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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连载--《宝珠鬼话》--作者:水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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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3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在那双鞋子上找不到她的脚后跟。

  不自禁倒抽一口冷气。

  意识到不好已经来不及了,那红衣女人原本已经走过门边的身影一个停顿,突然间倒退回来,一张脸慢慢转向我的方向。

  脸是苍白的。

  被手里的灯笼和一身大红色的衣服染得微微透出层紫色,那张脸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可是却明显感觉得到她在看着我,用一双我看不到的眼睛。

  “走开!!”几乎是在同时一声尖叫从我嘴里脱口而出,我举着手里的珠串朝那张空白的脸上狠狠丢了过去:“走开!!”

  珠串吧嗒一声落地,那道红色的身影不见了。

  这同时一道手电光啪地打在了我的脸上,我听见有人提高了声音道:“谁??”

  伸手遮着眼迅速朝后缩了缩,半天看清楚是我二叔,我全身突然间抖得无法控制:“二叔!!!二叔!!!”
  
  一直以为这片老宅子是干净的,当初来的时候我什么样的脏东西都没看到过,这曾经让我有点意外,因为上了年头的房子,那种东西一点都没有几乎不太可能,无非多或者少的问题,可是爷爷家干净得一点那种东西都看不到。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看不到并不是它不存在,而是因为这东西太凶了,凶到那些我眼睛可以看得到的东西已经无法在它的势力范围内存在,它甚至可以影响到我阴阳眼的判断力。

  但它到底是什么,它和最近发生的这几次惨剧有关吗。我不知道,正如我不知道它是过路的冤魂,还是这片宅子里已经很多年的地缚灵。而往往寻不到根源的冤灵是最可怕的,因为对它的无知。那么狐狸和铘也同样对此无知么?从开始到现在。

  我想这不太可能。这样两只灵兽,尤其是铘,有他在现在连无头鬼阿丁都离得我家远远的,我就不信他真的会对这宅子里有东西存在一无所知。可如果他们知道这点,为什么不告诉我。总觉得他和狐狸之间有什么东西在隐瞒着我,虽然他很少对我说什么,而狐狸这边,要探出点口风更是难比登天。

  越来越不喜欢这种被搁置的感觉了,我想我得找个机会去问个究竟。
  
  坐在客堂里二叔一直在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想知道我到底看到了什么把我吓成这个样子。可是我没办法回答他,那些东西无论怎样也是没办法通过正常途径去和正常的人说的,

  他问我话的时候跟他一起来的两个民警在边上抽着烟,可能是从家里被直接找来的,他们没穿制服,配枪倒是带着,很老式的样子,揣在裤子兜路出半截磨得光滑圆亮的枪托子。

  我和二叔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朝我看上几眼,那种很典型的警察的目光,划在身上让人不太舒服。

  那么聊了片刻,几口热茶下肚身上不像之前那么抖得厉害了,想起之前就存在心里的问题,我问:“二叔,你才回来?”

  “对,找大夫绕了点远路,所以回来晚了。”

  “张瘸子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

  “那其他人呢,他们是不是都睡了?”

  “他们……”正要回答我,这当口一阵撞击声从门外传了进来,隐隐约约,带着种沉闷的节奏:“嘭……嘭嘭……嘭嘭……”

  我心一紧。

  抬头望向二叔:“二叔,这什么声音……”

  听我这么问,二叔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回头朝那两个民警看了看,见他们没吭声,于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好吧,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总归是要让你看到的,跟我们来吧。”

  雪很小了,可是靠近路口这一带的山风还是很大,一阵阵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疼,我裹在二叔的羊毛毡子里,一边哆嗦一边看着那块倒在地上的碑。

  姑姑说它是林家祖先为某个贞节烈女修的烈女牌。原本就已经被时间腐蚀掉了一大半,以至在我幼年时的眼睛里看出来就像块巨大的招牌,而现在终于连那半块孤零零不知道挺立了多少个年头的另一半也垮了,分成三截横倒在路边的雪地里,剩下小半截没断的朝路口方向倾斜着,露出底下早已豁开了的石基。

  许是因为石基松动的关系,它周围直径两米多宽一片地都朝下陷着,最边上一个洞,半边被雪盖得已经看不见,半边口子旁站着几个从没谋过面的村子里的人,个个人高马大,一人一把锤子,在洞口边一锤一锤砸着那道不大的口子:“嘭……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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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3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在村里听到的嘭嘭声就是从这里传过去的。村子太安静,所以这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从那个时候一直敲到现在,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正如我不知道二叔把我带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让我看什么。

  他当时神情看上去有种欲言又止的沉重,所以我没有多问就跟着他过来了。一路到了这里才发现,爷爷家几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还有村子里那些见过的和没见过的老老少少。黑压压一片举着火把和手电,围着这个被雪封了一半口子的坑,把坑边那片积雪照得透亮。

  衬得袒露在外半张洞口墨似的黑,几条拳头粗的冰凌被风吹得顺势垂挂下来,刺在洞口边缘,像一排野兽森森的獠牙。

  他们就在这洞边守着,看着那几个拿锤子使劲在砸的男人。也不说话,也没什么动静,那么多的人在雪地里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听着耳边山风一个劲鬼哭似的嚎着,还有锤子一锤一锤敲打在洞眼边发出的震响。

  无形中一种让人难以名状的压抑。
  
  “开了开了!!”

  不知谁突然提声一阵大吼,把正站着发呆的我给惊得激灵灵一个冷战。回过神就听咔啦的一声脆响,那只本来露在积雪外的小黑洞从边缘到离我们十多步不到的距离,一下子被捶裂开了几道漆黑的口子。

  这瞬间边上站着抡锤子的那几个男人迅速一旁跳开,刚来到我们中间,他们原先站着的位置轰的声朝下瘫了去。一蓬雪雾在轰响声中腾空而起,转瞬将那片地盖得严严实实,又在不到片刻的工夫,被路边吹来的风几下一荡,轻飘飘散了开去。露出底下一只巨大的坑洞,从原先牌坊竖立的位置到我们站的地方,足足有十多米宽,碗似的凹在地面下,靠近牌坊的基座一只更深的洞敞开着乌漆墨黑一张不大的口子,安安静静对着我们的方向。

  一阵风贴着我的脸冷冷卷过,在我探着头朝那只洞仔细看去的时候。

  没来由心里一阵发慌。

  下意识缩回头,眼角瞥见二叔转过身背着风用香烟头把二婶手里那把香给点燃了,拿着它们走到大伯跟前,小心翼翼交到他手里。

  这时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只看到大伯拿着香对天拱了拱,然后一脸肃然跳下那个坑洞。

  刚下坑,周围人不知怎的哗啦啦一片全跪在了地上,我愣愣地看着他们正不知所措,脖子上一沉,我被二叔压着朝地上直跪了下去。

  “二叔??”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开口想问,可二叔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于是只能闭嘴。

  这当口大伯已拿着香走到了坑洞深处那个洞眼跟前。恭恭敬敬朝它作了三个揖,然后跪下,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些什么,一边把手里那把香依次插进了洞眼口的石头缝里。

  插得很小心,那么大的风没一根被吹倒的,颤抖抖立在洞眼口随着风一明一灭,很快散出一股股浓烈的檀香味。

  那么静静看着它们在风里燃烧了足有五六分钟的样子,隐隐感觉到膝盖下的雪融化了直渗进我的棉裤,心神不定地动了动,就看到大伯突然对着那把香一叩到地,匐在地上拔高嗓门一声大叫:“请大奶奶!!!”

  话音刚落,站在我边上那几个把坑敲开了的男人一下子从人堆里跳了起来,嘴里不知道吆喝了几句啥,一撸袖子跳进了坑洞里,抬头对我二叔挥了挥手。

  二叔跑过去和边上两个民警一起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几把铁锹和两捆粗草绳抛给了他们。

  接过这些东西那几人三下两下相互间用绳子拦腰自个儿给绑在了一起,一圈栓着一个人的腰,确定都棒结实了,他们走到那只洞眼边开始用铁锹一锹一锹往边上挖。

  挖的时候那两个民警站在坑边守着,二叔一个人退了回来,退到我边上重新跪下,将那支快烧到头的烟塞进嘴里,两只眼睛紧盯着那只正不断被扩大的洞眼,对着烟狠狠吸了一口。

  本忍不住差点又想开口了,而眼见着他这种表情,话在喉咙里转了圈,被我硬生生咽了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又寒冷又漫长。

  只那么几个人在洞口挖,洞口的土被冻得又干又硬,显然这工作对这点人手来说太吃力了点,可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就是没更多一个人跳下去帮忙。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在原地站得开始牙关节发抖了,只觉得风一个劲地透过我被雪浸湿了的裤子朝里钻,只觉得两条腿都冻得开始发麻,而边上人却没感觉似的顶着这么大的山风在雪地里站着,和二叔一样,一动不动对着那个洞眼方向看。

  远处隐隐一两声低低的哭泣,是村里那家几天前丈夫被发现横死在床上的小媳妇,同失去了女儿的刘裁缝的媳妇两人远离人群站在路边,互相依偎着边看着这边的动静,边用压抑得不能再压抑的嗓子轻轻地抽泣。

  不知道还要再这样等多久,十多分钟前那个几男人就已经丢开铁锹朝那个被挖大了的洞眼里钻进去了,虽然洞眼看上去不大,但里面深得很,人手一支火把进洞后不久就再看不到里头的光线,可见里面还包容着多长一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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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而这通道怎么会建在这儿的呢,又是派什么用的。地道?我想不出全村那么多人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专门挖开一条显然有许多个年头了的地道是为了什么。坟墓?因为它上面压着贞女牌么。可是就我所知道的来说,好象从没听说过有在贞女牌坊下面埋尸体这种风俗。

  那到底这个洞是派什么用的?

  二叔他带我跑到这里来看的,到底又是什么?

  狐疑间,洞里头晕黄色的光一闪,那几个刚才钻进洞去的男人从里面一个接一个钻了出来。为首的一出洞从衣服兜里抓出一把黄澄澄的东西就朝天上撒,转眼哗啦啦一阵雪似的洒落下来,飘到脚跟边看清楚了,原来是堆纸钱。

  然后听见那人嘴里一声高喝:“大奶奶出门了!!!”

  耳边紧随其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衣领子一紧,踉跄着被二叔朝后面直拖了开去,眼见着这片本来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地一下子给让出条几人宽的道,虽然如此,有些人还在一个劲朝旁边退着,像急着避开什么脏东西似的惟恐比别人慢了一步,偏又忍不住几次闪闪烁烁探头望着那几个慢慢从洞里出来的男人,一边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最后出来的那个男人是被前边人用绳子拉出来的。

  紧闭着双眼睛,他手里平托着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盒子看上去还很新,火把下闪着一棱一棱漆水黑亮黑亮的光。随着他最后一步从洞里跨出,洞门口那些烧得只剩下小指那么一截的香突然蓦地一亮,然后全部熄灭。

   “大奶奶出门了!!!”耳边刚才那人的高喝声再次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大奶奶出门了!!!”

  回到家,墙上的钟已经指着凌晨两点。

  客堂间里坐满了人,女人们除了我和二婶别的都让大伯叫回去睡了,余下的都是家里的男人,还有那两个民警和几名村子里的人。刘裁缝也在,佝偻着身子一个人站在墙角根,边上的蜡烛照着他一张脸忽明忽暗。也才就几天没见到他,他老了很多,和那天在河边看到时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只是和他老婆不一样,由始至终都没见他掉过一滴泪,只狠着劲抽烟,一烟袋接着一烟袋。

  其余人都在门口时就被二叔劝走了。

  当时从村口回来之后,所有的人都有默契似的聚集在爷爷家门口,看着那个捧盒子的男人,迟迟不肯散去。后来是二叔打开了门示意捧盒子的男人先进屋。等他闭着眼睛被一路引着他前行的男人们一带进去,后面人顺势想跟着进,被二叔手一拦。

  然后也没多话,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直看到他们不好意思再往前走,他才开口。

  他对他们说:各位乡里乡亲,我林庚生什么样的人大家是了解的,林家做出来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大家先回去休息,最晚明儿一早,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不知道二叔为什么要对全村子的人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以及这些人僵持在爷爷家门口不肯离开到底是为了啥。隐隐感觉和最近这几天出的事有关,但为什么二叔要这样说?说得好象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感觉……

  难道有什么他们知道的,而我并不知道的内情?而那应该就是二叔说的要让我看的东西吧,从他之前对我说的话来看。

  正胡思乱想着,墙上的钟当的敲了一下,两点半了。
  
  从进屋到现在一屋子的人就没说过一句话,那只被兴师动众从烈女牌坊下挖出来的箱子就放到客堂正中的八仙桌上,一身黑漆底在烛光里看上去隐隐透着丝暗红,像是块有了年头的印度红木。顶端有把锁,淡黄色的象牙质地,环扣是松开着的,并没有被锁牢。

  它里面会是啥,这么劳师动众地把它挖出来带到这个家,又是为了干吗。

  “宝珠,”还在琢磨,耳边听见有人在叫我。一回头就看到边上的门帘一动从外头走进一道身影,反剪着双手从我面前走过,身后跟着我的三叔和四姑父。

  原来是堂哥伊平。

  一路走到光亮处时我呆了一呆,因为发现他两只手被绳子绑着,走到二叔面前站定,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这是怎么了……我一下子懵了。不等回过神去问身边的二婶这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二叔从凳子上站起身几步走到伊平面前,二话不说对着他脸上就是一巴掌!

  打得他连退几步。

  感觉到身边二婶婶身子动了动,我朝她看了一眼,她头一低,继续保持着原来的沉默。

  我看不明白了,抬头看向边上的人,边上的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正前方这对气氛诡异的父子,没一个吭声气。

  就这么沉寂了不知多久,我听见二叔沉着声缓缓开口:“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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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伊平没有任何回应。

  二叔鼻子里一声冷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反手指住桌子上那只盒子:“知道它是什么。”

  顺着二叔手指的方向朝那张八仙桌看了一眼,似乎吃了一惊,伊平头朝后微微一扬:“这是……大奶奶的……”

  “你给我跪下!!”突如其来一声大吼。

  震得我耳膜微微发震,这当口边上的门帘霍的声再次被掀开,一个人从外头噔噔噔走了进来。步子有点急,几乎一头撞在了我的身上。等看清楚是六姑的身影,她已经几步来到伊平身边站定: “二哥!”

  “给我闭嘴!!”胳膊一伸一把甩开六姑抓住他的手,二叔叔重重吸了口气:“你来做什么!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大吗!”

  “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关起门来说,为什么要把大奶奶请来!”

  “你还有脸说!二十年前事情又来了,六丫,当初你也不小了,不会都忘了吧!你们现在不知廉耻惹出来的祸,你不会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吧!!!连样子都和当初几乎一模一样,你不会告诉我你都已经忘了吧!”

  一连声说完,六姑一阵沉默。脸上红了白白了又红,她咬着嘴唇看向身边的伊平。

  伊平却并没有感觉到她的目光,一张脸对着那只盒子的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始终就没有把目光移开过。

  “这是不可能的。”目光从伊平脸上收回,六姑再次望向二叔:“那是爸骗人的,杏秀婶婶是自杀的,她是自杀的!”

  “七婆呢!她呢!她呢??!!”

  “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么,爸,”忽然淡淡一句话音,轻轻插入二叔激动的话语里,与此同时视线终于从桌子上的盒头移开,伊平哥侧眼看向二叔,被粉盖得白皙精致的一张脸上读不出任何表情:“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你这个小畜生!!!”听着那话一张脸蓦地涨红,二叔扬起拳头再次朝伊平脸上挥了过去。所幸被边上的大伯架住,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些什么,一边把他从伊平的身边拉开。

  直到在八仙桌旁站定,推开大伯的手,二叔叔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平时把自己弄成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我和你妈也就不说你什么了,城里住久了,难免沾染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和你妈也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老封建。可你看看你现在干的好事!!!”说着说着再次激动起来,声音微微发抖,他伸手指着伊平哥的脸:“你还有脑子吗!她是你谁?!她是你亲姑姑啊!!你这个小畜生!!!!我这么辛辛苦苦送你去念大学为了啥,为了教出你这只连狗都不如的乱伦的东西来吗?!你说你脑子里都在想啥!说!说啊!!!”

  一口气指着伊平的脸吼完,平时温和老实的二叔一张脸已经从最初的通红变得铁青。喘着粗气怒视着自己那个由始至终抿着唇不发一言的儿子,两只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般。

  我被他这表情和声音给吓住了。终于明白今晚这一出兴师动众的大戏是为了什么,原来伊平和六姑的事被二叔知道了……可二叔为什么要把这事闹得那么大,不单全家人,这里还有村里人啊,何况伊平和六姑的事情又和最近的事有什么关系。

  而周围人在这之后依旧异样安静的神情和举止也让我坐立不安。隐隐一种背脊麻得发冷的感觉,等不到其他人出面,我不得不赶紧走过去拉着二叔打圆场,试图把他这种突发的怒气移开点去:“二叔,别说了,他们……”

  “你住嘴!”回头冲着我低吼一嗓子。看到我的表情他微微顿了顿,然后肩膀一挣,从我的手里挣脱了开去:“你什么也不要说,宝珠,今天在边上看着就好。”

  “二叔……”还想说什么,边上二婶对我一个劲地使眼色,我只能把后面的话忍住。她站在那里两只手绞在一起绞得发青,可就是不敢上前一步阻止自己丈夫对她儿子的怒骂,站在一边眼圈都发红了,可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

  看样子,在这之前,二叔必然已经对她交代过些什么了,以至纵然心疼着自己的儿子,她始终不敢吭声。

  片刻耳边听见二叔他又道:“说什么去工作地儿转了转,其实是和她一起私会了吧!不知廉耻的东西!”

  “装得倒也像,”

  “可是别以为自个儿背着人做什么事都神不知鬼不觉,人在做,天在看!”

  “你知不知道你害了多少人!”

  “你对得起老刘吗!!你对得起你方姨吗!!你对得起那个从小抱着你满村子转的张瘸子吗!!!你对得起你四姑姑吗!!!”
  
  “二叔!”我终于憋不住再次开口,在他对着堂哥问出这一连串的对得起之后:“那些事跟伊平哥有什么关系?这种事情不要乱说啊二叔!”

  “你别插嘴!”

  “我没说错啊!”

  乱伦归乱伦,那是自己家的丑事,为什么非要扯上那些事情?很明显那都是一些刑事上的案件,为什么硬要把它们归咎到堂哥和六姑身上。二叔这是气糊涂了么?还搞出这么一大场面的戏。还有那两个民警,都是吃皇粮的,怎么也会跟着二叔这么乱来?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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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想着脖子不知不觉梗了起来,我把身子挡在六姑身前

  二叔嘴皮子动了动。脖子上的筋连跳了几下最终没把话说出来,片刻重重一声叹息,他抬手朝边上那些人摆了摆:“去,把他们都抬进来。”

牐犓目槟景澹依次被从客堂两旁的边门外抬进来,上面严严实实盖着层白布。

牐牥撞计鸱的线条勾勒着人的身体,高的矮的,瘦的胖的。一路抬进来的时候大伯用一卷红线在正门的门闩上绕了好多圈,待那几个抬木板的男人抬着木板走到边门中间的时候大伯又接过边上人递过来的红蜡烛,依次在那几个男人左脚上滴上一滴蜡烛油,然后沿着门槛一路用蜡烛油将那条门槛线滴了一遍。

牐牴程很慢,几个抬木板朝客堂里走进来的男人步子也走得很慢。两人一块板前后抬着抬得小心翼翼,一路过来,板上的白布连一个边角都没有被掀起来。

牐犖液鋈痪醯谜獬∶嬗械阊凼臁

牐犠芫醯煤孟笤谀睦锛到过,那根滴着油的蜡烛,那一块块罩着白布的板,那些缓慢的脚步……但真的往细里想,却又好象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隐隐觉得脖子后有什么东西吹似的一阵一阵发寒,回头看看,又什么东西都没有。心不知怎的突然毛躁起来,有种无法名状的惶乱感,我不由自主朝六姑身边靠近了些。

牐牳张龅剿的手,忽然发觉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牐犝个手背冰凉冰凉的,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她脸色难看得让我有点吃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额头几道漆黑色的发更凸显了她那张脸的苍白,她那么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感觉人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没有和其他人被那几个抬着木板进来的男人引开注意,她那双闪闪烁烁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边上的堂哥,而堂哥只是面朝着那张放着盒子的八仙桌,似乎对六姑的视线没有任何感觉。

牐犕蝗谎上被什么东西给硬梆梆顶了一下。赶紧朝边上退开一步,眼看着那块顶到我的木板被抬着从我面前慢慢过去,猛然间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我耳边尖叫了一声:“啊——!!”

牐犐音尖锐而凄厉。惊得我一个寒战,回过神迅速朝两边看看,边上的人似乎没有一个人听到这道声音。

牐犇训朗谴砭酰

牐犜偬确实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刚才那一下尖叫像是落在真空房子里的爆竹,轰的一下响过却又稍纵即逝,没留下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这当口隐约觉得边上有什么在看着我,循着这感觉朝客堂西面的角落里看了一眼,我看到那里站着个人,有心规避似的同其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一个人靠墙对着我看。

牐牻锹淅锖馨担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微微闪着光,暗紫色的两点。

牐犑穷簟

牐犓怎么会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牐犓尖庾耪打算走过去问,这当口四块板已经整整齐齐摆放在了八仙桌的正前方。刚摆好一屋子的人全都跪下了,除了我和铘,还有木雕般在八仙桌边站着不动的六姑和伊平。

牐犚皇庇械悴恢所措,垂着手呆站在原地看了看四周,转眼见着二叔抬对头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跟着跪下。

牐犎缓笱ё疟鹑说难子一叩到底,对着地上的木板磕了三个头。

牐牽耐晖分芪人并没有站起来,只有大伯一人起身。

牐牬蟛的侧影和爷爷很像,一样的消瘦,一样的佝偻,不过六十出头点头发差不多就都已经白了,所以家里的事基本上不管,都靠着二叔。听说他以前有个儿子的,三岁的时候去河里游泳就再没回来,之后他的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

牐犇笞鸥詹拍歉蜡烛大伯慢慢走到桌子边,桌子上除了那只四四方方的盒子,盒前盒后分别还摆了只香炉和一排红蜡烛。红蜡烛的样子有点特别,外表倒没什么,关键是那芯子,别人家的蜡烛芯是白色的,这张桌子上的蜡烛还原封着,那芯头却是黑色的,远远看过去就跟烧焦了似的。

牐牥涯桥爬烛归归齐,大伯用他手里蜡烛的火依顺序从右到左把它们点燃。燃起的时候似乎一股烧焦的猪油似的味道从那些蜡烛芯里钻出来,边点,我听到他嘴里边轻轻地念:

牐牎按竽棠套……”

牐牎八母隹腿苏饫锴肓恕…”

牐牎凹过大奶奶……”

牐牎按竽棠掏虬病…”

牐牎按竽棠逃美烛……”

牐犚簧接一声,惟恐惊着了什么似的轻飘飘软绵绵,以至那话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牐牎八弧…”正伸直了耳朵仔细听,突然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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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犎滩蛔”鸸头偷偷看了一眼,就看到三排人后面,那个刘裁缝独自一人跪在一边,两手抓着自己的腿跪在那里,一边抽泣,一边两只眼睛直愣愣对着我身后那张桌子的方向瞧。

牐牫槠声被压得极细,一下一下哮喘般从他嗓子眼里噎出来,不知怎的听得我后背心冷冷地发麻。循着他的目光我朝身后的桌子又看了一眼,突然感觉……它周围那四张椅子上好象真有什么东西坐着似的。

牐牰那上头明明是空着的。

牐犑裁炊济挥校况且如果真有什么,我也不可能一点都看不见。

牐犚幌伦泳醯眯睦锘磐噶耍也不知为什么整个人会那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毛躁躁的直想站起身往外走。

牐牽墒怯植荒苷庋什么都没弄清楚就离开,至少,我想知道二叔他们把那个盒子挖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在聚集了那么多家里的村里的人在这个屋子对伊平和六姑做了审问般的训斥之后,抬来这四具尸体,他们又到底打算对这两人做些什么。

牐犗胱牛耳边没再听见大伯嘴里发出声音,我抬眼再次看向他。

牐犓正把那支烧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蜡烛转着圈点燃盒子后那只香炉里的烟。

牐牥肷我黄浓浓的烟从桌子上蔓延了开来,他小心捧下那只香炉放到地板上,然后对着跪在木板边那几个抬木板的男人点了点头。

牐犓们随即伸手将木板上盖着的那层白布一把掀开。

牐犂锩嬉还纱瘫堑奈兜浪嬷升腾而起,那几人迅速站起身退到一边,我看到那四块板上躺着四具僵硬得石头似的尸体。

牐犖持着死前的姿势,它们仰天平躺在木板上,气候的寒冷让它们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没有太多腐坏,它们是这几天里连续横死在村里的那四个人。冰冷冷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大睁着的眼珠里没有一丝光彩,一张张脸却像有生命似的,带着各自死前一瞬间的表情,在头顶摇曳不定的烛光下忽明忽暗缓缓扭曲。

牐犈で着脸上青灰色的阴影。

牐牎鞍 ———!!”

牐牰溉患溆质且簧凄厉的尖叫。短而急促,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递过来的,闪电般在我耳膜里狠扎了一下,惊得我一哆嗦,随即那声音倏地又消失了。边上二叔感觉出动静朝我看了一眼,动了动嘴似乎想对我说什么,这当口大伯走了过来,把手里的蜡烛放到四块木板的正中间,在二叔身边跪了下来。

牐犑酉叽游伊成鲜栈兀二叔起身朝桌子边走去。一路走向那只方盒子,在我盯着他背影看的时候,突然眼角边一闪,我发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那只盒子的堂哥伊平这会儿正若有所思般对着我看。

牐犆坏任彝向他,他的视线就移开了,猩红色唇角朝上轻轻扬了扬,那一瞬似乎是在笑。

牐犖艺。

牐犆焕吹眉叭ゴР馑这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二叔已经在那张八仙桌前站定了,一只手轻轻按在盒盖上,两只眼静静望着他儿子的方向:“我们林家,从我们这代开始,那么些年只得了你和宝珠两点血脉,知道为什么吗。”

牐牷耙粢怀觯空气蓦地沉了下来,整个客堂几十个人几乎没发出一点点声音,包括那几个村里的人。这感觉让人难受极了。虽然之前这地方也是这么寂静,但感觉不一样,刚才只是静,这会儿……充斥在我周围一股触手可及的恐惧。

牐牽志濉…

牐牪恢道是因为这四具在地上被烛光照得忽明忽暗的尸体,还是二叔叔说话时那种慢得让人不由自主压抑起来的语气。

牐犚疗矫挥谢卮穑镜片上闪烁的光掩盖了他眼里的表情,他被粉底盖得白皙的脸上一双红唇朝上微扬。

牐牰叔轻吸了口气。

牐犓坪踉缇土系剿会是这样的反应,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盒盖上的象牙锁,两只眼睛依旧一眨不眨注视着伊平:“你要说这是命,也确实是命。林家人自己造的孽,只有我们林家人自己来承担。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侥幸你爷爷用了那样的方子才保全你们两个,也亏了全村人的大度。本来只要本本分分也就过了这个劫了……可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到这儿,忽然眼睛一眯:“我林庚生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了会把你养成这样……伊平,你说?难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你还没看够吗?小时候看你蛮乖巧的一个孩子……为什么大了偏要跟那个男人学??害了自己不够,难道你还想把全村人的命都搭上去吗??说!”说着话突然间瞪大眼砰的声猛拍了下盒子,抬手朝伊平一指:“你这小畜生倒是说啊!!!”

牐犚皇奔湔个客堂里一阵沉默。

牐犝以为这个性格和外表一样随性的堂哥依旧要以沉默的方式来应对他暴怒的父亲,他忽然回头轻扫了我一眼,然后将目光重新转向二叔:“我能说什么,她已经怀孕了。”

牐牷耙舻淡的,正如他镜片背后轻描淡写的眼神。

牐犖抑痪醯弥芪У目掌猛生生一凝。意识到不好正准备从地上站起来,就看到二叔几步走到伊平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拖向自己:“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牐牼灯在烛光下闪着微微的光,伊平看着二叔那张通红的脸,嘴唇再次轻扬:“秀芬姑姑她怀孕了,怀着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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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牎芭荆 被耙粑绰洌一巴掌重重甩在了伊平的脸上,是六姑。

牐牪园鬃乓徽帕骋话淹瓶被二叔紧抓着的伊平,她用力拉住二叔的手:“二哥,别听他的,他瞎说!”

牐牎白呖!”

牐牎罢娴模《哥!我们没有……”

牐牎肮觯 焙莺菟开她的手,不理会六姑在他身后继续急急的述说,他迅速返回桌子边,一把抓起那只暗光闪烁的盒子,啪的声将上面的锁扣打了开来。

牐牽得很用力,打开瞬间嘶的声轻响从盒子里飘出张纸,红艳艳一片像涂满了胭脂的花瓣。悄无声息地盘旋着而落,还没碰着地板,嗤的声碎得四分五裂。

牐犞皇浅了我以外,似乎并没有人留意到它,包括二叔。

牐牨惶酶绲幕捌得脸色铁青,他手伸进盒子里,在六姑惊叫着飞扑向他的瞬间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牐犇贸隼吹囊凰参彝纺跃醯糜械慊秀保因为一些不该产生的感觉。

牐犚桓鋈说募且渥钤缈梢源蛹杆昕始?

牐犚桓鋈硕砸患事的记忆最多可以保留多久?

牐犔说过几个版本的说法,每个版本都不太一样,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人的记忆像个很深很深的仓库,从最初到最终,无数的记忆被一个个储存进去,有些标志特别明显的,会被记得特别深刻,有些标志不那么明显的,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逐渐沉淀在记忆的最深处。偶然被一些事一些东西唤出一星半点的印象,虽然不那么明显,我们把它称作为潜意识。

牐犖仪币馐兜卦俅胃芯醯窖矍罢飧龀【暗氖煜ぃ在二叔把那只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的一刹那。

牐牨欢叔从盒子里拿出来的是五根足有四五寸长的钉子。

牐犂氲貌凰愫芙,在二叔手里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钉子的具体样子,可是我却知道它们是什么样的,就像它们在我记忆里活生生存在过。它们是那种做工很粗,类似那种用来钉一些樟木箱之类大型家具的钉子似的长钉。不过特别的是,虽然钉子本身做得粗糙,但钉帽却细巧得紧,表面一朵梅花似的分成五个瓣,上面还班驳留着些金漆的痕迹。而就是这一点让我印象尤为深刻,虽然我没办法想起来到底是在哪个地方哪个时候留下的这样的印象。

牐犑率抵っ魑业恼獠隳D:糊的印象并没有错。

牐牨欢叔用力插在桌子上后钉子很完整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和感觉中一样,它们粗糙而陈旧,只有顶部一点在烛火里微微闪着光,那是还没被时间侵蚀掉的几块金漆。自钉帽下一指宽处开始,通体被一层绿锈盖满,隐隐爬着些暗红色的痕迹,沿着钉身蜿蜒缠绕,不经意看过去,就好象一道血在钉子上爬。

牐牭我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牐牽梢钥隙ㄎ掖有〉酱蟠用患过这样一种钉子,但在第一眼看到它们的那瞬,我竟然有种曾经见过它们的强烈感觉。

牐犖疑踔林道它们的用处。

牐牨砻婵瓷先ィ它们像是钉樟木箱专用的长钉。

牐牽墒撬们不是,甚至可以这么说,一般人家里决计是不会去弄来这样的钉子来打家具的,因为它们的用处根本不是被用来钉家具。

牐犓们是用来钉人的,钉死人。

牐犕蝗痪醯媚悦判奈⑽⒁徽笏崧椋像是有什么尖尖的东西顶着脑门这层皮在往里钻,不由自主一层鸡皮疙瘩,我乍然间想起了几年前独自在火车上所碰到过的一些事情。

牐犇歉瞿悦判谋欢ち丝哦ぷ拥暮煲路小女孩,那个被一钉子扎死的走尸人……

牐牫了狐狸我对谁都没说起过的一个秘密,这段可怕的经历已经在心里被我刻意压得很深很深了,而这会儿一下子被这根钉子给唤了出来,突然得让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牐犞本醵叔可能会要用这钉子做些什么,我一个冷颤。

牐犝馐倍叔忽然朝我看了一眼:“宝珠,二叔对不住你。”

牐犖掖袅艘淮簟

牐犆焕吹眉盎赜λ的话,二叔他又道:“大老远把你从城里叫来,本来想,老爷子最近硬朗了些,十多年了你们一直都没再见过面,能一家人都到齐了热热闹闹吃顿团圆饭,多好。”

牐犓档秸饫锒倭硕佟8芯踔芪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下意识把头沉了沉。目光依旧停留在二叔的脸上,看着他一根一根把那些钉子从桌子上拔出来,然后再次开口:“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宝珠啊,二叔知道,今晚的事你一定很不理解,”伸出手在整个客堂的人群前划了个圈,他轻吸了口气:“我们这群人,大过年的把尸体抬进屋,神神道道的干吗来了?你一定这么想,是不是。还有你这个堂哥,”斜眼看向始终在一旁静立不动的伊平,鼻子里低低一声冷哼:“不知羞耻地做出了这种有违常伦的事,你说我林庚生到底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把这么件丑事闹得全村都知道。简直是疯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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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牎岸叔……”短短几句话把我心里想的都明明白白说了出来,脸一下子烧得发烫,我抬了抬头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牐犎幢凰摆摆手制止了我的话音。

牐犆纪肺⑽Ⅴ酒穑他看了眼手里的钉子:“其实有些事本来不该对你说,因为当初答应过你姥姥。可眼下……”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望着我的那双眼睛目光微闪:“眼下除了伊平,林家就只剩你这一条血脉了,凡事总该让你明明白白的,你姥姥泉下有知,应该也不会责怪我这擅自的决定。况且,你也都那么大了,没什么不可以让你知道的。”说到这里话音再次一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收回目光再次看了眼手里的钉子,片刻又朝身边八仙桌上那排烧得透亮的蜡烛看了眼。

牐牥肷沃沼谙铝司鲂模微一点头,弹指敲了敲桌子:“今天就跟你讲讲吧,二十年前那个和现在差不多的日子,在这块地方发生的那件事。”

牐牰十年前,差不多是我爸爸和本家刚开始缓解因为他的结婚而带来的僵局的时候,只是彼此间因为连着几年没有来往,依旧挂不下面子。而就在那段日子里,本家发生了一些事,事情大到差点毁了整个村子。

牐犑虑榉⑸在86年的春节前夕。

牐犇鞘焙虼遄釉侗认衷诒杖很多,谁家有台收音机都是稀罕事,可就是这么个贫穷落后到连收音机都当个宝的小山村,却被一条无比震撼的天大事情给炸开了锅。

牐犃旨掖蠖子林伯昌婚后没多久跟人有染了,本来这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毕竟村子虽小,说实话一些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偷鸡摸狗的事也不少,大多睁一眼闭一眼,新社会了,难不成还像地主时代那样浸猪笼。可这回不同,这一表人才的林家大儿子林伯昌,偷的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亲婶婶。是林家大当家的——也就是我爷爷,他的弟弟的老婆。

牐犓灯鹄矗其实我现在的大伯,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大伯,我真正的大伯另有其人。如果活到现在,他应该快七十了,他是我现在大伯的大哥,后来被我爷爷断绝了关系的大儿子林伯昌。

牐犚恢币岳次沂贾斩疾恢道为什么那位大伯会被爷爷断绝了父子关系,家里人也都没同我说起过,直到二叔对我说了这件事之后。

牐犇鞘焙虼蟛是爷爷最得意的儿子,聪明,英俊,能干。还在年纪很轻的时候就能写会算,是村里的会计和老师,也是爷爷的骄傲。当时爷爷已经有意要把家里管事的位置移交给这个大伯,自己好安心养老了,万没料到这颗肚子里有点墨水,被村里人用敬佩的口气先生长先生短的好儿子,在他自己的孩子出生不到半年,却被人撞见和自己弟弟的媳妇儿偷偷好上了。

牐牳湛始只不过是传闻,一两次暧昧的举动让看到的人有了怀疑,一说十,十说百,渐渐的风言风语传了开来。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大多背地里含沙射影地说笑一通,也没指名道姓说是谁。直到有一天那个媳妇突然投河自尽,这件事这才野火燎原般烧遍了村子的各个角落。

牐犔说是两人好得太肆无忌惮,不知怎的那么大胆,干柴烈火在野地里就苟合上了。恰巧被赶到地里送饭的某家小孩子撞见,跑回去急吼吼地告诉我爷爷,不好了不好了,林大哥在地里打林二婶,把二婶婶的衣服都打掉了!

牐犘『⒆蛹饧獾纳ぷ咏械眠响,一下子左邻居右舍的都听到了,当天就没见两人回家。第二天被人发现一具飘在埠溪河上的尸体,被水都泡肿了,从衣服勉强辨别出是那个偷情的媳妇。而林伯昌就此不知所踪,找遍了周围的山坳都没找到他的下落。

牐犝馐略诘笔钡哪甏无异于一道晴空霹雳。

牐犚皇奔洳宦凼堑乩锔苫罨故遣栌喾购螅它成了村里人津津乐道的一个热门话题,一来它充分满足着人偷窥私欲的好奇心,二来因为这事的女主角——投河自杀的二叔公的媳妇秀兰。听说她长得很难看。二叔公打小是个风瘫,没有哪家的闺女肯嫁给他,正好村子里有个乞丐经过,带着这么个丑娃子,爷爷的母亲就花钱把她买了下来这个当二叔公的童养媳。人说女大十八变,她嫁到林家十多年都没见变得耐看一些,却不知道这相貌堂堂的林家大儿子到底着了什么道,明明自己的媳妇漂亮又贤惠,偏和这么一个丑婶婶缠到了一块儿。

牐犞后林家的人几乎足不出户。

牐犈苣睦锬睦锞陀兄钢傅愕愕纳碛埃作为一个祖上几代也曾当过官的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牐牨纠匆晕,这事随着秀兰自杀之后能告一段落,毕竟人死都死了,村里三姑六婆再爱嚼舌头,嚼个几天过完瘾也就过去了,而失踪的林伯畅想必是因为觉得没脸见人所以离开了村子,风平浪静了,等他冷静下来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牐牭笔保林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村里人也是。可谁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是即将发生的事情的开始而已。

牐犓都没有想到之后的一切会变成那样,在短短几天之后。

牐犗仁谴謇锏钠咂潘懒恕K赖煤懿遥被人发现倒在自家的柴房里,两眼直愣愣看着天,嘴里插着根手臂粗的冰凌。以至嘴角边的皮都裂开了,暗红色的血粘着透明的冰,一张脸扭曲得像是对着那些看着她的人似笑非笑。

牐牭笔本桶鸭父龈侠纯词体的人吓得尿了裤。不久,河东赵三婶的丈夫被发现暴死在床上。

牐牶推咂疟环⑾质币谎,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对着天花板,他是被活活掐死的。而掐死他的人是他自己,直到后来尸体落葬,始终没办法把他的手从他那只被自己勒得发青的脖子上拉开。

牐犇侵后村子里开始惶惶不安起来,种种猜测比比皆是,什么样的说法都有,有的说村里有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人说谁家在过年前的祭拜里冲撞了哪个神……而最多的说法是林家那个丑媳妇死得不甘心,回来要那些捕风捉影说她闲话的那些人的命来了。

牐犚皇奔淙诵幕袒蹋虽然派出所的人言之凿凿说那都是亡命歹徒干的,不要宣扬鬼怪迷信,并且大张旗鼓天天在村子附近找嫌疑人,可没多少人理这一套。当时还都是天天筹备着迎新年的日子,每天入夜就能听见满村子爆竹声此起彼伏,那是用来驱邪用的。声音可以连续响上一整个晚上,而这样热闹的夜,看不到一个人出来串门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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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犝馕扌蔚目只旁谖掖蟛林伯昌重新出现在村子里之后,燃到了一个至高点。

牐犓回来了。确切的说,他或许根本就没出过这村子。

牐犜诘笔贝謇锼有人都在寻找他下落的时候他可能就已经这样了,僵硬着一副身体,他被人发现倒挂在林家大门的门梁上,头朝下垂着,把被割开了三分之二的喉咙拉得老长老长。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垂着头倒挂在门上晃荡的死鸡……

牐犎村的人被吓懵了。

牐犚蛭只要是人都已经看出来,林伯昌那个时候已经死透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个死得发硬的人,在被人发现到的第一时,居然从嘴里发出一声尖锐得简直不像是人所能发出来的尖叫。

牐牭诙天,这个本该已经死的人在棺材板里悠悠醒转了过来,而爷爷的弟弟,我的二叔公在那晚之后却死了,死时的样子和大伯林伯昌一模一样。

牐犚赏藕涂志逡凰布湎裢排ㄔ瓢阍诙十年前这个小小的村庄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牐牭降资窃趺椿厥拢这一连串诡异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死去的秀兰不甘心所以回魂报复,还是另外隐藏着什么更可怕的东西,那么样一系列凌厉残忍的手段,那么样一连串没办法说得清的命案。

牐犝獾降资撬干的……是人?是鬼?

牐犚灰辜涔年贴在门上的福神和财神全换成了关公和钟馗,一时间村里随处可以闻到烧香烧纸钱的味道,村派出所更是把毛主席像都供在了办公室的桌子上,人心惶惶,哪里还有谁管这举止迷信不迷信,荒唐不荒唐。

牐牼驮诟籼焱砩希爷爷家隔壁一户人家全家都死了,死前没有任何不正常的举止和动静,只知道他们家窗洞黑了一夜,第二天整半天没见人从他们家出来,有人透过窗户朝里看了一眼,当时吓得那人就失心疯了。

牐犚患椅蹇谄胨⑺⒌踉谧约业姆苛荷希半闭的眼睛在歪垂着的头颅上正对着窗户的方向。

牐犞后类似的死亡事件开始频繁发生。

牐犛惺焙蚴且桓鋈耍有时候是一大家子。死因各种各样,病死的,意外死的,自杀的……短短几天时间十几口人就那么去了,像是阎王爷到了此地后忘了离开。然后一场怪病开始在整个村子里无声无息蔓延开来。先是感冒般的,咳嗽,流鼻涕,因为大冬天的所以没人注意,况且那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村里那些横死的人身上,谁会关心这小小的感冒。之后不多久开始有人发烧,吃药好不了,打针退不下,随着持续的高烧开始肺水肿,整个人肿得皮肤都透明了,那个时候全村人的恐惧才开始转移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症上。当时爷爷全家也都陆续被感染上了,最先是二伯,也就是我现在的大伯,然后一个接一个,直到那时候最小的六姑,无一幸免。唯一没被这场病染上的只有我爷爷和大伯林伯昌,自从死里逃生之后,眼看着他身体就一天好过一天,脖子上偌大一个伤口,不出几天竟然在当地小医院拙劣的缝补下愈合了起来。只是样子还是可怕的,去医院见过他的人都说,伯昌那哪还有人样啊……就好象一个人长着三个人份的脖子,看着寒哪……

牐牰村里的死亡人数还在逐渐递增着,短短几天内越来越多的人染上了那种无名的高烧,染上的无一例外先后死亡,没染上的人开始争先恐后往村外逃,可是出村半里地被挡住了,大雪封山,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把从村子到省城的路给封死了。

牐牶罄矗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恐惧了,村里开始慢慢流传出这样的说法,说是不知道是谁看到,如果哪家要死人,当天晚上会看到一个红衣服的女人披头散发在那家人的房梁上走过。

牐牭笔碧的人半信半疑,可随着死亡人口的数字逐渐递增,声称见到那个红衣服女人的人也越来越多,之后甚至连长相都描绘出来了,绘声绘色地说那红衣女人如何如何美,在夜里的房梁上走过,美得像仙女似的。

牐犓以绝对不是秀姑回来报复的亡魂。

牐犓以,恐惧的程度随着对那红衣女人描绘的形象度的加深,而越渐强烈。

牐犞沼谠诔夕前夜,又一家人家里出事,是唯一的独子死了,那独子是当时村里老村长唯一的孙子。于是在从事情发生到发展得眼看不可收拾都始终沉默着的他,终于发话了。

牐犓说其实在伯昌的尸体被发现那天,他隐约已经感觉到了这事和谁有关,只是碍于村长这个身份,所以不敢随便妄下这种看似荒唐迷信的谬论。而到现在他再碍着身份不说倒是真荒唐了,而他的荒唐让他造到了现实的报应。

牐犓没了自己的孙子。

牐犓说这一整件事,和林家乱伦的事可以说是无关,但也并非没有一点关系。

牐犓说这些人的死不是别的什么鬼什么怪什么人造成的,而是几代以来一直守护着这个村子的大奶奶。

牐犃旨衣衣椎氖拢可能冲撞到这位大奶奶了。

牐牬竽棠淌谴蹇谀强榱遗牌坊的主人。

牐牪恢道是哪一年盖的,只知道在爷爷的爷爷还是孩子的时候,它已经立在那个地方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它还是完整的,飞梁画栋,像个平面的精美建筑。

牐牼菟荡竽棠毯苊溃美得跟仙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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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21:40 | 显示全部楼层
牐牼菟荡竽棠毯苷炅遥所以在她丈夫外出经商时,为了不被受了她美貌诱惑的家丁玷污,她用丈夫的配剑一剑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牐牰杂谡飧龃遄永锏娜死此担这位大奶奶几代以来,无异于这个村子的守护神。

牐犐裨趺纯赡茏龀稣庵直裙砘箍膳碌氖虑槔础

牐犓以在老村长这么一说之后,村里人是半信半疑的。虽然如此还是听了他的话一起去村口看那块烈女牌坊,因为他说,到了那里,他们自然便信他的话了。

牐犞钡郊到那块牌坊,当时跟过去的所有人时一个个都吓傻了。

牐犜本好好的一块烈女牌坊一半像被雷劈了似的倒在地上,剩下的一半还在原地撑着,嶙峋的短裂面对着村子方向,像一块指着村子的巨大招牌。“招牌”上一片暗红色的痕迹,一件外套在它突出的横竿上高高挂着,被风一阵阵地吹,可怎么也吹不下来。

牐犇羌外套是林伯昌失踪当天穿着的。靠近领口一片褐色的液体,从上到下,星星点点一直溅射到外套的底部。

牐牴然是大奶奶被冲撞了。

牐牭毕铝夜出村去城里找了个算命的瞎子,因为听说他很神。可瞎子一到村子掉头就要回去。被村里人死活拦住了,求他积积阴德帮大家过了这个关,最后瞎子单独把我爷爷叫到了一间屋子,对他说那东西太戾,他根本制止不了,但既然来了也是命里注定,所以可以给爷爷一个方子。只是方子太偏,虽然有效但恐怕会极损阴德。当下割了自己的舌头写成一封血书,嘱托他看完之后烧了纸然后按里面的做即可。又反复强调,这么一来等于丧尽天良,自己的一生会过得无比艰难,所以到底要不要做,让我爷爷自己掂量着看。

牐犙书里的内容直到近些年才被爷爷无意中告诉给我二叔听,他说那上面也就短短几句话,短短几句话,足以让人一辈子活在十八层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牐犇巧厦嫘醋牛

牐犠⒍ǘ细,唯梅花可解。打四寸梅花钉,五枚,东西南北尸天灵盖钉之,以阻其戾。乱伦为罪,诛,穿头骨以效天谴,意在断其怒。头七过后梅花入土埋之,以犀角封,净物镇之,二十年后若无事端,则平安。”

牐犓档秸舛二叔的话音停了停。

牐犖胰滩蛔∥剩骸昂罄茨兀俊

牐牎昂罄矗”掂了掂手里那五枚钉子,二叔的表情在烛光下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后来,你爷爷把最初死得蹊跷的那四具尸体的天灵盖用这钉子给钉了,最后一根钉的是你大伯,逃过了被割断脖子而死的下场,他是被你爷爷给活活钉死的。”

牐牎把健———!!!”

牐牰边骤然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叫。

牐牨水灌顶似的把我凌乱的大脑激了个透,这当口我边上那扇窗猛地打开,一股狂风卷着细雪从外头直灌了进来。

牐犢康仄嗣鹆朔考淅锼有的蜡烛,我听见周围一片低低的吸气声。

牐牪还谁都没有动,依旧低头跪在原地,那些人在风里把头压得更低。

牐牎爸ò —吱啊——”窗子被风摇得一阵阵乱抖,生锈的窗框折腾出那些磨擦声,惨叫似的折磨着人的耳朵,一把抱住自己的头,六姑对着二叔直跪了下来:“二哥!!二哥别再请大奶奶了!!我们知错了!!二哥!!”

  “大奶奶显灵了,”没理会六姑的企求,黑暗里二叔静静地道。

  拔出一枚钉子走到桌子下那排木板边,他在老刘女儿那具被水泡肿了的尸体边蹲了下来:“淑珍,把窗关起来你先出去。老四,把榔头给我。”

  “二哥!!他是你儿子!!!!我们林家就这条香火了!!!!”

  “你还在乎这?”冷笑:“他已经被你断了。”

  “二哥你疯了吗!!!!”

  沉默。接过四叔递过去的榔头,用钉子抵着尸体脑门心噗的一声敲下,二叔抬头朝六姑看了一眼:“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你也都看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六丫。”

  “早就过去了的事,哥哥你疯了还把它当回事!”

  “我疯!”突然站起手,血淋淋一只手猛地指向六姑,几乎戳到她的鼻梁上:“知不知道一家全死了!就在昨儿晚饭前!你跟这小畜生眉来眼去的时候!!知不知道接着会是谁!会是谁!!!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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