起那个解签的男人,我问杜枚那人长得什么样子。

杜枚想了想,说:“瘦高瘦高的,象骷髅……”

我紧张的打断她:“是不是左眼角有个疤?”

她说:“没注意,怎么了?”

“没,我以为是个朋友,下次帮我留意一下。”

杜枚点点头:“没问题。”

“那你怎么说小宇丢人现眼呢?”

她把手挥了挥:“咳,别提了,怀孕了呗。”

“小宇怀孕了?”我又一次打断她。

“是啊,她没告诉你?”

我摇摇头,手心里一片潮湿,夏小宇怀孕了?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事,看来,她跟阿辉之间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杜枚接着说:“也难怪,怕丢人吧,她来找过我,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她问我怎么办,我当然劝她打掉啊,她说舍不得,我骂她有病,生下来谁养,带回家不让人笑死才怪,她被我说着说着可能想通了,我陪她去医院,可是到了医院门口,她死不肯上去,我都被她气死了,最后楞是没做跑了,后来一直没跟我联系,我估计她在生我的气,我打电话找过她,也没人接……”

这时,一个服务生进来说有客人找杜枚,她很不好意思的跟我说对不起,然后要了我的电话,说一定记得帮我留意那个左眼角有疤的男人,临走之前她让我替她跟夏小宇说声对不起,骂她其实都是为了她好。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杜枚不知道夏小宇已经死了,她再也听不到杜枚让我转达的那些话了,有时候,生命真的很脆弱,说没就没了。

跟温可原从夜总会出来,我让他陪我走走,夏小宇的死让我感到迷惑,但也更断定了阿辉杀夏小宇的猜测,可我不知道怎样去证实这个猜测,我理不出一点头绪。

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我转头对温可原温柔的笑,说谢谢。

“七月。”

“嗯?”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很普通的一个人。”路灯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真的。”

我说:“怎么不一样了?”

“没见到你之前,我,我很矛盾,其实,你很需要别人来照顾,你知道吗,七月?我发觉我捉摸不透你,你身上有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想靠近却又害怕,可是越害怕却又越想靠近。”

“刚认识嘛,当然看不懂了。”我装作不在意,其实我何尝不在害怕,害怕他眼里的光会让我一不小心迷失了我自己。

“七月……”

我打断他的话,故作轻松的说:“昨晚我喝醉了没乱说话吧?”本来我是想岔开话题,可这句不经大脑思索的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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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7 15:03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叫一个人的名字?”我想到了启凡。

“嗯,忆南,是你男朋友?”

“忆南?”我听见身体里面有某根骨骼断裂的声音。我怎么会一直叫他的名字?黑夜里,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忆南……

温可原送我回家,我把外套还给他,跟他说再见,心里想着,以后是不是不要再跟他见面,这个男人,他的身上有一种让我无法抗拒的东西。

黑暗中,男人从身后一把拥住我,他急促的呼吸贴在我的耳边,我的思想短时间的失去意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四周是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从后背隔着衣服感受到他没有节奏的心跳。

“可原……”

他转过我的身体,捧住我的脸,灼热的嘴唇覆盖在我的眼睛上,慢慢移下来,落在我的唇上,我来不及思考,他的舌头象鱼一样从我的齿缝间滑了进去,从温柔变得疯狂,他把我抵到墙角,那么紧的搂住我,象要搂进自己的身体。一种原始的欲望从脚底猛窜上来,好似一个世纪的等待,我忘了一切地圈住他的身体,热烈的回应着他,我们在黑暗中疯狂的纠缠。就在他的手从衣服里伸进去触到我的皮肤时,一道寒冷的目光象刀子一样在脑海中闪过,那是启凡的眼睛。我猛地推开他,转身向楼上跑去。我在做什么?我做了什么?我怎么可以这样?

我在慌乱中一脚踩了个空,整个身体失去重心顺着台阶滚了下来,膝盖钻心的痛。

温可原听到我的尖叫冲了过来,他紧张的问:“你怎么了,七月?”

他叹息着,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怎么住在这里,连个走廊灯都没有?”

我圈住他的脖子,委屈得说不出话。

还好摔得不是很厉害,就膝盖不知磕到了哪里,擦破了一块皮在流血,他端来一盆水小心的帮我清洗伤口。我顺手打开电视,正在重播一则新闻,一起交通事故。

电视屏幕上,一辆Taxi翻了个底朝天,司机被卡在车厢内,露出半截身子,脸上插满了玻璃碎片,眼睛睁得很大。当镜头拉近死者的脸时,我顿时惊叫起来,忘了膝盖的痛:“可原,你快看,快看。”

他转头看了一下:“车祸嘛,每天都会发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啊,那个司机,我认识他。”

他说:“你朋友?”

“不是,昨天晚上我去酒吧见你,就是坐他的车……”

这时,我听见播音员说,事故应该发生在昨晚一点钟左右。

我看清楚出车祸的地点,正好是去往夏小宇的那条路上。

耳边又响起那个男人的声音----好象是个女的,我看见她的头发很长。

我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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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7 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四 章 第二封邮件

温可原说要留下来陪我,被我拒绝了,这是我跟启凡生活的房间,我不能留别的男人在这里,况且,我对温可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不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可是,面对温可原,我不知要怎样做,我努力的在控制着。

温可原走后,房间又恢复了一种冷清,没有启凡的日子,孤独无处不在。我对着电视发起呆来,想着那个死去的司机,昨晚一点钟左右出的车祸,他又去那里做什么?按说他应该惧怕那条路才对,他是对自己感到怀疑,还是想去证实某些东西?我感到一种无助的恐惧,来自于他那双睁得很大的眼睛里,然后在空气中慢慢散开来。

卧室的座机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我关掉电视一瘸一瘸的去接电话,没有来电显示,看不到对方的号码,我猜想是找启凡的,我接起来听,对方信号不好,不时传来下雨般的噪音,我问他找谁,他没说话,我又连问了几遍,仍是没人说话,我纳闷着挂掉电话,估计是信号不好的原因。

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这次没出现信号不好,只是那头没有任何声音,我连喂了好几遍以后,很有耐心的说了句:你那边没有声音,可能是电话坏了,我听不见,谢谢。

说完我就挂了,想想是不是我这边的问题,我试着拨打自己的手机,也试着接听起来,并没有任何问题,看来应该是他那边的问题了。

电话又在响,我有点不高兴了,接起来没好气的说:“都说了听不见,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七月。”

“启凡?你电话是不是坏了?前面我怎么都听不到?”

“没,前面不,不是我打的。七月,我爱你,真的,很,很爱你,你知道吗?”他好象喝了很多酒,口齿不清。

“启凡,你在哪?你是不是醉了?”

“我们结婚好吗?明天就……就结婚。”他那头很安静。

我不禁担心起他来,我焦急的问他:“你在哪啊?告诉我你在哪里,启凡?”

“我……”他那头没有了声音,也没收线,我对着话筒问了几遍,他仍是没再说话,我纳闷着,刚准备挂掉给他打过去,他那边响起一个声音:“我不是故意的……”然后断线。

是个女子的声音,她最后那句话不象是对我说的,她是谁?为什么要说她不是故意的?启凡这么晚跟谁在一起?而且还喝了那么多酒?他这段时间不是应该在家的吗?

我想了想给他打过去,那头传来: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胃里面有些发酸,启凡到底跟谁在一起呢?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前段时间,我因为写作而冷落了他,他会不会因此找了别的女人?

我心里乱得一塌糊涂,我是不是这段时间太过紧张出现的幻觉?于是我拨了启凡家的号码,许久,一个女人来接,声音带着疲惫,我估计是启凡的母亲,没敢说话就挂了。他们本来就不喜欢我,若是知道我这么晚还打电话过去,他们肯定会很不高兴的。

这时,窗外开始电闪雷鸣,顷刻间,暴雨骤然而下。我心里暗暗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怎么又下雨了?

我看了一下闹钟上的时间,显示两点十七分,我把身体裹进被子里,依然不敢起身去关窗户,任由它砰嘭直响,提醒自己明天白天一定要记得把窗户关起来。

手机在响,是温可原打来的,他的声音象一股温泉,覆盖着冰冷的黑夜,我问他:“怎么还没睡?”

他说:“下雨了,我担心你一个人会害怕。”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在逞强。

“要我过来陪你吗?”

“不用的。”

他说:“七月,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对吗?你那么聪明,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你让我好心疼,你知道吗?”

我起身去关窗户,我好想对他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不能。我说:“有些事情并不象我们想象的那样单纯,其实……”

一道闪电划下来,关窗户的那一刹那,我看见楼下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女子,我的心脏在一瞬间冷到了极点,没有说完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暴雨中,她穿着白色的睡衣,伫立在那颗树下,就象一个幽灵。

我看清楚来,那个女子不是夏小宇又是谁。

“怎么了,七月?”

我的脑袋就象被炸开了一样。

“七月,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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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7 15:0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象个白痴一样盯着夏小宇,猛地甩了甩头,再看过去,哪里还有她的人影,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我突然醒悟到了什么,对着楼下大叫:“小宇,小宇……”

我破碎的声音夹杂在狂风暴雨中没有了方向。

我颓败的倒在椅子里,温可原的声音还在那边焦急的响着:“七月,你那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七月,你说话啊,七月……”

“可原……”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滑落下来,浸湿了心脏。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你吓到我了,七月。”

“可原,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冤魂或者鬼魂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象梦游般虚弱。

“你看见了什么?”

“小宇,夏小宇。”

他说:“就是今天你跟杜枚提起的那个女孩?她死了?”

“恩,自杀了,死了一个多星期了。”

“别吓自己,七月,肯定是错觉,我现在过来陪你好吗?”

我摇摇头,过来又怎样?这些噩梦注定要跟着我,他离开后,依然要我一个人来承担。

我跟他说不用,抹了一把眼泪,不想再说话,轻轻的跟他说晚安,然后收线。

暴雨丝毫没有小下来的意思,我起身关好窗户,已经不再那么害怕,似已麻木,我坐在桌前给自己点了根烟,想伸手去拿影集,可是视线却不经意的落在了桌子上的盒子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又在一刹那冻结。这是我收到的第二封邮件,昨天放在桌子上来不及看的邮件。

我差点就把它忘记了。

我失神的盯着那个盒子,盯得自己呼吸困难,盯得眼前开始模糊,慢慢的,仿佛从盒子里爬出了蜈蚣,成千上万的蜈蚣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蠕动,爬到了我的身上,从我的毛孔里钻了进去。

我浑身一颤,拿起盒子,用最快的速度拆开,一根白色的蜡烛掉在地上,从中间裂开一条缝。

我拿出里面的一张纸,依然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整个房间被一种苍白和诡异的气氛笼罩着。

亲爱的七月,你在等我的信吗?

这是一个游戏,一个跟别人毫无关系的游戏,只有我跟你,由始至终。

现在,游戏只是刚刚开始,我相信,你一定很愿意陪我走到最后,因为,我是那样的爱着你,你不会放任我不管的,对不对?一段感情若是不能完结,我宁可把它烧毁,就如同你一样。可我又是那么心不甘,情不愿,谁来拯救我?你一定不会忘了曾经对我的残忍,七月,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明白吗?可是我这么冷,这么冷……你陪着我,好吗?还象从前那样。

我看了两遍,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撕得粉碎,愤怒的扔进了垃圾篓。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谁在搞这种恶作剧?太莫名其妙了,我曾经对谁残忍了?为什么一直寄这样的邮件给我?还要以我文中被烧死的男主人公的名义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把第一封邮件理解为纯粹的开玩笑,那么这第二封呢?游戏只是刚刚开始,那他的意思是还会继续?两封信都是电脑打印出来的,如果真是怕我查出笔迹,那么说的话我们肯定认识,既然彼此相识,何苦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何苦?

黑夜里,我被这个问题弄得痛苦不堪。

我不懂最近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我不想去认为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在写完《七根蜡烛》之后才发生,可是以前平静的生活又让我不得不把后来的事跟《七根蜡烛》联系在一起,如果真的有关系,那夏小宇的死跟这篇小说有关系吗?怎么可能?若真是有关系,那岂不是我间接的谋杀了夏小宇?

我不停地抽着烟,想着刚刚在暴雨中的夏小宇,那么无助和孤独,我知道,我不是眼花,也不是幻觉,夏小宇的确死得冤屈,她在用某种方式告诉我,她需要我的帮助。

我要怎样帮她?我该从哪里开始?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决定上午去一趟夏小宇那里的寺庙,不管能不能查出什么,我必须去一趟。

可是我躺到床上以后却让自己睡着了。

被启凡的电话吵醒过一次,他问我昨晚他是不是打过电话给我,我说是,我困得快要拿不住电话,他又问我当时说了什么,我说不记得了,然后我跟他说我困得不行了,他对着话筒亲了我一下就挂了电话,我看了一下时间,早上八点,于是,我关了手机,把头蒙进被子里,很快又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刚开机就接到温可原的电话,他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关了一天机,我说要去趟寺庙,他坚持要陪我去。

洗刷完刚要出门,想起早上启凡的电话,我思索了一下给他打过去,我想听听他说什么,电话一响他就接了起来:“七月,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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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捡起地上那根从中间裂开一条缝的蜡烛,准备扔进垃圾篓,但转念一想,随手放进了抽屉里。

“睡得好么?”

“还好。”我的语气很冷,莫名的生气。

启凡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你怎么了,七月?”

“没怎么啊,要没什么事那我挂了,我要出去。”

“是不是我昨晚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没。”

他说:“别这样好吗?我真的忘了昨晚跟你说了什么,我喝得烂醉,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七月,如果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好吗?我这段时间真的烦透了,依云还是那个样子,一点起色都没有,我觉得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真的。”

我叹了一口气,想一想就什么怨气都没了,权当是我昨晚出现的幻觉吧,我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两天吧,我好想你,七月,好想好想你。”

“我也是,我等你回来。”

“七月,我爱你。”

我温暖的笑起来:“我也爱你。”

这一刻我知道,即使昨晚不是幻觉,我也无法恨他。

我拉开门,竟意外的发现温可原站在门口,他的表情象个无措的孩子,他说:“我担心你的腿不方便走路,还痛吗?要不要我背你?”

我望着他,一时竟呆住了。

他果真弯下腰去要背我,我挣扎着:“别,别,让人看见多不好,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

他傻傻的笑了起来。

坐在Taxi上,我一句话也没说,将头疲惫的靠在车窗上,心里充满了矛盾,温可原也没说话,只是把我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喜欢他,可是我有启凡,我不能做对不起启凡的事,我也不能伤害了温可原。

想到这里,我轻轻把手抽出来,温可原是个敏感的男人,他觉察到我的反常,轻声问我:“为什么?”

我没有看他:“对不起,可原。”

“不要活得太累,七月,刻意的去想又怎样?时间不会为了某一个人而停止走动,我只想照顾你,我不忍心看到你这样。”

“我不能这么做,他对我很好。”

他说:“我也会对你很好。”

“这不一样的,我们在一起六年了,我不能伤害他,我真的不能,你明白吗,可原?”

他没再说话,看着车窗外,我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伤害到他,我心里难受,但我必须这么做。

到寺庙的时候,天气阴冷得可怕,我紧紧的裹着大衣,快步向寺庙走去,里面只有一个男人,解签的男人。

他看了我一眼,脸上微微露出吃惊的表情,但马上又恢复平静,装作若无其事,我跪在蒲团上,可原跪在我旁边,我问他:“要抽签吗?”

他眼里有温柔的光:“好,我陪你。”

面对他的温柔我有些心痛,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会陷进去,我叹息着,心不在焉的摇签。

十六签。

可原的是三十六签。

我们走到解签的男人面前,他拿着签文看了半天,终于抬起头,眼睛扫视着我们,问:“你们是恋人吗?”

我摇头,可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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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17 15:06 | 显示全部楼层
男人似乎没注意到我们,继续说着:“按照签文上来看,你们前世就有一段姻缘,因爱生恨,是个劫数,怎么化解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什么劫数?”我不懂,为什么每次来都听不到他一句好话。

“上天自有好生之德,两位珍重。”

说完这些,他低下头去,不再想说话的意思。我心里有些烦躁,还想再问些什么,温可原搂住我的肩膀,意思叫我别再问下去。

走出寺庙,一种自然反应使我转身去看夏小宇住的公寓,门紧紧关闭着,根本不象有人在住,以至于那天看见二楼亮着光有一个人影,这会疑是幻觉,我扬了扬下巴,对温可原说:“夏小宇生前就住在那里。”

或许是人的一种本性的恐惧心理,总感觉自从夏小宇死后,那间公寓就布满了阴森和诡异的气氛,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又想到昨晚暴雨中的夏小宇,我对温可原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我转身走回寺庙,解签的男人没有抬头看我,我问他:“你认识那公寓里的女人吗?”

“谁?”

“就在上面那一间,我跟她一起来过你这里的。”

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我不明白我说的这句话有什么使他觉得可笑,越发觉得他神经有问题。他慢慢的说:“很抱歉,我记不住每一个来这里拜佛的人。”

记不住?他这分明是敷衍,就这间小寺庙能有多少不同的人来?我说:“她死了。”

“哦,生死由天定,是人就逃不脱死亡。”

“可我记得你说过她有血光之灾。”我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脸,希望能看出点破绽,可是这个狡猾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吗?也许吧。”

“也许?”

“一个人的生死并不是谁能够操纵的,很多事情不必过于强求,只怪造化弄人,别太在意。”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明白再纠缠下去也是徒劳,于是忍了一肚子的烦躁跟温可原一起离开。

回到市区已经跟晚了,周末的街道上总是比往常要多一些热闹,广场上许多的孩子在溜冰,他们一脸的纯真,无忧无虑,单纯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懵懂,他们的父母站在旁边,脸上挂着幸福的满足,其中有一个孩子突然跌倒,大声的哭了起来,年轻的母亲惊慌失措的扑过去检查孩子有没有受伤,当确定孩子没事时,她把孩子扶起来,在他耳边小声的说着话,孩子立刻破涕为笑,转身去找他的同伴,广场上充满了他们的嬉闹声。我跟温可原相对着微笑,我心想,纯真真好,可是这样的日子,已经随着岁月的变迁,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逝了。

周末的西餐厅生意也是好得吓人,我们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等到一张空的台位,刚坐下去,我一眼看见不远处的台位上坐着阿辉,旁边是一个女人跟一个小男孩,应该是他老婆跟孩子,阿辉也看见了我,我向他点头微笑,他迅速的把头转向另一边,装作没看见我,我自讨了个没趣。

温可原也看见了,他问我:“你朋友?”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朋友的朋友,大概不认识我了。”

“哦,我见过他。”

“在哪?”

温可原摇摇头:“想不起来。”

温可原的电话在响,他拿起来看,眉头微微皱着,很抱歉的对我说:“我接个电话,你等我一下。”

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很不自然的对我笑了一下,电话又响起来,他摁掉,再响起来时,我看见他关机了。他耸了耸肩,喝了一口橙汁,不置可否的说着:“周末无聊的电话就是多。”

我笑而不答,直觉告诉我是个女人打来的,女人对这种事情生来敏感,我猜想温可原应该有女朋友,只是他没说,我也没问。

由于餐厅内开了暖气,出来后觉得格外的冷,冷飕飕的风直往衣服里面钻,我突然心情郁闷,哪都不想去,直接拦了辆Taxi回家,也没有让温可原送我,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坐上Taxi消失在车潮人群中。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回到房间后,脱掉鞋子跟外套,一头扎在床上,心里又难受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半个小时后,温可原打来电话说,他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将有一场大雪。

我尖叫起来:“真的啊?”

他说是,他又告诉我说想起来在哪见过阿辉了,我问在哪,他说在寺庙的附近,他看见阿辉从那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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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完电话以后,我决定明天去一趟夏小宇住的公寓,也许能查到什么线索,想到这里,我给阿辉发了条信息,我说我有个朋友来了,暂时没地方住,看他能不能把公寓的钥匙借给我,去那借住几天。

本来是想直接给阿辉打电话的,但想到他的态度又放弃了,问他借公寓的钥匙我实在没什么把握,这是唯一的办法。

没想到阿辉很快就给我打电话过来,他说没问题,明天下午直接去他公司拿钥匙,只要别乱动里面的东西就行了。

我让他放心,朋友是个明理的人,不会乱动的。他笑了笑跟我说晚安。

我第一次觉得阿辉原来也有可爱之处。

我心情愉悦,哼着轻快的音乐去浴室冲凉,然后躺到床上一边抽烟一边想明天将至的一场大雪。尽管这座城市每一年都会下雪,但仍掩饰不住我此刻的喜悦和期盼。

从小我就爱雪,爱它的纯洁和美丽,象一个仙子一样超凡脱俗,我常常坐在窗前,摊开手掌,看大片鹅毛般的雪花从天而降,轻轻地落入掌心,瞬间融化。这是一个属于自己的游戏,永不厌倦。

记得在童年的某一天,父亲告诉我半夜可能会下雪,于是我就靠着窗户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半夜惊醒抬起头来,真的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飞舞飘落,灰色的苍穹里缀满了流动的雪片。伸出一双小手去接,又用舌尖舔了舔,淡淡的,凉凉的,心也跟着一起融化。

我在这样的怀念中甜甜的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跟雪却毫无联系的梦。

梦里,我来到母亲住的小镇上,几年不见,这里全部变成了高楼大厦,俨然一副城市的气派,惟独母亲住的那间低矮的屋子夹杂在楼房之中,显得破败不堪,我走过去,门上贴着两条白色交叉的封条,写着我看不懂的字,看起来有点象甲骨文。为什么会被封了呢?

我走上前去,用力地拍打起来,里面没有反应,我不管,仍是不停的拍着,拍到手掌生痛,也惹得许多人围观。

我望着他们,委屈的说:“有谁知道这家人去哪了吗?”

没人理我,象看怪物一样看我。

我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理我,而后他们一哄而散,我蹲下身子呜咽的哭了起来。

这时,一辆拖拉机停在我的身边,上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破旧的棉袄,脸色黝黑,两只眼睛又黑又亮,他说:“我知道你妈在哪,我带你去。”

于是我坐了上去,拖拉机的声音很吵,我不得不大声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我妈的?”

“猜的,你跟你妈长得很象。”

不知不觉我们开到了一片树林里,前面的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树枝伸出来很长,尽管我很小心的躲避着,但还是不小心的被划破了脸,他突然大声的骂着:“妈的,总有一天我要放把火把这全烧了。”

我开始害怕起来,问他怎么还没到,他说穿过这片树林就到了。

我看见前面的路上躺着一个人,他的身子被摩托车压住,当我看清他的脸时,我惊叫起来:“忆南——”

我跑下车,扑到他的身边,他无助的看着我:“救我,救我。”

我看着奄奄一息的忆南,不知所措的哭了起来:“我要怎么救你?你告诉我,要怎么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抬那辆压在他身上的摩托车,却始终纹丝不动,我想叫开拖拉机的人来帮忙,不知何时他早已不见了。我让忆南在这等着,我去找东西把摩托车撬开。

走啊走啊,我感觉到自己已经走了好远,什么也没找到,我看见前面有一间屋子,我走了进去,里面的情景把我惊呆了,我的母亲,被人用铁链吊在空中,在她的身下,燃着一堆火。我轻声叫她:“妈……”

她看见我,马上叫起来:“别过来,七月,你快走啊,快走,你不能过来的,七月!”

我为什么不能过去?我要去救她,她是我母亲。

“别过去。”冷漠命令的声音。

我回过头:“忆南?”屋外的光照着我的眼睛,有些晕眩。

他没理我,径直走过来,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我挣扎着,他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向门口走去,我看见母亲的脸被火烤得通红,有些扭曲。

忆南把我放下来,有凉凉的风吹进我的颈窝。我的眼前是一片山坡,上面站着一个女人,她背对着我,黑色的头发长到腰际,穿一袭白色的长裙,裙摆很长,拖到地面。她就那样站着,宛如一尊塑像。

我想看清她的脸,我朝着她的方向跑过去,不料脚下一空,我从梦中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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