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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三百年前我是你》--作者:西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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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7:13 | 显示全部楼层
  何董还在说:「玉饰展的事儿……」

  「和我公司同事谈吧。」我不耐烦,「同『王朝』联系的一直是李培亮,你们就还找他好了,我没时间。」说罢抽身便走。

  我知道何董在背后会骂我什么:纨绔子弟,不务正业。

  可是我真的觉得,这世界上还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朋友。

  站在「王朝」楼下,我再看一眼那辉煌的建筑,这里在几天前曾经发生过凶杀案,有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杀死了,还有两个活生生的人蒙冤莫白,两壁相框里的每个名女人都是凶案的见证,可是她们不说话,所有的痕迹都抹煞,看不到一点真相的影子。而大厦的外面,铬金玻璃依然鲜亮耀眼,在大太阳下光怪陆离,毫无阴影。

  真相在这里被湮没掉了,每个人扑来忙去,就只顾着一个钱字。钱、钱、钱!钱真的比人的命还重要吗?

  取车的时候我看到阿清,他正躲在车丛后面同小妹嘀嘀咕咕,两个人都神色惊慌,满脸焦虑。

  为免瓜田李下之嫌,我故意加重脚步,又轻轻咳嗽一声。

  阿清回头看到我,赶紧走过来拉车门,态度中有明显的尴尬。

  我轻轻问:「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他立即答,可是随后眼光一闪,手按在把手上犹豫不动。

  我知道对待这个淳朴的青年是需要多一点耐心和鼓励的,于是放低声音,温和地说:「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唐小姐,你人真好。」他终于开口说,「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又是钱。然而此钱非彼钱,且这句话早在我意料之中,闻言立刻取出银包。「多少?」

  「大概……五百块吧。」他迟疑,似乎觉得这数字太大了。

  我笑一笑,点出五张百元钞票放在他手上,自己拉门开车离去。后视镜里,还一直可以看到阿清愣愣地握着那几张钞票,满眼感恩,凝视我的车慢慢开走。

  无论他要钱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他是真正需要。而且,五百元对他和对我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可以帮到人是一件赏心乐事,我郁闷的心情稍稍舒畅。

  车子刚刚开出,手机响起来,是李培亮。

  「唐诗,王朝何董来电话,说你忙得没时间过问玉饰展的事儿?」

  「他没说错。」我悻悻,趁机推脱责任,「小李,这个CASE一直是你跟的,很清楚,就负责到底吧。」

  「这么大的事儿……」他迟疑,但是很快地说,「你是在忙元歌的事儿吧?我支持你。」

  「小李,谢谢你。」我挂掉电话,忽然想起,他刚才说「你是在忙元歌的事儿吧」,他只提到元歌,却没有提宋词,这和宋词前夫苏君每每提起这件案子必然把两个人相提并论的作风刚好相反,然而苏君是有心,小李却是无意,这有心和无意,却都代表了有情。

  这时候手机再次响起,我看也不看号码便接听:「小李,我正想问你……」

  「唐诗,是我。张楚。」

  在那间「老故事」咖啡店,我终于再次见到张楚。

  一见面,我们的双手就紧紧握在了一起,彼此贪婪地注视着,只是两天没见,却像隔了整整一个世纪,思念得发狂。

  他以看得见的速度消瘦着,眼窝深陷下去,可是眼中的光亮,却那么炽热如火,带着不顾一切的痛楚与热烈,好像要把自己和我一起燃烧。

  「唐诗,我已经决定了。」他说,「和我妻子离婚!」

  「不!」我惊呼起来。

  他摇摇头,用眼神阻止我,坚定地表白:「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注定会有人受伤害,我妻子没有错,她不该为此伤心,可是同样地,她也不该受到蒙蔽,她也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也是当事人之一,有权利知道真相。我必须把一切摆在她面前,并接受她的惩罚。当初,我向她求婚是因为爱她而不是其他,现在,我遇到你,爱上你,无可推诿,无可辩解,是我变心。既然已经变了心,却还要维持一份表面上的道德和忠诚,一味隐瞒塞责,对她,是不忠,对你,是不义!唐诗,我不能再继续对不起你们两个,也不能再让我的内疚来折磨你,一再向你表白我的痛苦是一种自私,只会给你带来双倍的痛苦,我没有权利这样做,却有责任必须结束这一切,及早给你一个答案,给你一份永恒……」

  「不,张楚,我不需要任何答案。」我哭着,握着他的手,心如刀割。他怎么可以这样好,这样好!我所想的一切他都知道,不推卸,不矫做,一力担当,磊落地面对自己的感情,负起应尽的责任。

  我再一次知道,今生今世,我不可能再爱上第二个人如爱他一样,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我用全身心所追求维护的感情。他是我的心,是我的血肉,是我自己的另一半!

  我想起『呼啸山庄』里凯瑟琳对希刺克厉夫的爱的表白:「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或者应该有,另一个自己存在。如果我是完完全全都在这儿,那么创造我又有什么用处呢?在这个世界上,我的最大的悲痛就是希刺克厉夫的悲痛,而且我们从一开始就注意并且互相感受到了。在我的生活中,他是我最强的思念,如果别的一切都毁灭,而他还留下来,我就能继续活下去;如果别的一切都留下来,而他却给消灭了,这个世界对于我就将成为一个极陌生的地方,我不会再是它的一部分。我就是希刺克厉夫,他永远永远地在我心里,并不是作为一种乐趣,却是作为我自己本身而存在。所以,不要说什么让我们分离,那是做不到的……」

  可是现在,我和我的希刺克厉夫却要分离了。离开他,我将不再完整,会比剜除我的心我的血肉更使我疼痛,可是,让我如何拥有他?

  望着他,望着他,我柔肠寸断,而泪如雨下,却不得不狠下心绝望地说出:「张楚,我们分手吧!」

  「张楚,我们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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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7:14 | 显示全部楼层
张楚是我的另一半

  我从没有想过这句话会由我说出。自从第一眼看到张楚,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拥有他,并永远和他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甚至可以不求任何名分没有任何条件地跟随他,只要他在繁忙之余,让眼光偶尔在我身上留连。

  可是,今天,他却说他要离婚,他要给我一个名分,他要同我在一起,永永远远!

  他终于答应了我,他终于接受了我,他终于承诺了我。然而,我却对他说:我们分手!

  天,这是怎样的残忍?怎样的荒谬?怎样的痛入心肺?

  我哭着,语无伦次地,将那个发生在三百五十年前的老故事和盘托出。

  哦,那可真是一个老故事。

  在我的叙述中,张楚的表情不断地变幻着,由惊讶,愕然,震撼,而至惨痛,悲悯,感慨,无奈,最后,呈现出一种心灰意冷的死寂。

  我讲得很乱,很艰难,口才比鬼王爷吴应熊差一千倍,可他还是听明白了,而且,信了。

  毕竟,他也是吴应熊的一部分,是另一半转世。我们之间,始终有灵犀相通。

  沉默,比死亡更沉重的沉默。

  足足沉默了有一支烟的工夫,终于,张楚轻轻地用耳语一样的声音叹息:「这么说,我们只得分手了?」

  然后,他站起来,跨进一步,猛地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去。我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可是忍住了不出声。天知道我多么渴望这样的拥抱,多么渴望碎裂,毁灭,将你我两个,都来打破,用水调和。我和他,本来就是一体的呀!

  教堂举行婚礼时,新郎新娘会对神父发一个誓:「我将跟随他,无论贫穷与疾病,不离不弃。」

  对我和张楚而言,无论贫穷,疾病,都不足以将我们分开,甚至道德与良心的重压,我们也宁可背负,情愿抱在一起下地狱。可是,现在要分开我们的,不是疾病也不是道德,而是命,是命!

  元歌说过,我美貌,青春,富有,受上帝宠爱,她不知道,拥有得再多,没有了张楚,我也只是一个无爱的躯壳,最贫穷的失窃者。不,我并不是上帝的宠儿,而恰恰相反,却是上帝全力追杀的那个不祥之人!

  我失去张楚,失去我自己,来换得世界的和平。真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伟大,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如何竟肩负起拯救全人类的责任来了。

  「只想做个普通人」,是哪个名女人的感慨?一直觉得她们矫情,言不由衷。但是此刻,这却是我最强烈的愿望。

  只想做个普通人,可以自由去爱!

  手机在这个时候锐响起来。这一回,是苏君:「唐小姐,你可不可以到医院来一趟?」

  「什么?谁住进医院?」我兀自沉浸在痛苦中,一时不明所以。

  「是宋词。她旧病复发,在审讯中晕倒,一直昏迷不醒。」

  我蓦地惊醒,手上忽地渗出汗来:「在哪家医院?我就来。」

  吴应熊警告过我,不可以再见张楚,只要我们见面,只要我情动于衷,就会有人受伤害。可是,我给忘记了,见张楚的心太炽太切,当我们紧紧相拥,我早已忘记全世界的存在,更忘了宋词和元歌。是我的忘情令宋词受罪,我太自私,太不应该了!

  张楚拉住我:「我同你一起去。」

  「不要。」我望着他,心中灰痛到极点,「张楚,你还没有明白吗?我们不能再见面了。如果再见面,宋词就没命了……」

  他呆住。我在他眼中看到清楚的爱与痛。

  爱,爱得这样荒凉。

  如果世界上真有公平交易这件事,我愿以自己所有的一切来交换张楚的爱情。

  然而,我们的前身吴应熊说:如果我们相爱,将会给人类带来难以估计的灾难,战争或者瘟疫,那时,死的人将数以万计,远远超过三百年前的三藩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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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全人类的灾难!这样的大帽子压下来,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抗拒,便是死一千次也惟有束手认命。

  是的,认命。

  我同张楚,只得分开,这是我们的命!

  最后一次凝望,望进永恒!

  哦张楚,张楚,让我怎舍得将眼光从你脸上移开?他来的时候,眼中有火在燃烧,只是片刻,却已烧成了灰。

  我拭一把泪,毅然转身。这一别,大概从此相见无期了。可是,我又怎能再贪恋温柔?

  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祈祷着:宋词,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呀。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答应你,同张楚分手,再也不见他,永远不见他。只是,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活过来呀!

  赶到医院才知道,警察根本不许探视。

  苏君苦苦哀求,又到处托人,才勉强得到隔着玻璃窗遥望的特许。他立即将整个身子都趴到玻璃上去,恨不得就此穿墙过壁,与宋词化为一体。

  我走过去,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别担心,宋词会没事的。」

  「以前真不该那样对她。」苏君忽然哭泣,「宋词一生很少开心。如果她就这样去了,叫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我掩住脸。他说出了我心中的话,我们,都辜负了宋词。如果宋词有事,我也绝不会原谅自己。

  等。永远也没有尽头的等。

  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会有人一夜白头。原来等待是这样焦灼而绝望的一件事。

  我几乎可以看得清苏君的胡须滋长的速度,为了安慰他,不得不找些话来说:「这样相爱,为什么还会分开?」

  那么简单的问题,可是他明显困惑:「为什么?竟连我也不知道。」

  「是因为性格不合?」我再问。天下夫妻离婚一百对里有九十九对会这样说,哪怕这并不是最关键的一条,也至少是数十条理由中之一条。

  「算是吧。」苏君拧着眉,整理一下思路,「也许应该这样说,是双方都太注意发扬自己的个性,而不肯迁就对方所致。」

  这是一个君子,不肯随便菲薄自己的前头人。但是我已经猜到事情真相,正像吴应熊说的样,是宋词的傲慢伤害了正常的夫妻交流,使一段原本应该很美好的感情得不到顺利发展。

  「如果宋词醒来,你会同她重归于好吗?」

  「我不知道,如果能和好,当初就不必分开了。」

  「但是当初大家都还年轻,经过这么多事,也许性格会成熟许多,不再为耍个性而伤害自己。」我这样说,与其说是劝慰,不如说是祝福。

  苏君忽然抬起头来凝视我:「唐小姐,我一直有种感觉,你好像比我们每个人都更了解我们自己。看你的年龄比我们还小,为什么说话做事如此成熟睿智?」

  「这是因为我是王爷转世,表面年轻,其实已有三百年道行。」

  苏君苦笑,不再搭腔。

  我知道他当我是在说笑,也不去更正他。换了是我,有人突然跑过来说他是玉皇大帝下凡我也会当他是疯的。

  我们不再说话,静静等待宋词醒来。

  隔着层玻璃,躺在病床上的宋词显得特别瘦小,完全看不到平日的张扬跋扈,此刻的她,苍白而无助,让人只想像只猫儿一样把她搂进怀里呵护温存。

  可是等她醒来以后呢?等她醒来,苏君是否还会对她像此刻这般疼惜?我知道有些大男人是专喜欢等女人落难时才肯来表现男子气概的,否则便不足以体现男人自尊似的。苏君可是这种人?

  这时候病床上的宋词动了一动,医生护士齐齐长出一口气,其中一位还特地转过身来,对着玻璃窗做一个「V」字。

  我同苏君忍不住紧紧拥抱,谁说警察没有人情味儿?他们完全知道我们在窗外的感受。

  苏君的眼泪又流下来,丝毫不觉难为情,只是一遍遍地说:「我会对她好的,我会对她更好一些!」

  我深觉安慰,受到一次折磨,可是得回一位深情夫婿,宋词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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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拆除隔离这对深情人的玻璃窗呢?

  苏君走到一角去尽情流泪,我也攀着走廊的窗户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楼下林荫路上,有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在散步,看他们的步态,全然分不出谁是病人谁是陪护。老到那样的年纪还那样依恋,大概早已勘破红尘奥秘,知道自己时间无多,所以才要抓紧最后的每分每秒紧紧相伴。

  能够这样珍重地对待自己的人生与爱情,也必然可以合理地安排自己的离去与死亡吧?他们的沉着平和,会将生命的意外降至最低,一定不会犯年轻人因为冲动而犯惹火烧身的错误。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生命短暂而脆弱,故而不肯珍惜,故而冷漠为人,故而看破红尘,故而游戏人生。然而吴应熊使我知道,时间再无垠也有其联系,生命再短促也有其延伸,人不仅为这一时这一处负责,更要为所有的时间与空间,为整个的世界和宇宙负责,故而必须认真,故而必得真诚,故而必当正义,故而必要执着。

  宋词的意外,便是上帝给我的又一次示警吧?只为我同张楚又一次相爱。

  上一次,是秦归田的死;这一次,是宋词;下一次,又会是谁呢?

  不,不会有下一次了,绝不会有下一次了。老天爷,我答应你,我会离开张楚,永远不再见他,我答应你,你听到吗?

  我闭上眼睛,尽情地流下泪来,却并不完全是为了宋词。

  再睁开眼时,楼下林荫路上的主角已经换了一对年轻人,身影十分熟悉。

  我仔细地辨认,发现是王朝的保安阿清和茶水小妹。在王朝同他们分别还没有半天时间,这么快,又在这里遇上了?

  只见他们两个走在甬道上,小妹似乎很虚弱,举步维艰,阿清吃力地扶着她,不住示意让她伏到自己背上去,小妹不肯,羞红了脸百般挣扎。

  我想起他们上午跟我借钱的情形,约略猜到发生了什么,忙向苏君打一个招呼,急急赶到楼下去,假装无意中遇上的样子,笑着说:「是你们?来医院看病?要不要搭我顺风车?」

  阿清看到我,脸上忽然涨红,嗫嚅地说:「唐小姐,是你。」

  「一天碰到两次,也算有缘了,来吧,我送你们一程。」

  我本来以为他们会要我送他们回宿舍,可是小妹居然说去「王朝」。我惊讶:「你还要上班?不需要休息?」

  「就是想回大厦地下室休息。那里条件比宿舍好得多。」同一天里,她已经是第二次这样说。

  我恻然,干脆帮人帮到底:「不如这样,我送你去宾馆吧,反正包间里两张床,只有我一个人住,再说,也可以帮忙照顾你。」

  小妹大惊:「那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互相帮忙嘛。你不是也帮我倒过茶?」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不由分说发动车子,因为自觉罪孽深重,特别希望有机会做出补偿,故急于助人为乐,「如果你不过意,等身体养好了,帮我洗洗衣裳吧。我最怕洗衣裳,尤其是那些真丝,又不能用洗衣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全要送到干洗店,可是又怕被洗坏了。」

  「那个我知道,真丝要用洗发精洗才不会皱。」小妹羞涩地笑了,「我还会做饭。」

  「那多好!等你病好了,我就有口福了。」

  可是到了酒店门口,小妹又迟疑起来:「唐小姐,还是不要了,好贵的。」

  我只得使出最笨的办法说服她:「没关系,你知道,我包了这房间,一个人住是那么多钱,两个人住也是那么多钱,这段日子,我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其实很吃亏的。」

  「是这样啊。」小妹动摇起来。

  我趁热打铁:「就是啊,你来了,还可以陪我说话聊天,我不知多高兴呢。你知道,我是第一次来北京,谁也不认识,每天闷在宾馆里,都快不会说话了,巴不得有人可以陪我呢。」

  好说歹说,终于劝动她跟我上楼。整个过程,阿清一直默默跟在后面,可是他看着小妹时那专注关切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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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7:16 | 显示全部楼层
  直到小妹睡熟了,他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不错眼珠儿地盯着她,许久,眼圈渐渐红了,可是大眼睛眨呀眨的,不肯叫眼泪掉下来。

  短短数小时内,我已经是第三次看到大男人哭泣。今天是什么日子?好像天下男人忽然间都成了情种。可是只有我,却不得不在今天立下重誓,从此告别真情。

  投标会那天,我还是去了,坐在主席台上权充摆设。

  玉饰展已经闭幕,模特儿的表现很出色,为宣传出力不少。因此来参加投标的人挤满会场,投标人一次次举起标牌,错落有致,最宏观时,可以有整排人同时举牌。

  拍卖师十分兴奋,因为每次成交都意味着他又得到百分之十的红利。所以他看起来要比我开心得多。

  也好,有别人紧张卖力,我乐得轻松,放任心猿意马云游四海,东瞻西顾。

  这时候正在拍卖的是一只玉鹰。

  拍卖师背熟功课,口若悬河:「这件玉鹰我们有理由认为它是商代古玉。稀世珍宝。同『红楼梦』里的贾宝玉相反,它是一块绝对的『真宝玉』……」

  台下有笑声响起。

  拍卖师得了鼓励,更加起劲:「商代人认为,鹰即祖先,对鹰极为崇拜。『诗经』中说:『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就是说商是鸟的后裔。这块玉,青黑如墨,触手生温,有金石之声,油脂之润,也许,正是『诗经』里说的那『玄鸟』……」

  笑声更响了。

  有人开始举牌,起价三十万,很快叫至二百三十万,牌子犹有高举不落之势。

  拍卖师的声音近乎变调,叫出新价目时完全控制不住音量。

  但是不会有人认为他失态。从来都是这样,天大地大,钱的声音最大。

  也不是没有普通点的玉器,都摆在外厅的展台,新疆的和阗玉,陕西的蓝田玉,河南的独山玉,辽宁的岫岩玉,还有缅甸、老坑等地产的新玉饰品都有,价格在几百元至几千元不等,雕工和质地也都上乘,但是价值当然不能与古玉相比。

  凡是玩玉的人都知道,古玉留传在人间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少,而且年代越久远的就越稀有,现在虽然可能觉得买得贵了,但是只要眼光准,顶得住,将来一定会增值。这,就是令大量的藏玉人勇往直前毫不怯价的主要原因了。说穿了,还是一个钱字。

  李培亮坐在我旁边,十分兴奋,不住说:「唐老板听到这消息一定很开心。这次拍卖会,哪怕单是为了卖这鹰也值了。唐诗,你猜谁会最中获胜?」

  「谁钱多谁胜。」我说了一句废话。

  李培亮笑:「不愧是大小姐,视金钱如粪土,完全不计得失。」

  我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不在乎,难免给人拿大牌之感,赶紧补救:「一切只因为有你主持大局。你说呢?你认为谁会获胜?」

  「我说是左排二号那位,那是个左撇子,通常左撇子做事特别固执。」

  「是吗?怎么我没注意到?」

  「你看他举牌子的样子,多突兀!人家都是右手表决,只有他,是左手举牌。」

  左撇子?我又想起宋词。宋词也是左撇子。如果她坐在这里,也一定是左手举牌,好像一排树中量错尺寸栽偏一棵……

  咦,等一等!电光石火间,我似乎想到什么,可是一下子牵扯不清。左撇子,左撇子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唐诗,你去哪里?」身后传来小李惊愕的声音。

  我顾不上交待,只丢下一句:「我出去打个电话。」匆匆跑出会场。

  左撇子!我明白了!一直以来,我始终忽略了一个关键,只想到宋词患帕金森症无力杀人,却没想到她同时还是一个左撇子!

  电话打给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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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7:17 | 显示全部楼层
让我对我的爱说再见

  「苏先生,宋词是左撇子!」

  「唐小姐,是你?」苏君的声音充满喜悦,我一听即知道宋词已经苏醒。「唐诗,我看到报纸,知道今天是你的大日子,祝你成功。」

  「宋词是左撇子!左撇子!」我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

  「是,我知道宋词是左撇子,那又怎么样?」

  「姓秦的是被人从脑后用酒瓶子先砸昏,再用丝袜勒死的。可是宋词是左撇子……」

  苏君立刻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是宋词杀人,一定是左手握酒瓶,那么伤口一定在死者左脑;如果伤处在右脑,则可以证明不是宋词干的。」

  「是呀!是呀!」

  「对,我怎么没想到?我们立刻去警察局。」

  「不,你守着宋词,我去。」

  「不,我跟律师去比较好,你来看宋词。」

  宋词躺在病床上,已经换了便服,还略施了一层脂粉,与前两天判若两人。看到我,立刻说:「唐诗,这段日子,多谢你。」

  「应该的。」我握住她双手,辛酸得几乎落泪。

  「唐诗,能交到你这样一个好朋友,真让我觉得痛快,连苏某都对我刮目相看,想重新发掘我优点。」

  我笑:「他是真关心你。同他相比,我做的其实不算什么。」

  宋词仍然感慨:「患难见真情。」

  「其实关心你的人很多。还有,想不想见见爸爸妈妈?」

  「不,不要。怕丢脸。」

  「哦,不是因为怕他们担心吗?」

  「他们才不会担心。如果我父亲出面,三两下手势,一定可以脱我罪名。可是他会因为我给他带来这样多不便深感厌恶。」

  我忽觉不是滋味。原来自己苦心孤诣,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虚幌。宋词心中早有主张,赌定案子迟早会水落石出,还她清白。即使不,也会在最后关头使出杀手锏,搬老爸出来救驾。我做不做,其实都无足轻重,不会影响大局。而我还以为自己客串包青天,救她于水深火热。

  「唐诗,谢谢你。」宋词再次说。

  我咧一咧嘴,知道她这么说也不过是感于情面。「怎么会突然昏倒的?」

  「闷,气,急,就昏了。一切都不用想,多好!」宋词叹息,「在里面,我都想过长眠不醒。」

  「别胡说。」

  「真的,不用替生命负责最轻松,反正统共也没有几个人关心我。」

  「你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还有,你当我和苏君是透明?」我真心生气,这个宋词有时真是讨厌,埃塞俄比亚不知多少饥民挣扎在死亡线上,每日靠一片面包一杯水维生,她锦衣玉食应有尽有却偏偏厌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听着,如果你自己不珍惜生命,我不会劝你自重。没有人可以替别人的生命负责,除了你自己。」说到这里我几乎声严色厉。

  宋词惊讶:「唐诗,你态度恶劣。」

  「太多人看你脸色行事了,稍受挫折就抱怨颓废,凭什么要人尊重你?难怪苏君那样好的男人会离开你,实在你这个性也不配得到上天最好赏赐。」

  「喂,你不了解内情不要乱说话好不好?」宋词不高兴了,大声抗议,「你知不知道当初提出离婚的人是他耶!」

  「那你有没有想一想他为什么要离婚?还不是因为你这副天下无人惟我独尊的臭脾气!别人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稍微怠慢一点就罪大恶极。全世界只有你的贡献最伟大,只有你的遭遇最可怜,只有你的心情最重要,凭什么?你有没有替别人想过?你给过别人多少关心?连自己的父母都不信任,你还会信谁?」

  我越骂越起劲,这两天积了太多怨气无处发泄,反正宋词已经康复,正好让我骂两句泄气,也算为这两天的焦头烂额找回一点补来。

  宋词被我骂得头昏脑涨,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应对,满脸都是委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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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7:1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自觉过分,正不知如何转寰,手机响了,是李培亮向我报告拍卖成绩,问我:「你跑到哪里去了?急着向你报告好消息,还指望你请大家吃一顿呢。」

  我歉然:「你替我好好慰劳大家,账从公司走,告诉大家,改天我再请一次,还有,本月奖金双倍。」

  小李打个唿哨。

  我接着说:「小李,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宋词大约可以没事了。」

  小李一愣:「你在宋词那里?」接着感慨,「唐诗,我没想到你真的把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重。」

  我反而诧异:「这可不是一般的事啊。有关一个人的清白。当然比拍卖会重要。」

  「唐诗,同你相比,我觉得惭愧。」

  这样的吹捧,真让我承受不起,赶紧把马屁拍回去:「小李,要不是有你大力帮忙,我也没那么空闲可以兼顾其他,说起来,全亏了你。」

  我说的是真心话,毕竟,物质是生活的基础,对于一个在拍卖会上可以一次赚入上千万的人来说,高谈精神价值其实是没有什么实在意义的,因为物质过于丰富了,自然有理由甚至有责任道义为先。但是如果我处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要求每一位朋友都这样做,那么我会失去他们,就像,当年的宋词,最终失去身边每一个人。

  宋词听清我说的每一句话,惊讶地说:「唐诗,我不知道今天是拍卖会……真对不起。」她似乎颇为震动,「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抛下整个拍卖会,赶来看我。」

  「可能,这是因为我是败家子吧。」我笑着自嘲。

  「不是,我看得出来,你对金钱不在乎,不是因为不缺,而是你更注重对感情和心灵境界的追求。」

  我看着她,在这一刻,我们之间有着最彻底的了解。

  友谊的温馨重新回到我们中间。我问她:「出院后,想没想过同苏君重新开始?」

  宋词低下头:「我不知道。」

  「这段日子,他很关心你,为你到处奔波。」

  「我看得出,他憔悴很多。但是……我们两个,不是一个男人同一个女人那样简单。」

  「我不明白。」

  「我们的关系,是某某人的女儿同某某人的儿子。」宋词深深叹息。「我不会一直像今天这样楚楚可怜。」

  这次我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担心苏君对她的短暂疼惜只是因为同情,一旦她恢复官家小姐的身份,他即时又为大男人自尊所缚累,重新做回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冷面小生。

  宋词幽幽地说:「人们一直误会我离婚是因为不肯迁就。其实,不是我不忍他,是他不忍我。想起来,结婚那三个月全不像真的,我们一见钟情,可是新婚当天就发现自己选择错误。

  所有来道贺的亲友都恭喜他小登科,娶得官家之女。他觉得伤了自尊,整晚郁郁不乐,迁怒于我,态度十分冷淡。我更生气,讽刺他缺乏自信,不像男人。我们吵了三个月,最终只得分手。」

  我想起吴应熊。他与恪纯的新婚之夜也不欢而散。莫非,这真是命中注定?

  「原来你并不喜欢做官小姐。」

  「谁会喜欢?」宋词脸上忽然现出深深寂寞,「从小到大,我一直努力读书,门门功课拿满分,可是仍然不能让人在夸赞我的同时不提到我老爸,老师们对人介绍我时,总是说『哪,这就是聪明的宋词,她的父亲是某某某。』于是人家就露出释然的笑容,说『原来这样,真是虎父无犬子』。他们不明白,我考试得第一同我是谁的女儿并没有关系。」

  「是,千万富翁的儿子往往惫懒。」我表示赞成,「其实你做你自己已经很优秀。」

  「可是优秀又怎样?大学毕业后,我一直想凭自己的能力有所表现。可是不行,整个北京就是一个关系网络,没有后台,找一份合心意的工作难比登天。我到处应聘,碰得头破血流,所有有可能性的单位一见我都会问,你的社会关系怎么样,有什么把握替公司争取客户?

  既然反正都要问关系,不如简单从事,由我老爸出面,安排我到王朝任制作部经理。我痛恨这种连带关系,可是又喜欢这份工作,犹犹豫豫,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一直活在我爸爸的伞荫下,那是一种庇护也是一种阴影。这次我出事,一直不想通知爸爸,就是因为爸爸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我不想再听到他那副『你看,没有我你什么都不行』的腔调。」

  我这才明白,原来她绕了这半天,还是为了我骂她不肯体会父母心思,在转着圈儿向我解释。这让我反而不过意起来:「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不,你说得很好,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骂过我呢。」宋词莞尔,「你刚才的样子可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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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7:1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立刻说:「是我错,我向你道歉。」

  「得啦。咱们两个总是这样你好谢谢对不起,算什么?相敬如宾?」

  我微微一震,「相敬如宾」,这是专指夫妻间的情形,虽然她只是随口一句玩笑,却未必没有玄机。

  宋词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说这半天话,忘了告诉你一件怪事:今天上午,有个怪客来看我。」

  「怪客?是外星人还是敲钟人加西摩多?」我心「怦怦」跳,莫不是吴应熊?他大白天也有本事来找前妻叙旧?

  宋词说:「哪里是加西摩多,那男人不知多英俊,彬彬有礼的,他说是你的朋友,特意来看看我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喂,怎么我从没听你说过有这样一位漂亮朋友?」

  原来是他,张楚!他虽然没有办法再同我直接联络,却仍然关注我以及我的朋友。不过,也不只是我的朋友吧?他也是吴应熊的转世,而且是阳性的那一半,也可以说,是宋词的半个丈夫。

  我忽觉醋意。

  宋词摇摇我的手:「发什么呆呢?那位张先生说,他和你的故事,你自己会告诉我的。他和你有什么故事,很精彩吗?」

  我定一定神,在她床头坐下来:「宋词,先不要问我和他的故事,先说说我和你的故事。你要认真听,不许笑。」

  「我和你有什么故事?」她还是笑了,「又训人又说故事,你要改行做幼稚园老师?」

  我板着脸,与她约法三章:「我有条件,在我讲的过程中,你不可以打断我。」

  「行啦。」她庄重一下表情,做洗耳恭听状。

  我清清喉咙,从头讲起:「皇太极努尔哈赤有一位十四格格,她刁蛮任性,目无下尘……」

  「喂喂,你想借古讽今?」宋词抗议。

  「不是说好了不要打岔的吗?」

  「好,你说。」

  「她十三岁那年,许嫁平西王之子吴应熊,婚后,完全不懂温柔,把老公当下人那样支使,处处表现出我是公主,我在下嫁,我委屈那样的情绪……」

  「喂喂……」

  我不理她,继续说:「但是她不明白,其实内心深处,她很喜欢自己的驸马,毕竟,他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只是她过于自爱而不懂得爱人,认为他既然娶到了天下第一美女,至高无上的格格,就应该给予十二分的温柔。她没有得到预期的关爱,觉得伤心,失望,愈来愈焦躁,只有用加倍的蛮不讲理和惹事生非来引起他注意……」

  宋词渐渐低下头去。

  「做丈夫的忍受不了她的骄横,与她日益生疏,终于移情别恋,爱上她陪嫁的婢女。十四格格十分伤心,到这时候她才知道,其实自己爱丈夫至深,她怀念他那温暖的怀抱,渴望花朝月夕可以与他执手相拥,如果可以得到他的心,她会不惜以自己的心去交换,但是这一切已经为时太晚,他的心已经不属于她,他的目光不再为她留连……」

  宋词开始流泪。

  「格格由爱生恨,想尽办法折磨那个婢女,也折磨丈夫和她自己。可是这只有使她的丈夫更远离她。要知道,一个心中有恨的女子是不会美丽的,她已经因为嫉妒而发狂,甚至决意杀死那个婢女来维护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

  宋词「啊」地轻轻惊叫一声。

  「她以为这仅仅是一场女人之间的战争,仅仅是爱与恨的纠缠,却没想到由此引发了一场平藩之战,不,那已经不是战争,而是屠杀,三藩旗下死伤无数,不仅他们三个人同时罹难,更有成千上万的人受到牵连,因为他们而死,血流成河……」

  故事讲完,宋词久久不能还神,半晌问:「你从何处得来那样可怕的故事?」

  「宋词,」我握住她的手,「你不觉得这故事与我们很有关连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那公主,而元歌是那婢女?」

  「聪明。」

  「你是小王爷吴应熊?」

  「全中!」

  「那么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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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7:19 | 显示全部楼层
  「也是吴应熊,是我的另一半,我和他来自同一个前身。」

  「水仙花情结。」

  我一愣:「什么?」

  「在古希腊神话中,水仙原是男神。」宋词笑睨着我,「他相貌俊秀,美丽非凡,天上所有的女神都爱慕他,可是他却谁也看不上。直到一天在溪边玩耍时,无意中看到水中自己的影子,竟然疯狂恋爱,投水自尽,化为水仙花」。

  「你说我爱上自己的影子?」我惘然地望着她,「不,他不是我的影子。他比我好多了,那么优秀,那么可爱,他怎么会是我的影子呢?」

  「唐诗,你真是在恋爱?」宋词诧异,「你爱得这么苦,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也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我叹息,「宋词,你如果不信,我还可以给你讲一下这块云龙璧的故事。」

  「云龙璧?」宋词动摇起来,「可是我仍然不能相信,前世今生?这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

  「你信不信都好,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同元歌讲和,化敌为友。我们三个,一代一代,纠缠不休,天翻地覆,始终不能化解彼此的恩怨,到今世,已是最后一次机会。」

  宋词十分震动,喃喃着:「太荒谬了,真让人难以置信。」

  我了解她的感受,是谁都无法在片刻间接受这样的故事。我拍拍她的手:「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告别宋词,我在路边买好晚餐回宾馆,接待处遇到阿清,正呆呆地坐在大厅里等。

  我惊讶:「你来看小妹?怎么不上去?」

  「他们不允许。」阿清指一指服务小姐。

  我质问小姐:「为何这样待我的客人?」

  「他真是你朋友?」小姐瞪大眼睛,似不相信我会有这样的访客。不能说他们以貌取人,这根本就是一个包装的世界。

  我省下同小姐理论的那一口气,引阿清上楼来到房间。

  小妹已经起来了,正在拖地,忙得满头是汗,脸色苍白。我大惊,赶紧抢下拖把:「你这是干什么?」

  「不好意思在你这里白吃白住,想多做点事。」小妹羞涩地擦汗。

  我觉得心酸,又使出老办法:「服务员会做的,我们已经付过打扫费,白叫他们赚一笔。」

  「是这样?」小妹立刻坐下来,接着向空气中嗅一嗅,「好香啊。」

  我打开食盒:「买给你的。」

  「唐小姐,这……」

  「吃吧,你是病人,需要增强营养和多多休息。」

  「唐小姐,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疼惜的人。」小妹的眼圈儿又红了,「我娘对我都没有这么好。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你。」

  「说过啦,等你身体养好了,替我洗干净所有的真丝衣裳,还有,帮我做一顿家乡饭。」我露出向往的表情,「东北乡下的特味小吃,呀,想一想都馋!」

  小妹被我逗笑起来。

  「唐小姐,你是好人。」阿清忽然这样说,「我会报答你。」

  我笑一笑,施比受有福,虽说他的报答无非是替我多做一顿饭多洗几件衣裳,但是这真诚的感激仍然让我觉得心暖。

  小妹吃过东西,很快睡着了。

  阿清并没有马上告辞,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讲,可是闷了半天,却仍然只说出一句:「唐小姐,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要提了。」我笑一笑,「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没有,很好了,手术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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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7:1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点点头,既然他已经明讲了,我也就不妨直问:「几个月了?」

  「三个月。」他的脸涨红起来。

  我吃了一惊,难怪反应这样强烈,这种手术,弄不好是有生命危险的。「为什么不早一点做?」

  「不知道嘛。」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我,「我们两个都是农村来的,月月工资都寄回家里,通常有点不舒服,都是捱一捱就过去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事儿。」

  「其实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也许就不必做这个手术了。」我叹息,那是一条生命,而且已经来到人间三个月之久,就这样流失了。

  「不!」阿清表情忽转强硬,「我们不要这个孩子!」

  「这是你们两个的孩子呀。」我有些不高兴,「既然这样反对要孩子,又为什么会让这种事发生?」

  阿清不再说话,可是耳根下忽然现出小小肉坑。

  我吃惊,是什么让一个男人这样咬牙切齿,仿佛同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有着深仇大恨似的。仇恨,又是仇恨,我忽然暗暗担忧。

  阿清走后,我拿了一本『玉石录』消遣,正看到昆仑「玉石之路」一节,灯泡「扑」一下灭了。

  我拿起电话想通知前台,可是转念想到他们上来未免会打搅小妹休息,便决定自己动手修理。一转身,差点撞到人——哦不,是差点撞到鬼——吴应熊又来了!

  「这不该是小姐做的事,我来帮你。」他温文地说。

  「你会修?」我失笑:「清朝有灯泡吗?」

  「这段日子我在人间出出进进,大抵也学会怎么做现代男人了。」

  「但是我想像不出在明亮灯光下与一只鬼相对,算了,还是就黑聊天吧。」

  「喂喂!」他抗议,「我是你的前身,可不可以对我尊重点?你称呼人的时候可不是论『只』的。」

  「好好好,一位鬼。你是一位鬼行了吧?但是,鬼大人,为何你总是缠着我?」

  「咦,我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我是你的前身。」

  「那也毕竟是只鬼呀,总这样神出鬼没的,吓坏人。」

  「对不起,我没想过这个,我以为你会当我是你自己。」

  「谢了,我才没那么恐怖。」

  「我的样子很恐怖吗?」他站到镜前摆POSE,可是镜子里一无所见。

  他终于泄气了,「鬼到底是鬼。」

  我反而不忍心:「已经比别的鬼好多了,可以同自己的后世有说有笑。」

  「真的,都是玉的功劳。」他拿起我放在床头的书看一眼,感慨说,「开采昆仑玉的工作,早自秦汉时代已经开始了,『玉石之路』比『丝绸之路』还要早两千年,可是到了今天,也没有真正搭设一条玉石之路出来,还是靠人力背驮。」

  「就是。」谈到玉,我和他有说不完的话题,而且观点完全一致,「我爸爸亲自去过昆仑山拜访采玉人,他说玉矿最高处可以达到海拔四五千米,每年只有七、八两个月可以进山,雪还没有完全化净。海尼拉克矿和阿拉玛斯矿没有可以走的路,采玉人都是靠绳子垂吊上下山,克里雅河上也没有桥,要靠空中钢丝横渡。采玉人背负五十公斤的玉石走上五天才可以出山,然后再换上驴驮三天,这才能走到可以将玉石脱手的村镇。所以爸爸每次购进和阗玉,总是不肯太和人还价,就是觉得那已经不是玉,简直就是一个个采玉人的命。」

  「你爸爸很善良。」他夸赞,又回头看一眼邻床的小妹,「所以,你也很善良。」

  「相信你也是。」我送回一顶高帽,「你说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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