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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5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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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上厕所的时候,旁边蹲位突然有人敲了敲我这边,我正纳闷是哪个哥们儿上厕所都不老实。未待我考虑完那边传出熟悉的声音:萧佳,是我。声音还压得特 低,原来是隔壁的方文文。我说你丫鬼鬼祟祟的做啥子,你怎知我在这哩。方文文继续她的小声音说,你小子那米奇图案的拖鞋我一眼就瞅出来了。我低头一瞧,隔 着那不大不小的缝儿清楚的看见方文文穿了个红得耀眼的拖鞋。想她方文文每次上厕所还有透缝儿看人脚的嗜好,真是怪异。
方文文用一种神秘 的声音说萧佳告诉你一件事,我说你有什么事快说啊,厕所可不是聊天的地儿。话还没说完,方文文就放了一个响亮的屁,我立马想到了一个电视剧的名儿:军歌嘹 亮。她还在一边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萧佳别介意。我被那屁熏得晕头转向捏着鼻子说,你他妈恶不恶心啊。我话音刚落,她就啪啦啪啦地开始拉屎,那屎落在粪 池里依稀能听见溅起的声音。方文文极其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拉肚子。我抢救似地捂着鼻子和嘴,生怕被臭气污染了我的呼吸道。这时方文文一边超爽快地拉屎一 边说,林新那坏蛋正跟我们屋说你坏话呢。我想好家伙终于等到你说完事了,但我心里那个怒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没有做任何思考我就风风火火地往方文文宿舍冲 去。
刚到宿舍门口就听见林新的声音在说,萧佳她算个什么狗屁东西,不就是长的嫩点儿吗,装纯。我一听差点没抽过去,他奶奶的林新你丫逼至于这么狠吗,我萧佳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了。我越想越是生气,以致于门没敲就冲了进来。
当时林新的脸先是很惊吓地愣住,之后又恢复平静,甚至还冲我笑了一下,不过那笑容虚假得令人恶心。我没有跟她废屁,直接说林新你他妈刚才说谁呢,谁是狗 屁东西你有种再说一遍。我说这话的时候林新的脸反而没有露出慌乱的神情,平日里还真没看出她有如此的定力。不过对昔日的姐妹儿这样我还是生平第一次,我心 里有着巨大的悲伤和愤怒。
没想到林新竟然说,萧佳你有那劳什子病还待宿舍,你他妈的算是个东西吗。看着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我不知哪来的劲儿冲上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很快她也发狠地揪住了我的头发,我们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两个人疯狂地厮打在一起。
林新落在我脸上的拳头又狠又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大婶过来拉住林新说,你他妈至于这样欺负人吗,说着一个耳光就向林新煽了过去。这个响亮的耳光让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时间似乎一下停滞了。
林新恶狠狠地看着我跟大婶,那眼神似乎要把我们给撕裂。大婶很气愤地说有什么事回宿舍说,别跟这儿丢人。说着就把我拉了回去,留下看着吓到发愣的方文文一屋。
我对林新大声说我搬出去住总行了吧,我他妈的不连累你,你身体比主席同志都娇贵!
林新不说话,只是背对着我跟大婶。
大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说,萧佳你开什么玩笑呢,谁让你搬出去就从我身上踩过去,大婶的声音都颤抖了,大婶的这句话说得我直想哭。
想了一个晚上,我给龙炎发了一条信息:我想搬出来住。
龙炎很快就回了过来:好,不管怎么样,我要跟你一起。
龙炎在中关村那儿找了间屋,条件一般,厕所厨房小得看着都压抑,房租是一个月一千四。北京的房子最要命的就是贵,我心里盘算着以后得少买点衣服,少去肯德基了,再想想我这病要治好又得花不少钱,我心里堵得慌。
我去班主任那儿签了份保证书,保证出去住一切后果由本人承担,与学校无关。我在那张纸上签下我的大名后,就表示我在外头被人砍了都跟学校屁关系没有,那感觉就跟把自个儿给卖了似的,心里有点不爽。不过对于学校这种趁早撇清关系的做法,我实在是佩服。
房子三个月的押金是龙炎交的,我问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他吱吱呜呜了半天才肯说,说是跳了一年的舞攒的钱,还跟我说看病的钱他也有,让我别担心。我当时眼睛就湿润了,我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对他好,要和他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去宿舍整理东西的时候大婶苦笑着说,你个天杀的混球怎么就丢下我一人呢,说好了我们买电脑一起玩游戏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说话的时候大婶的眼睛亮晶 晶的。我害怕这时候哭出来,于是我掉转话题问孙佳哪去了,大婶吱呜了一声说好几天没见她回宿舍住了,我说得,回头帮我跟她说一下,就说我搬到中关村那儿住 去了。大婶说行,我记着了。
我说我们永远是好姐妹儿,想我了就住我那儿去吧。大婶半开玩笑的说,那你们家那口子怎么办呀。
临走的时候大婶拉住我的手说,这几天林新哭得挺凶的,林新还让我给你说让你别走。我笑了一下说,现在我什么都不再想了,我要好好生活。大婶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眶红红的。
离开住了一年的宿舍,我忍不住往这座楼多看了几眼,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刚来时宿舍欢笑温馨的场面,觉得亲近又遥远,朦胧的感觉跟做梦似的,可又是那么真实,此时我眼角挂着泪,可嘴角却不经意浮出笑意。
等待我的将是一种全新的生活。
当天把屋子收拾完后,已经是深夜了。龙炎问我后不后悔搬出来,我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后悔。他抱着我坚定地说我们会幸福的,我甜蜜地笑了。
他温柔地为我脱去外套,把我抱上了属于我们的大床。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我脸上来回抚摸着,我握着他的手说你这是艺术家的手,他孩子般地笑了。
他正准备亲我,可是我却猛的一下推开他,我说现在不能,会传染。
他又笑了,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不怕,也不会。
第二天是周末,龙炎一大早就起了说要陪我去医院,我立刻就起床了,穿戴整齐后我们出发了。
到了医院,排队挂号的人实在是多,黑鸦鸦的一片,不过用一片片和一群群是不能形容的,思来想去还是一堆堆比较合适。这便足以证明该医院生意极好,由此又能推断出此医院名气很大,医术高明。我顿时对这家医院肃然起敬。
龙炎让我去大厅那儿找个地儿坐着,他去挂号,这种时刻正是他大大展现自己“模范丈夫”形象的时候,所以我也不跟他推辞,一个人跑大厅找座儿去了。
结果跑到大厅,人还是一堆一堆的,我睁大着眼睛一个座位都没找着,我不得不佩服该医院,实在是人气鼎盛。为了完成龙炎让我去找个座儿的使命,我决定跑楼 上找座儿去。我七拐八拐地路过了儿科、眼科、耳鼻喉科,终于发现了一排座位,于是我就一屁股坐了上去。正当我叉开双腿肆无忌惮地伸懒腰的时候,一个约摸三 十的少妇跟我搭讪问我多大,我说十九了。那少妇很深沉地叹了口气说:年纪还小,做这个对身体不好啊。我说阿姨您说做什么不好呀,我不懂啊。那个少妇突然用 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都来了就少装了。我装什么了,我心里那个忿忿。
少妇很无奈地指了指我的背后,接着我转过身看见一个牌子正对着我:人流手术室。我跟弹簧似的蹦了起来,飞快地逃离了此地。
龙炎给我打电话着急得问我在哪,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远离他视线很久了。等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挂完号了,劈头盖脸就问我跑哪儿晃悠去了,我跟他说了刚才的经历,他骂了我一句活宝。
龙炎挂的是普通医师号,据说专家号早被一群号贩子给买走了,这群从患者身上谋取暴利的人,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票贩子的存在,也说明了医院内部的腐化问题。现在真是天使都分黑白两道的。只是黑道明显多于白道。要是没这病,打死我也不愿意来医院。
那个医生我看还不到四十岁,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我问他转氨酶高是什么意思,医生推了推具有金属质感的眼镜说,引起转氨酶高的原因有很多种,例如感冒、 失眠、焦虑等。被医生这么一说我仿佛看见了希望,我连忙咨询肝病跟转氨酶高有关系吗,那医生很坚定地点了一下头,我刚才腾的燃起的希望之火一下熄灭了一大 半,就跟男人欲火中烧后突然阳痿了的感觉无异。
那医生把我带到了一个帘后面说要帮我检查一下,我呆头呆脑地问检查什么,那医生好脾气地说,我摁你肚子,哪疼跟我说就是了。明白了医生的意思我就躺下了,龙炎站在一边高度紧张地看着我,我看见他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
那医生用敦厚的男中音说,小姐把腰带解开。我还没反应过来,龙炎就在一边大吼一声,你想干吗。那医生脸一下窘迫成猪肝色,想来龙炎实在是太不懂礼貌了。 医生强忍住骂人的冲动跟龙炎解释说这是为了检查的需要,龙炎这才勉强安静下来。我边解腰带边说就你这点出息还一大学生呢,龙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那医生估计是被龙炎不礼貌的行为给气坏了,无奈不能直接教训他,只好把满腔怒火转移到我这个无辜者身上来。医生摁我肚子摁得那个用力,我怀疑他是不是准 备把我肠子给挤出来,疼得我直冒冷汗。医生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摁我一边咬牙切齿地问我哪儿疼,我鬼哭狼嚎地说哪儿都疼,那医生不饶我,说不可能还得再来一 遍。我吓得不轻忙指着肝儿的部位说这儿疼,那医生才算松了手,我看见医生一张脸都已经大汗淋漓了,一双小眼睛在充满雾气的眼镜片后显得越发深沉。
医生给我开了个单子让我去验血做两对半检查,我问医生两对半是什么意思,那医生不耐烦地挥挥他那粗壮的大手说,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过来。就瞅医生这破态度,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还白衣天使咧,狗屎还差不多。
验完血那个女医生让我下午过来取单子,我想下午就能知道结果了,心情一下就高度紧张起来。我这人有个不好的毛病,一紧张就想拉屎。于是我把龙炎一个人扔在验血室就跑去找厕所了。
下午去领单子的时候,我感觉冷得直哆嗦。单子上面五项都是阴性,我一脸茫然的问龙炎什么意思,龙炎一脸严肃地说不知道,我说就你还北大的呢,知识面这么浅薄。龙炎反而笑了,我心里却是紧张得要命。
再一次来到医生那儿的时候,他推了推眼镜看着我说,小姐你肝功能完全正常。当时听到这话,我差点没乐得抽过去。不过那医生却死皮赖脸地说,虽然正常,但还是要注意调养,我给你开些药,回去记得按时吃。
我心想,又来这一套了,不套点乱七八糟的钱,心里就不舒服怎么着?这个医生人模狗样,典型的黑衣天使的代表。
写完一大堆药名,还恐吓了我一句,这些药如果不按时吃,恐怕没这么理想了。
龙炎果然是个高智商的老实人,被这医生这么一吓唬,也跟着使劲提醒我一定要认真吃药,临走前还不忘对那满脸得意的医生连声说谢谢。
看着医生写的如狂草一样难认的字体,我是怎么着也没看个明白写的什么玩意儿,想必是写的时候想到又大赚了一笔心里乐过了头,跟着手也不听使唤,字才写得这般诡异。
我跟龙炎说这些破药没吃的必要,却遭来他一阵比医生还恐怖的说教,最后硬拉着我去拿药,真不知道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一瞬间成了那黑衣天使的傀儡了?
果然是一大堆没什么针对性的药,什么感冒药,胃病药,最可笑的是还有什么保护肾脏的口服液,我仔细算了一下,从挂号到拿完药,我没有任何毛病,却花了人民币六百多元。
我跟大婶特愤怒地说完医院的不幸遭遇,大婶却切了一声说,这算什么,她表姐看一次妇科病花了一千五百多。
当时,我真想对中国全体从事黑心医疗事业的人说一段儿全国人民(除却这些黑心医生)的心声:
黑心医生,腐败风盛。
从医心声,为钱牺牲。
用药不省,只为薪升。
红包丰盛,黑手一伸。
黑心医生,医德不圣。
原则心声,欺诈众生。
误人病身,一个不剩。
小心今生,报应甚深。
大婶和李扬再次分手了,原因是李扬背着大婶搞了个北师大的美女,据说那美女长的是清水出芙蓉,大婶碰到北师大美女那次差点没找块抹布蒙住自己的老脸,用大婶的话说就是女的见了都得流口水的那种绝色,我想此女定是一尤物。只是这美女怎么没长眼让李扬这流氓给占上了呢,只要是个女的跟了李扬再纯洁都得被糟蹋成残花败柳。我心里想着都觉得忒可惜。
这次是大婶先跟李扬提的分手,原因是害怕被甩掉的感觉。结果李扬很爽快地答应了大婶,可以说分手的过程没有一点曲折性。至此我彻底放弃了规劝李扬从良的想法。
分手当晚大婶请我和孙佳喝酒,豪放地说是她甩了李扬,并且说早对李扬那德性腻歪了。我们起哄说那是那是,那家伙早该被甩了,大婶你这次真是做了件大快人 心的好事儿。其实大婶跟李扬的情感纠葛关我们屁事,我们只是识趣的安慰一下大婶罢了,做朋友的就该在这时发挥一下作用。不过说实在的,大婶败给这个尤物总 比败给朱香香那奶牛来得风光,权衡了一下大婶终于决定从此跟李扬分道扬镳,脸上看不出任何哀伤。
大婶跟李扬分手后迷恋上了韩剧,俊男美女的动人爱情令大婶羡慕不已,孙佳说大婶看韩剧时双目亮得好比钻石,由此我便推测出大婶离她的第二春不远了。
而我在这些事情忙碌后,脑海里总是不经意浮现出小刚那张纯净的笑脸,像是早已埋藏在我身体的某一部位,总会在没有事先准备好的情况下跑出来,而这时,我总是习惯于翻开手机呆呆地看着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心中弥漫一股怀念的味道。
在大婶花痴般沉醉于韩剧时,等待我的是龙炎的生日,为此我大伤脑筋。看完韩剧的大婶爱情经验丰富不少,竟然悟出男人的灵魂就是一双鞋子这句话。虽然对于 男人的灵魂是什么科学家至今尚未做任何表示,但我是想破脑袋也不能将男人灵魂与鞋子联系在一起,于是我发觉大婶有做圣人的潜质。当我以崇拜的眼神看着大婶 的时候,大婶竟大肆怂恿我去东方新天地给龙炎买双鞋子,我说我有钱去那地儿买鞋早是一贵妇了,传说中那里的东西有低于四百的就算是便宜货,说白了去那儿就 是一烧钱的主儿。但是还好没吆喝着让我去燕莎和赛特,要不买双拖鞋都得抽筋儿。
生日前天是大婶硬抓着我去的西单,临走的时候我是一脸的 不情愿,在公交车上众目睽睽之下大婶竟然冲我说,我日!老子比你这个正主儿都急。我清楚地记得当时车上一老爷爷直用惋惜的眼神瞅我们俩,我那时就想冲到老 爷爷面前说我跟大婶不是一伙的,我是一乖孩子。大婶却丝毫不改她的豪放作风,继续狂言浪语,这就直接导致老爷爷干脆用微驼的后背对着我们表示抗议。说句实 话,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个男人能让大婶变得不再豪放,我萧佳就上书总书记给他个民族形象贡献奖。
在公交车富有频率的颠簸声中我们终于到了西单,西单人是黑压压一大片,马路边上蹲满了人,这就直接反映了中国计划生育制度仍需继续落实。我跟大婶在拥挤的人群中苟延残喘着,唯一让我们坚持下去的就是买一双鞋的念头。我想为了龙炎的生日礼物,被挤死也算是为爱情献了身。
我们去购物中心必经之地是个服装市场,路过的时候一个老太太正拿着喇叭站在路边叫嚷着:内裤一条十元三毛,一毛都不能少啊。而且是重复播放,对我们 来说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大婶啐了一句,真他妈一变态老太太,简直是一毛不拔!而广大路人也颇为反感老太太此举,结果老太太那喇叭喊了半天也未见一买 主上门。
一到商厦里头,就有两个自称是美容师的人拉着我们去做美容,其中一个跟我妈年纪差不多大的美容师竟然称呼我为姐姐,我跟大婶吓 得是准备拔腿就跑,那个中年美容师竟然一把扯住我让我去做个免费皮肤测试,其实有点脑子的人心里都明白,做皮肤测试是假骗你钱买产品才是真,一句话,美容 业奸商遍地是。我跟大婶冲她嘿嘿一笑说,我们的目的是买鞋不是做美容,说完呼啦一下我们就飞快地跑开了。
摆脱了难缠的美容师好不容易才到了鞋专柜,可我还没挑什么,服务员小姐就跟防贼似的紧跟着我,但是该服务员却是一脸很高傲的表情,搞得我心里很是不爽。
大婶从匡威专柜那挑了双帆布鞋给我看,未待我发言,服务员就抢先说了一句:348元一双,你真的要买吗?我想就是外星人都 能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净想着我们没钱买了,真他妈狗眼看人低。想来这年头真正有钱的人指不定很谦虚,倒是给有钱人跑腿的却是一副狗仗人势的跋扈样儿。 我想今天要是买了这双鞋,我就给这服务员多加了份业绩,那我就是被人嘲笑了还说声谢谢的一。要是今儿不买,说不定那女的要用屁股鄙视我们。这时候大婶 指着一双阿迪的跑鞋冲服务员说,就要那一双。服务员立马点头哈腰地去给大婶拿,大婶却一把扯住我跑了出去,那服务员在后面跟泼妇似的狂喊,大婶转过头去牛 气冲天的回了她一句,去你大爷的!我顿时觉得身心畅快淋漓。
结果那天我们去了NIKE专卖店买了双跑鞋,价钱虽然贵了点,可那里的服务令人觉得舒服多了,想想怎么着都值,至少买东西不看人脸色的日子很是舒畅。
回去我们坐的那趟车人多得要命,车上人挤人热气腾腾,空气里充满了人肉味,大婶一上车就说闻到了烤肉的味道,我不禁汗颜。也许是大婶长得稍有姿色,一个 看上去色色的老外竟然吊着拉环找大婶搭讪,看着老外毛茸茸的胳膊,此老外是否进化良好是我心中最大的疑惑。老外张口就说,HELLO。大婶强忍住脸部肌肉 的剧烈颤动回应了,HELLO。之后老外吧唧吧唧地说了一大长串的ENGLISH,想来大婶跟我一样,一个字母都没听懂。大婶只好摇晃着她那大脑袋一个劲 儿说,NO,弄的那个老外也跟着直呼NO。最后那老外急得说了一句很蹩脚的中文,我们寓(语)言不统(通)。大婶很爽快的回了一句,BYEBYE。老外便 悻悻的转过头去,一副很无奈的模样。之后大婶还特扬眉吐气地说看不上老外,充分显示了她高度的爱国心。
龙炎生日那天请的人并不多,他舞队的成员还有班上两个男生。田甜穿了一身红色的公主裙过来了,坐我旁边的两个男生惊为天人地连呼了三句:好清纯,好可爱,好漂亮。大婶却不屑地哼了一句,丫穿的真够喜庆的。
吃饭的时候,田甜一直噘着嘴让龙炎给她夹菜,表情天真可爱。大婶看着特烦随口说了一句,这儿有“工业酒精”吗?只是大家都还没意识到大婶意思的时候,我便看见龙炎笑呵呵地给田甜夹菜,心里有些发闷。大婶在一边继续忽悠说,萧佳你有情敌了。
吃完饭我们决定去钱柜唱歌,到了包厢的时候,田甜竟然主动坐到我旁边,我就想着她没什么好事,要是能有什么好事就该鸡吃黄鼠狼了。
田甜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一边说,姐姐喜欢唱什么歌呢。
我很老实的说,陈冠希的《故意》
田甜笑着低声说,建议姐姐多听听梁静茹的《分手快乐》。
姐姐不觉得自己很配不上龙炎哥哥吗。
她说“龙炎哥哥”时的港台腔令我浑身不爽,可以说,每次她这样叫龙炎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拿个棉球塞住耳朵,只是碍于龙炎在场。
未等我开口,田甜又说了一句,把炎哥哥还给我。
说话的时候眼神很是嚣张。
面对这样一个外表单纯城府却极深的女孩,我很坚定的回了两个字,没门。
田甜似乎很诧异我会这样说,眼睛盯着我看了我很久,表情很是怪异。
这时刚唱完歌的大婶起哄让我和龙炎合唱一首歌,大家便跟着闹起来,龙炎笑得一脸腼腆地问我想唱哪首,没想到田甜竟然一脸没心没肺的大声说,分手快乐。
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龙炎的笑脸一下僵住了,我觉得心里气愤得难受,直想揍她,虽然她那张脸看起来粉嘟嘟的极为可爱。
这时一向嫉恶如仇的大婶指着田甜大声说,你他妈的臭嘴,说什么呢!
田甜却装着笑脸说,开玩笑的。
大婶继续说,什么开玩笑,我看你存心想跟萧佳抢是不是,你这点儿伎俩,老娘早腻歪了!你不就是一“甲醇”吗?
田甜没有跟大婶辩解什么,只是飞快地低下头很委屈地哭了,抖动着的肩膀很脆弱。
刚才还闹腾着的包厢没有了歌声、笑声,只留下田甜的哭声,令我觉得一种抽风的恶心。
龙炎很生气的对大婶说,现在你高兴了吧。
大婶指着哭的跟泪人似的田甜说,你脑瘫看不出来吗,那丫装着呢。
龙炎突然转过头特气愤地对我说,你的朋友怎么这么欺负人!
我看得出来,龙炎对田甜是相当袒护的。
当时我特想说,难道你没听到田甜刚才说的话吗,你知道分手快乐是什么意思吗,但我没说。
我为龙炎这句话感到难受,我没有理由再说什么了。
龙炎头也不回就把田甜给带出了包厢,临走的时候还用力甩了一下门,他在替田甜不平吧。而我已经听见某种东西开始破裂的声音,我想我很难原谅他这种行为。
见生日的主角都走了,那些男生都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准备走,临走前有几个没长眼的男生还冲大婶特凶狠地说,把那么可爱的女孩弄哭,犯得着这么狠吗?你是嫉妒她比你漂亮吧。
大婶直接就想站起来跟人理论了,我一把把她给按住了,说咱们没必要发这个火。大婶啐了一句,特气愤地说,男人都是些感官动物,看女人只看外表,他妈一点也不管本质,我看那田甜都快丑毙了!
那天晚上的生日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临走时大婶很恼火地瞪了我一眼说,萧佳,你眼睛瞎了找这一男的。
我说,是,我眼睛是瞎了。心里却觉得疼得厉害。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小心翼翼对待的感情,却是这么脆弱不堪。
我跟大婶回学校睡了,宿舍空荡荡的,孙佳因为陪大头彻夜不归,而林新也是经常不见踪影,据说跟高伟在东直门那儿租了间房子。大婶摇头叹息的说,大家都变了,不好玩了。
“不好玩了”这四个字我一直记到现在,偶尔想想,不少感伤涌上心头,我们已经过了纯真年代,因为活在现今社会已无法真正理解纯真的含义。
我给龙炎买的那双NIKE鞋就孤零零地躺在柜子的一角,本想晚上回租屋用很独特的方式给他,可我是看不到他惊喜的表情了,指不定他会觉得碍眼给扔了,想到此我又是一阵难受。
我不知道我跟他这次要僵持多久,或许干脆就是分手,越想越觉得心烦。睡在我旁边的大婶也是辗转难眠,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在想今儿的事呢。
大婶说,想个屁,干脆跟那家伙分手得了。
我说,你怎么老念叨分手的事啊?有劲儿没劲儿啊?
大婶说,我不喜欢那小子,相比较还是王蓝对你比较好。
我说,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你觉得田甜怎么样?
大婶说,扒光了就一狐狸精。
我说,她很厉害。
大婶说,是啊,她摇一摇尾巴就有个鬼点子,你有的受了。
想想当初跟王蓝一起的时候,高雅的存在使我对王蓝灰了心。现在跟龙炎一起,又杀出个厉害角色田甜,用大婶的话说,情路坎坷。
此时,我脑海里又一闪而现小刚那张微笑的纯净的笑脸,忽然觉得心中一紧。
龙炎果真没有找我,我深知他的性格。但我相信,如果他真爱我,总有一天会主动来找我。我就在这种信念下百无聊赖地过了一个星期,可对他的希望却也越来越模糊,我不禁开始怀疑他对我的好是否真实存在过,我在等待中开始有些绝望了。
大婶整天泡在网上,用以打发苦闷无聊的时间,所谓耳濡目染,我也如此了,所谓的小说早早的被我抛在脑后了。而关于上课已经是一件很遥远的事了,大学里流 传着这样一句话: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而我自从搬出去住以后,无论必修课还是选修课通通都逃,由此看来我是彻底地堕落了。
大婶上网交了一个名叫“酒后探戈”的网友,那人自诩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与大婶谈话间尽显老板风范,整天张口闭口就是工程和业务,弄得大婶对他是充满了钦佩之情。而我整天都活在虚拟的网络游戏中,为了玩得尽兴我甚至连手机都关了。大婶说从未见过如此萎靡的我,我一笑了之。
大婶跟那个老板约了在某酒吧见面,自然把我也拉去了,这种时候我不只是充当保护者也是一盏明亮的大灯泡。酒吧的灯光通常能掩盖一些真相,尤其是这个 酒吧的灯光昏暗异常,以致于那个自称是老板的人坐在我对面,我也不能看清他的长相,至于想看清他额头上有几道皱纹更是难上加难。
伴随着暧昧的音乐,那老板侃侃而谈他的人生经历,嘶哑的声音令我觉得眼前的男人定是饱经沧桑。
他的经历果真是曲折又丰富,大婶已经毫不掩饰对他的好感,大赞他有男人味,那老板张嘴哈哈大笑起来,满嘴的烟味扑面而来,令我有些许反感。
我说,大叔,您今年几岁了?
那男人听后一愣,估计是对“大叔”这个称呼有点接受不了。
他说,三十六。
我说,大叔,对小女生有兴趣?
也许我是太够直白了,大婶在我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
但那老板似乎比我更直白,他微笑着说,是的。
我说,那大叔是不是想追我姐妹儿?
这次大婶换了攻击部位,在我的屁股上很用力地捏了一把。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没有因为我的问题而尴尬,平静的说,也许。
我噢了一声便再也没说话,实在是大婶下手太重,那男人回答的又过于朦胧,弄得我实在是没有说下去的欲望。大婶跟他倒是挺谈的来,从国内到国外谈得是不亦乐乎,其中关于台湾问题他们就讨论了很久,就好比一对情侣睡在一起不谈情不做爱,而是讨论国际政治问题,想来实在是怪异。
出了酒吧,我才看见该男人的真实面目,长的不难看但绝不属于英俊的那种,身材用“伟岸”二字便可形容,是一个看上去稍有安全感的成熟男人。
大婶压低声音对我说,你不觉得他像韩国的一个明星吗?
我用牙缝里挤出的一点声音说,至今没发现有比他丑的。
大婶听后颇为不满,竟说,你不觉得他很像裴勇俊吗?
我想大婶是看韩剧看得走火入魔了,裴勇俊最起码也是个眼镜王子,这男人不仅眼镜没戴,长相更是相差甚远,大婶的眼睛真是不中用了。
大概是我们悄悄话说得太多,那男人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其中饱含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不满。本来我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差,可就是因为这一眼,我觉得这个高大的男人有些委琐。
那男人说要开车送我们回学校,我想此男人实在是居心叵测,一方面向我们炫耀他的豪华轿车,一方面想装绅士赢得我们的好感。想到此,该男人在我心中的形象又委琐了一大截,一边的大婶却是兴奋异常,典型的傻不拉叽。
结果上了他的车后,那男人就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想奶奶的你追大婶问我名字做啥。
我说,萍水相逢,无需多问。
大婶那丫说,装什么神秘,她叫萧佳。
我顿觉得大婶确有做长舌妇的潜质,虽然名字告诉他并无大碍,但大婶此做法甚是违背了我的原意,我心里有点不爽。
那男人却说,刚才忘做介绍了,只碍灯光太过昏暗,我叫林冲。
我思来想去觉得此人说话太过狡猾与蹊跷,灯光昏暗跟介绍名字有何关系?
但是他叫林冲,着实委屈了水浒里的那位豹子头大英雄,我要是施耐庵早从棺材里跳出来告他侵权了。几经折腾,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已经委琐得不堪入目了。
到了学校,那男人跟大婶在车中话别,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很是亲密,虽然我对此林冲没多大好感,但此情此景还是勾起了我和龙炎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一想到往日的种种美好,我是无限思念上眉头,但一想到龙炎如今对我的不闻不问,我又是无限辛酸上心头。
回到宿舍,大婶兴高采烈地说林冲开的是法拉利,我叹了口气说难不成你真看上他了,这回你可想好了。大婶不回答,只一个劲儿地在那少女怀春的笑,想当初她 第一次见了李扬也是这副德性,我不禁慨叹大婶的爱情来得真是迅猛。难怪大婶在QQ上的留言是:“让爱情来的更猛烈些吧!”
大婶的第二春来了,而我等待的只是龙炎的归来。
当我接到龙炎信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宝贝,为什么要丢下我?”
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的喉咙里觉得有个东西在梗着,痒得难受,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哭得很大声,我为我们这样的互相折磨而痛心。
去租屋的路上,我脑子里不断闪现出他的脸,那张要强而倔强的脸。我们相爱,却又互相伤害,追根溯源只怪我们个性太好强,为了一个田甜,我们互不理睬,这样的痛苦又能怪谁呢。我们的爱情不够成熟,关键是我们还跟孩子一般地活着,有着幼稚的自私。
打开门时,满屋的酒气刺激着我的神经,我已经知道里面是怎样的狼籍。坐在床上的龙炎看见了我,只是匆匆一眼,他就埋下头去。
我没有说话,默默地收拾着房子,看着无序的倒在地上的酒瓶,我在心里默数着酒瓶的个数,当数到第一百个的时候,我不顾一切地跑到床边抱住了他,不需要任 何理由,只是心疼他,我需要感觉他的温度,他的存在,我比任何时候更需要感觉到他。我们不断地说对不起,不断地请求原谅,我们其实都很脆弱。
那一天,我们和好了。
晚上我收拾桌子的时候,看见杯子下面压着一张涂得乱七八糟的纸。
我以为是张废纸,本想扔掉,却看见下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是龙炎略显凌乱的笔迹:
我每天在家里等你,可你一直没有出现。
看不到你,我就很难过,难过得睡不着觉,因为另一个枕头是空的。
因为睡不着,所以我喝酒,我想只有睡着了在梦里才能看见你的笑脸。
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地走开,还那样地跟你说话,我真的错了。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不要丢下我。
看着如此单薄却真实的文字,我的眼眶顷刻间湿润了,认识他,我发现流泪原来如此简单。
龙炎老是穿着我给他买的那双鞋,我实在看不下去一天到晚他只穿一双鞋的行为,我说你这样鞋子不破你脚也该臭了,他竟然乐呵呵地指着那双已经失去往日光彩的鞋说,穿着它就等于跟你在一起。说得我就跟双鞋似的,为此我愤愤不平了好几天。
正当我跟龙炎欢欢喜喜过日子的时候,大婶那儿却出了问题。大婶说把那林冲给甩了,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这次的恋情短暂得只维持了半个月,有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
大婶跟林冲约会的时候,林冲大多时候是滔滔不绝,话题不是国家大事就是公司业务,开始大婶觉得林冲果真够男人,很是崇拜。可是约会老讲相同的话题,大婶就跟猫老吃不到新鲜的鱼一样心烦。
一次,大婶终于按耐不住打断了讲得口沫横飞的林冲,说,冲,我们谈点别的好不好?
林冲说,好。
大婶说,冲,你除了工作还有其他的爱好吗?
林冲说,有,文学。
大婶听后颇为惊讶,欣赏的说,那你喜欢什么书呢?
林冲说,《金瓶梅》
大婶惊呼,那不是禁书吗?
林冲说,禁书又如何,我认为它代表了一种思想大解放,里面关于性的描写更是大胆又豪放,鄙人甚是崇拜。
对于林冲话题转变之快,大婶颇为汗颜,觉得此人很难看透,高深莫测。
大婶尴尬地说,我听说过,但没看过。
林冲见大婶面露潮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尴尬),便伸出他的禄山之爪爱抚大婶的手背,弄的大婶是一阵颤抖,不过大多是因为反感引起的。
林冲继续说,我认为做爱只是一种运动,你认为呢。
大婶无语了,耷拉着脑袋做缩头状,此时大婶觉得林冲是个脑袋里充满黄色思想的危险人物,先前对他的崇拜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冲见大婶不说话,以为大婶默认了,顿觉找到了知音,一下紧紧握住了大婶的手。
林冲说,今晚去我家如何?
这句话令大婶更觉得林冲委琐无比,当场回绝了他。
林冲问她为什么,大婶找理由说,我不是处女。
林冲立马做狂喜状说,不是处女岂不更好,我不在乎这个。
大婶本以为他那年代的人应该很在乎这个,但是林冲却前卫得出乎大婶意料,结果大婶以晚上有课回绝了林冲,逃离一劫。
大婶至此不敢见林冲,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大婶提出了分手,林冲只做了一下挽留便宣布放弃,可见大婶做出分手的决定是多么英明。
我想,林冲能从文学一下谈到做爱,进度之快乃自盘古开天地以来第一人,这样另类的人大婶自觉接受不了,分手乃是必然。
大婶的短暂爱情结束了,接下来等待我们的是一个很大的难关,用某校领导的一句话:逃课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我跟大婶去上本学期第二 次光顾的专业课时,老教授看着我们特乐的说,你们是旁听生吧。我跟大婶一听汗都出来了,忙说我们就是这个班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盯着我们看了半天说,实在 是没见过你们呀。结果对了一下名字,老教授特愤怒地指着我们说,原来一直逃课的就是你们俩。老教授动气之大,眼镜都能做抛物运动向我们飞奔过来。而我跟大 婶立马羞愧得低下头去。
那天被老教授教训了一通后,我跟大婶都郁闷到极点。晚上回去我跟大婶去澡堂洗澡,结果澡堂是人满为患,一个个精光的身体在我跟大婶面前不停的晃动,我们隐约闻到了蒸煮人肉的味道,觉得一阵恶心就出来了。
实在没办法,我跟大婶只好跑宿舍四楼小卫生间洗 澡去,结果到了那儿一个女生刚好洗完出来,大婶正准备进那一间时,那女生抢先一步拿了个脚盆往里面一放,冲大婶没好气的说,后面还有人。就这样,那女生光 着她肥胖的身体在我们面前完成了洗澡占位的全过程,大婶大声说了一句,靠!洗澡都要占位,你他妈还让不让我们活啦。那女生不说话,干脆光着个大屁股对着我 们,弄的我跟大婶原本郁闷的心情升华为愤恨。
没过几天班主任给我跟大婶打电话说是要谈谈,我们就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我跟大婶两个人在宿舍转了一圈又一圈,希望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在心里想象了一下我最悲惨的后果:
学校先把我逃课过多的事通知家长,我爸爸听后老泪纵横,却说不出任何责怪我的话,这是令我最心痛的,我妈听后十有八九先找个工具将我狠狠收拾一顿,然后 再哭天抢地,这是我精神上和肉体上绝不能承受的。我如果回家,邻居会指着我对自家小孩说,不要跟那个坏姐姐玩,她逃课哩!以后小孩子们见到我就会嘲笑我, 拿石子扔我是他们最开心的事。等我变成老太婆后,我的儿孙们会鄙视我当初逃课的行为因而对我不尽孝道,我死后牌位上会写上“逃课大王”四个字,于是我遗臭 万年。想到此我是不寒而栗,如今只有将学校摆平才能对家里封锁消息,我就不至于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了。
没多久,大婶就想到了办法,说是生平最爱的奶奶去世了,她逃课是为了回去送奶奶一程,如今带着巨大的伤痛重返学校。
我问她奶奶是不是真不在了,大婶那家伙听后猛地一下跳了起来,特愤怒地说你奶奶才不在了呢,我奶奶活得可精神了。一句话说得我是为她奶奶心痛无比,当初 大婶以妈妈生病住院为由欺骗善良的门卫,现在故技重施却是程度更深,想来做大婶的家人还真不容易,每天都得顶着挨咒的危险。要是某天谎话成真,大婶被拖出 去剁成肉酱都不值得同情。
班主任找我们谈话那天,大婶戴了一顶很是怪异的白帽子,穿了一身白衣服,腰里系了个麻绳,这身装束是大婶花了两天工夫才准备好的丧服,带有浓郁的家乡特色,走在校园里,回头率高得惊人,大婶说第一次尝到了万众瞩目的快感。
大婶走到班主任面前,班主任以为大白天见到鬼了,吓得花容失色,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婶揉着因为玩了两天两夜游戏而布满血丝的眼睛说,老师,我是石春,您找我?
班主任看见大婶这身装束,再看看大婶红肿的眼睛和疲倦的面容,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责怪的话来,只是很温柔的说,出什么事了?
大婶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竭力装出哀痛之色,道出了早已编好的故事。一说到奶奶二字,大婶就哭哭啼啼地流下了她那虚伪的泪水,班主任心软是出了名的,也跟着大婶一同落泪,还安慰大婶节哀顺变,想当时这俩人就差没抱头痛哭了。
结果大婶一回宿舍,就给她奶奶打电话问长问短,连奶奶吃了几块肉都要亲自过问,细致得令人瞠目结舌,我料想大婶多半是觉得愧对奶奶才打这通电话。假如班主任知道大婶此时在跟她奶奶打电话,估计会吓得抽过去。
大婶的事搞定了,虽然在我看来这种方法实在是欠妥当,但大婶终究是成功了。而我,没大婶这么聪明,也没她那么大胆,只有先靠运气了。
班主任说,你这学期太不像话了,不仅搬出去住,还逃这么多课!
我说,老师,我搬出去住是不想把病传染给同学,逃课是为了看病。
老师,生命对我来说只有一次啊!
老师说,生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那病看得怎么样了?
我说,快康复了,在吃药呢。
老师说,养好身体最重要啊,把医院开的证明拿我看看。
我说,忘带了。
老师说,明天带过来给我。
我虽然得到了老师的谅解,可是假条到哪儿去找,我不禁犯愁了。大婶那厮已经迈上成功大道,而我还跟个半吊子似的,不禁慨叹我跟大婶真是同人不同命,一句话,我老实,所以我倒霉。
想到明天就得把假条交给班主任,由不得我感慨,我就拉上大婶去了医院。
到了上次那个医生那儿,我低声说,医生,麻烦您件事儿。
那医生推了推眼镜仔细端详着我说,小姐,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你?
我说,是啊,上次看病的那个。
医生脸上立刻出现了回忆的表情,这家伙还真是骗人骗多了,我长得这么有可识度都记不起了。先不容他回忆过去的种种,我便把来意跟医生说了。
医生瞪大着眼睛说,怎么着,让我说谎啊!
我心想,你上次骗我钱时,我还没戳穿你呢,小样儿还敢叫,跟天借了胆了!
没等我开口,一边的大婶便满嘴甜蜜的说,医生,您这么风度翩翩,一看就是一位非常有修养非常善良的医生,您就是我们心中最圣洁的白衣天使,我们怀揣着对您崇高的敬意来找您帮忙,您就帮我们这一次吧!
显然,大婶这一袭话说得甜到这家伙心坎里去了,医生顿时脸上出现了欣慰的笑容,态度发生了根本上的改变,连那双狡诈深沉的眼睛都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估计这家伙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露骨的拍马,这次还真是尝到了甜头,瞧乐得那欢样儿,真当自己是一天使了。
不过,我更佩服大婶的口才和睿智,实在是牛掰。
医生一边给我开证明一边说自己是心地太善良了才这么做,我跟大婶就照着他的意思跟着拍马屁说,善良,善良,您是我们见到的最善良的人了。
拿到证明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热衷于马屁行业,实在是终南捷径。同时也验证了这句话:一盖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处理完逃课事件后,一晃悠学期已经过去了一大截儿,看着空白如新的书本,我跟大婶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大婶因为上学期两门不及格需要重修,无疑给大婶这学期的考试又多了份负担,看着目前的局势,我跟大婶是无论如何都欢畅不起来了。
我从租屋先搬回了学校,为的就是能全力以赴地复习,而龙炎还留在那儿,我想他学习成绩那么好,考试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也就这时候,觉得特羡慕他。
回到学校住后,宿舍又成了四个人的窝了。
英语老师点题依旧保持以往含蓄的作风,我们雾里看花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头绪,大婶想英语过不了毕业可是个问题,于是整天跟在老师后面端茶倒水,采用了一切 可以讨老师欢心的法子,可老师嘴紧得跟被人缝住了似的,大婶觉得英语老师实在是难对付,一般的老师经过大婶这样折腾大多给点提示的,英语老师真是心肠比石 头还硬。自此大婶明白一个道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大婶决定每天早起去湖边背单词,我想大婶都能这么刻苦,世界就该没什么懒人了。晚上洗完脚,大婶就拿着本单词爬床上去了,跟念佛经似的在床上碎碎念念,我跟底下抄哲学笔记,跟大婶上下呼应着。
突然大婶停了下来,我说你丫怎么了,大婶就狂抓头发,吓得我是差点以为她得了失心疯。等大婶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她的头发完全可以媲美鸟窝了。
我强压住内心的慌乱,继续问她,你到底是怎么了?
大婶猛地暴出一句,操!怎么背都记不住,妈的中国人干吗学英文!我他妈又不指望出国。
我安抚大婶说,大晚上的,你就别看了,省得心烦,明儿早跑湖边背去。
大婶听我这么一说,就拉着个被子准备睡觉了,我奇了,说,这么早就睡啦?
大婶就特牛奔地说,老子我明早还要学习呢。
正当大婶嚷着要睡觉的时候,一脸风尘仆仆的孙佳背着小包进来了。
大婶见是孙佳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冲孙佳凶神恶煞地说,你小子还知道回来睡呀。
孙佳就冲我跟大婶嘿嘿一笑,这一笑是别具意味儿。
孙佳自从跟大头热恋后经常在宾馆过夜,北京大大小小的宾馆孙佳是熟悉得跟自己脚趾头似的。有一次班长要跟男朋友过夜就直接问孙佳宾馆的行情,孙佳俨然宾 馆代言人跟班长侃侃而谈,专业的程度令班长瞠目结舌。班长住得满意后将孙佳大肆夸赞了一番,至此向孙佳咨询的人是络绎不绝,很显然是慕名而来。孙佳为了更 好地服务于大众,亲力亲为地带着大头寻找优质宾馆,北京这块厚实的土地上布满了孙佳和大头寻觅的脚印,连胡同里的简陋宾馆也不肯放过,可见孙佳的敬业。只 是可怜了大头,跟着孙佳住宾馆,挥霍的头又大了一圈。
大婶顶着鸟窝般的大脑袋趴床边问孙佳宾馆的事,孙佳吭了一声说没找着什么好的,大 婶觉得无趣就又把脑袋缩回被窝了。孙佳倒完洗脚水回来问我有没有旅游学笔记,我说没有,她就拿了份复印好的说拿去吧,我问她从哪儿弄的,她说大头的叔叔就 是咱旅游学教授,我一听差点没乐晕,还真是天上掉馅饼了,看来这次旅游学及格是没问题了。
正在这时候,大婶又把头伸了出来,特阴森地说了句,我也要一份。
孙佳吓得脸直发白,说,你这一会伸头一会缩头的,想吓死人啊。
大婶不管孙佳怎么说,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笔记,笔记。
孙佳无奈只好把自个儿的一份给了大婶,大婶拿到笔记后,又跟鬼魅似的把头缩回了被子。此情此景,孙佳跟我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坚持抄完哲学笔记,这就等回了林新。林新前段时间烫了个爆炸头,时尚了不少。估计她是转型了,不走小资优雅派路线,改走夸张街头路线了。记得那次上专 业课的时候,我问大婶那个头被电击了的女生是谁,大婶特横地白了我一眼说,你小子眼睛被狗吃了。结果转过头来竟然是跟我形同陌路的林新。
林新一回来就点了根烟开始抽了起来,老道的姿势令我感觉眼前的林新已经陌生得有点令我害怕了。林新问孙佳复习得怎么样,孙佳只是说了句不怎么样就再也没说什么,而林新几乎是看都没看我一眼。
一整夜我都没怎么睡着,不知是因为刚搬回来有点不习惯,还是林新的冷漠,面对这样的一切我感觉有点心烦。
大婶起早去湖边读书的伟大举动并没持续几天就宣告结束,大婶为此郁闷不已。刚去的第一天,大婶就碰到了我们系那群超勤奋的女生。这群女生虽然学习优秀, 可是思想却不咋地,嘴巴更是刁钻不饶人。其中一个成绩优秀的全校闻名的的女生挑衅地对大婶说,您今儿怎么有空亲自来读书啊?一句话说得大婶是直哆嗦,无奈 大婶却不敢跟那女生斗,只因那女生是系主任和校长面前的大红人,大婶想要是得罪了这娘们儿估计毕业的事都得有问题。于是大婶在那女生面前低下了她高傲的头 颅。
大婶回来特气愤地直骂那女生,说那女生除了成绩好其他能有个屁本事,不只长得丑,还媚上欺下。我为了安抚大婶的情绪,也跟着说,那 是,那女的真是丑得没法儿正眼瞧,估计当年她妈一边给她喂奶一边狠抽她,抽你小样儿的,丑成这样儿!大婶听后果真笑开了怀。转眼间把那女的跋扈样儿忘得一 干二净。
到考试的那几天,我们宿舍整晚是灯火通明。大婶费了好大的劲儿把考点都抄了下来,橡皮、胶带能用上的都用上了,更令我拍案叫绝的是大婶竟然用胶带把 一张写满考点的纸固定在大腿上,大婶得意地说只要一掀衣服就能看见大腿上的考点了,说的时候眼神狡黠得都能闪光了。结果到考试的时候,大婶一边做贼心虚地 看老师一边颤抖着双手去掀衣服,弄得大冷天的额头直冒汗,几场考试下来大婶说她终于明白做贼的痛苦了,并指着贴着纸条的大腿说:这是罪恶的根源。以后几场 考试果真未见大婶掀衣服,想来作弊真不是好受的。
最后一场是英语考试,考试前一个晚上我把老师划的一大堆题看了个遍,但真到考试的时候 我所能回想起的题已经所剩无几了。做选择题的时候,我是怎么着也看不懂那一大长串英文讲的是什么意思,于是我跟着感觉走乱选了一通。实在做不下去的时候, 我便开始后悔我半年来的游手好闲,可是考场不是我后悔的地儿,我只好收起我的后悔硬着头皮答题。交卷的时候我想及格估计是难了,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出考场的时候,隔壁班一群娘们儿凑在一起唧唧喳喳地对题,期间她们为了一道选择题争得是面红耳赤。此情此景我看着很是刺眼,没等大婶我就一个人回了宿舍。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回租屋了,坐在公交车上我是怎么着也高兴不起来,虽然待会就能见到龙炎。正当我愁眉苦脸地想着明年补考英语的时候,站在我旁边的一 个男人的惨叫声把我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确切的说不止是我,全车的人都看着那声音的来源——一个身材如排骨的中年男人。
惨叫的中年男人跟一个体型庞大的女人理论着,从他们的争吵声中我大概了解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体重约摸一百五十公斤的女人穿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经我细心观察,那双高跟鞋的鞋跟尖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在那女人挪动脚步的时候踩到了中年男人瘦弱的脚背,想到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能听到中年男人 脆弱的脚骨被踩碎的声音。看着身材异常瘦弱的中年男人,我不禁觉得自己考试失意的遭遇跟中年男人比起来要强多了,车上的人们包括司机都对中年男人的遭遇同 情不已。于是我便不再多想那烦人的考试了。
到租屋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我猜想着龙炎肚子该饿了,他一直有吃下午茶的习惯,于是我顺便去超市买了些饼干和酸奶,还有他爱吃的黑森林蛋糕。
超市到租屋还有十分钟的路要走,这段时间我边走边想着龙炎见到我时温暖的笑容,心里觉得很舒服。还没到门前,我就已经听见屋里传来的音乐,我想通常这时候龙炎应该在练舞。
只是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我的笑容凝固了,穿着我睡衣的田甜向我不怀好意地笑着,龙炎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见我进来愕然地看着我,原本清澈的眼睛充满了慌 乱。他俊美的脸在我眼前越来越模糊,我来不及辨清这一切是否真实,扔下装满零食的口袋就跑了出去,我没有哭,但外面却冷得刺骨。
我办了停机,买了火车票,第二天中午就上了火车,那天我穿了件黑色的大衣,这是我生平遇到的最冷的冬天,火车开过的地方,尽是枯木荒草,一切都是那么死气沉沉。
到家的时候是午饭时间,爸爸和爷爷在客厅看电视,看的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三十分,妈妈和奶奶在厨房。我的回来令他们觉得很突然。
奶奶说我瘦了,温柔地抚摸着我冰冷的手,我没说话眼泪顷刻间就流了下来,在温暖的亲情面前我假装的坚强一下就土崩瓦解。
回来第二天,龙炎就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刚响起我就挂了电话,这样反复了几次我干脆把电话线拔了。我想我跟这个男人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正如田甜所说的,他的美好原本不属于我。
想着以前和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突然有种做梦的感觉,亦真亦幻。
放假那些日子我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整天窝在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而爸妈却在为我的工作问题担心不已,一到吃饭就问我毕业后想干什么,一 想到我在学校里过得那般逍遥,面对家人的期望,我的愧疚感越来越强。一晃两年的大学生活就快结束了,知识没学多少,倒是觉得自己窝囊了不少。
我消沉委靡地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挨到过年了,我妈为我买了件大红色的羽绒服,为的是图来年喜庆。我说这红太耀眼了跟血似的,我妈顿时脸就沉了下来,我奶奶脸也煞白了。为了这句不吉利的话,我妈硬是让我在过年这万家团圆的日子给庙里的菩萨跪了半天。
正月初三,是串门的好日子。我一大早就跑云子家想给她个惊喜,孰料云子妈门都不让我进就说云子没回来,我说阿姨少逗我了云子怎么可能不回来,云子妈就呼 啦一下把门拉开,说不信自个儿瞧瞧。我进去后果然未见云子踪影,家里冷清得没个过年的样儿。当时,我不禁觉得云子妈怪可怜的。
回到家一屋亲戚围着桌子在打牌,舅妈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打牌还一边扯着嗓子喊我,我想舅妈真是一奇人,一心三用。舅妈把我喊过去当着一桌亲戚的面对我是又摸又捏,跟警察验身似的。我正想说舅妈你摸得爽吧,舅妈就开口说丫头长胖了,该减肥了。一句话说得我撞墙的心都有了。舅妈仗着过年喜庆的份上问我大学有没有交男朋友,我看见我妈的脸一下就黑了,于是我特虚伪地说没有。这时候我瞟了我妈一眼,我妈脸色又红润起来。于是我明白一个真理,我妈想脸色红润根本不需要喝什么太太口服液,直接让我撒谎就得了。
我舅妈一听我说没交男朋友就乐了,张罗着跟我说媒,我妈一听脸再一次黑了,看来我妈对我跟男人接触的话题很是敏感,当舅妈口沫横飞地说那男生条件怎么好 怎么好时,我妈实在是忍不住了,说孩子还小这事先不谈。我想要是让我妈知道我跟龙炎住一起估计会气得晕过去,想到此我不禁是冷汗直冒。
摆脱了嘴巴厉害的舅妈,本想回房间休息一下,结果没走几步就看见我那自诩为白马王子的表哥。想我这表哥本质上跟李扬没多大差别,只是长相比李扬稍帅一些。 当初大婶跟李扬第一次分手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时,我就想着向大婶推荐我表哥为候补人选,只是转念一想要是大婶跟了我表哥指不定下场更惨,于是我打消了那罪恶 的念头。
我问表哥最近有没有什么艳遇,表哥就特无聊地说对谈恋爱这档事已经厌倦了,费钱又费力。真是一年没见,境界都不同了。表哥现在的情况就跟女生买化妆品一样,用了一个牌子的又想着买另一个牌子的,等到用了一大堆牌子的化妆品后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到最后才悟出不用反而好些,省钱又省心。
表哥突然问我云子的事,我就奇怪了。没等我发问,表哥就特可惜地说在南京夫子庙那看见云子跟一老头逛街,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我一听感觉头皮都发麻了,我说表哥你少扯淡,云子不是那种人,那老头肯定是她长辈。
表哥切了一声说,那老头搂得那么紧会是长辈才怪!
当晚我就打云子手机,云子跟往常一样关机,我脑海里满是云子跟老男人在一起的画面,顿时升出一股很心痛的感觉。
云子受到的伤害,是我所无法想象的,于是我更加痛恨自己。
这个对我来说最冰冷的冬天,再次遇到了小刚。那个眼睛里含着泪说没有办法说不爱我的小刚,那个微笑着让我永远忘记他的男孩。
那天,天气冷得彻骨,当我经过那家熟悉的点心店时,我想起了小刚每次为我点的草莓圣代。酸酸甜甜,充满了可爱的气息。
当我走进店内时,却发现了坐在窗户边的小刚。那个面色苍白,双颊深深凹陷下去的男孩,真是半年前那个对我灿烂微笑的小刚吗?
小刚头抵着透明的玻璃,似乎在仔细地回忆着什么,穿着米白色大衣的他是如此单薄瘦削。而他一直没有看见我,只是静静地把头靠在玻璃上,眼睛专注地看着窗外。
只是静静的,我忍不住走向了他。
而我却也发现那杯熟悉的草莓圣代。
等我坐了下来,小刚才静静地回过头来,只是转瞬间,我的心一阵闷疼,他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只是他,怎么会如此憔悴不堪?
他淡淡地冲我微微一笑,看不出任何情绪,像老朋友一样问候,你好吗?
我点头说好。
他冲我再次笑了笑,似乎有些犹豫的说,他,对你好吗?
我努力使自己保持正常的情绪,轻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装出微笑的样子,说,他对我一直很好。
小刚听后,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只是他低头喝咖啡的时候,刹那间一颗泪珠很迅速地滴落在杯子里,可是抬起头来,他的微笑,却是那么真实,真实得令我想哭。
最终,我还是忍住了。
我想,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小刚。
还有,云子。
只是小刚,不是说要忘记的吗?
请,一定要忘记我,忘记那个只会留给你伤痛的我,那个无知不懂珍惜的我。
回学校的那一天,天空下起了小雪,火车站里感觉冷飕飕的。妈妈抓着我的手叮嘱我要好好学习,爸爸让我好好想想工作的事。看着爸妈充满殷切希望的脸, 我又是一阵心酸,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们。以前总抱怨我妈脾气不好,抱怨我爸没啥事业心,现在我看我爸头顶的头发都快没几根了,我妈那曾引以为豪的乌黑秀发 也长出不少银丝,眼眶突然一阵湿润,我长这么大,他们操了太多心,我还老不懂事,心里觉得一阵歉疚和难受。
在火车上,我一脸落寞地坐在窗口,看着萧瑟的窗外,心里越发难受。正在这时,一个甜美的女中音喊了一下我的名字,我顿时回过神来,这声音的来源竟是我高中同学朱吟,因为高中那会儿她是四川转学过来的,我们习惯叫她吟娃。
我立刻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微笑着跟她打招呼。朱吟高三那会儿就坐我前面一排,是我们班艺术生,最后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当时成为轰动一时的话题人物,大家都说她前途是贼亮贼亮的,有望成为中国的第二个张艺谋,还预测过这么两年吟娃的名字会见诸报端。
我问朱吟这一年过得怎么样,她就大手一挥说还可以,就是消费高了点,想来北京电影学院也不是个好混的地儿。她问我什么事儿不开心呢,我还没回答她什么,她就跟那儿说我是失恋了,虽然她说话唐突了点,但我却不得不为她的眼力感到惊讶。
她说教我一套乐观原则,我就说洗耳恭听。其实我早就预料到她要说什么了,她高中那套乐观原则可是全班文明,什么饿了就想饿死的,没钱就想欠钱的,失恋就想离婚的。果不其然,她就讲的这一套。
我在她的唠叨声中困了又醒,醒了又困。到了车站,我跟她告别后,觉得很是不舍,无奈前方各有各的路,只好跟她先分别了。出车站的时候,心里反而越发的落寞。
到宿舍的时候,大婶已经过来了,在电脑前跟人用耳麦聊天,不时发出惊人的欢笑声。见我进来,大婶就摘下耳麦怒气冲天地冲我开炮,问我为什么一寒假都停机。我说我没钱了还不行吗,大婶见我心情不好就没再说什么,一个人又玩电脑去了。
下午上了学校的网站查了一下成绩,英语果真没过,59分,一下我就瘫在了椅子上。我想我真是命苦,差一分就及格了,大有垂死挣扎的感觉,我想给我判卷子的老师实在是没有人性,残忍得令人发指。
晚上孙佳和林新都过来了,我问孙佳都过了没,孙佳就特乐地指着身上的红外套说,穿这么喜庆能不过么。林新好象也挂了一科,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大婶挂科 已经是老油条了,所以没多大伤感。我们宿舍除了孙佳就算全军覆没了。学校已经张贴出补考的时间,我想就算不喜欢为了毕业我也得学,于是开学来的一周我都认 真地在背单词和语法,虽然是些考后就忘的没用玩意儿。
我终于进了传说中守卫森严的补考考场,果真是四个神情严肃的监考老师,没开考光那 架势就足以令想作弊的同学望而生畏了。考的时候我充分发挥了先易后难的解题方法,当我把会做的都做完后,我发现及格已是必然,于是我便提前交了卷,收卷子 的一监考老师特阴险狡猾地看着我,像是在说又多了五百块钱。我当时真想把他那双眼睛给抠下来,摆明是看不起我。
出了考场,我去报亭充了 手机费,我的手机算是又复活了。没多久大婶跟林新就从考场出来了,我问她们考得怎么样,大婶摇了摇头,林新没说话只是把头别开,此情此景我觉得心里别扭得 慌。我想跟林新说我们别再这样好吗,可是看到林新冷漠的脸孔我硬是把话给咽了下去,我觉得我真他妈犯贱。
回到宿舍没多久班长就来通知我们去开班会,说是关于实习的事情。我想我学这专业既没考导游证平时成绩又一般,不禁对实习这档子事没了期望。到了教室,班里那些学习好的学生都在热烈地讨论着对实习的打算,那激动劲儿就跟要上前线似的。
班主任在大家的等待中姗姗来迟,大婶用小拇指贼贼地指着班主任的下巴说,班主任过了个年胖了不少,孙佳没好气地说人家那是丰腴好不好,原因是孙佳过 了个年也发福不少。大婶算识相没跟孙佳争论,趴在桌子上瞪着个死鱼眼看着我,我被她看烦了说你个死人看什么看,大婶就沉思了一下问我有没有跟龙炎分手,这 时候听到龙炎的名字我觉得很是刺耳,我不想让大婶知道龙炎和田甜的事。
大婶见我不回答,很是奇怪地说她寒假前接到龙炎的电话,声音怪怪地问你哪儿去了。
接着还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的说了一句,你们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
我装出一副没事人儿的样子说,得了得了,反正我一会就找他去,能有个屁事。
大婶听后用一种将信将疑的眼神看着我,而我确实是无法开口说出真相的。
班主任给每个人发了份单子,上面罗列出大大小小的单位名称,说是让我们自己挑个单位实习去,如果不满意可以自己找其他的单位,我也只有在这时候,觉得大学还是块民主的地儿。
龙炎找我的时候我正好从华堂买东西回来,远远的便看见一脸黯然的他站在学校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的他有些颤抖,此时的北京还是很冷。我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但我想我不能再逃避现实了。
走到龙炎面前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呆板,几乎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我的心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此时的他似乎有点激动,一把抓着我的肩膀说那是个意外,让我相信他。看着他着急的表情我想起了当初的王蓝,我为自己感到可悲。
我苦笑着问他那是个什么样的意外,我又该怎样相信他。
龙炎见我笑有些惊讶,他愣了一会儿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说,难道我们在一起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吗,当初小刚的事情我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你,虽然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龙炎的声音有些迟疑,但接着他还是说了一句,我能忘记你从前的谎话,那现在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我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我说过什么谎话了?
龙炎定定地看着我说,真要我说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开始不安。
那次在天津车站,我早就看到你了,本想到车上再给你惊喜。
可是我发现,你哭了,哭得很伤心。
你好象在等一个人。
你骗我说,是因为一个女性朋友带病来送你,我那时候,有多么希望你不要骗我。
我在心里默念了多少次,求你不要骗我。
我知道其实你去天津见的那个人,就是小刚。
可是为了我们的爱能够延续,我选择了在欺骗中麻痹自己说要相信。
…………我脑海中一片苍白.
我没想到龙炎会突然提到小刚,提到这些,但我却被他这一通话弄得无话可说,他说对了,我也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说谎.
可是我真的能像他那样麻痹自己,再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吗?为了延续,为了他,我也应该可以吧。
他说那天跟田甜的事情他也搞不清楚,只记得晚上喝了些酒,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却发现了田甜。我想真跟电视里演的是一模一样。
也许我真应该如他所说的,对他多一份信任,可是田甜跟他在一起的画面还是令我难受不已,我说给我点时间,也是为了消化我之前的欺骗。他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他木讷却又期盼的神情,我突然觉得自己错了,之前的逃避真的错了。
那天回宿舍我想了很久,最后我决定相信他,这样对我们的感情才算负责,所以我想找田甜谈谈。
在我跟田甜见面之前,我已经接到了实习单位的通知,我选择了在离学校很远的昌平一个单位实习,当时我是了无牵挂做的决定,如今我不免后悔起来,我跟龙炎感情的转折是我所没预料到的。但白纸黑字我都签了,一切已经由不得我了。
而大婶选择在了海淀那边的单位,大婶说自己很懒不想跑多远,结果一宿舍对比下来,就我一人跑得最远,那感觉就跟被发配边疆似的。
临走前的那一天,我给田甜打了电话,电话刚通的时候田甜就装做不认识问我是谁,我想这女人演戏天分真高。我说你就别装了,我是萧佳。田甜立马咯咯地笑了起来,我想象着她在话筒那边笑得花枝乱颤,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反感。
我说出来见个面吧,我有话跟你说。
田甜继续咯咯地笑,搞得我以为她是要下蛋的老母鸡。
我说得了别笑了,不愿意出来我就挂电话了。
田甜突然停止了古怪的笑声,一本正经地说我会出来见你的,为的是原本就属于我的人。
我并没被她这句话给吓倒,声音平静地跟她约好了时间地点。
我想,再也不能让着这样一个女生了。
我跟田甜是在星巴克见的面,她穿着件毛草坎肩,显得贵气逼人,对着她的华丽贵气,我的平凡并没有退缩。
她笑得很甜地看着我,犹如一朵开得艳丽的罂粟花。眼前如此华丽美艳的她,第一次见面单纯甜美的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令我迷惑。
没想到却是她先开口,只听她充满挑衅地说,萧佳,我劝你最好别缠着炎哥哥了,他是属于我的。
又是这般亲切暧昧的称呼,一句炎哥哥肉麻得再次令我想哆嗦,也把我的思绪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我说,不管他属于谁,最起码请你现在应该尊重我跟他的感情,不要再破坏我们了。
我说出了今天最想说的话。
田甜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往上一挑面露不悦的说,你算什么东西啊,凭什么要让着你!
她这么蛮横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嚣张的话来,我想我不能再软弱下去了,如果大婶在场,估计早把田甜骂得口吐青烟了。
这时候的田甜继续说,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岂是你这个外人体会的?只有我心里知道他有多喜欢我,多疼我!所以请你不要再跟个狗尾巴似的缠着他了!你难道就这么不要脸吗!破坏别人的幸福是你的专长吗?
我忍不住拳头紧握,她的口气恶毒不说,她竟然说我是狗尾巴,这样本末倒置的话令我觉得可恶和可笑。我当时什么也不想,只觉得一团火在往上窜,我已经被她这番卑劣的话完全激怒了,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我呼啦一下站起来冲着她说,你他妈的才不要脸!
不容我说下一句,田甜拿着一杯服务员刚送上来的热腾腾的白开水直接往我脸上狠狠地泼了过来,表情凶狠。对于她如此狠毒的行为我是措手不及,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时候整个咖啡厅的人都看着脸上被烫得红通通的我,眼神里有同情,有惊讶,有嘲弄。
而田甜却微笑着看着我耸了耸肩,我想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最大的极限,我的狼狈和屈辱感刺激着我的神经,我不顾一切地抓起一杯果珍就往她泼了过去,算是回报。
可是更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龙炎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脸痛心和愤怒地看着我,他那样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只觉得一阵寒冷。
他什么都没说掏出面巾纸帮田甜擦拭,田甜更是委屈地蜷缩在他怀里号啕大哭,好象是我给了她天大的委屈受。我呆站在一边看着这副情景,心有种撕裂的疼痛。
我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哭喊,龙炎,你难道没看见我满身的狼狈吗,难道没发现我脸上的烫伤吗?如果这一切你都没看见,你还值得我去爱吗?
你让我相信你,现在的我,该怎么相信你?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我期盼着龙炎能看我一眼,甚至凶神恶煞地问我脸上烫伤是怎么回事也好,可是他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关心地扶着田甜从我身边漠然的走过,如陌生人般。
他走出咖啡厅的那一刻,我的眼眶立刻就湿润了,豆大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皮肤有种针扎的刺痛,但这种痛比起心中的那股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我面无表情地走出咖啡厅。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脸上被烫伤的我悲伤地笑着,这在路人看来很是诡异。我想从今天起,我会对龙 炎这个人彻底死心。什么永远在一起通通见鬼去吧,什么追着我的背影而来,让那些感动都去死吧!想到此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得眼角渗出泪来,笑到我蹲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放声大哭。
回到宿舍,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大婶一跳,大婶满脸着急地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想我再也没必要隐瞒下去了,此时此刻我最需要大婶的安慰,来自朋友真挚的安抚。
大婶看着我红一片白一片的脸,慌张地问我是不是被人用开水泼了。我点了点头,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现在的我脆弱得连我自己都诧异。大婶知道事情经过后,张牙舞爪地说要去找龙炎和田甜算帐。
可当说到我泼田甜时,大婶惊呼我做得好,但知道我是用没什么温度的果珍泼的时候,大婶猛地一把我推开特气愤地说,萧佳你也太亏了。
当晚我给龙炎发信息,我刚开始是这么写的:龙炎,无法挽回的爱情再挣扎也是图劳,所以我决定放弃挣扎,选择永远的分开。
只是看了一会儿我又苦涩地笑了起来,都这般田地了,还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于是我把这段信息毫不犹豫地删了,只简单的发了一句:分手,越快越好。
我没有收到龙炎的回复,第二天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去了昌平。上车的时候,大婶握着我的手热泪盈眶,车开动了,大婶哭得很凶,鼻涕和眼泪一块流了下来。
车开得越来越远,大婶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也变得越来越小,眼前的影象跟昨天发生的事情重叠在一起,无须酝酿已有股巨大的悲痛向我袭来,我的眼眶立刻开始潮湿起来。
车子经过长时间的颠簸终于到了昌平,下车的时候我眼睛哭得跟核桃有的一拼,为了给实习单位留下好印象,我从包里拿出粉扑就跟路边倒腾起来,我这豪放的架 势引来了路人的侧目和议论,有几个穿得很哈韩的高中男生竟然冲我吹起了口哨,我心情糟糕之极,真想冲着他们说,老娘会化妆的时候你们还不会走路呢!
照着地址我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实习单位,接待我的是主任副秘书的打字员,我想我还真无愧于实习生的称号,待遇极其低微。该打字员是个长着对细长眼睛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却极具女性妖媚气质。
年轻男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是某民办大学毕业的,名字叫李严。我也介绍了一下自己,互通姓名后熟识了不少,李严就特热情地让我称呼他为小李,还说请 我吃晚饭。作为新人的我哪敢让前辈掏腰包,推托了一阵决定晚饭由我来请,我心里暗叹了口气,还未上岗就遇到这么一个开口就提请客吃饭的人,实在是衰运当 头。
安排完了宿舍,我就开始去旅游部报到了,小李很是热情地向我介绍旅游部的部长夏燕,一个化着浓妆的中年女人,身上散发着刺鼻的香水味。夏领导先是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确定我四肢健全以后冲我特平淡地说,你就先负责把这两个月的客户资料整理一下,闲着无聊就帮着小李打打字,不过端茶倒水打扫清洁是每天必做的。
本来对夏领导的艳丽妆容就有少许反感的我此时心里更是不爽,心想这老女人还真会折腾人,我实习一个月非得累死这儿不可。出来的时候,小李拍拍我的肩说,实习生没几个不苦的,忍忍吧。
就这样我在这个简陋的单位待了下来,每天做着几乎相同的工作,只有在为老女人沏茶的时候会有点花样,什么碧螺春、铁观音、普洱茶我掌握得很是到位。可是我想我跑这么大老远就为了给老女人沏茶真他妈不值,还不如回去学王二小放牛呢。
终于熬过了一周,本想趁着周末好好逛逛昌平,可是老女人一道令下让我加班,小李特贼地让我去告老女人虐待童工,一句话说得我心情好了不少。
累了一个周末晚上回去倒头就睡,结果被一阵电话铃声给吵醒。没想到竟是龙炎打过来的,我假装冷漠地问他是谁,龙炎的声音有些沙哑地说真的要分手吗,我顿 时觉得刚才假装起来的冷漠可笑得要命,我坚决地说是,他只是停顿了一下便问我以后可不可以做朋友。我尽量控制住颤抖的声音说可以,我话音刚落他便飞快地挂 了电话,拿着话筒的我觉得鼻子一阵酸,为我跟他如此的分手哀痛不已。
我抚摸着脖子上那个项链,龙炎送我的第一份礼物。镜子里简单的水晶球闪动着淡淡的光,如眼泪般清澈和忧伤。我颤抖着手把它轻轻地摘了下来,而此时镜子里的那张脸已经布满了泪水。
我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给大婶发信息,我告诉大婶我跟龙炎分手了。大婶一点都不意外地说前天还看见他跟田甜压马路呢,他们俩穿得可清纯了,都是一身白衣。我 听后又是一阵难过,而如今的我已经没有资格为这个难过什么了。我在心里感叹,原来一段美好的爱情可以消失得如此之快。就像一个美好但却残忍的梦境,让人挂 念,却是那般的遥不可及,连触碰的勇气都没了。
起初几天,我想哀悼点什么,可是我的脑海里只有慌乱和失望,再无其他。我想忘记他,走出属于他的轨迹,可是一切都是那么艰难,于是后来,我放弃如此折磨自己,因为今生我无法忘记龙炎这个人。
实习在我的眼泪,无措,慌乱和劳累中过了一大半,我现在已经可以帮老女人策划一下方案了,而不只是沏茶那么简单了,可是老女人还一如往昔絮絮叨叨挑我毛 病,记得一次我穿裙子的时候穿的是黑色长筒袜,老女人竟然说我像黑寡妇,走出去会影响单位形象,说得我当时恨不得把那长筒袜扯下来塞进她嘴里。
实习结束的大前晚,小李还有平时照顾过我的两个男性前辈为我弄了个告别会,说是告别会,老女人死活都不肯现身送我一程,摆明了当我是一隐形人,这样我反而乐得自在。
在酒店大吃一顿后,小李他们觉得很不过瘾,提议去市中心刚开的一家酒吧玩玩,我表面虽然玩得很疯,可是我心里没有一刻不想着龙炎,想着那些痛苦而又美好的回忆。我至此才发现,我爱他爱得有多深,那种深度是我始料不及的。
进了酒吧,第一印象就是好吵,人们歇死底的尖叫声疯狂得令我瞠目,热气腾腾的似乎能溶化一切不快,相比于我内心的死寂和萧瑟,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在拥挤的人群中我使劲往前移动着,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往前走,或许只是想短暂地麻木一下。我耳边不断响起轻浮的笑声还有口哨声,甚至有人趁黑暗摸了我一把,我没有生气,脸上却露出迷惑的笑容。
不知不觉中我已和小李他们走散,这里我已分辨不出谁是他,她,还是我?走到最尽头的吧台,人还是很多,不算长的吧台坐满了看上去欢畅的人们。我走到吧台 的最右侧跟长得很帅的调酒师说,我要一杯鸡尾酒。我想我能说出的也只有这个酒名,这是我在电视上所学到的。调酒师笑着递给我一个长长的杯子,里面加了冰块 和绿茶,喝了一口,并没有多大感觉。
旁边几个男人看着我喝便开始起哄,拍手说我豪爽,他们的眼神里有暧昧,更多的是贪婪,当我一饮而尽 的时候,我的周围全是看好戏的眼睛和调戏的口哨声,我笑了,很得意地笑了。头却有种沉重和空白的感觉,我的手机在我口袋里振动着,我没有管它继续要了一 杯,我迷恋上了那种暂时空白的感觉。
旁边有个男人伸手搂住了我,恍惚中我觉得那个男人的手在我背后不规矩地游移,接着我听到男人暧昧的笑声,我想推开那个男人,可是我的身体好象越来越轻,终于我闭上了双眼,耳边还留着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声。我在另一个世界颤抖着。
梦里我在不断地哭泣,黑暗中有个陌生的人影,嘴角带着一丝狞笑,我感觉我的血顷刻间全部冷掉了,有种窒息的感觉,我哭着求陌生人放了我,可是我的挣扎并没有任何效果,换来的只是陌生男人一阵阵残酷的笑,犹如来自地狱般。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周身的疼痛向我袭来,尤其是头昏沉得令我有种想吐的感觉。太阳透过白色的纱质窗帘,刺得我不想睁开眼睛。
看着陌生宽敞的大卧室,我猛地一震,刚才还迷糊的神经一下陡地清醒,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我看见满地的衣服,男人的领带,粉红色的,陌生的。而我的衣服则凌乱的散乱一地。耳边传来浴室的水声,我脑中一阵慌乱,耳朵开始嗡嗡作响。
我猛的掀开被子,鲜红的血迹赫然在目,我顿时感觉一阵晕眩和恶心。
我不顾疼痛,飞快地跳下床,颤抖着穿好衣服,不顾一切地打开门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我拼命的跑,疯了一样的狂跑,直到那家酒店早已被我狠狠的甩开,我不敢想,不敢回忆。
跑着,跑着,我累了,拼命地喘着气。我在大街上如行尸走肉般地走着,太阳浑浊得让我睁不开眼,我忍不住想起了昨晚的酒,昨晚的陌生男人,原来现实比梦境更可怕更残忍。当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好久才回过头来,迟钝得如带了枷锁般。
人群中王蓝站在我的身后,一脸的雀跃,穿了件白色外套的他显得很阳光,他一点都没变。我冲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却发觉笑是如此艰难。
也许是发觉我的神色不对,他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只是苦笑着说没什么,他充满疑惑地看着我便没有再提出疑问。很长一段时间觉得王蓝很不了解我,现在我却发现他并非如此。
王蓝说他是特意过来找我的,是大婶告诉他我的地址。
他说完这个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目光很深邃,我却不敢正视这样的眼光。
他见我不说话,摊了摊手有些自嘲地说:在你的眼里我还是看不见自己,看来,我可以离开了。
他尽量说得很轻松,可是我分明地感觉到他的伤感和失望。
王蓝说他下周就要去法国留学了,这次见我只是想找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可是却没找到,他说,也许永远也找不到了。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我心里颤抖得厉害。
王蓝把我送到宿舍门口说,萧佳,你变了好多,似乎受了好多伤害。
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低着头,不敢看他。可是我心里比任何时候都难受,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宣泄,可是我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王蓝临走的时候,问我那天可不可以送他一程。
我没有一丝犹豫便答应了他。
这个人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犹如一阵风从我身边经过。
王蓝走后,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宿舍里,感觉天一下就灰暗了下去,很冷,很害怕。我脑子里不断闪现龙炎绝情的面孔,陌生男人狞笑的表情。两张脸重叠在一起,我一下就瘫倒在地上,泪流不止。
晚上我颤抖着手给大婶打了电话,我说我明天就回学校了,大婶在电话一边兴奋地叫了起来,说等我回来一起去唱KTV。这时候我羡慕大婶,羡慕任何人。
第二天中午在小李的陪同下我去胖女人那儿签了实习证明,小李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终于小李还是没有忍住,出门的时候他眨着妖媚的眼睛问我那天在酒吧怎么失踪了,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留了一句:再见。
这是块很深的伤疤,颜色很深,形状很丑,我不想再看它,更不想别人看它。
就这样我在小李留恋和疑惑的目光下上了车,我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我甚至看着窗外的小李产生了幻觉,小李只是个陌生人,或许他不叫小李,只是眼熟罢了。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挣扎,一遍一遍地疑惑,也许是身心太过疲惫,我在车上很快地睡着了,尽管睡得很不安稳。
回到学校,发现学校还是老样子,我走的那天脸上有块疤的保安此时依然伫立在门口。这世界有我没我,都是一样。我顿时感觉自己的渺小和卑微,心中不免又一阵难受。
到了宿舍大婶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孙佳跟林新躺在床上睡大觉,一屋的臭袜子味,鞋子衣服扔得到处是,靠,这还是女生宿舍吗。大婶见我回来,立刻把包子殷勤的送到我面前,闻着袜子味我哪还有心情吃,于是便婉约地拒绝了大婶的好意。
大婶叽叽喳喳地跟我讲她实习发生的趣事,大婶实习的上司是个老头子,那个老头子经常在下属面前夸夸其谈,一次吹牛中不小心打了个大喷嚏,眼看一团黑色物 体向大婶飞来,正好扣中大婶的脑袋,大婶拿下来一看顿时傻了眼,竟然是个假发套。而老头子却光着头一脸发白地站在原处瞪着大婶,大婶只好战战兢兢地给老头 子送去假发套,孰料老头子此时却又凑巧地放了个响亮的屁,吓得大婶一哆嗦把发套给扔在了地上,老头子气不过当场训斥了大婶一顿,脾气火爆藏不住的大婶当场 回了一句:你丫放屁还怪我了不成?
大婶说得绘声绘色,我跟后面有一阵儿没一阵儿地傻笑,大婶突然停住不再讲这些,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这样的笑话你都不能开怀大笑,萧佳你是真伤心了。
我装着很不在意地说哪有的事,心里却在为大婶敏锐的观察力感到不安,是害怕被人看到伤疤的不安。
大婶接着说,王蓝再过两天就去法国了,你一定要想明白啊!
大婶的意思我比谁都明白,她是希望我能抓住最后的机会留住王蓝,可是我又能做什么?我已然什么都做不了。
回来的第二天我跟大婶去班主任那儿交了实习证明,大婶只得了个表现一般的评语,大婶龇牙咧嘴地说是假发套事件的缘故,想来那老头子见的世面不小,心眼倒 挺小。我的评语也好不到哪儿去,老女人给我的评语是:勤劳,但表现不突出,但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形容老女人一点没错,留下深刻的 印象,这印象是好还是坏?老女人留下了一个悬念,实在是发人深省,说不定以后什么单位都不敢要我就冲着这句话呢,我心里想想觉得很是气愤。
班主任没跟我们多罗嗦什么,一句好自为之已经包含了一切。确实都快毕业了,以后走在马路上指不定还不认识呢,班主任也就不跟我们废口舌了,可是我心里却特想班主任多说两句,弄得这么冷漠给我很迷茫的感觉。
从班主任那儿出来,我的心情很是低落。大婶却表现得异常兴奋,因为从今天开始就意味着我们不需要上课了,接下来的日子只剩下好吃好喝等待毕业了。大婶说 要去中友百货买件衣服,说返券儿想买个名牌,问我去不去。我说你也变小资了呀,还买什么名牌,我有点不舒服,想睡觉。大婶特没劲地瞥了我一眼,一个人拎着 小包出去了。
当我正躺在床上心如死灰地等待夜幕降临的时候,我的手机很唐突地响了,我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
是大婶断断续续的声音,让我给她送钱去。我的心咯噔一下就不知道什么了,抓起钱包就往大婶说的医院去了。
躺在病床上的大婶满脸青紫,肿得老高的脸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这样的场景是我一时接受不了的,就好像一颗子弹袭来躲闪不及,腿颤得厉害。我问大婶是怎么回事,大婶骂骂咧咧地说都是那狐狸精干的,我问她到底是谁,大婶就特气愤地让我别再问了,看来大婶此时还在气头上。
我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满脑子想着大婶说的狐狸精,是朱香香吗?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会有必要把大婶打成这样吗?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可是结果却是那么迷茫。我想不出是谁跟大婶有如此的仇恨。
回去的路上,我扶着上完药的大婶,大婶疼得牙根都咬得响。我问大婶到底是谁干的,大婶呆呆地看了我半天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认识的狐狸精难道有几个不成?
大婶话音未落,我就觉得有股热腾腾的血液往脑袋里冲,我大声问大婶,是田甜吗!
大婶指着自己的脸说,就她一个人能把我打成猪头吗!想来大婶真是顽强,被打了还不忘幽默一把。
我身体僵硬地问,难道是龙炎?
大婶看了我一眼说,那倒不是。
大婶这么一说,我立刻觉得身体轻松了下来,我骨子里还是相信和袒护龙炎的。
接着大婶讲了一下详细的经过,事情大概如此:大婶在西单碰到田甜跟三四个混混模样的男生压马路,由于气不过田甜泼我热水的事,大婶上去找田甜算帐,结果被那几个混混当场狠狠地打了一顿。
大婶愤恨地说,那狐狸精在一边看得可乐了,我当时恨不得把她皮给扒了。
看着大婶脸上的伤,我的鼻子一阵酸,眼泪很快就流了下来。我为有这样的朋友而感动,更多的是愧疚。我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如今却要让她为我挨拳头。我想到大婶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我心里觉得无比的温暖。
以后的日子里,我深深体会到,友情的力量是多么伟大而真实。
送王蓝的那一天,北京的天空难得的下起了绵绵细雨。大婶一大早就起床打扮,一边用遮瑕膏往脸上的红肿那儿抹一边咒骂田甜,我知道大婶是想在李扬面前保持 好形象,于是我也跟一边给她帮忙,我们两人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一个早上总算完事了,只是再厚的粉也遮盖不住大婶脸上的红肿,还是很明显就能看出来的,大婶为 此把田甜一家都骂绝了。
到了机场,我一眼就看见王蓝和李扬了,如此的简单,只是他们两个人伫立在大厅门口等着我们,穿着正式却有着抹不去的孤独。看着王蓝憔悴却又充满希望的脸庞,我突然觉得一阵揪心的难受,我知道那叫做愧疚。
王蓝深深地看着我,那种目光似乎要把我吸进他身体,那般用力却又无奈的眼神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一刻,我终于明白王蓝是多么地爱我。
只是我明白得太迟了,而他只念一人的真情,也来得太晚了。世界上总有这么两个人,注定是要错过彼此的。
大婶一直在旁边给我使眼色,我知道大婶是为我的幸福着想。可是我的伤疤却在隐隐作痛,痛得我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如果我不再纯洁,你会要我吗?
如果我心里还爱着另一人,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着他,纵使他听不到,我还是坚持着一遍又一遍地问。
我好想说,我想留下你,可是我留不起你。但我却没说,我送了块手表给他,开玩笑地说,到了法国用北京的表也一样吧。
王蓝接过手表的时候眼眶一下就红了,我笑着说男生哭鼻子可不怎么好,我表面笑着心里却很想哭。
大婶估计是看不下去了,在一边发了狂地大叫。这样的叫声引来众多乘客地伫足观看,李扬为了怕大婶再生事端,不怕尴尬地捂住了大婶的嘴,弄得大婶的脸憋气憋得更红了,加上前几天被打留下来的红肿,大婶此时的脸红得要爆炸似的。
李扬看大婶的脸红得很不对劲,凑过去仔细一看,突然火山爆发地大吼一声:爷爷的!你脸上伤是谁弄的!
李扬的这一阵吼也吸引了原本沉浸在痛苦中的我和王蓝,我想要是大婶说出真相,这下该没完没了了。以王蓝的性格知道田甜泼我热水的那件事,指不定会不去法国直接找田甜算帐去了,想起当初林竹瑞事件,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令我意外的是,大婶没有回答李扬只是把他的手厌恶地甩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婶是决意要跟李扬划清界限,李扬只好往后退了两步,一脸的落寞。
飞机快要起飞了,李扬一边催促王蓝一边推着王蓝往前走,王蓝每走一步似乎都很沉重,只是他再也没有回过头来看我。我不知道如果回头,那是一张怎样伤心的脸。直到看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我才被大婶拉着回过神来,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朋友,一路顺风。
回去的路上,大婶大骂我是傻子,我什么话也没说,就跟一边听着大婶发唠叨,感觉心情反而没刚才那么压抑了。
我问大婶现在还爱着李扬吗?
大婶说,那你还爱着龙炎吗?
我们相视而笑,笑中却带着苦涩,我想我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形容时间过得快大多用光阴似箭这个词,而一些文人墨客会无病呻吟一番:时间快得如白驹过隙般。转眼间,明天就是拍毕业合照的时候了,我却还沉浸在过去的日子里无法自拔。大婶看着整天强颜欢笑的我,老说一句,你他妈是废了!
我不敢跟大婶说那块伤疤,我怕再痛一次,也害怕我的朋友因我而痛。只是,我还能再笑吗,毫无顾忌地坦荡笑一回吗?
我发现笑原来是这般艰难的事情。
王蓝在法国那边给我挂过两次国际长途,我们谈论的无疑就是过得好不好之类的话题,想来我们确实只有做朋友的缘分。佛语云:有缘是缘,无缘也是缘。对于我跟王蓝现在的关系,我觉得很是舒坦。
早上我穿了具有女院特色的系服被大婶她们簇拥着去拍照,林新因为发型太过爆炸的缘故被摄像师要求戴个帽子,引来大家一阵欢笑,此时笑得很灿烂的林新也没 有任何芥蒂的冲我笑了,那种冰释前嫌的笑容令我觉得一阵恍惚,大婶见着了顶了顶我说,林新冲你笑呢。我被大婶一提醒立刻回过神来,我也向林新报以微微地一 笑,这一笑至少代表我们可以不当彼此是陌生人了,眼看着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想着我跟林新之前的种种不快,觉得很是不值。
随着照相机闪动了几下,我们的毕业照算完事了。我觉得灯闪的那一刹那我好象闭了眼睛,不知照片洗出来会不会被众人取笑为瞎子。我想我的学习生涯就在这几阵喀嚓声中结束了,回头来却是茫然一片,旁边的两个同学正大声谈论着去国旅应聘的事,我这才搞明白一件事:我毕业了!
毕业证书是大婶给我拿回来的,证书上闪着高职两个字,让我觉得前途一阵渺茫,可是却又觉得心有不甘,我思来想去我两年是怎么过的,我的记忆里刻着的只有这几个人的名字:小刚,王蓝、大婶、龙炎。心中不免酸楚起来。
我问大婶毕业后去哪,大婶傻愣愣地一笑说,回去务农。
我急了说,你丫说点正经的成不成!
说实话,我有时候挺烦大婶这种性格,一问到正经的就不正经地回答,好象什么都没个准儿似的。有时我都比她着急她的事儿。
大婶看着我一耸肩,说还能干吗,我爸让我续本,他老人家还指望我考研当啥硕士呢!
我说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别净说你爸了。
大婶神情有点局促地说,还能怎么样啊,听我爸的呗,反正出来我也没事干,干脆就找个烂学校再待个两年。
大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游移,我知道她是很害怕离开学校的,曾经她说过:我最烦学校考试,可是我却不想跑社会整天累死累活地看别人脸色,我怕了。
大婶虽然表面很坚强,却有着我们80年代人共同的弱点:拒绝长大,却想着成熟。我想这是我自身也有的,我们这一代人身上软弱的东西。
当我拿到毕业照的时候,我的眼睛果然没有睁开,像是在拒绝某种东西侵入身体,我骨子里清楚我这种软弱,可是我拒绝了爸妈提出的回江苏的要求,让我妈一阵 寒心哭着闹着说不回来拉倒就当没这个女儿,我爸却能在关键时刻顶住压力支持我,我清楚地记得我爸说年轻人就要多闯闯,不让闯也怕你日后想起来后悔,不过只 要是觉得在那块儿待累了就回家吧,怎么着有我和你妈照应着。我在我爸面前通常表现得极为软弱,这么几句话一下来,我已经开始哽咽。
而我毫不犹豫地留在北京,为的只是对抗自身的那种软弱,再者,我对北京有种莫名的依恋。
离开学校的那一天,大婶帮我收拾好行李说要送我一程。我笑着说得了得了,你还是回去好好复习准备专升本吧。 大婶就一跺脚说,你他妈还当我是不是朋友啊。我觉得不知该哭还是笑。林新和孙佳也来送我,她们已经找好了工作。林新通过她舅舅打通人际关系进了上海一家外 贸公司做职员,据说一个月的工资就能达到五千,已经直接奔小康了,这下做小资算是有物质基础了。大婶特羡慕地说,还是家里有点后台的好,不像我们这些贫下 中农没个靠山只能四处瞎晃悠。说得林新脸上有点挂不住,只能表情僵硬地笑。
孙佳家就在北京,其他地儿她也不想去,她说自己就是一棵树,已经扎根在北京了,如果迁移只会失去往日的光华。爱情甜蜜的她和大头决定自己开家服饰店,已经租下了店面,算是在为她的老板梦奋斗。
孙佳一脸不舍地抓着我的手特老妈地说,我毕业就最不放心你丫了,为你的事儿我闹心啊。你怎么着也重找一个扬眉吐气,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我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笑着打哈哈说我就指望你把大头拱手给我呢,那我就在他那棵树上吊死了。
孙佳轻骂了句没个正经,就爪子一伸把我给搂住了,敢情这家伙是个断背。接着大婶和林新也伸着小爪子扑了过来,我们四个人在离别前来个大搂抱。搞得气氛那叫个肃穆和凄惨。
大婶老问我图北京个啥,我就老唱那英那首《征服》忽悠她,只是大婶太过文盲,又是脑子一根筋,所以丫的没想出我唱这歌啥意图。
其实我只是决定在北京闯荡一下,跟所有的北漂族一样,想圆自己的梦,一个遥远却又实际的梦。用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吼一句那就是:老子要用自己的方式征服 老北京城!只是怎么着都觉得这也太牛掰了太能吹了,底气有点不足。而对于大婶、林新、孙佳,昔日的宿舍三姐妹儿,我只有祝福。
结果那天我还是没有让大婶她们送,因为我想先去龙炎那儿,这是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在想的事情。一切结束后,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只是如此简单。所谓地背叛和相爱,都抛到一边。只是去看一眼。
已经好久没来北大了,这座孕育了无数英才的著名学府。走在美丽却又充满人文气息的校园里,我有种从未感觉地紧张。
此时大多学生已经在准备期末考试,学子们行色匆匆地赶着去自习室,我内心突然升出这样的想法:能学习真好,即使抢不到自习室座位也是幸福的。我为自己这样的有感而发感到可笑和不可思议。更越发后悔这两年来虚度光阴,觉得荒唐无比。
我拖着一个大行李箱站在龙炎的宿舍门口,宿舍大门是暗红色,一种不奔放但也不含蓄的红色,经过这里必须有门卡。无数次龙炎一脸欢笑地搂着我在这扇门中间穿梭,那时候的我幸福得连自己都嫉妒。
一个长相很干净的男生站在我面前满脸惊讶地说,萧佳,你怎么站这儿呢,好久没见你来我们宿舍玩了。
说话的是龙炎宿舍的一个男生,他似乎并不知道我跟龙炎分手的事。
确实北大是个很自我的地方,跟女朋友分手的事情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即使在一个宿舍也是不交流的,有隐私但也多了点距离。
我冲他笑了一下问他龙炎在不在宿舍,我还没说完,他说了声“我帮你喊他去”一溜烟就上了楼,我想像他这般热情的人现在是不多了。
龙炎很快就出现在我面前,戴了副黑眶眼镜的他显得很忧郁,少了之前的开朗阳光,多了份令我陌生的郁郁寡欢。
我装做很平静地说:你怎么戴眼镜了啊?
他轻描淡写地说:不跳舞了,视力也下降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又是简洁的说:打游戏。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堵得慌。现在的龙炎似乎冷漠了不少,人也变得成熟了些。
他看着我的行李箱说:怎么,你想离开这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不出他任何的表情,好象我离不离开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眼眶突然一阵热,我这才发觉我这次来是多么愚蠢。
我再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去,那般艰难却又那么坚决,也许我将永远跟这个男人分开,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他有田甜;而我却在一个与他绝缘的世界里,带着 永恒的忧伤。转身的瞬间,我脸部肌肉颤动得厉害,我对自己发狠地说别哭,于是我的眼泪只滴了一颗,唯一一颗,却已绝望到底。
泪光中他的手似乎伸了过来,那只美丽白皙的手透过光阴向我伸了过来,想挽留什么。可是我却笑了,笑自己的幻觉,于是我踩着坚定的脚步走了,没有再回头。
他还站在身后吗,那双手还在那里吗,我好想回头看看,但是我的自尊克制了自己。
我想我再也不会回头。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样一句话:
曾经笑得灿烂的我,如今再也笑不出来.
我发觉哭比笑更能令我开心,我如同失去灵魂的尸体在黑夜隐泣.
我再也不会说离不开你,我的依赖是个错误.
所以我决定离开你,远远地走开.
我在心里听到了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凄美得我直想流眼泪。
我拖着箱子上了地铁,去了广播学院,因为那附近的房子便宜。不过那种便宜只是相对的,潮湿的平房令我很不舒服,但我还是住下来了,为的只是三百块钱的月租,在我没有找到工作之前,谈享受只是空谈,花的也只能是父母的血汗钱。我发现如今的我不再娇气。
房东是个典型的东北男人,名字叫许亚,他自我介绍说自己二十五岁,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跟我年纪一般大,只因高大的身材却有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显 得憨厚而可爱。他是一个不论说话做事都是风风火火的人,走起路来颇有江湖好汉的味道。我刚搬进去的那天,他拍拍胸脯对我说:以后哪个家伙敢欺负你,我非打 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就这句豪气的话,令我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一句话,世上还是好人多。
在学校我习惯了睡懒觉,所以刚搬进来的几天我依旧睡着懒觉,慵懒而又颓废。许亚看不下去了,扯个大嗓门在我屋外喊:起床喽,太阳晒屁股喽。
如果我还是不起,他就能在外面忙活大半天,锅碗瓢盆弄得铿铿作响,万般无奈的我只有起床,看着我睁不开眼的样子,许亚有点生气地说:小丫头,就我这粗人都知道睡懒觉没饭吃,这个道理你一大学生总该懂吧?你不是说要找工作吗,找到了吗?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发觉自己实在是窝囊,于是赶紧洗梳穿戴出去找工作了,临走的时候我跟许亚一口气说了五声谢谢,搞得许亚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于是以后许亚都会记得叫我起床,我们之间就跟老朋友一样,形成了一种默契。
我拿着我的简历去了招聘会,倒车倒了三站才到,下车的时候我晕头转向的不知往哪儿走了。结果到了那地儿,还得交三块钱买张入场券才能进去,我想这算是见识了。进去后,里面人多得是黑压压的,由此就能看出就业确实是个大众问题,尤其对我们这些应届毕业生来说。
看着各公司列出的职位学历要求,再观察一下周围的人群,学士、硕士、博士应有尽有,看着我的简历上高职两个字,我不禁觉得一阵心慌和没底气。
我去一个公司投简历时,那个男人看了我的简历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小姐我们这儿不用大专生,再说你有这个实力吗,我那时被这个拽得要死的男人气得脸色发白,无奈却不能发作,
我想即使我无才又无能,也不至于让你来嘲讽吧,真要是用人的好公司,只看文凭不看人的就他妈是见鬼了。所谓真正的人才是社会历练出来的,而不是书本堆里钻出来的。我想这个道理这厮都不懂,一上来就把人看扁,我也懒得跟他计较了。
我正在一家文化发展公司看着看板时,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看原来是大学同学薛新燕。
那时候在班里我就属跟她接触最少了,她的眼神总是给人距离感。
结果那天我出了招聘会就跟她去麦当劳坐着了。
她一脸微笑地说,听说你有个挺有钱的男朋友,怎么自己出来找活了。
我被她问得有点哭笑不得,我想她应该说的是王蓝吧,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句我没男朋友,于是她就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半天她才说了一句,大学那会儿还挺羡慕你的,觉得你还挺有能耐,找个有钱人。
我被她这句话弄得有点不爽,找不找有钱人跟我有没有能耐有个屁关系。
她接着给我讲她的情史,一上来就是说已经说不清跟多少男人睡过了,只能说些要点,一句话说得我是瞠目结舌。
在她的思想里,钱是作乐的工具,跟男人睡觉也是不需要什么理由,一夜情是家常便饭,为的只是享受。她说爱钱别爱人来得实际和有快感。我靠,瞧这牛掰的,简直就是生活哲学家。
我说你太OVER了,大学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思想。心里却被她这些话弄得很是悲哀,我想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告别的时候,我看见她拿着化妆镜在修补妆容,那么的仔细与小心,突然间觉得很同情她。跟她说再见后,我还跟她说了一句,好好珍惜自己。
她似乎没了解我的意思,只是冲我随意地一笑。
回去我给大婶打电话说应聘的事,自然没跟她提薛新燕,大婶向来是世面见多的。
大婶说在招聘会上的那些人都是公司的小人物,只能算小牛,去公司面试的时候见到的人是公司的一些稍微本事大点儿的,算是个中牛,第一次工作见到的才是大腕,那算是老牛。所以开始千万别慌张。
我想大婶也是为我好,虽然不能证实她此番言论的真实性。
当晚我上了北京人才网,登记了一下求职信息,贴了张我自以为很成熟的照片,我在特长上这样写到:文字功底深厚,热爱创作。我想这可不是谦虚的时候,该吹就吹,能吹大则吹大,省得到头来连个面试机会都捞不着。
结果第二天就有个广告公司打电话让我去面试,我想还是信息时代好,速度真是非一般的快。
我去那家广告公司应聘文字编辑的工作,面试的屋子在一个大厦的十四楼,我转了半天跟迷宫似的大厦才找到了地点,结果到那儿的时候发现一大票人跟门口坐着等待面试。由此便可看出该工作竞争力极强,我不免有点紧张,跟小学三年级初次登台跳舞一样紧张。
从面试的那扇门走出一个人,又进去一个人,有的人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走出来,而有的人却一脸灰心地走了出来,步伐僵硬。我在观察着别人表情的时候觉得心情放松了些,当喊到我名字时,我很坚定地走进了那扇门。
本以为进去会有一排严肃的人坐着等我,出乎意料的是,只有个年纪很轻的男人坐在那边,悠闲地坐在沙发椅上,仔细一看这个男人跟小李颇为神似,虽是男儿身 却有着女性的妖娆,尤其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似乎能把人的魂魄给吸了去,这是个美丽的男子,正因为他跟小李地相似,给我一种熟悉感,所以我一点都不紧张。 我想如果大婶说的不错,这个年轻男人应该是个中牛的人。
年轻男人眯着眼看着我说:你第一眼看见我有什么感觉?
虽然觉得这种问题很别扭很唐突,但我还是如实回答了:像女人。
本以为他会很不高兴,但他却出乎意料地大笑了起来,他笑得很豪气,完全不亚于许亚。我立刻觉得自己失误了。
他见我不说话,挑着眉头说: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的人,很诚实,也很有勇气,但很抱歉,你看到的只是表面。一个从事文字编辑的人眼光不应该如此简单,复杂些才算完美。
他的一番话说得我心凉了半截,说白了点儿他就是觉得我太单纯没经历,言外之意就是我没戏了。
但我却没有因此退缩,我说:我并不觉得复杂的才算完美,简单的未必不美。就如文字一样,我反而更欣赏质朴的文字,繁华的辞藻只能添加气势,却逃脱不了空 洞和无病呻吟之嫌。简单的文字却不然,一句话便可以打动人心,因为简单某种意义上来说才算是真实。生活不也是简简单单才见真吗?
我一口气说完我的见解后,他的表情依旧那么妖娆,只是他却说了一句:我会考虑你的。只是,当我跟他说再见时,我清楚的发现他细长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丝异样的神采。
“你认识我吗?”我走时他突然问。
我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老实回答:“不认识。”
“那……再见。”他的声音似乎隐藏了什么。
看着他,我不禁疑惑了,是我看错了吗?我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还有他眼中的异样的东西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问我认不认识他?这一切难道都是我的错觉吗?
从那栋大厦走出来,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却免不着有些安慰,怎么着没被人因为学历一棒打死。那天我去了肯得基慰劳了一下自己,啃鸡腿啃得那叫欢。
果不其然,一周后我接到了年轻男人的电话,他声音平静地告诉我:明天到公司上班吧,但记住,不要穿得像个小孩子。我声音波澜不惊地说,知道了,谢谢。
放下电话我兴奋得跳了起来,那天晚上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婶,大婶在电话那头高兴得哭了起来,她说萧佳你一定要好好干,别给人抓着小辫子。
我说行,一定不会的,你就甭哭了。
大婶突然破涕为笑地说,人家不就是担心你嘛,你知道人家最喜欢你了。
一句话说得我肉麻得想塞耳朵,真不知道她这么肉麻的工夫是学的哪儿的。
大婶突然很贼地说她交男朋友了,我以为自己出现耳聋耳鸣的症状了,大为惊骇。但是想到她刚才的肉麻,我立刻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说,你专升本的事儿怎么办了啊?
大婶牛气冲天地说,没问题,考上三流大学没问题。
大婶这句话说得我郁闷不已,我说您就好好过日子吧,别老折腾了,即使上了三流大学的本科你也要提防点,别跟以前一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
我问大婶她男朋友是哪个学校的,大婶特自豪地说是清华的。那股兴奋劲儿就跟自己上了清华似的。古有母凭子贵,现在大婶是妇凭夫贵,没一点儿出息。
不过那天,却是我这么久以来很少放开心高兴的一次。
跟大婶通完电话后,我决定请许亚下馆子吃一顿,许亚很豪爽地答应了。我们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走在狭窄而又昏暗的小巷子里,我们的影子被投射在地面上,许亚 指着我们的影子说这两人天生就是做朋友的料,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东北人就是直肠子,热情幽默的性格我是越来越喜欢了。
我们俩点了份两斤的水煮鱼,那辣香味儿刺激得我食欲大增,也顾不得女性的端庄形象就跟那儿哈咻哈咻地大吃起来,他自然吃得比我更猛,一口一个好吃,龇牙咧嘴的好不开心,看到他我仿佛看到了大婶,他们实在是太相象了,就一男版的大婶。
他要了瓶二锅头边喝边说他的事情,原来他是一个水泥厂老板的儿子,前年父亲死了后水泥厂就垮了,因为他确实不懂得经营,用他的话说粗人是不懂这些的。父 亲过世不久母亲也去世了,举目无亲的他从东北来到北京打工,为的就是自己养活自己。两间平房是他花父亲的一些遗产买的,为的就是有个安命之所。他现在就在 这附近的一家水泥厂打工,他说只是觉得这份工作很亲切而已。
听了他的故事后,我觉得一阵心酸,失去至亲的他平时笑得很灿烂,可是灿烂的笑容背后有一颗怎样孤独的心啊。我不禁想到这阵子我的强颜欢笑,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为他斟了杯酒说,失去的总有一天会弥补回来的。
他眼睛突然闪出一抹光,我知道那叫希望。
他说:真的会吗?
我点了点头,他开心地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其实我心里却很迷惑,只是安慰他罢了。
吃完饭后,他抢着付了钱,我说不用了不用了这顿我请,力大如牛的他把我往边上一推,顿时我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老板哭笑不得的说:你们到底是谁付钱啊?我怎么看不明白啊?
许亚把钱给老板后很轻松的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说:你这丫头真是娇弱,一推就倒了。
我说:是你力气大好不好!
他无奈地看着我,我佯装气愤地看着他,不一会儿我们就哈哈大笑起来。那一刻,我发觉跟他在一起我是如此的快乐,也明白了笑可以如此的肆无忌惮,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而许亚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变了,有点复杂,是一种令我不厌恶的复杂。但是我心里的那道伤疤,似乎在抗拒着,抗拒着这样的好。
第二天到了公司上班,我特意一大早起来化妆打扮,希望自己能够成熟一点。许亚早上正准备叫我起床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出门了。他看着一身职业打扮的我说, 小丫头怎么一夜之间变了。我故作调皮地问他好看吗,他傻头傻脑地说真好看,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一下就红了,而我的耳根也有些微微发热。我心里突然微微有些不 安,我搞不清那种感觉是好是坏。
到了公司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看着人烟稀少的公司,我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迟到。九点的时候大家都陆续来了,我做了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便被年轻男人叫到办公室。
看到总经理办公室,我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男人是个很大的角儿,心里不禁对他佩服不已。同时也为大婶的错误言论感到羞愧。而且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周智恒。
他打量了我一下说,今天穿得不错,很听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很不舒服,有种被人左右的感觉。
他接着说,刚来我们就先讲清楚,收起你的学生气和一切不良习惯,公司需要的是适合公司运行模式的人才。
他这么一说,摆明了是想给我个下马威,但却弄得我有些抵触情绪,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既古板又自以为是,与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我感觉胸口一阵压抑,男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似乎都很友善,女同事们则不然,有两个竟然直接向我抛白眼示威,搞得我是莫名其妙。用大婶的话说:做女人难,做让女人喜欢的女人更难。确实女同胞们总是有一群不知道惺惺相惜的。
当我正郁闷的时候,一个年长的女同事吆喝着让我去楼上把一箱子文件搬下来,我一听就更加郁闷了,这女的对我颐指气使的当我是她秘书啊。
见我呆站着不动,那女的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你是新来的吧,听不见我说话吗?
我一脸坦然地说:大姐,你把我当搬运工啊?新来的就有义务帮你做事吗?
我话音刚落,整间屋子的人都用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我,更多的却是不赞同,在他们潜意识里就觉得新来的什么都得干,没有拒绝的权利,所以大家纷纷向我攻击起来。一群女同事们跟着那女的叽叽喳喳的把我议论了个透。
这时候周智恒出现了,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不明白吗,还是不想干了?
当我忍气吞声去楼上搬那个大箱子的时候,周智恒也跟了上来,他边走边说:箱子重,我上来帮你。
我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好比听到猪唱歌一样怪异,这个人真是令人捉摸不透,说他有双重性格一定有人相信。
我冷冷地说了声:不用了,总经理。
他似乎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竟然笑着对我说:小丫头,脾气倒不小。
一句“小丫头”让我想到了许亚,怎么他叫着我就觉得特别扭呢,甚至觉得他有点变态。这个男人前后相差之大,真是天和地的距离都难以比拟。所以他在我心里成了条不折不扣的变色龙。
箱子果然很重,我折腾了半天才把它抱了起来,周智恒那变态竟然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闲地看着我,我恨得牙痒痒,当我咬着牙用尽吃奶的力气搬着沉重无比的箱子 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他竟然拍了拍手说:女壮士。笑得那德性令我反感得想把箱子砸他身上。想他刚才说的“箱子重,我上来帮你”这句话实在是狗屁,但我还真 从来没见过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人。
当我气喘吁吁的把箱子交给那女人的时候,没换来一句谢谢,却得了个愤怒的白眼,我想这世界真是冷漠的令人寒心,想到昨天跟许亚的庆祝,觉得自己就跟傻子一样。
好不容易我的第一天工作结束了,累得腰酸背痛的我站在地铁车厢里被人挤得苟延残喘,到站的时候还被人用力的推了一把,那一刻我感觉我的老骨头都散架了,于是我明白了一个现实,这就是长大,这就是生活,劳累而又平凡。
在公司里待了一个多月,我的日子总算过了起来,文字编辑的工作我已经正式开始做了,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期间周智恒对我“关爱有加”,经常有事无事地打击我一番,然后在开会时再把我捧到天上去,久而久之,我有种想去医院检查心脏功能的欲望。我对此人没有任何看法,两个字“变态”概括了所有。
可是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喜欢捕风捉影,于是有了传说中的狗仔队。我所在公司的一群女人表面平时跟我以同事相称,背地里却是把我和周智恒的关系说得龌龊不 已,甚至有人说我是靠身体上位的。对于这些荒谬的流言,我开始觉得很是生气,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我想如果我站出来跟她们辩驳,她们肯定会变本加厉地说我 是做贼心虚,于是我选择置之度外,以拼命工作和避免跟周智恒接触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更令我意外的是,周智恒早就知道这些流言,一次他在电梯中竟然对我说:别以为别人说你跟我好,我就得事事顾着你,女人呐还是本分点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拳头差点没举起来,但我一想为了他这句话丢了工作真是不值,于是我忍气吞声的没跟他计较,想我毕业没多久,昔日犀利的棱角却磨平了不少,真不知道这是可喜还是可悲。
知道周智恒有女友的事是周末加班那次,当我正埋头构思一个公益广告文案时,一个女人搂着周智恒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声很是妩媚。穿着Dior黑长裙的她显得身材高挑,一头弹性十足的波浪卷很有韵味,从背影看来她是个极具魅力的女子。
可当她回过头来张望的时候,我想到了曾经大婶讲的一个笑话:偶遇一女,背影引人犯罪,侧面令人后悔,正面让人想自卫。此女便是如此,长相与背影的距离,我估计长征两万五千里都比不上。
周智恒颇有深意地看着我,用一种研究的眼神。我立刻兴灾乐祸地看着他,心想你这种人也就配跟背影美女谈恋爱,丫就少跟我装深沉了。周智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像是在说:你给我走着瞧。
于是第二天周智恒就开始找我茬,为了个广告把我骂得狗血喷头,女同事们都装着极为同情地看着我,我想你们心里指不定多欢呢,她们心里肯定在想着:你也有今天。
当我正以为我会被周智恒一直教训下去的时候,事情发生了根本的转变。一次下雨许亚来接我,当我欢天喜地的钻进许亚伞下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周智恒站在楼梯口一脸阴沉地看着我,看得我是不寒而栗。
从那以后,周智恒连看都懒得看我,更别提教训我了。顿时我觉得日子舒畅了很多,但我心里却很疑惑周智恒态度地转变,我总觉得背后藏着什么,可以说,他是个奇怪的人,一个深不见底的人,但我却无心去了解什么,因为他的一切跟我无关。
于是我有了一些空闲的时间,将我那一段段青春往事记录下来,平日里看着我的那些文字,突然有种可笑的想法,我老了……
大婶过来看我的时候,正好是周末。当我穿着肥大的睡衣站在阳光下晾衣服时,大婶兴奋地叫着我的名字向我飞奔过来,我们就跟以前一样抱在一起又蹦又 跳,像疯子一样喊叫着对方的名字,当我从激动中回过神时,发现不远处站了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他神情木讷地看着我们,大有被我们疯子般的举动吓着的感觉。
大婶很豪气的向那男生招手说:你过来呀,呆站在那儿干吗呀。
于是那个男生很听话地挪着小碎步过来了,站在大婶旁边的他显得很是文静。
没等我说话,大婶就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林超然,帅吧。
我立刻点头说帅,我们这么一折腾林超然耳朵都红了,我想大婶口味变得实在是太快了,由李扬的花花公子型一下转变为害羞的好好少年了。
大婶接着说:我觉得他超像裴勇俊,萧佳你觉得呢?
我不禁汗颜,难道戴了副眼镜就像裴勇俊吗,之前老男人她说像,现在这个她又说像,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林超然发话了,不过声音很小地说:行了,别说这个了。
说的时候脸又是通红,要换了是女生,就省了腮红钱了,我发自肺腑地觉得林超然投错了胎,他跟大婶在一起生活,我突然有点替他担忧起来,这么纯洁的男生可不要给大婶玷污了才好。
大婶还算听取意见,结束了这个不讨好的话题。
我把他们带进屋的时候,大婶先是惊讶地环顾了一下,接着便大声说:萧佳,这地方你住得惯吗?
我一脸自然地说:现在习惯了,挺好的。
我们正议论的时候,许亚从外面回来了,满头大汗的他手中提了个大袋子,我向大婶介绍说这是我房东许亚。
大婶立刻会意了,没等我介绍,就自己介绍起来,两个人初见面没什么拘谨,我想这就是共性。
许亚说你们好,我给你们做饭去,说着打开了那袋子,于是我们看见了一条大鱼,肉和蔬菜。我心里对许亚很是感激,有种很自然的好感。
大婶见许亚进了厨房,让林超然去帮忙,林超然噢了一声也进了厨房,我说大婶你够有能耐的啊,大婶就特自豪地拍着胸脯说,我牛逼吧。于是两个男人下了厨房,两个女人却闲着玩,地球真他妈倒着转了。
大婶跟林超然是在清华的聊天室上认识的,那天百无聊赖的大婶在聊天室发了一句:谁能帮助我专升本啊!
于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林超然如救星般出现了,给大婶发了句:希望我能帮到你。
大婶怕遇到骗子,于是便发问了:你真是清华的?那你知道清华的校训吗?
林超然同学回答: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大婶不甘心,接着问:清华的学生证是怎么样的?
林超然同学接着答:一种是深蓝色的本子,另一种是IC卡,用于开宿舍楼下的门和借书等等。
看着林超然明快的回答,于是大婶相信了林超然同学,深入交谈了两周以后,林超然同学对大婶发起了追求攻势,说是大婶的可爱吸引了他。
当林超然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装拿着一朵鲜艳玫瑰花出现在大婶面前的时候,大婶的芳心被打动了。至此在美丽的清华校园里,留下了大婶的倩影。
大婶和林超然间自然发生了不少趣事。一次林超然带着大婶穿梭在校园里的时候,大婶看见了一个条幅:发展先进性教育,树立先进性目标,培养先进性行为。
大婶颇为诧异的说:你们学校性教育做的很好。说着指了指那红色的条幅。
林超然脸立刻红了,低声对大婶说:你会意错了,那是党组织的三个先进性内容。
大婶顿时傻在原地,尴尬不已。大婶说,从这就可以看出,林超然的心思相当纯洁,不免自惭形秽起来。
大婶叽叽喳喳地谈了半天林超然后,突然跟我说大前天和林超然去书店的时候遇到了龙炎。
听到龙炎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不自主地一阵疼痛,即使分开这么久,我对他的感觉一点都没有减淡。
大婶一脸愤恨地对我说:还是跟那狐狸精一起,不是超然在,我早就上去给那狐狸精一拳了。
我说:得了,他现在跟谁在一起都跟我没关系。
大婶立刻会意到什么,猛地抽了下自己的嘴巴,赔不是地说她不是有意要说的,让我别生气。
我笑了下说不会的,其实心里却因大婶刚才的话难过得想哭,每当想到他跟田甜在一起亲密的画面,我就特难受。
那天大婶和林超然吃完午饭没玩多久就走了,说是林超然下午要去人民大学的英语班报名,于是我跟许亚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地铁站,我跟大婶恋恋不舍地告别了。
送走大婶后,许亚看着我说:小丫头,眼睛怎么红红的。
我抹了抹眼睛说:只是舍不得她走。
许亚便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以后她肯定还会来的,你就别太难过了。
可是许亚却不知道,我难过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许亚揽着我的肩,我们一路安静的走着,谁也没再说什么,许亚是个简单的人,看不出来什么,也说不出很多安慰的话。
而我此时此刻,正需要这种安静的感觉。
大婶走后,每天都会给我挂电话,我明显感觉她心里的愧疚,因为上次无意提到龙炎的愧疚。大婶知道我心里的痛苦,知道我忘不了龙炎,只是她并不捅破。我为有大婶这样的一个姐妹儿,感到窝心。
每天成堆的工作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周智恒对我的冷漠依旧不变,但我却为此感激他,如果他再插一脚,我的日子或许会一团糟。许亚的工作并不轻松,出卖劳力 的他却从不把辛苦放在脸上,每天我面对的都是他那憨厚而灿烂的笑脸,我不敢想象现在如果没有他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冥冥中,他已然成为我的精神支柱, 无论何时都站在我身边。
当我用尽全力想忘记龙炎的时候,上天却偏偏安排了我们的相遇。
劳累了一天的我面容憔悴的进了地铁站,此时正是下班高峰,站台前站了很多等车的人们。地铁的灯从远处闪烁而来,咔嚓咔嚓的摩擦声如熟悉的老歌曲进入我的听觉神经。当我一脸麻木的被人拥挤着进入车厢时,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北京已经进入了冬季,他却穿得很单薄。一件简单的白色外套薄不经风,令我诧异的是,他手指间竟然夹着烟,与以前相比,他沧桑得令我陌生。靠在他肩上的是笑得很满足的田甜,看着他放在田甜腰际的手,我觉得眼眶一阵热。
正当我用伤心而又怀念的眼神看着他时,他的脸缓缓地转了过来。于是我赶紧拉好厚实的围巾,拼命的往里躲,我比任何时候都害怕被他发现,现在的我肯定是满头乱发憔悴得惨不忍睹,我为我的这种想法感到可笑。
但我的躲闪只是多余的,一直站在他后面的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男人拍了拍他的后背,指了指门边禁止吸烟的标志,我看到他尴尬地把烟头给掐灭,神色有点慌 乱。而旁边的田甜却大声跟那男人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多管闲事!还是那般嚣张的神情,只是我发现龙炎的脸色更苍白了,他扯着田甜的胳膊示意她别说,我突 然觉得现在的龙炎很可怜。
当我下车的一刹那,我发觉背后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我。当车门合上的那一刻,含着泪的我忍不住回头了,我发现龙炎正睁大着眼睛看着我,看得那般用力,车以飞快的速度从我面前经过,而他的脸也在我面前迅速地闪过,如雷电般,深刻而又短暂。
我走出地铁站,鼻子酸得特别厉害,怎么也压抑不住的痛苦向我潮水般袭来,我感觉整个世界在我眼前渐渐模糊了。第三十二章安全感
晚上许亚从水泥厂回来,说外面冷得哆嗦。看着我默不作声的坐在房间里,他缓缓地走进来说:小丫头,你怎么了?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坐着,当他带着不舍的声音说“你怎么哭了”的时候,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号啕大哭起来,我想我压抑得太久了,也许哭出来能让我好受些。
许亚心疼地抱着我,我的泪水如决堤般涌了出来,湿透了他整个肩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任我宣泄,我在泪水中不断地回忆着地铁的一幕,整个人感觉被抽空了一样,没了任何力气。
许亚的怀抱犹如温暖的港弯,张开双臂无私地包容我,而我却如一片孤舟,飘荡了很久,心力交瘁,我于是放弃了挣扎,选择了栖息,栖息在许亚的怀抱里。
我渐渐地停止了哭泣,感觉走了很长的路,艰辛得只想休息。当许亚颤抖着双手捧起我满是泪痕的脸时,我才猛然发现我依靠在他的怀里,那么自然的依靠着,如 同风雨同舟的恋人。他闪烁着泪光的眼睛出神地看着我的脸,他粗糙的大手在我的潮湿的皮肤上温柔的抚摸着,此时的许亚看起来脆弱得不像他。
当许亚把头低下来的那一刻,我颤抖了,我的内心在痛苦地挣扎,却觉得很是无力,我无力推开眼前的人。他冰冷的唇只是浅浅地碰触了我一下,如蜻蜓点水般。
许亚叹了口气说,我配不上你,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他这种无私的爱令我心酸。我想我如果继续想着龙炎,伤害的不仅是我自己,还有一个忠厚的好男人:许亚。
我主动抓着他的手放在脸颊边,哭着说,我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主动抓住男生的手让他相信我,受了那么多次伤害,我再也没有力气寻觅和挣扎了,我比任何时候都害怕受到伤害,害怕得不到温暖的关爱。
他哭了,眼泪顺着他刚毅的脸庞流了下来,他赶紧把头埋了下去,生怕被我看见。这个铁铮铮的东北男人竟然为我流下了眼泪,我为眼前的他感动着,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放弃对龙炎的怀念,好好待这个为我流泪的男人。
从那天起,我跟许亚不再是单纯的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也不是曾经的朋友关系,我们成了一对恋人,只是牵手般简单的恋人。
许亚每天都会坚持接我上下班,为我洗衣做饭。许亚说他给不了我什么,只有对我好才是实际的。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直接而纯朴。
而我也越来越依赖许亚,他给我家般的温暖,很踏实的感觉。我想我此生跟童话里的白马王子无缘,因为我需要许亚的关怀胜于不切实际的幻想,今时今日的我更懂得珍惜的涵义。
当大婶知道我跟许亚关系的时候,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大婶一把扯住我的手把我拉到房间里说,萧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跟他在一起会有未来吗?一个水泥厂工人?
我没想到大婶会如此看待许亚,我很生气地说,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所以不在乎这些。
大婶气极了,一跳脚就准备走人了,走的时候她指着我说:萧佳,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然后她狠狠地关上了门。
许亚是水泥厂的工人又怎样,没有文化又怎样,有文化的人又有几个比许亚善良正直,无私地关爱人。我只知道许亚的好,每当靠上他宽阔的肩膀,一切忧伤都消逝的无影无踪。我还知道跟他在一起,我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会再受感情地折磨和伤害。
我为大婶轻视许亚而心冷,更多的却是难过。
但我此刻坚定着和许亚的感情,那种我说不清是爱,还是需要被关怀被疼爱的感情。虽然复杂,但我也明了一点,那就是我需要他。
我跟许亚的恋情迅速被大婶的大嘴巴给传了出去,我每天都会收到那些“关心”我的信息。“真跟水泥厂工人好啦?没长眼啊。”这是孙佳发的。
“你的智商为负数吧,跟这么一人,有前途吗?别提小资,你连想吃自助都得忽悠半天,忽悠完了还是决定在家喝稀粥。”小资代表林新发了这么一条势利眼的短信。
“别了吧,萧佳。别糟蹋自己啊,哥哥我求您了。”高伟也知道了?我真想抽大婶。
最可恶的是,连李扬也来凑热闹:“我说你是傻还是笨呢,放着老王不要,非得找个民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一句话,我真替你可惜,替老王喊冤,替那民工可耻。”
我真想抽大婶了,她这放话速度还真比细菌繁殖都快,真想拿根线把她大嘴巴缝上。这叫个什么世道啊,我跟许亚谈恋爱碍着你们事儿了吗,再说,我们的爱情有那么寒碜吗?
正当我顶住一切压力跟许亚平平静静过日子时,小刚的一通电话打破了这种平静。
一天晚上我接到小刚的电话,那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看着天气预报,预报着北京明后两天将下大雪。许亚在厨房忙碌着。
小刚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他刚下火车,问我在哪里?
我顿时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我看着厨房里许亚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这个从不问我过去的男人,如果他看到小刚和我在一起的画面,他一定会很难受吧,犹如当初我看到龙炎和田甜一样。
而我至今也没静下来想过,我的过去将会给许亚带来多大的伤害。伤害这个一心保护和关爱我的男人,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小刚见我久久不说话,声音平静但却恳切地说:放心吧,我只是来看看你,看朋友难道都不行吗?
小刚说得如此坦然,我没有一丝躲闪的机会。于是我便很坦然的告诉他我的地址。
小刚声音兴奋地说,我知道了,等着我。
不容我说什么,他便飞快地挂了电话。
当深夜两点钟的时候,小刚背了个包站在我面前,他边哈着气边说,你住的地方很难找啊。
看着他冻得微微发抖的身体,我心里很是愧疚,我说快进屋吧。
我没忽略小刚又削瘦一圈的脸颊,灰白的嘴唇。
这时只穿了件秋衣的许亚站在我身后,一脸的惊讶和失望。
许亚看小刚的眼神,冷冽的令我心颤。
许亚一把拉着我,情绪有些失控地说:他是谁?
我还没开口,小刚就已经上前一步着急地说:你别扯痛了她。
而我这才感觉到来自许亚手心的压力,而小刚,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一开口却是为了我着想。
许亚松了松手,但接着想证明什么似的猛拍胸脯说:我是丫头的男朋友。
小刚点了点头,笑容有些苦涩地说:我是萧佳的老同学,这次顺便来看看她。
再次令我惊讶,小刚说的这段话令我心里觉得特对不起他,但对他又心怀感激。
许亚立刻恢复了平常灿烂的笑容,嘴一咧特豪气地说:那哥们儿就多住几天,北京好玩的地方我都带你转转去。
一时间,化干戈为玉帛。
于是小刚住了下来,在狭窄的平房里住了下来,睡觉小刚跟许亚挤在一张床上,而我却彻夜未眠,眼皮跳得厉害。
小刚为什么突然出现?
小刚怎么会变得如此孱弱,好象一阵风就能将他带走。
我心中从未如此不安,那个可怕的夜晚,也比不上此时此刻的不安和害怕。
12月25日,是小刚来的第二天,众所周知的圣诞节,无数人为这个节日庆祝着,商场街道弥漫着浓烈的喜庆味儿,穿着红袍子的老爷爷对行人慈祥地笑着,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
北京刚下了场大雪,整个城市白茫茫的一片。一大早小刚就叫我起来说要出去堆雪人,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心中那股不安久久难以挥去,他此时的微笑,像小孩子,却更令我心痛。
我答应了他,许亚起床说要去厂里,我让他从外面多买点好吃的带回来,许亚就一乐,问我今儿是什么节日。
小刚在一边笑着说,是圣诞节。
我在一边调侃许亚说,你丢不丢人啊,圣诞节地球人都知道,敢情您老是外星人?
许亚有点尴尬地摸摸脑袋说,我只知道中国的春节,外国的玩意儿记不住。说完还冲我和小刚强调一句:我是中国人,不是外星人。
于是我们仨特畅快地笑了起来,顿时乐哄哄一片。
许亚哼着曲子走了,跟大孩子一样。
直到许亚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口,我才回过神来,小刚微笑着说,看来你很喜欢他,他真是个挺好的人。我看不出他的眼神里掩藏着什么,只知道是如此的干净透明。
我只是默认地笑了一下,接着小刚再也没有提许亚,他张罗着找地儿堆雪人,打雪仗。
我说别走远了咱们就跟门口玩吧,小刚执拗地说不行,说要走就走远点。
于是我建议去北广校园里玩,一时间我为了让心情不再那么忐忑,于是我开玩笑地说,北广可是美女如云哦,眼睛盯好了。
小刚意会到我的意图,也跟着开玩笑说,真的吗,那我非得找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出来。
我笑了,却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为了小刚笑而笑。
我也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深入骨髓的遗憾。
我们住的地儿离北广有一段距离,当小刚提出骑车载我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意见,因为我是个极怕走路的人,尤其是在这么冷的天。
我坐上车的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高中那段日子。只是我的手,还跟以前一样,本能的没有抓住他的腰。
小刚说路上滑,你得抓紧点,可是我始终还是没有抓住他,即使我面对的是他的后背,可我却能想象出他失望的脸,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对不起。
在北广我们玩得并不尽兴,连微笑时都是各怀心事,小刚一边猛力地扔雪球一边抹眼睛,转过来时他的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泪还是雪水。我觉得一股揪心的疼痛。
小刚指了指我脖子,说水晶小球没了。
我点了点头,眼眶一阵发热,背转身去。
此时一身白衣的小刚踏着雪轻轻向我走来,犹如白色羽毛的天使。他轻轻的为我戴上了一个项链,冰凉地刺激着我的皮肤,我的眼泪缓缓的落了下来,滴在手背上,感觉玻璃划过般的疼痛。
小刚哽咽着声音说,这是一直想送你的礼物,想了很久,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安静的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冰冷的脖子里,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抱他。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小刚抱着我的手,紧了又紧,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雪花在我们身体上飞舞,流畅而又彷徨。
当小刚默默地载着我经过十字路口时,我们的人生在一刹那间彻底改变。直到现在我总是拼命地想着,那是一场梦,只是一场可怕的梦罢了。
随着小刚的猛转车龙头,一阵尖利刺耳的汽车刹车声,我的身体飞出了模糊的白色斑马线,而小刚却被迎面撞上,顿时世界在我眼前天摇地转。
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围了上去,我透过人群看见小刚最爱穿的白色NIKE鞋,一股热血在雪地里缓缓地流淌着,那般鲜艳和凄凉。我忍住身体的疼痛不顾一切的向小刚跑去,只是如此短暂的距离,我摔倒了无数次,我的眼睛已经彻底的被雪和眼泪模糊了,我挣扎着向人群爬去。
当我用尽所有力气抱着小刚的时候,我的手上全是滚烫的鲜血,小刚睁大着眼睛用力地看着我,似乎在竭力求证着什么。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滴在他冰凉苍白的脸上,我歇斯底里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小刚只是一语不发地看着我,鲜血顺着灰白的双唇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我颤抖着双手疯了一样的为他擦拭着嘴角的鲜血,眼泪滚滚而下。
我求求你,不要这样离去,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在等着你。
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完全走进你的内心,为你分担痛苦。
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听我说对不起,不要让我带着永恒的愧疚度过一生。
小刚的嘴唇微微张开,断断续续地说:别哭……受伤了吗……是不是很痛……
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没等我回答,小刚便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好,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好,好到让我觉得自己是这么残忍和可怕,为什么在你最痛苦的时刻,还在惦记着我是否会痛?为什么这样一个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守护,不再纯洁的我,值得你用生命来守护?为什么?
这时候汽车司机叫来了救护车,急促的救护车声由远而近,满心悔恨的我抱着小刚的头不顾一切发疯般地哭着,哭得撕心裂肺。我伏在小刚耳边激动地说,小刚,救你的人来了,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恍惚中小刚点了点头,轻轻的向我笑了一下,抬起手艰难的为我抹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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