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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初三,搬迁大本营,市三向来是把毕业班放到坐北朝南光线充裕的五四楼,五四楼比五一楼年轻几岁,但也已步入中年,性情乖戾,阴晴不定,经常卡个锁,掉个角什么的,却有其独特的风韵,探其究竟,是那正对草坪的大礼堂,安静排列的座位,神秘的七彩琉璃窗,雕花的墙壁,还有那暗红色的幕布,从天际垂下三千尺,无声无息覆盖着舞台。因为入学仪式,我一直把它当成了被老师们敲木鱼的受难场所,直到初二那年现场观看了市三艺术节,才突然发现这原本可以是一个多么绚丽多么宽广的舞台.
自从保皇革命失败以后,我和韩大少在班级里一反常态,都开始低调行事,我们一方面愧疚着深深的愧疚,一方面埋怨起学校的不公,对精英们实行的特殊待遇来,既然不能反抗不能改变,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好在在小姑娘离开一年多后,我竟然收到了她的来信,工工整整打印出来的信,塞在上海文艺出版社长长的气派的信封里.我在第一时间把信呈给韩大少过目,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激动,而且非但不激动,看完信还给我的时候眼神还怪怪的,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呦,她竟然还记得你...
换成现在,我百分百地理解韩大少的心理,可惜,当时的认知程度只停留在课本,远远没有达到真人身上,既然韩大少不愿分享和我的快乐,我只能躲开她独自回味,所以这次艺术节,当我终于费尽唇舌获得妈妈的首肯后,却迟迟没有动静.习惯了和她分享想法,嘲笑精英,虽然我也可以去找别人,虽然放下姿态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我,就是迈不出这一步.
经过漫长的审查评比彩排,终于等来了正式汇报演出的那天--98年平安夜,我内心斗争了许久,本着学习经验来年再战的信念,决定还是去大礼堂,哪怕孤身一人.最后一节自习课,还没打铃我就整理好了书包,偷偷回头看韩大少,正专心致志头也不抬地演算习题.
跑得风驰电掣,却还是晚了,大礼堂楼上楼下人山人海,偶尔有几个空位,上面还放着可恶的书啊,笔记本啊,水瓶子啊,以示已身有所属,忠贞不二.我气馁地把书包往地上一丢,趁汇演还没开始,去小卖部补充燃料,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我校尚未实行公产主义,有料的钱包还是shopping时必备的.
请问,你要位子吗?声音小心翼翼的.
我一抬头,惊为天人,她理着林志颖式的短发,黑色T恤外罩着件宽大的格子衬衫,她很高,比我高大半个头,看上去结实健康,眼神特别清澈,见我不回话怔怔地望着她,脸都烧红了.
那个...你是不是没位子?她拉长声音重复了一遍,我回过神来,啊,是啊,我没位子,你有位子么?多余的位子...
那天下午的汇报演出貌似很火暴,到后来很少下雪的上海冬天都这么应景地汇报表演了一番,而我只记得那个格子衬衫的身影,她从侧面看都是那么的好看,长长的睫毛,奶油雕琢的脸部曲线,柔和中却带着倔强,还有她的谈吐,虽然稀少,缓慢,拘谨,却相当有吸引力.
演出结束了,大礼堂人潮退却,渐渐安静下来,我却像生根了般一动不动,脑海中空空一片...
[ 本帖最后由 pollyannalalala 于 2007-5-20 14:19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