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tatic/image/common/ico_lz.png)
楼主 |
发表于 2007-8-3 17: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东北的冻梨
东北的冻梨
冻梨这东东只有东北才有。 小时候, 一到冬天, 新鲜的蔬菜水果就少得可怜。 蔬菜是土豆萝卜大白菜,每天都一样;水果就是苹果, 还有冻梨,冻柿子。
苹果一般都是入冬时, 单位搞的福利。 我们家人口多, 所以要买上三包, 每包六十斤, 放在冬暖夏凉的菜窖里。 这是稀罕物, 每星期只去菜窖里拿一兜上来。每当这时, 我们都兴高彩烈地争着去拿。
和苹果相比, 冻梨就没那么金贵,价钱便宜, 露天的小摊上随处可见, 圆圆的, 黑不溜秋的,象个小铁蛋。冻梨一般都是辽宁和关内(山海关)产的梨, 大约10月份果实成熟。 入冬的时候,装在火车上, 一路进关,到达目的地时, 梨已经成了冻梨。
冻梨也分几种, 花盖儿梨, 安梨,秋子梨,面酸梨和冻白梨。 花盖儿梨, 盖儿上带花儿, 其实就是靠近梨把儿的地方, 有一圈黄色的小斑点, 味道甜酸; 安梨个头最大, 但是果肉粗糙; 面酸梨,顾名思意, 又面又酸; 秋子梨, 个头最小, 跟乒乓球差不多大, 一个不够塞牙缝的; 冻白梨, 就是一个字, 甜。 妈妈最喜欢的是面酸, 其次是花盖儿。吃冻梨, 就是要吃个又甜, 又酸, 又凉的劲头儿, 面酸和花盖儿的确是首选。
冻梨的吃法很特殊, 要放在冷水里化冻, 这个过程叫"缓"。 在这里, 这个字的发音是一声, 跟"欢"相同。 记得小时候妈妈第一次叫我"缓"冻梨, 我拿起暖水瓶就要往盆里倒热水。 在那之前, 冻梨都是"缓"好了, 端上来的, 我哪里知道怎么"缓"冻梨。
"缓"冻梨要有耐心, 得等上一两个小时。冻梨放在水盆里, 用冷水没过它。 冻得结结实实的冻梨就象秤砣一样沉了底儿。冻梨在"缓"的过程中, 周围慢慢结出一个透明的冰壳。 几个冻梨的冰壳冻在一起, 浮在水面上, 这时候冻梨就缓透了,可以吃了。 吃的时候, 要把冰壳敲碎, 用清水冲洗一下。 缓好的冻梨摸上去有些软。 咬上一口,冰凉酸甜的汁水流入口中, 牙会打颤, 心会哆嗦,眉头会紧蹙, 连脖子上的绒毛都会一根根地站起来。
第一次吃冻梨的人都会惊讶,冻梨乌黑粗糙的表皮下包裹下的果肉却是洁白细嫩的。 果肉的颜色是鉴别冻梨质量的关键。 健康的冻梨,果肉应该是白色或者淡褐色。 如果果肉颜色偏深, 极有可能梨冻之前就已经坏掉了。 这样的梨吃起来味同嚼蜡。
冻梨是老少皆宜的大众水果,没有牙的老太太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儿。 诀窍是把"缓"好的冻梨用手揉捏几下, 直到里面的果肉有流动的感觉。然后咬个小口, 用力啜里面果肉化成的汁水, 一口气可以啜干净, 只剩一个瘪了的空壳。
小孩子的火大, 牙口好, 耐得住凉, 心又急, 所以经常直接抱着一个没缓过的冻梨啃。梨冻得又硬又结实, 啃起来非常费劲。 一口下去, 只能在冻梨上留下浅浅的牙印。 这样啃下来的果肉实际上是带着果味的冰碴碴, 含在嘴里, 冷到心窝里。 冰碴在嘴里慢慢融化, 冻木了的舌尖在适应了冰冷之后,渐渐品味出一丝丝甜, 一点点酸, 沁入心脾, 回味无穷。
听老人说, 女人怀孕的时候喜欢吃什么, 生下来的孩子也喜欢吃什么。 妈妈怀我的时候最喜欢吃冻梨, 所以我也比姐姐妹妹更喜欢吃冻梨。 不仅如此, 我的肤色也跟冻梨差不多。 小时候, 一次生病发高烧, 浑身滚烫, 嘴里发苦, 一点胃口都没有。 妈妈问我想吃什么, 我毫不犹豫地要冻梨。 因为刚吃完安乃近(一种发汗退烧的药), 盖着大被, 躺在炕头发汗, 妈妈不给我吃。 在我的再三央求下, 妈妈给了我一个没有"缓"过的冻梨。
滚烫的小手一碰到冷冰冰的冻梨, 顿时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胳膊,一直冷到心窝里, 烧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很多。 冻梨在我手中捂了很久, 表面遇热时结的霜被我捂干了,捂得和我的体温一样。 我终于没有抵制住诱惑力, 躲在被窝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啃冻梨。 冻梨皮儿软了, 心儿还是硬的, 我啃得有滋有味儿。 没想到啃完冻梨之后,我的胃口大开, 想吃饭了, 烧也很快就退了。
来美国之后, 每到冬天, 雪花飘起的时候, 我就十分想念冻梨。 跟妈妈说我想吃冻梨,妈妈问, 美国有卖可以做冻梨的梨吗? 当然没有。 "那你就回家来吃冻梨吧。" 我又何尝不想呢?
想念家乡的冰天雪地, 想念那甜甜的, 酸酸的, 凉凉的冻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