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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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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长篇小说] 另类穿越:女人穿成男人 美人谋 (全文已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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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23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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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寸相思


第一卷 似梦里,醒来骗吃混喝


第001章 醉香留

李系舟来到现在这个异时空已经十天了。
  从第一天的痛不欲生,恍若梦幻,到平淡麻木,随波逐流,她终于认清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一切不是梦,是活生生血淋淋的现实。她不知道自己怎样来,每当想及此事她就头痛欲裂,当然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去。她想也许要在这异时空,以这样的身份过一辈子了。

  确切的说,穿越的只是她的灵魂,她现在的身体,应该称之为他,是个只有十四岁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子长的很漂亮,那是一种用语言很难描绘,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宛如满池残荷败叶中唯一盛放的红莲,妖娆妩媚,却在惊艳中透着即将凋落的凄美。李系舟第一次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的时候几乎被电到晕厥。

  为了能时时欣赏这样的容貌,李系舟坚持活着。

  即使他现在的身份是见了妓女都要行礼下拜的小倌。

  “游儿哥,身体好些了么?”春生关切地问道。

  游儿是李系舟在这里的名字,没有姓,据说他是妓女的私生子,没有人要的野种,不懂事的时候就被人伢子卖进这所男娼馆,醉香留。随着年岁渐长,容貌越发楚楚动人,经多年调教性子柔弱顺从,最是乖巧听话,成了这里的头牌。

  春生是馆主派来专门服侍他的小厮,家贫才被父母卖掉,人伢子当年拍着胸脯说把他带到富贵人家做仆人,却因见他眉目清秀,连哄带骗竟把他卖进了醉香留。他进来时已经十岁,知道醉香留是肮脏地方,无奈人小力弱只能偷偷落泪,尽力顺从馆主想着少受点活罪。他熬了两年,被派到头牌身边,还是清倌,馆主说让他跟着游儿学一年有了长进再给他开脸。

  春生原本很羡慕游儿这样的头牌,吃穿用度都是馆中旁人没法比的。可是贴身伺候了他才明白,游儿的日子竟过得如此苦楚。醉香留的老板只认钱,头牌在老板的眼中充其量不过是更好用的赚钱工具,谁出的钱多谁就可以肆意使用。游儿的身上时常带着伤。开始的时候春生都无法想象,平时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客人们竟然多数都有着变态的嗜好,他们喜欢用皮鞭绳索在小倌身上发泄,容貌美艳柔弱顺从的游儿让他们心底最肮脏的欲望得以实现。

  这一次游儿比以往伤得重,接客后昏迷了四五日才清醒过来。馆主就因为此事向那个客人额外索要了更多的银钱,除去请大夫花钱给游儿治病,扣下游儿这几日不能正常接客的损失,竟然还有赚头。对于馆主而言,游儿就算是现在立刻死了,他也没做赔本买卖,他培养游儿这棵摇钱树用去的本钱早就赚翻了几倍回来,至于游儿的身心伤害从来都不是馆主考虑的范围。

  其他的小倌更是不会关心游儿,甚至巴不得游儿早点死去,他们早日成为头牌好有更多的生意。整个醉香留里真正关心游儿的恐怕只有年幼善良的春生。

  李系舟养伤的这几天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好多了,只是以前的事情还是记不起来。”

  春生忧虑道:“游儿哥,这可怎么办呢,你以前的事情我可以说给你听,可是你弹得一手好琴,如今记不起了若是馆主知道恐怕会……”

  “不用为我担心,到这里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们哪个真是为了欣赏我的琴艺呢?”李系舟安慰春生,同时心中苦笑,穿越之前的“她”琴棋书画样样不懂,竟然是连在娼门混饭的本事都没有。倘若只靠出卖色相在醉香留谋生,真是前途渺茫。他寻思着必须换个更稳妥的职业。

  李系舟这几天旁敲侧击地从春生嘴里了解到了有关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他大致梳理了一下发现这个世界与古代中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里以封建皇朝统治为主,天下分为六个大国,十几个小国。

  中部平原是疆域最大的夏国,物产丰富,国势强盛。

  突厥人为主的部落联盟占据夏国北面广阔的草原,生产力相对落后,仍然维持奴隶制。

  在夏国与突厥人之间是梁国,疆域面积在六大国中较小,民风强悍矿产丰富。

  夏国西面群山环绕的盆地之内是蜀国,与中原文化最接近。

  夏国东面是越国,境内水系众多,鱼米之乡,再向东是广阔的大海。

  夏国南面则是昭国,也是李系舟身在的国家。

  说起昭国在一百年前其实只是夏国的一部分,昭国的开国皇帝原是夏国皇族,论才智是皇子中最出色的,可是因为立长的祖制没能当上太子,被封为昭王。等到太子继位,昭王聚众谋反,夏帝举国之力镇压。昭王最终放弃夏国皇位,南下划楚江而治,分疆裂土,自立为帝。因此内乱,夏国元气大伤,北有突厥趁机南侵,夏帝最终放弃了南下诛灭叛党的念头,而是改用怀柔政策。夏昭两国缔结同盟成为兄弟之邦,终止战争,互通商贸。

  其实每一任夏国皇帝应该都没有忘记南下收复河山的事情,或许为此一直都在紧密部署,这是李系舟的判断。

  就在去年,昭国第四代皇帝,年仅六岁的刘仁继位。论辈分,刘仁要向夏帝叫叔叔,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时下太后专权,奸佞当道,朝中混乱。李系舟心道,如果他是夏帝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定会有所行动收复河山。

  李系舟所在的地方是楚江南岸的桐城,夏昭两国通商必经之地,昭国边境港口大城,沿楚江向东顺流直下可达越国,向西逆流而上可入蜀国。因为将近百年没有战乱,过往商贾船只穿流不息,经济贸易发达。所以城内酒馆客栈赌场青楼林立。

  醉香留只是诸多娼馆中的一家,说不上多么有名,毕竟小倌一直是皮肉生意中的末流,被妓女都看低的最下贱行业。

  “春生,前几天听你说夏国的重兵已经在楚江对岸驻扎,现在城里的情况如何?”李系舟心想,按照常理判断,这不是明显的战事将起的兆头么?城中应该人心惶惶才对,为何似乎与往常并无两样,醉香留依然照常营业,客流也不见少?

  “游儿哥不用担心。听说夏国几个月前就遣了使臣给当今圣上,要在楚江边举行五年一度的军队竞赛。以前都是在他们国内腹地,如今说是要比赛水上功夫才选在楚江。十几年前也在对岸高家渡举行过几次类似的活动,并未发生战事。”春生解释道,“开始城里的大人们还是有点担心,可是过了这么多天,夏国军队只是占用了一小块河道竞技,没有影响往来通船,大人们也就放宽了心。现在据说比得差不多了,他们的军队已经开始撤离,甚至还有些大胆的军官偷偷跑到咱们城里寻欢作乐呢。”

  李系舟感觉更加不安,穿越之前那些小说和电视剧不是白看的,他不禁想起了“狼来了的故事”。不过即使战乱未起,他也绝对不想在醉香留继续当小倌,他的思想和身体都无法接受这个职业。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传话,说是馆主马上就到。春生应了一句,急忙整了下衣装,收拾好屋子,垂手立在了门旁。

  李系舟身上还敷着药,行动困难不便起身,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是他清醒后第一次见馆主,他内心不免紧张。听春生描述,馆主应该是个很有手段又严厉之人,醉香留内的小倌们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其实真见到馆主,第一的感觉是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现在少说也有三十五六岁,可容貌怎么看也不过二十出头,唯有眼角几丝细纹在微笑的时候若隐若现才显出岁月的痕迹。

  馆主一身简单便装,没有过多装饰,但比起那些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神情做作的小倌们却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媚,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都透出优雅,但是这种优雅不是拒人千里高不可攀,反而是一种略带挑逗的韵味,暗示着别人去碰触,激发着别人心底的占有欲。

  馆主坐到床边,用富有磁性的声音温柔地问道:“游儿,身子好些了吧?”

  如果李系舟还是女子,一定会被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帅哥,这样的温柔打动,甚至忽略馆主的人格品行。可惜,现在李系舟头脑很清醒,他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离开这里,他不想死,不想作为一个小倌被人虐待致死。

  “回馆主,游儿身体好多了。”李系舟恭敬地回答,毕竟现在馆主掌握着他的一切,他需要暂时先扮演一下乖巧顺从的角色。

  “这样我就放心了。”馆主轻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春生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小心翼翼地插口道:“馆主,前些日子大夫说过,游儿哥的身子没有一个月是养不好的,虽说再过两天就能下床,但若应付客人恐怕会力不从心。”

  我感激地用眼神向春生道谢,内心中隐隐期待上天能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体力,否则就算机会摆在眼前,我也无法抓住。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馆主并没有怪罪春生为我说话,他只是面露难色道:“我也是过来人,知道你这身子还需要休养,若是往常我绝对不会逼你接客。可是这次不同,是城督卫耿大人下的命令,征召城内所有琴馆艺阁的头牌在三日后去对岸高家渡为夏国的大元帅贺寿。咱们醉香留也在名册上,倘若推托,恐怕会得罪权贵。”

  李系舟眼神迷茫,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丝灵光,却看不清道不明。作为一个小倌,他此时的表现却也符合常理。

  馆主知道游儿性子素来懦弱,不过他的手段一向恩威并施,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继续说道:“我当时记挂着你的伤病,斗胆托关系想求人免了你这趟差事,怎料几经辗转竟然惊动了耿大人,不过他没有怪罪,反而是派了督卫府里的一个药师给咱们,说是三日后随你一同去,照顾你的身体。耿大人特别强调,这次去给夏国元帅贺寿的名册礼单早就送了出去,倘若到时候缺了醉香留的人扫了对方的兴致,会影响两国关系。”

  李系舟知道馆主正在收买人心,他也就附和着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我那时想就算有药师照顾,你的身体恐怕也无法登台献艺,寻思着是不是找个人替你,可又舍不得你千辛万苦得到的头牌名声就这样轻易被旁人顶了去。最后还是和你商量,你若不想去,我再想别的办法,若是想去,可要抓紧调养身子。”

  馆主这番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去是你自愿我没逼你还帮你,不去就不要做头牌,他里外都是好人,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李系舟对于头牌倒是不眷恋,可他实在不想错过这个能名正言顺离开醉香留的机会。这对他来说是一场赌注,用身体甚至性命赌一个他幻想中会存在的机会。如果他赢了,他或许会逃脱现在的身份,就算输了,他也不会损失多少,顶多回来继续想新的办法离开。但是他绝对不想一辈子留在这里,他绝对不想放弃任何一次尝试的可能。

  下定了这样的决心,李系舟答道:“馆主,我知道您总是为我们着想,这次游儿一定会去的,绝不能丢了咱们醉香留的名声。您放心,我身体撑得住的。”他的声音也很好听,用温婉柔弱的语气说得如此恳切,竟也让馆主感动万分。

  馆主又随便聊了几句,关照了医药饮食,就起身离去。

  等馆主走远,李系舟悄悄问春生:“春生,你跟我日子虽然不长,但是我知道在这里,就数你对我最好。”

  “游儿哥,你待我一向如亲兄弟一般,你也是对我最好的人。”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李系舟看着春生清澈的眼眸,终于决定放手一搏:“春生,你知道我平素把钱财放在哪里吧?我记不起了,你帮我找找。”

  春生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你赚的钱多数是归馆主保管,说是等攒够了,他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两相抵了。平时客人们高兴打赏的散碎银子珠宝首饰古玩玉器,你就收在这屋里,放的时候从来不避讳我,我多少也知道些。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

  李系舟心想,要逃跑自然需带够盘缠,先清算一下自己能支配的财产是必要的。馆主那里肯定不能惊动,从常理推断,游儿当头牌这几年怎么也能有些私房钱。逃跑虽然需要借助春生,但是他不想这么早就透出口风,免得节外生枝。所以他编了个借口:“我想置办一些首饰,好好打扮一番,贺寿那天咱们桐城的头牌齐聚,我也不能落了下风。”

  “游儿哥说得是,我怎么没想到呢。”春生果然心思单纯,风风火火开始帮着张罗。

  经过初步估算,游儿的私房钱主要由以下几大部分组成:散碎银量几十;百两以上的银票两张;金银珠宝首饰并不多,做工良莠不齐;古玩玉器三件,除了一件可以挂在胸前的玉佛体积较小以外,其他两件都是笨重的瓶罐,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李系舟特意了解了一下银票的用途,在这个世界银票的兑换限制比较多,各国钱庄发行的银票不能互兑,只能在本家连锁的钱庄存取现银,倒是当铺什么都收立刻支取银钱。鉴于这种情况,为了今后生计着想,李系舟打算把两张银票中昭国的那张换成金银首饰,他总觉得战事将起,桐城乃至昭国都不是久留之地,去夏国相对更安全一些。银票虽然便于携带,但是只能在大城镇兑钱,终究不如真金白银珠宝带在身上踏实用的方便。至于笨重的古玩,只能舍弃。

  春生本性善良单纯,办事却伶俐贴心。他用银票兑了现银,又知道游儿不便出行,就请了珠宝店的人带了名贵的首饰来醉香留,让游儿亲自挑喜欢的样式。

  李系舟挑选了几样做工上乘小巧便于携带的真金珠宝买了下来。

  现在他手里还有一张夏国钱庄的银票,虽说桐城里各国钱庄都有,他却没有兑掉,真金白银分量不轻,他目前的年纪力气身体状况东西带多了吃不消。另外他害怕频繁兑银购物惹人疑心。

  除了准备这些,他还让春生帮他打探一下夏国元帅和桐城督卫耿大人的背景。他脑中模模糊糊有了个猜想,需要更多的信息来证实自己的判断。春生能打探到的消息十分有限,对于李系舟来说却也并不是完全无用。

  桐城督卫耿大人原本在京中兵部当大官,据说还是幼帝的顾命大臣,文武全才。太后专权与顾命大臣难免磕碰,耿大人于是被下放到桐城。表面上桐城是富庶的地方,督卫控制城中军政要务,油水颇丰,实际上耿大人的权限比在京中缩减了许多。耿大人并没有表示不满,反而对外宣称“醉卧边疆颐养天年”。

  而那个夏国元帅,据说是夏国皇帝宠妃的胞弟,文治武功在夏国都排不上号,唯有好色出名,只因为出身豪门,又有宠妃撑腰,才弄到元帅一职。他这个元帅只负责军备训练和竞赛,根本不懂指挥打仗。

  李系舟心中疑虑更重,莫非自己猜错了,夏国真的就只是一场常规的军事演习?

  “春生,夏国有几个元帅呢?”

  “这个我不知道啊,不过夏国最有名的武将是定北大将军邓焕,以前常听客人们提起,突厥人一看到定北大将军的旗帜就闻风丧胆。”春生说到这里眼中充满了羡慕和憧憬,“不管哪国人都说定北大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真英雄。”

  李系舟心中一动,出言试探道:“春生,你这辈子有什么心愿呢?做咱们醉香留的头牌?”

  春生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紧张,却没有隐瞒,而是小声道:“游儿哥,你可别生气,其实我觉得就算做到了头牌,甚至是桐城数一数二,终归还是被人看不起的小倌,下九流都不如。”

  “你说的没错。”李系舟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凝重道,“如果当时你能自己选择,你是做乞丐呢还是进醉香留?”

  春生毫不犹豫地回答:“绝不会进醉香留。我还记得小时候在家里,爹爹最是羡慕那些当兵的,穿着整齐的铠甲,拿着亮闪闪的刀枪,保家卫国,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如果我自己能选择,我最想当将军呢,像定北大将军那样做顶天立地的汉子。”

  李系舟微微一笑,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李系舟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今天这一问,会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他那时还没有仔细思考自己的未来,更是无法顾及他人。他仅仅只是单纯的想要寻求帮助,他只是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而已。

  李系舟更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逃亡计划彻底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 本帖最后由 athena_hu 于 2007-11-23 10:4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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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2章 贺寿宴
  夏国元帅的寿宴在傍晚举行,桐城督卫耿大人准备的贺礼连同城内十几位头牌都于当日中午在渡头汇集,乘船渡楚江去到对岸夏国军营。
  馆主特意雇了软轿给游儿听用,督卫府的药师也在中午的时候赶到醉香留。

  李系舟将金银细软贴身携带了一部分,剩下的藏在了琴盒之内,又嘱咐春生带好自己值钱的东西。春生起初不解,李系舟却道:“这种头牌齐聚的大场面很少有的,说不定能遇到良人,就此赎了身;再说咱们两人都不在馆内,没有体恤的人,钱财放着也不稳妥。”索性春生值钱的东西不多,就一些散碎银两,贴身带了也不显眼。

  临上轿的时候,李系舟才看到那个督卫府的药师,此人四十来岁样貌普通,一般书生打扮,背了一个药箱,话不多,神情不冷不热。这样的人走在大街上很容易被忽略,唯眼角有一道很深的疤痕,近看有点特别。

  软轿很宽敞,李系舟让春生一同坐了,从醉香留出城到渡口有一个时辰的路,他不想让春生浪费体力。轿帘放下,李系舟随口问了一句:“春生,那个药师咱们以前认识么?”

  春生仔细想了一下答道:“游儿哥,督卫府的人很少来咱们醉香留,不过那位药师先生似乎看着有点面熟。”说到这里,春生压下声音,“他眼角的那道疤很特别,我记得年前他来过,好像是陪着一位大官,不过那时他是武人打扮。”

  李系舟闻言一皱眉,不会这么巧吧,如果春生没有记错,这个药师恐怕不简单。阴谋,一定有什么阴谋,说不定自己已经无辜地被卷入进来。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李系舟一行来到渡头弃轿登船。

  此时船上里间已经坐了几位花枝招展的头牌,不过最好的软座是要留给官府的人。

  李系舟身上的伤好了大半,虽然不能进行剧烈的体力运动,可是行走站立只要时间不长也还能撑得住。他不想错过观赏楚江美景的机会,虽然舱里尚有空座,他却在舱外寻了一条长凳坐下。

  春生抱着琴盒站在李系舟身侧,那位药师却隔了几条长凳找了个角落坐下。

  这时又有人登船,是四个小丫环簇拥着一位红衣女子,论相貌此女天香国色,可惜神情冷傲,妆扮流俗,金花珠翠满头摇曳,让李系舟联想到了首饰架子。

  那女子看到李系舟安然坐在舱外,他不起身行礼也就罢了眼神中似乎还闪过一丝轻蔑,她一向冷傲,于是气道:“这不是醉香留的头牌么?几天没见怎么还真当自己是贵公子了?见了姐姐也不打个招呼?”

  春生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游儿哥,那是咱们隔壁倚红楼的头牌红霄,据说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自恃高人一等。”说完又上前一步施礼陪笑道,“红霄姐姐莫怪,游儿哥最近正病着身体虚弱的很,失礼之处春生这厢陪了。”边说边作势要扶游儿站起来。

  红霄却冷笑道:“算了,免得累坏了身子,耽误你晚上的生意。”说罢走进船舱找了显眼的位置坐下。她身边几个丫头忙着端茶倒水地奉迎,有个伶俐的却说道:“那个小倌也是知身份的,坐在了舱外,姑娘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李系舟不禁苦笑,同是天涯沦落人,何苦相欺?转念又一想,生活所迫逼良为娼,那女子妙龄为妓,就算是卖艺不卖身也受尽委屈,言语嘲讽不过是发泄心中抑郁,就由她说去。在这样的社会,身份决定一个人的境遇。李系舟虽然胸无大志,却也不想永远停留在现况。

  春生知道游儿素来懦弱,被欺凌是家常便饭,他心中虽然为游儿抱不平,却也不多劝。

  陆续又有人登船,小倌身份的不多,都知趣地坐在舱外。等那押送贺礼的官员被侍卫簇拥进了船舱,堂而皇之坐在美女中央左拥右抱的时候,渡船终于启航。

  李系舟起身观望,楚江之阔尽现眼底,他见过长江黄河,最宽处不过如此,江水浩瀚自西向东,犹如大海不见尽头,幸而此处地势平缓,奔流之势稍敛,船行并不颠簸,速度却不快。

  船行了一阵,江上忽然起了风。春生道:“游儿哥,你快坐下休息,江上风大,咱们逆风逆水一时半刻到不了对岸。”

  李系舟闻言心中一紧,隐约想到了什么,不禁问道:“春生,高家渡在桐城上游方向么?”

  春生道:“其实差不了多少的,只是听说夏国军队并没有驻扎在高家渡里,怕影响那里正常的车船秩序。这次贺寿宴估计是在渡外的大营里,怕是在上游,所以渡船行得比以往去高家渡要更久些。”

  李系舟心想,这么说来从夏国军队大营去桐城顺风顺水,船行速度加倍,如果是发兵进攻桐城占尽优势。随着渡船接近北岸,掩藏在茂盛的芦苇丛中的快船似乎也隐隐印证了李系舟的想法,夏国的军队一定有所图谋。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国家大事自有别人操心,他就算侥幸猜中一些端倪,也无法影响大局,还不如趁着这点先机早做些准备为自己的逃跑计划寻一条明路。

  等真正到了夏国军营,自然有人抬走各色礼物,而他们这些头牌说白了不过是有手有脚的玩物,都被集中在一处空场等候宴会开席再登台献艺。空场周围有夏国士兵把守,不让随意出入。

  李系舟带着春生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而那个药师却不见了踪影。李系舟问道:“春生,你看到那个药师了么?”

  春生又四处看了看答道:“那药师怎么不见了?游儿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找他。”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没有把握,他想那药师毕竟是都卫府里的人,自是看不起他们这些小倌,说是随行照顾,不过是摆个样子而已,他们哪里求得动人家?

  李系舟心中却想,那药师果然身份可疑,难道是昭国早已洞悉夏国阴谋,借贺寿为由渗透奸细,先下手为强?说不定寿宴上要有什么变故。李系舟看电视读小说多少有点见识,但是他对军政之事并不喜好,所知有限。像如今这种情形,他能想到的无非是刺杀偷袭一类的手段。但是到目前为止,李系舟还不能肯定真的会有战乱,虽说现在逃走成功的机会更大,他却不敢贸然行动。

  “春生,不用麻烦了。我身子还撑的住,就是想打听下一会儿登台是个什么顺序,咱们能不能拖后一些再演。”李系舟可不会弹琴,充其量去KTV唱个流行歌曲跳跳迪士高,哪一样都不适合在今天这种场面当众表演,最好是在轮到他上台之前就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开溜。

  春生却当李系舟真的是身体不适,又不敢四处寻找药师,只能想法子晚点上台。他心中充满同情,立刻起身去打听寿宴的具体安排。过了一会儿他面带喜色的回来,对李系舟说:“游儿哥,我刚才去找那主管咱们的官员,恰好是来过咱们醉香留的客人,我向他说了你身子不适,他便答应会帮忙安排。”

  李系舟喜道:“这就好,对了,人家不会平白答应帮忙的,他没提什么条件么?”

  春生抿了抿嘴唇:“还不是勒索了一点银钱,他们这种人一向如此,贪财好色。”

  李系舟忽然感觉一股温暖的东西留过心间,春生是真的对他好,他不该瞒他太多,说不定逃跑的路上他们还要互相依赖扶持。他小声对春生道:“春生,如果有个机会咱们可以离开醉香留,你会和我一起走么?”

  春生闻言眼神一亮却又迅速黯淡下来:“我早想离开的,可是咱们年幼无依,卖身契又在馆主手中,如何逃的了?只希望早遇良人能为咱们赎身。”

  李系舟沉声道:“求人不如求己。倘若战乱将起,夏昭两国交恶,桐城首当其冲是兵家必争之地,那时候百姓自顾不暇,咱们可以趁乱逃走,改名换姓去别的地方,一纸卖身契算得了什么?”

  春生怔怔地看着李系舟,半晌才道:“游儿哥,我觉得你刚才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你从来不敢说这样的话。”

  李系舟掩饰道:“人总会变的。命由天定,事在人为,倘若真有那样的机会,你也不会放弃吧?”

  春生重重地点头。

  李系舟继续道:“这次我把家当全带了出来,一大半藏在琴盒里,你好好保管。我身子还没有大好,倘若真有机会逃走,我气力不足恐怕会拖累你,真的要分开你多带些钱财没有坏处。”

  春生急道:“游儿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我决定听你的找机会一起逃走,我又怎会贪你钱财弃你独去?我春生年岁小,却也不是见利忘义之辈。”

  李系舟笑道:“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战乱中什么情况都会发生,钱财咱们不分你我,各自保管一部分,以防万一。”

  李系舟这种对现代人而言很正常的分散风险的做法,在春生看来却是推心置腹坦诚相待,这样的信任这样的情谊他不会忘记。

  “游儿哥,这些钱都是你辛苦赚来,倘若咱们真的失散,我也会替你妥善保管。”

  “春生,你记住,倘若咱们分开,那些钱就是我送给你的,随你处置,千万不要抱着那些钱饿死在路边。”李系舟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劝动春生心安理得接受那份钱财,只好引用李白的话,“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话出口觉得词不达意,又绞尽脑汁把商品货币之类的概念补充上,“钱财是身外之物,不用就体现不出价值。”乱其八糟扯了一堆,总算哄得春生接受那份钱财。

  春生紧紧捧着琴盒喃喃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游儿哥,这句话说得真好。”

  李系舟心道李白的话当然有道理,可惜自己记不全那整首词,偶尔灵光一现能想到这一句半句已属难得。像他这样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诗词歌赋记不起几句,不会医术不懂武功科学知识有限,没有富贵的亲朋好友的人,除了这副容貌有利于卖笑卖身,大约只有混吃等死的份了。能逃离醉香留固然好,可是他今后该如何谋生呢?想想顿觉前景渺茫。

  天色渐晚,营内灯火辉煌,夏国元帅的寿宴已经开始了。夏国元帅好色,尤其喜欢美女,所以女性头牌们的表演被安排在前面。

  李系舟他们仍然在空场等候,没有机会进入摆宴席的大帐,不知道究竟来了些什么人贺寿,只见其他头牌们花枝招展地离开空场,估计表演完还要留下陪酒,一个个有去无回。自始至终那药师都没有露面。

  突然大帐那边传出一片混乱之声,接着就有人喊夏国元帅遇刺。

  李系舟只觉心跳加速,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过他心中仍存疑惑,夏国元帅是好色无能之辈,若是被刺杀对夏国军队而言损失并不大,可是足以造成一个借口让夏国对昭国动武。既然昭国看出夏国意图不轨想要先下手为强,还不如烧掉夏国隐藏在芦苇丛中的船只更有用一些。同样是渗透奸细过来,烧船可比刺杀更容易,还能阻止夏国大军渡江。到底是昭国的耿大人老糊涂呢,还是夏国有什么高人早在暗中运作?他来不及细想这些,眼下趁着士兵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帐那边,正是他们逃走的好时机。

  李系舟和春生都只有十三四岁年纪,因他们年幼又是卑微的小倌,士兵们对他们的看管本来就不上心。如今大帐出了事,营里到处喊着抓刺客,一片混乱,空场这里暂时没人指挥,士兵们都向着大帐涌去,李系舟和春生偷偷开溜竟是无人阻拦。

  李系舟早就趁着天亮观察好了地形,夏军整座大营都是依靠江边连绵的丘陵地势而建,向南越接近江边地势越平坦,遮拦越少,如果想要躲藏逃跑,向北面进入丘陵之中的密林相对会安全一些。

  两人二话不说,向着大营北面一片看似茂盛的树林跑去。幸好他们所在的那片空场就在大营边缘,他们早就有逃跑的打算所以纷乱一起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还没等大营的守卫增强巡查封锁营盘的时候,就趁乱趁黑逃出了大营的范围躲进密林。

  这一路狂奔躲入密林,两人上气不接下气,体力顿感不支。尤其李系舟身上的伤还没好,瘫坐在地上痛苦喘息。他虽然知道现在应该跑得越远越好,可是提不起半分力气。两人休息了半个时辰,春生恢复得差不多,他扶着李系舟站起想要继续前行。李系舟却在此时回头向南望去。只见夏国军营内火把通明照如白昼,喊杀震天,楚江之上旗帜翻扬,应该是夏国的快船渡江了吧。

  看来两国这一战在所难免,他们必须逃得再远一些。李系舟咬紧牙关,在春生的搀扶下两人继续向北逃去。直到喊杀声渐小,江边的火光浓缩成一个小点,二人精疲力尽再也走不动半步才彻底停下来。此时二人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山野岭不见人烟。

  东方微白,两人竟是逃了一夜,如今稍感安全,再顾不上许多,幕天席地相依而眠。

  两人年幼力微,在荒山野岭里不辨路径,饿了采摘野果充饥,累了相依而眠,许是上天保佑没有遇到野兽袭击,如此乱走了好几日,终于出了荒山。向北远远望见一片城池,两人激动不已。沿着土路走了一阵,汇入大道,没想到这大道之上竟然有不少普通百姓。

  在山林中行走多日,李系舟和春生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本来觉得不好意思,结果看看旁人都是状如乞丐一幅逃难的模样,他们倒是一点也不扎眼很快融入人群。

  从这些人不经意的交谈中,李系舟和春生渐渐明白他们在山中这短短数日,夏昭两国已经正式开战,桐城被夏国大军紧紧包围,耿大人坚守不降。桐城附近百姓四散逃逸。原本在桐城附近的夏国人,无论经商还是探亲访友遭逢此变故,都想方设法渡江逃回夏国避祸。夏国此次出兵的理由很简单,指责昭国借贺寿之名派刺客刺杀夏国元帅,那个刺客已经被擒供认不讳,现在夏国元帅重伤昏迷,军中指挥由副帅魏克接掌,挥军南下誓为元帅报仇。究竟是哪一国玩的阴谋谁也说不清,只可惜了当日为贺寿而去的那么多桐城头牌,至今仍被羁押在夏国大营,倘若夏国元帅不治身亡,那些头牌都要为他陪葬。

  春生听后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跟着游儿哥逃了出来,他知道那些头牌就算不陪葬,两国开战,他们留在敌国军营也绝对不好过,说不定就被那些夏国士兵欺凌蹂躏而死。

  李系舟和春生随着人流北行,日暮时分已经到达城下,抬头看城门牌匾,是三个古篆字,这三个字可比银票上的那些繁体数字复杂许多,李系舟那点墨水根本认不出来。听人说这是高家渡北面的一座要塞大城,叫云轩城。

  大家满心欢喜走到城门口,以为可以进城安顿,却见城门紧闭,重兵把守。走在前面想要入城的人都被士兵赶了回来。有个守卫头领模样的人骑在马背上高声呼喝,说是守城督统早已接到前线飞马快报,逃难的流民中混有昭国奸细,意图不轨,边塞大城自今日起一律紧闭城门外人不得入内,有强行入城者格杀勿论。

  消息一传开,逃难的人群中立刻炸了锅。有的人在云轩城有亲戚叫嚷着要进城,可以让亲戚证明自己不是奸细,有的则发泄牢骚不满跟着起哄,怂恿众人逼迫守卫开城门放大家进去。究竟这些人里有没有昭国奸细,一时间根本无法分辨。

  李系舟和春生原本只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举目无亲哪里都是一样,所以退在后面不参与争执,远远观望,只存了侥幸心理,或许守卫能大发慈悲开了城门,到时他们能跟着进去。毕竟大城市里面更容易生存,也好兑换银钱。

  李系舟看到一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年,叫嚷着向前挤去,可惜身材瘦弱,落在后面。那少年一身文士打扮,眉清目秀,比其他难民显得斯文许多。李系舟仔细一听,那少年喊自己是夏国天佑十年秀才,进城寻找同窗,他有夏国专门颁发给秀才及以上士子的通关文书,可以随意出入夏国各大城镇,守卫无权阻止他入城。

  李系舟苦笑,天佑十年就是两年前,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就中了秀才,应该是个神童了,可惜碰上这兵慌马乱的时候,和那些粗莽的士兵有理也说不清。

  毕竟都是夏国人,守卫们虽然与难民争执但没有动刀枪,双方纠缠不清的时候,难民中忽然有个人亮出兵器,刀光乍现,血花飞溅,一个守卫应声倒地。说时迟那时快又有几个难民模样的人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刃,加入攻击守卫的战团。

  守卫们也不是吃素的,挥砍相迎,双方分不清敌友夹杂着大量无辜的百姓,乱打一通,场面越来越混乱。

  百姓们纷纷逃逸,李系舟和春生见事态有些失控,拉起手来也随着人潮奔逃,可惜他们势单力薄,不一会竟是被慌乱的百姓冲散,李系舟身不由己被人群夹带向东而去,离春生越来越远。守卫们挥舞着兵刃追击,百姓们不敢回头,生怕下一刻刀就落在自己身上。

  守卫们追了一会儿驱散了人群,就退回城下,不过此时谁要敢靠近城边,等同于找死。

  李系舟身上有伤,体力完全透支,没有了春生扶助,他根本跟不上其他人的脚步。但是他在穿越前有过春节挤火车的经历,除了没有刀光剑影,与刚才的情形也差不了许多了,他心中并不慌乱。他打算先休息一会儿再折返回去,说不定能碰上春生,他想春生体力比他好,又是重情义之人,绝对不会弃他而去的,定会回来找他。

  不过等李系舟恢复了力气,四周已经是漆黑一片。火折子在刚才的混乱中挤丢了,他摸着黑凭着感觉向来的方向走去。走了一阵仍然不见人声,仿佛荒凉的原野上就只有他一个活人,他莫名的感到害怕,云轩城似乎只是远方黑洞洞的一团影子,遥不可及,而春生更是不见踪影。

  正在此时,李系舟突然感觉左脚腕一紧,似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他浑身一激灵,背后凉气直窜,吓得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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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3章 桃花运
  “救救我……”虚弱的男子声音断断续续地喊出来。
  幸亏李系舟有深夜独自看鬼片的胆量,听出是个男子声音,并非什么妖魔鬼怪,他心中的恐惧之情也就淡了下来。他回过头借着星月之光定睛一看,地上果然趴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是因刚才的动作和喊叫耗光了力气,还没等李系舟问话就又昏迷了过去,原本抓住李系舟脚腕的手也松开了。

  李系舟探了探那人鼻息,虽然气息微弱,却是活人,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系舟没有高尚到普度众生的境界,但是见死不救他做不到。

  李系舟不懂医术,他唯一能做的是先看看这人到底怎样了,是受伤还是病患。他在那人身上摸索了一下,找到了火石火镰。有了火光照亮,李系舟这才看清,此人竟然是那个神童秀才,只是头发散乱,背上的长衫破了一道口子,凝着暗红的血水。恐怕这位仁兄是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了伤,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地倒在荒野。

  李系舟掌握的急救之法只停留在用止血带和纱布包扎小伤口的层次,还好他身上带有自己用的外敷金创药,于是慌手笨脚地给那神童秀才处理了一下伤口。等折腾完了,李系舟也累得不行,躺在那人身旁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李系舟的身体恢复了一些,那神童秀才仍然昏迷不醒额头滚烫。李系舟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番,云轩城进不去,这附近也看不到村落,只好先将那神童秀才扶到一处背风的土坡后面。他想自己力气小,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肯定走不远,倒不如自己先到附近走走,说不定能碰上别人,一起搭救那神童秀才。

  云轩城的守卫李系舟不敢招惹,他朝着来时走的那条大道方向而去,看样子那条路应该是城镇间的主干道,他想着大白天的怎么也能遇到个人。也许是李系舟运气太差,他沿着大道走了半天非但没遇到人,天公还不作美下起雨来。这雨虽然不大,却恼人的很。李系舟身上的伤已经快要痊愈,但淋了雨也不好受,更何况那个伤重昏迷的神童秀才。李系舟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折返回去,他费了很大力气找了个废弃的草棚子,把那神童秀才连拖带拽地弄进去避雨。

  两人满身泥水窝在草棚里,李系舟的心情有些沮丧。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好,身上带的干粮不多了,等雨停了他必须在附近找到人烟,即使不是为了救人,也要为自己打算。李系舟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手机和卫星定位,就算春生有心来找他估计一时半刻也遇不上,如今又摊上这个半死不活的神童秀才,李系舟除了叹气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外边的雨一直没停,到底过了多久,李系舟没有概念,就在他闲得无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身旁的神童秀才忽然有了声息。

  “……水……好渴……”

  李系舟赶紧接了些雨水喂进神童秀才的嘴里。看他样子高烧未退,忽然清醒过来不会是回光反照了吧?李系舟心中打鼓,轻柔道:“这位兄台,你感觉好一些了么?在下不会医术,只是简单帮你包扎,等雨停了再做打算。”

  神童秀才喝了几口水似乎清醒不少,他虚弱道:“多谢这位仁兄救命之恩,可惜,可惜我恐怕是撑不住了。”

  李系舟道:“别这么说,我刚才虽然没找到人,但是估计这附近应该有人家,要不我再出去找郎中来。”

  神童秀才叹了一口气:“云轩城进不去,最近的村子在城东边,步行来回至少要三个时辰,更何况外边下雨,道路泥泞不好走啊。”

  “那等雨停,我背你一起走。”李系舟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没有多少诚意,他又不是武功盖世的大侠,实在是能力有限普通人一个。

  神童秀才却感激道:“你我非亲非故,你肯把我救起,帮我包扎,这等恩情,我李溪定会铭记。”他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喘息了一阵继续道,“我出生的时候有高人批过命,说我十五岁前定能中秀才,但是随后会遭遇大劫,失亲离友我自己也多半应劫而去,倘若劫后余生,必是富贵荣华。自从天佑十年我中了秀才,村子里就开始闹瘟疫,一年多下来,村人们没死的也都外迁,我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村子里没有依靠,原想着去投奔在昭国桐城经商的远房表舅,谁知遇到战事,没到桐城又跟着难民逃回夏国,依稀记得在云轩城有位同窗,可惜进不去城还落得如此下场。这都是命啊,恐怕我要应劫而去了。”

  李系舟赶紧劝道:“李兄千万别这么想,就算眼前是劫,守得云开见月明,挺过这一劫日子不就好过了么?”李系舟边劝边暗暗感叹,眼前这人明明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这样的年纪放在现代社会初中还没毕业凡事都不用操心,而李溪就已经经历人生大起大落,难怪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

  李溪幽幽道:“在下观恩公心地善良谈吐文雅,想必也是读书明理之人,在下冒昧还想麻烦恩公一件事情。”

  李系舟感觉李溪说话的口气明显像交待后事了,他手足无措道:“李兄但说无妨,你福大命大凡事多往好处想想,说不定雨停了就有了转机。”

  李溪没有反驳,他只是继续道:“我孑然一人,走到今天盘缠也几乎用尽,身无长物,死了原本是无牵无挂。可是我放心不下我的未婚妻,我们是指腹为婚,我中了秀才以后两家又正式定了亲,倘若我客死异乡,她还苦苦等候我来迎娶,岂不耽误终身。所以在下想托恩公帮忙,如果我熬不过此劫,就替我捎个信给她家人……”

  在李溪断断续续的诉说中,李系舟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

  原来李溪的母亲与他的未婚妻杜氏的母亲是同乡,自小亲如姐妹,出嫁前两人约定,两人头胎所生子女如果同为男子或女子就结金兰之义,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这本是闺中戏言,两人又远嫁异乡,出嫁后往来少了双方都没当真。没曾想李溪十二岁中了秀才成为远近闻名的神童,另一家又恰好有个如花似玉贤良淑德年岁相当的女儿,双方父母一商量就凭当初指腹为婚定了亲事。李溪的父母还特意去女方家里送聘礼,双方交换了信物,两家约定等女方及笄(古时女子年满十五岁成年,行笄礼),男方便来迎娶。李溪再有两个月才满十五岁,比未婚妻小一个月。虽说李溪与未婚妻杜氏并未见过面,但听父母讲杜氏温婉柔顺容颜秀美,他如今生死难料,心中自然牵挂她。李溪一直将婚约信物以及杜氏的闺名生辰和自己的秀才凭证通关文书贴身收藏,视如珍宝。他想等自己有了落脚的地方,再风风光光去迎娶杜氏。

  现在李溪觉得命不长久,与杜氏的婚期渺茫,唯有将这些物件交托给李系舟。他心中明白,倘若李系舟是邪恶之徒,要图财害命早就动手了,既然肯出手相救,他还不如坦诚相托,了却牵挂。所以他毫无隐瞒据实相告,无论自己的身世还是亲家的住址,事无巨细都告知了李系舟。

  李系舟见李溪如此认真,他也主动说与身份,当然是经过修饰。穿越而来这种事情他若真照实说一时半刻难以取信他人,出身男娼馆又怕被人看低,只好称自己是昭国桐城人士,叫李游,家中经商,父母故去,有些积蓄,打算四处游学增长见识,他日搏取功名。他这样编造的身世,果然赢得了李溪的信任。李系舟自认没做过亏心事,这谎言不过是让对方安心而已,所以他并无惭愧之想,神情真挚。

  李溪嘱托完这件事,喝了些水,勉强吃了两口干粮,又昏睡过去。

  雨一直没有停,李系舟觉得浑身乏力,吃喝一阵便也睡去。

  李系舟没有照顾伤患的经验,看李溪清醒了那么久又吃了东西,以为李溪的伤情应该有所好转,谁知一觉醒来再一看,李溪竟然身体冰冷,已经断气多时。

  天光放亮,雨终于停了,泥土的芬芳夹杂着荒野的凄凉久久不肯散去。

  李系舟反复确认李溪是活不过来了,心中悲凉一片。他无力回天,只能用树棍掘一处墓地,将李溪的尸体埋葬。

  这一切来得突然,又仿佛早已注定,李系舟神情恍惚地从李溪身上取出那些紧要的信物文书,为李溪整理遗容,埋入土坑,堆土砌坟,插树为记。而后才渐渐回过心神,他想到古人最重诚信,他既然已经答应李溪办的事情,他不能不做。

  于是李系舟不再多想,拜别李溪的坟墓,向东而去。据李溪说,他未婚妻杜氏一家住在云轩城东二百里外的青田县杜家庄,步行估计要走上两日才能到。

  其实李系舟的心中还是有一些激动和兴奋,他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出逃的计划再没有什么目标,如今成功摆脱醉香留的小倌身份,下一步究竟该做什么,何去何从他自己也没想好。和春生走散,他曾经感到彷徨迷茫,现在终于有点事情做,有个前行的目标和方向,心中的忧虑和焦躁少了许多。

  李系舟不太担心春生,至少春生身上也带着一部分钱财,以春生的聪明和相对成熟的心智应该能独立生存。李系舟也不担心自己,虽然这个身体是十四岁的少年,可他穿越之前已经是二十八岁的成年人,独自在社会打拼了快十年,虽说没有大建树,到底也能混个温饱小康,保持平稳乐观的心态,如今行走在异世界多少有点信心。

  李系舟一边赶路,一边计划着今后的生活,种田他五谷不分暂时不考虑;云轩城三个字都认不全,毛笔字一塌糊涂的他当然也不会考虑短期内读书科举;幸好还有点小钱,或许做个小买卖能养活自己。至于做哪行,他想先考察一下再决定。到目前为止他对这个世界了解还不多,不敢贸然行事,所以省吃节用,打算完成了李溪的遗愿,再做下一步安排。

  李系舟绕过云轩城,沿着大道向东走,一路上倒也顺利,两日后抵达青田县城。青田县城的城墙不如云轩城高大,估计并非重点关口要塞城镇,进出城门时,守卫盘查不严。李系舟借用李溪的秀才通关文书,进入县城时并无阻碍。

  此时天色尚早,如果稍作停留再出城折向北走,傍晚前就能抵达杜家庄。但李系舟想着县城应属繁华地区,有利于考察生意行情,就决定留宿一晚,除了四处逛逛,还要买一身得体的衣服洗个澡好好休整一番。他自从那一日逃离夏国军营,一路风尘仆仆,大部分时间露宿野外,身体疲惫,他可不想过劳死,大吃一顿找个单间美美睡一觉是必须的。

  穿越之前的李系舟毕竟是个女子,在衣食住行上对自身的保养和爱护比男人要精细许多,也舍得花本钱。他用散碎银两买了一套中档的文士衣衫,选了县城里最干净整洁的客栈投宿,洗热水澡,吃大餐,睡上房,直到次日日上三竿自然醒来。

  李系舟投宿时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离开时换上新装,经过一夜休整精神焕发神采飞扬,加之他容貌绝世,就算衣饰普通,仍然引人注目。见过他的人都禁不住赞叹,好一个俊美的小公子!幸好这青田镇上的百姓相对纯朴,淫邪之辈较少,否则李系舟这种男女通杀的容貌免不了要被骚扰。

  远远能望见杜家庄的时候,日已近中午,李系舟感觉有些饥渴,看到路边有个茶棚,就走进去打算休息一会儿,喝碗茶吃些干粮。茶棚里生意还不错,每桌都坐着客人,看穿着以普通百姓居多。

  李系舟随便找了一桌坐下,同桌是两个中年男子,像是做小买卖的生意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其中一人说道:“李老三,你说杜家闺女可不可怜?”

  另一人道:“谁说不是呢?那闺女年前死了爹娘,带着年幼的弟弟寄住在叔叔家里,没想到她叔叔婶婶吝啬无情,平时牛马一样地使唤她也就罢了,还贪图钱财想把她送给王家庄那个年过半百的土财主做妾。这世道啊……”

  “李老三,我记得杜家闺女早就定了亲了,听说夫家不是济州李家寨的秀才么?双方门当户对,已经交换了信物,就等着夫家来迎娶了啊。定亲摆酒的时候咱们两家还去吃过呢,我家婆娘直羡慕人家闺女嫁了个读书人。”

  “唉……可惜她爹娘去得早,她夫家这两年又没了音讯,无人为她作主。她一个弱女子若是不听从叔婶的安排守节自尽,又恐怕幼弟无人照顾,日日以泪洗面,哀求叔婶等她过了十五岁生辰倘若夫家还没有来迎娶再将她嫁与旁人为妾,真是可怜啊。”

  “那土财主知道这杜家闺女许过人,怕逼得紧了她寻短见闹出人命,只好同意。这不到了月末,她夫家再不来人,她就没什么指望了。”

  李系舟知道在这个世界男尊女卑,女子的命运很少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十分同情那个女子的遭遇,而且越听越觉得那女子身世与李溪的未婚妻杜氏十分相像,于是冒昧问道:“请问二位大叔,你们说的女子是杜家庄人氏么?”

  两人没想到有人这么认真地听他们说话,又突然问这个,更何况问话的是一位斯文俊美的陌生少年,一看就像是读书人,他们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是啊,那杜家闺女正是我们杜家庄人。”

  李系舟喜道:“原来二位是杜家庄人,太好了,在下正想去杜家庄寻人。不知二位是否认识杜柏一家?”

  李老三惊道:“杜柏就是我们刚才说的那闺女的爹,可惜年前杜柏夫妇就去世了,你找他们有什么事情?”

  另一人一拍大腿道:“莫非你是济州李家的人?”

  李系舟一想自己确实姓李,又是受李溪之托,说是李家人也不为过,就点点头:“没错,如果二位方便,可否带我去见见杜柏的家人?”

  “我们正是要回村子,一起走吧。”

  李系舟在李老三他们的带领下一路行至杜家庄,边走他边想是不是该报丧。如果李老三他们所言属实,杜氏的叔叔婶婶一旦获知杜氏的未婚夫已经死去,定然会逼迫杜氏嫁给那个土财主做妾,那杜氏就太凄惨了。李系舟认为李溪的本意是希望杜氏能幸福,可照现在的情形倘若他如实说出李溪的死讯,那岂不是害了杜氏?

  李系舟左右权衡,终于想出一个大胆的解决办法。只要证实杜氏在叔婶那里过的不开心,他就冒李溪之名,接杜氏离开杜家庄。再找个稳妥的地方安顿好杜氏,坦白自己的身份。他打定主意,准备见机行事。

  李系舟还没有走进杜家大门,就听见院子里一个尖利的女声呵斥道:“你个没良心的懒丫头,就知道喂你弟弟,老娘到中午还饿着肚子,快去做饭!”接着就是难听的辱骂和棍棒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婶婶求您别打了!我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弟弟一直饿着,他才不到两岁,我怕他饿坏了就先热了昨天的剩粥喂他吃。我马上做饭,求您别打我了。”一个柔弱的女子声音一边哭泣着一边求饶。

  李系舟听不下去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里,李老三他们也跟着进来。

  李老三嚷道:“杜家婶子,你家来客人了。”

  杜家婶子三角眼一翻看到除了本村的两个人,竟然还有一位俊美的陌生公子,原本张口要骂的话吞了回去,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问道:“李老三,这位公子是?”

  趁杜家婶子说话分神停了手,刚才被她打骂的少女赶紧躲进厨房。

  李系舟只看见那一抹纤瘦的身影,苍白的脸色和带着补丁洗得发白的衣衫。她应该就是李溪的未婚妻杜氏了吧,真的好可怜。李系舟的同情心和保护欲被无限激发起来。

  李系舟开门见山道:“在下济州李溪,特来拜会亲家,商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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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4章 携美行
  杜家婶子面色变了三变,终于赔笑道:“是济州李秀才来了,快进屋坐。”
  这时候杜氏的叔叔满身酒气摇摇晃晃从屋里走出来,他们只见过李溪的父母,没见过李溪本人,心中不免有些疑虑。但是李系舟风度翩翩,一脸淡定从容的神色,再加上同村那两个人引荐,杜氏的叔婶也不敢怠慢。

  李老三他们客气几句,先告辞离去。

  李系舟跟着杜氏的叔婶进入会客堂屋。

  杜柏夫妇和弟弟杜松夫妇原本居住在一起,其实早该分院,但是杜松是个不务正业的酒鬼,媳妇又刻薄懒散,凡事都依赖杜柏夫妇。杜柏夫妇死后,杜松夫妇占了宅地田产,把杜氏姐弟赶到厢房。杜氏的婶婶借口刚刚生完孩子需要修养,地里的农活一股脑都推给杜氏做,就连做饭打扫等家务也不愿动手。可怜杜氏还不到十五岁,弱质女流无人作主只能咬牙忍受着叔婶的虐待,与幼弟相依为命。就算这样,杜松夫妇还因为刚生了个儿子而嫌弃她,总想着把她们姐弟赶出家门。

  杜松夫妇一听李系舟是来商谈婚事的,反正他们正打算把杜氏嫁出去,卖给人伢子也好送给土财主做妾也罢无非是想多弄些银子。当初李溪家里来定亲留下了十两银子作为聘礼,李溪曾经交待如果李系舟去报丧,杜氏改嫁,可以委婉地向杜家讨回聘礼,这些钱就算是李溪给李系舟的酬谢。但是杜柏夫妇过世后,这些聘礼钱便被杜松以代为保管为由抢了过来,到现在早已挥霍一空。

  杜松夫妇厚颜无耻地说是因为筹办杜柏夫妇的丧事不仅用掉了那笔钱,还亏空了许多,言语中暗示李系舟如果想迎娶杜氏还需再奉上礼钱。

  杜家婶子假正经地说道:“这也不是我们难为姑爷,小芸她早去的爹娘交待过,要好好照顾她,倘若我们把她嫁给连礼钱都出不起的人,她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到哪里去?”她从李系舟的衣着上看不出能敲诈多少钱,自认为应该是不如那个土财主有钱,故意顿了一下叹气道,“我们看你家一直不来迎娶,怕耽误了小芸的终身,虽说她许过人,但是邻村王大户愿意出十五两银子的聘礼娶小芸做妾,小芸嫁过去一定不愁吃穿。”

  李系舟心中冷笑,杜松夫妇真是薄情寡义的小人,把亲侄女做牛马使也就罢了,连她的终身大事也当成买卖,谁出的钱多就嫁给谁,简直是无耻。李系舟手头有富余银钱,不差那十五两,可是给了杜松夫妇,他觉得不值,一定要想个办法教训一下他们才解气。所以他假作难色道:“小侄毕竟已与杜氏定亲,双方过礼,只差迎娶,倘若再让小侄出一份聘礼恐怕不妥。”

  杜松不像他老婆那样刻薄,他知道十五两对于普通农户来说不是小数目,在他们村里足以维持四口之家两年温饱,何况两家确实已经纳过礼定过亲,再次索要钱财怎么说也有点过分,可也舍不得一分不要,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趁机多捞点钱财,日后就没指望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确实不妥。既然双方已经定了亲,李贤侄也算是我大哥的半子,他们夫妇俩的治丧费用总该出一份吧?当初我们操办大哥那场丧事少说也亏空了十几两银子。”

  李系舟存心作弄杜松夫妇,杜松这么一说,他灵光一现想到个办法,于是假装受教道:“叔叔说的有理,小侄这就去准备。”

  杜松夫妇见李系舟答应给钱,又一番讨价还价定在十二两,只要李系舟奉上银钱,就可以带走杜小芸。

  李系舟早已打定惩治杜松夫妇的主意,懒得再纠缠,让他们请来地保乡邻,当场交验两家婚姻文书,按好手印。从这一刻起,官府已经正式承认了李溪与杜小芸的婚姻合法。

  双方还当众约定只有李系舟交出给杜柏夫妇的治丧费,才能带走杜小芸。

  李系舟说自己需要一天的时间筹备银子,希望今天能在临走的时候见见杜氏。杜松夫妇眼看就能到手一大笔银子,自然乐得放这个人情。有地保和乡邻作证,他们才不怕李系舟一个文弱书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杜小芸躲在厢房里,一边哄着弟弟一边留神听着那些进出自家院子的乡邻们说话。她听出他们在谈论着她的婚事,她心中惊喜交加。难道刚才见到的那位俊美非凡的少年,就是她的未婚夫?早就听爹娘说过,她的未婚夫十二岁便中了秀才,是远近闻名的神童,没想到仪表也如此不凡,只匆匆一瞥,他那俊美的容颜就令她脸红心跳。他终于来接她了?她恨不得立刻就跟他走。她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叔叔婶婶一向刻薄吝啬,倘若索要财物,她夫家出不起,一切岂不又成为泡影?

  “小芸,过来一下。”杜家婶子在堂屋隔着窗户喊了一嗓子。

  杜小芸下意识地一哆嗦,放下弟弟,慌忙走向堂屋。

  小芸一进屋,看见婶婶面上带着难得的笑容,她才略微定了定心神,不敢再左顾右盼,低着头站在门边。

  杜松说道:“刚才我们已经请来地保和乡邻作证,在婚书上画押,现在你就是李家的人了。”他用手一指李系舟,“过来见见你的夫君。等明天他凑齐给你爹的治丧费,你便随他走吧。”

  李系舟上前一步,欲言又止,转头对杜松夫妇道:“叔叔婶婶可否暂时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小芸说。”

  杜松夫妇只好讪笑着走出堂屋,站到院子里。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就连杜松夫妇也已经承认李系舟和杜小芸名义上是夫妻,可以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但李系舟毕竟不是李溪本人,他不能做出太亲近的动作,以免将来误会更深。

  “小芸,你受苦了。”李系舟温柔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呢?”

  小芸想都不想就答道:“我愿意。”她不敢抬头看李系舟,但是语气异常坚决。

  “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走呢?你了解我么?”

  小芸凝重道:“你是我的夫君,从小指腹为婚,到十二岁的时候咱们正式定了亲,我便是你的妻子。若不是叔叔婶婶用弟弟性命相逼,我宁死也不答应改嫁他人。”

  李系舟认真道:“你知道么,两年前李家寨遭了瘟疫,我爹娘都亡故了。村民们陆续外迁,我无依无靠,典卖了家中财物,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你若跟我走,未必能享福,只是不会再受你叔婶这般欺凌。倘若你有了更好的归宿,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小芸轻抿嘴唇,有些哽咽道:“夫君是嫌弃小芸失德么?那小芸实在没有面目活在这世上,只有一死明志。”

  李系舟心道,刚才自己说的那番道理放在现代社会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在这个世界这种封建社会,他对一个把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女子说这样的话似乎是有点激进了。他急忙阻拦道:“小芸,你别往歪处想。算了,不谈这些,明天我一定会来带你走。”

  小芸的面上却不见喜色,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小声说道:“夫君,我自然愿意跟你走,可是我走了,叔叔婶婶必不会善待我弟弟,我们家再无别的亲戚……”

  “你收拾一下,明天带你弟弟一起走,我想你叔婶不会拦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李系舟爽快地答应。再说按照封建社会的法制,女子无权继承田产,杜柏家原本有三亩薄田,现在都挂在小芸那不满两岁的弟弟名下。杜松夫妇以小芸姐弟年幼为由,代管田产,如果小芸带着弟弟出嫁远走他乡,谁知道何时才会回来,那田产自然而然就是杜松夫妇的,也无人能指责什么。李系舟心想以杜松夫妇的贪婪,巴不得小芸带走弟弟。

  果然,李系舟一向杜松夫妇提出要带小芸的弟弟一起走,杜松夫妇笑的脸上都开了花,忙不迭的答应,生怕李系舟会反悔。

  临走的时候,李系舟借口明日会去拜祭杜柏夫妇,问明了他们下葬的坟地位置。女婿拜祭老丈人天经地义,杜松夫妇也没什么怀疑,他们哪里想得到,李系舟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系舟回到青田县城,一路上已经有了打算。他计划带着小芸离开以后,去夏国都城雍都。各国的都城都是防守严密治安最良好的地方,尤其在诸国并立夏昭两国刚刚开展的年月,远离楚江地处北方的雍都应该相对安全吧。另外听说雍都十分繁华,人口众多,高官富商云集,各行买卖兴隆,也好讨生计。但是从青田县城到雍都路途遥远,他可不想走着去。

  李系舟知道出门在外不能太招摇,雇了一辆普通马车,讲好价钱,特意给车夫多些油水。那车夫四十多岁老成稳重,姓王名丛,曾经跟着镖车队走南闯北,去过雍都十来趟,熟悉道路。

  李系舟对王丛说第二天去杜家庄接妻子,之后到雍都落脚,准备来年科举。

  王丛见李系舟年纪轻轻,说话办事却成熟得体,又是已经娶妻的读书人,立刻放心不少。再加上李系舟给的佣金颇丰,订金也付得爽快,不像寻常公子哥把车夫当成下人一样呼来喝去,反而言语客气,处处尊敬,王丛打心底对李系舟就多了几分好感,所以出远门该准备的东西和注意的事情,王丛都主动对李系舟说了出来,帮忙操办。

  置办好远行的物品,李系舟又向王丛打听青田县最有名的修墓师傅,说是要给已经亡故的老丈人修整坟墓,材料务必上乘,做工也要精细。王丛看他如此孝顺,就帮他推荐了几位讲信誉价格公道的师傅。李系舟仔细询问这几位师傅的背景,听说其中一位是远近闻名而且与县丞大人沾亲带故,关系够硬,将来不怕起纠纷,就不再犹豫决定选这位师傅。

  李系舟打听了一下行情,当地一般大户人家修新坟,从掘地到墓成超不过十两银子,单纯修葺改扩一座坟墓用的钱更少。想花钱的话,只能是选高级石料包坟立碑,碑上请名人题刻精工雕花,墓周围也用石材铺就一片墓园,植上松柏,这样的大排场只有三年前县城里一位家资殷实的举人老爷过世才用过。

  李系舟出十二两银子,说好就按照那举人的排场改建杜柏夫妇的墓地,双方立下字据。李系舟说他带着妻子远行,工钱会托付叔叔杜松一家代为保管,等墓成之后再付。让他们另立了一份字据,加了杜松的名字,等明日他把这份字据带给杜松按个手印,留个凭证,免得日后修墓师傅拿不到工钱。

  一切准备好,次日清晨,李系舟坐着马车再次来到杜家庄。除了车夫王丛,还带了修墓师傅和他的徒弟。一行人先去了村外杜柏夫妇的坟地,留下修墓师傅带着徒弟勘查原址丈量土地。李系舟让王丛将车停在村边等着,他则带着那份字据徒步去到杜家。

  昨日立婚书画押的时候,李系舟就已经发现杜松夫妇不识字,充其量只认得自己名字和几个数字。李系舟虽然对城门楼上的古体字不熟悉,可是一般市井乡野立文书用的类似楷体一样的字与现代社会华语地区常用的繁体字很像,行文白话,他写不来可是连猜带蒙阅读没多少问题。

  李系舟故意换了十二两散碎银子,像是东拼西凑弄在一起的样子,又掏出那份字据,对杜松夫妇说,他这些钱来的不容易,害怕他们夫妇收了钱不认帐,就立个字据带在身上,求个安心。李系舟反复强调这钱是给已故去的杜柏夫妇的治丧费用,请杜松夫妇妥善使用。

  杜松全没有把李系舟这特别的叮嘱放在心上,只盘算着这钱到手后能换多少酒喝。他拿过字据左看右看,十二两银子写的明白,上面还有李系舟和杜松自己的名字,应该不会有问题,就按了手印。直到数日以后杜柏夫妇的新墓修成,修墓师傅带着一帮人凭杜松画押的字据来讨工钱,杜松才傻了眼。修墓师傅有县丞大人做靠山,杜松一届平头小民别说是无理,就是有理也说不清,只得乖乖把那十二两银子交了出来一分也不敢留。这些都是后话了。

  且说李系舟留下银子收起字据,不再虚假地客道,带着小芸姐弟离开了杜家。

  小芸抱着弟弟,只背了一个小包袱,包袱里是换洗的衣裳和简单的干粮。她怕仍然穿着打补丁的旧衣被夫君嫌弃,从箱子底里翻出小心珍藏的新衣穿在身上。这新衣是她父母过世前给她置办的嫁妆,原本还有些首饰,都被她婶婶抢走,又被她叔叔典卖换了酒喝。

  小芸天生丽质,未施脂粉,仅仅是换穿新衣,就平添美丽,只是她神情中带着几分高兴几分羞涩,不敢抬头腼腆地跟在李系舟身后,使她又多出几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风情。

  村民们目送着杜小芸他们离开,难免有些议论。杜小芸是杜家庄数一数二的美女,如今算正式出嫁,嫁的是个秀才,虽然这个李秀才看上去有些寒酸,但毕竟是娶小芸作正室。再说这李秀才生得俊美,与杜小芸站在一起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若是将来李秀才再考取功名,杜小芸的日子可不是寻常村妇能比的。更多的村民还是因为杜小芸终于脱离杜松夫妇的虐待,有了个好归宿,而感到欣慰。

  李系舟注意到小芸已经盘起发髻,始终走在自己身后半步远,显然是以夫妻之礼相侍,他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他暗自寻思,真不知道该怎样对小芸讲出实情,小芸很有可能在得知李溪已死的消息后殉情守节。在感叹小芸的时候,李系舟又有些庆幸自己附魂在一个男子身上,至少不必像寻常女子那样被礼教打压约束,活得相对自由一些。可是这样的社会造就的是女子对男子依赖性极强,他既然已经把小芸带走,就必须照顾好她,将来也要为她寻个稳妥的生活出路。李系舟自己都没想好将来靠什么养家,此时身上的责任一下子重了许多,除了自己温饱还要照顾杜小芸姐弟,只好先走一步是一步。

  李系舟带着杜小芸祭拜完杜柏夫妇,又将杜松画押的字据留给修墓的师傅,就乘坐马车北上而去。

  自从夫君爽快的同意带着弟弟一起走,到今天临行前不忘祭拜,还请人为爹娘整修坟墓,杜小芸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感激和喜悦之情愈深,认定了夫君是知书达理贤孝仁义的君子。她庆幸自己嫁对了人,她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将来日子有多艰辛,她宁可自己受更多的苦,也要让夫君幸福。

  杜小芸原本以为跟着夫君,日子仍然会清苦,可是没有想到她的夫君居然雇了马车,还准备了丰富的吃喝用度,说要带她去雍都落脚。她心生疑虑,小心翼翼地问道:“夫君,咱么不必如此铺张吧?”

  李系舟笑道:“小芸你不用担心,我身上的银两够用,此去雍都长途奔波,咱们如果不雇车子,一路步行太辛苦了。”

  杜小芸哪里知道是李系舟一个大男人懒得走路,只认为夫君是体贴她们姐弟才雇车子,心头涌起无限温暖,眼眶也有些湿润,喜极而泣。

  李系舟奇怪道:“怎么好好的又哭了?是不是这车子不舒服?等到前面镇上咱们再买些厚实的靠垫,免得颠簸。”李系舟心想,相比奔驰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的现代汽车,这颠簸在土路上的马车坐久了还真让人难受,早知道应该按照王丛的指点多买些厚垫子铺在车箱里才对。

  杜小芸哽咽道:“小芸好高兴,是夫君对小芸太好了。”

  李系舟这才意识到他与杜小芸思想观念的差异原来如此巨大。难道他举手之劳,甚至只是出于自己私心所做的事情,在杜小芸看来就是莫大的恩惠了么?就可以令她感激幸福到如此地步么?小芸真是太可怜了。他怎忍心再让她受苦再让她难过?但是就这样把李溪的死讯一直隐瞒下来么?就这样一直冒充李溪哄小芸开心么?他的身体虽然是男人,可他的心是女人,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像其他正常男子那样对女子产生爱情,那样对小芸公平么?

  想到这些,李系舟试探道:“如果现在我死了,你怎么办呢?弟弟年幼,你应该不会轻生,寻个好人家再嫁或许能有个依靠。”

  杜小芸一听急道:“夫君怎么这样说?小芸不懂得大道理,可是妇节一直牢记心中。自古贞烈女子都是夫死妻殉,小芸舍不下幼弟苟且偷生,比不了贞烈女子却也会遵从礼法守节寡居,等弟弟成年自立,小芸再追随夫君而去。若是夫君嫌弃小芸有失德之处,休下堂去,小芸更是没有面目另嫁他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系舟总算明白了要想杜小芸摆脱这套礼教束缚,开开心心自由自在的生活,需要彻底给她洗脑,不是三言两语能起得了作用的。他只好暂时把这个念头放下,继续扮演李溪的角色。

  这个时候的李系舟根本想不到此去雍都,他的生活际遇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走上他做梦也想不到一条路。

  很多年以后,天下一统,史学家们考证那个划时代最具传奇色彩的楚江候的资料,发现对于其出身来历,只有寥寥数语简单记载:

  ……楚江侯李溪,字系舟,济州人氏,少聪颖博学,大夏帝国天佑十年秀才,十二年秋携妻眷迁居雍都,时年未满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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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5章 初入京
  第005章 初入京
  李系舟带着小芸姐弟乘坐马车一路北上,发现夏国的社会治安非常好,官道宽阔,大多数地段都可以两辆马车并行,沿途市镇多且热闹。走南闯北的商旅虽然有议论夏昭两国的战事,可是战场远在南方昭国,夏军师出有名志在必得,必胜的信念让夏国百姓在国内的生活都有条不紊,南方多少有些流民,但是越往北方越安定富庶。

  李系舟心想,这夏国的皇帝看来是个治国的明君,国富民安,兵强马壮,他有些庆幸自己选对了方向,这也使他对未来的安稳生活有了一定的信心和憧憬。但是他身上带的钱财有限,越是繁华的地方消费水平越高,他又一时没有想到赚大钱的办法,只能尽量在满足自己不吃苦的前提下节约日常开支。

  比如,平时住店,李系舟和小芸姐弟睡在一个房间。李系舟对自己是男人这个事实还没有完全心领神会身体力行,当然不觉得尴尬,可小芸也没有反对。

  李系舟还奇怪,没有正式成亲,小芸竟然答应和他同房,旁敲侧击地向王丛打听了一下才搞清楚,原来按照当时夏国风俗,父母双亡,子女三年之内不能举行婚礼。想必小芸知道她与李系舟都是三年内父母亡故,自然不宜行正礼,所以对于这种没有拜过天地就同房的做法小芸才能欣然接受。

  李系舟一开始还担心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他虽无意冒犯小芸,但小芸若是主动,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来自现代社会的李系舟对男欢女爱多少也懂一些,但他现在还做不到以一个男人的心态对小芸产生什么不轨的念头,或者接受小芸的投怀送抱。幸好小芸年幼,父母早逝,没人教过她所谓服侍夫君的真正工作方法,她还单纯地以为只要和夫君同床共枕,时日久了自然会怀孕。于是两人才能安分守己地各自睡觉,相安无事。

  夏国雍都号称是天下最大的都城,在李系舟眼里其雄伟繁华确实有几分像史书中描写的盛唐时的长安,可比起现代社会的超大城市,就略嫌渺小了。所以他在进城的时候虽然兴趣盎然地左顾右盼,却不像杜小芸那样目瞪口呆震惊地无法言语。

  杜小芸一直生活在杜家庄,最远一次是随父母去青田县城,当时就觉得县城屋宇林立非常繁华,可如今进入雍都,随处可见三四层的高楼,饭馆商铺钱庄客栈各行各业的买卖兴隆,就连街道都是青石板铺就,最宽的地方能容下八辆马车并行,简直是她做梦也没见过的场面。

  小芸震惊了好久才慢慢缓和下来,发现李系舟神情自若,她心中更添了对他的敬仰,暗道:夫君果然是饱学之士,四方游学见过大世面,她定要谨言慎行,多多学习免得将来丢了夫君的脸。

  在车夫王丛的帮助下,李系舟没有花多少功夫就租到一处便宜的好房子。这宅子在一条繁华的街巷里侧,购物出行方便,又不觉吵闹,布局小巧精致,三间正房,一处东厢房兼做厨房,庭院不大却栽有杏树和柿树,屋里屋外摆设一应俱全,稍加收拾再买些日用就能入住。房主没有卖房的打算,李系舟也没有想好是否就此定居这里,于是双方谈好租金一月一两三钱银子,立下字据,李系舟付了一年的租金,算是暂时安顿妥当。

  王丛跟着忙里忙外直到晚上,李系舟内心过意不去,就主动提出留王丛在新家之中吃晚饭。李系舟原本想展示一下自己做饭的手艺,他没穿越前虽然不是专业厨师,也是无师自通百里挑一的烹饪高手。谁知道小芸却把他拦在了厨房外。

  “夫君,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堂堂的秀才老爷,不该进厨房的。”小芸笑得腼腆,“小芸知道夫君怕我累着,可是小芸给夫君煮饭一点也不觉得累。”

  李系舟无言以对,他本性就有些懒散,贪图享受,有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做饭,他于情于理都舍不得拒绝。但是毕竟内心有些惶恐,就出言道:“小芸别累着,随便做些家常菜就行,需要帮忙了喊我。”

  小芸轻应了一声,喜滋滋地进了厨房。

  过了不久,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端到了李系舟和王丛的眼前。李系舟一尝,这些菜不仅色泽诱人,口味更是美妙,他从没有想到同样寻常的材料经过小芸的烹调竟然如此好吃。相比较之下李系舟觉得他那两把刷子根本上不了台面,看来以后要向小芸多多请教。

  王丛也赞叹,说他走南闯北这么久,小芸做的菜比知名的酒楼招牌菜决不逊色,连夸李系舟有口福,娶了如此贤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丛见李系舟一家人兴头正盛,他犹豫再三不知该不该说出心头之事。

  李系舟心细,看出王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问道:“王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讲?”

  王丛是忠厚之人,见李系舟主动问起,决定不再隐瞒。他说道:“在下这一路随公子一家上京,见公子仪表不凡彬彬有礼,对妻子温柔体贴,待在下也像一家人一样,深深为公子的品行折服。想与公子深交,却怕公子看不起我们这些贩夫走卒。”

  李系舟笑道:“这一路行来,多亏王大哥照顾指点,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王大哥既然看得起,咱们这朋友是交定了。”

  王丛见李系舟说话爽快,全然没有读书人的冷傲和虚伪,心中更是喜欢,继续道:“其实我也想定居在京城,我几乎跑遍了夏国的城镇,觉得还是雍都最繁华。”

  李系舟喜道:“那太好了,本来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有王大哥照应就不同了。”他说的是真心话,语气诚挚,“王大哥住在那里啊,以后咱们时常走动走动。”

  “我在东市有个老朋友,先借宿在他那里。”王丛顿了一下道,“其实我也想长远打算,我准备与那朋友在雍都开一间车马行,经营属于自己的生意。”

  李系舟拍手道:“王大哥在这一行上经验丰富,生意一定兴隆,早该如此呢。车队成了规模或者是有自己的特色,创出了名堂,赚钱才更容易些。”

  王丛奇道:“我跑了大半辈子才领悟到这个道理,公子一语就道破,果然是读书人,就是有学问。”说着却又谈了口气,“我那朋友也说在京城开车马行,至少要有十辆大车才能形成气候,接得起大生意。我和他身上虽有些积蓄,可是要租铺面场地,又一下子添十辆大车再雇些伙计就显得拮据了。如果去钱庄里借贷,二十分的利息太高,左思右想没什么好法子。不知公子有什么高见?”

  李系舟自然不打算等明年真的去参加科举,他心中一动,或许这车马行的生意可以参与,于是问道:“王大哥,组建车马行不光是资金的问题,你的朋友和伙计一班子人马找好了没有?”李系舟凭着现代社会的常识,对组建个公司还是有点认识,启动资金是一个问题,公司核心骨干团队也需要未雨绸缪,最好分工明确各有所长。

  王丛道:“我当老板,我那个朋友是个老帐房,一直是车马行管账的,我们和许多老主顾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不愁拉不到生意。我朋友的侄子也是赶车的,年轻力壮,原本在一家大的车马行管着一队人,可惜那家老板对待伙计太苛刻,他和一帮兄弟早打算另谋出路。所以呢,开车马行的人手绝对没问题。只是资金难找,我和朋友的积蓄加在一起才一百两。我们算了算还差六十两银子。”

  李系舟从王丛的话中听出来,人家的车马行不缺人手,他不会驾车不熟悉道路,又没有管理账房的经验,就算死皮赖脸跟着混也没什么用处,人力入股行不通了。若是真想加入人家的车马行,看来只有出钱入股了。

  当时的社会,百姓的地位以士农工商递减,商人被排在最末等,一般读书人除非屡试不第仕途无望否则都不会从商,就算是家财万贯的商贾也要花大本钱培养子弟读书考取功名才不会被人看轻。王丛虽然缺钱,却并不指望李系舟这位秀才老爷肯参与他的生意。

  但是李系舟的现代观念看来,经商是迅速致富的良法。所以他计算了一下自己的钱财,规划出了未来的投资方案。首先他信任王丛的人品,觉得王丛是个说话办事靠谱的人,于是他说道:“不瞒王大哥,我一直也想在雍都开个买卖,可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项目。现在觉得王大哥的生意不错,虽然我对经营车马行没什么经验,也帮不上忙,但是出资入股还能做到。如果王大哥接受,我愿意出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是李系舟能拿出来投资的极限了,他从醉香留出来时带的现银加上银票总共就一百零八两,一路上花销到现在租房安顿已经用去四十两。假如用五十两投资,还余下十八两可以维持至少一年吃喝用度。而那几件首饰,他打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王丛一听喜出望外,笑道:“公子看得起我老王,老王怎会不接受?剩下那十两我再想想办法应该不难筹措。”

  李系舟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让最早一批组建车马行的伙计都参一股,凑足十两银子。任何生意开头的时候恐怕都很艰难,如果大家都投了本钱,工作起来会更加卖力,也不会轻言放弃。这样做虽然股权分散,但是在生意早期老板的决策权和威信都不会被减弱。等生意走上正轨,做大了有了利润,大股东可以考虑收购其他人手里的股份,从而绝对控制整个生意。”

  李系舟的话对王丛来说简直是旱地甘露,王丛没读过书,所有的经验都是从实践中一步步摸索而来,头一回听到如此简明透彻的理论分析,既解除了经费问题,又对生意的远景进行了规划,使他更加有信心创业。王丛起身毕恭毕敬向李系舟施礼道:“公子不仅出资襄助,还出了这么巧妙的主意,王丛真是感激不尽。明日如果公子有空,我带你去见见我那老朋友和他侄子,咱们再进一步商谈生意的事情,争取早日开张。”

  李系舟赶紧搀扶,两人又客道了几句,王丛心满意足告辞离开。

  等王丛走后,杜小芸迅速收拾好碗筷,回到正屋。小芸坐在炕边,一边哄着弟弟睡觉,一边缝补衣物。刚才李系舟和王丛谈论生意,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在她看来男人们议论事情,女人不能插嘴。

  李系舟刚才谈的兴起,现在才注意到杜小芸沉默不语,他以为小芸并不喜欢他这个所谓的秀才老爷从商,又或者小芸有什么不同的看法,他刚才没有征询就擅作主张,于是有些愧疚道:“小芸,不好意思,刚才没有问过你就决定参与车马行的生意,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小芸一愣,羞涩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事情?只要是夫君的决定,小芸一定遵从。小芸知道夫君都是为了今后的生计打算。”

  “那小芸觉得这生意可行么?王丛靠得住么?”

  小芸低头想了想道:“夫君是读书人,我是弱女子带个孩子,一路坐他的车,倘若他是居心叵测之辈,想谋财害命,随便把咱们拉到荒郊野外就可以动手,咱们又怎会如此顺利抵达雍都?小芸觉得他是个诚信本分的正经生意人,是可交的朋友。”

  李系舟没想到小芸能有这样的见识,称赞道:“小芸真聪明,我也这样想。不过车马行的生意不光靠他一个人,明天我就和他去见见他的朋友们,倘若都是好的合作伙伴,再正式立下字据入股。”

  “还是夫君想得远,办事稳妥。小芸跟着夫君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小芸甜甜笑道,她笑起来的时候,两颊各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俏丽的容颜在灯下更显娇艳。

  李系舟一时之间看得有些沉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女就算对同性也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次日清晨王丛果然登门拜访,李系舟谨慎起见并没有随身携带巨款,只是衣着得体跟着王丛去会见其他朋友,经过考察如果这生意真行得通,他再取了银票入股也不迟。

  王丛的朋友们聚会一堂,包括王丛和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先生在内不下十个人。大家对李系舟都是毕恭毕敬,原来王丛晚上回来就已经对他的朋友们讲了李系舟的人品言行。对于这位年少的秀才出的那个集资入股的主意,就连老账房都钦佩不已。

  大家相谈甚欢,看得出都是雄心勃勃团结一致想把生意做好。于是李系舟又提出了进一步完善集资的方案。李系舟提议他和王丛,以及那位老账房各出资五十两,算是大股东。其余的人总共出资十两,可以选择入股或者放借款。选择入股的一年之后才可以撤资,选择放借款的只要生意有了利润立刻偿还。当然入股有长期分红,借款只还利息。因为大家都是朋友,利息只有十分,是钱庄的一半,获利相对较少。大多数人对生意很看好都选择了入股,只有各别人确实拿不出余钱,选择了放借款的形式。

  大家协商妥当立好字据,三位大股东又当众承诺只要有盈利首先返还借款。众人又商谈了开业的具体地点,各自分工筹措。李系舟除了交银子没有别的任务,大家也不愿劳动这位文弱的秀才老爷,他看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先离开。

  李系舟知道车马行的生意就算一切顺利,等能真正分红,少说也要一年半载,这么长的时间他不能坐吃山空,应该找个合适的职业有些固定收入心里才踏实。

  于是李系舟托车马行这些朋友帮忙打听,看看能不能在雍都找份适合他的工作。

  车马行的朋友们虽然识字不多,但是往来街市消息灵通,没过两天就给李系舟提供了好几条招聘信息。当然这些都是读书人才能做的职业,像打杂跑堂学徒之类不体面的工作已经被过滤掉了。

  李系舟从这些信息中找到三个距离自己住的地方相对比较近的工作。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离上班地点越近越好,他可舍不得离开家,离开小芸做的美味佳肴。这三个工作,一个是账房,要求有经验会打算盘,虽然算账李系舟马马虎虎还能应付但是他只会用计算器,算盘根本一窍不通,只能放弃;另一个工作是临时书记官,要求字迹端正工整,李系舟掂量了一下自己那两下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决定还是不去丢人现眼;最后一个是聘请侍读,要求至少是秀才文凭,年龄在二十岁以下,容貌俊秀为佳。

  李系舟眼睛一亮,这工作简直是给他量身定做的,而且人家没有明说要考学问,他想只要出示秀才文书,说不定能蒙混过关。又仔细打听到了报名的时间地点,李系舟收拾妥当,满心欢喜地跑去应聘。

  步行一炷香的时间,李系舟到达了一处大宅院门口,但见朱漆大门紧闭,只开了一侧小门,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支了个桌子坐在门口正在发愣。

  李系舟走上前客气地打听了一下,就是在这家应聘,不过人家只聘一个人,但是月俸高达三两白银。三两白银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高薪,寻常人家聘西席也少有出到这么高价钱的,李系舟一听顿时心馋手痒,让管家验过秀才凭证,急不可耐地进入院中。

  这头道院子十分宽敞,四周建筑高大,雕梁画栋,仆从家丁衣着华贵,站位整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排场。李系舟心道,有钱人就是有钱啊,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宅子,过着仆从如云花天酒地的生活就好了。

  李系舟一边意淫一边跟随带路的家丁左拐右拐,进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停下。

  李系舟这才发现原来这院子里已经站了八九个人。他粗粗一看,这些人都是少年才俊模样,一个个生得风流倜傥,举止优雅潇洒。

  这时候从正房中走出一个少年,看样子也是来应聘的,大概是面试成绩不好,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不理会别人的询问,径自离去。

  李系舟心中没底,看着阵势至少是十几个人里挑一人,压力似乎有些大。也不知道面试考什么,若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只能等着被刷了。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便不能就这样离开,好歹考一次见见世面,为今后找工作积攒经验。

  李系舟不管别人温习什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回忆几句诗词,可怜他肚子里墨水实在有限,能想起来的唐诗宋词加在一起也凑不全一首。

  终于轮到他面试的时候,他只能把牙一咬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走进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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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6章 上贼船
  李系舟进了房间四下一打量,这房内装修档次很高,铺陈古朴,不像是贴金饰银的爆发户,用现代人眼光评价是品位不错格调高雅。李系舟猜也许是书香门第官宦大家,怪不得聘个侍读都要如此费周章。
  首座上分坐两人,一位面白无须,四十岁上下,眉目神色颇有些威严;另一位长须飘然一脸笑容,普通文士打扮。在他们身侧各站了几名丫鬟仆役。这两人见李系舟进来,顿时眼神一亮。

  李系舟根据现代社会找工作的经验,总结出一条至上的真理,容貌的美丑对于面试的成败有很大影响。正常行业的老板哪个不愿意雇佣美女帅哥呢?李系舟出众的外表使他凭空增添了许多自信。

  另外他在现代社会参加过多次面试,虽然此番心中没底,却也不怯场,进入房间后微笑满面,对在座的考官恭敬施礼。

  李系舟不笑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一种不分性别超凡脱俗的美丽,这一笑真是勾魂摄魄,让人想入非非。长须文士看得一愣,眼神迷离,就连面白无须的那位也一时恍惚。

  李系舟轻咳一声道:“不知诸位有何事相询小生?”

  长须文士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刘某是为我家少主人聘侍读,因为只聘一人,应者较多,需要择优选取,不能怠慢马虎。所以请各位单独面谈,考量一下学问。”长须文士边说边翻看手中记录,这是刚才由仆人传递进来的应聘者资料。“你就是李溪吧,你说你是天佑十年秀才,那是两年前了,现在你恐怕未满十五岁,当真是才华出众的神童啊。”

  李系舟心中惭愧,开口解释道:“小生当年不过是运气好一些,实则才疏学浅普通人而已。”

  长须文士心想,恃才不傲恭谨有礼,这年轻人的品性不错,继续问道:“刚才有位郑秀才和你同年中的秀才,比你大几岁,以这室内物件为题当场赋诗,才思敏捷,倘若明年科举恐怕会高中。你不妨也赋诗一首,同他比一下文采?”

  若是让李系舟当场赋诗,情急之下他也只会背诵“床前明月光”,“锄禾日当午”之类的,虽说不应景也好歹是名句,但是比那位郑秀才咏物应景似乎还差了一点水平。李系舟明白若想过关斩将,必须扬长避短,不能和那郑秀才硬拼。他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如先通过考官摸摸其他应聘者的底再说。

  “小生想知道除了赋诗,刚才那些应聘者都有何才华?”李系舟大言不惭地问道。

  长须文士坦言道:“大多数人都是诗文见长,不过郑秀才更出色一些。另有位何秀才丹青妙笔,但文章欠佳;一位王秀才能一口气背诵百篇圣贤文章;还有个朱秀才过目不忘,精于描摹……”

  李系舟听得直冒冷汗,真是人才济济,他这个冒牌神童与这些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不过转念又一想,读书人最是清高,虽说这个侍读职位薪水颇丰,也不至于吸引这么多才子竞聘吧?莫非这家少主人是什么高干子弟皇亲贵胄?除了科举,攀附权贵倒是读书人一展抱负的一条捷径啊。算了,李系舟心想自己本来也没有雄心壮志造福社会,就不来挤这根独木桥了。

  一瞬间想通了这些,李系舟反而镇定下来。他当然不能说自己什么也不会,只好敷衍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圣贤文章,小生只略通皮毛,水平实在有限,比起刚才那几位秀才恐怕望尘莫及。”

  长须文士估计是爱惜李系舟的容貌人品,并没有顺着话就送客,反而郑重道:“既然来应聘,必是有一技之长。刘某见识有限,但也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李秀才你不用谦虚,把你的才学所长讲出来。”

  李系舟一想你给我个台阶,我不能推辞,而且平心而论他不想给已经死去的李溪再抹一道黑。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不就是忽悠么?给他整段现代的理念,不管他们听得懂听不懂接受不接受,总之让你们看不出我深浅就行了。

  李系舟清了清嗓子道:“小生斗胆想请问侍读二字做何解?”

  长须文士一愣,一时之间猜不出李系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把球踢回去:“李秀才以为应做何解?”

  李系舟道:“侍读,侍读,既然侍排在读的前面,可见读并不重要。因此小生认为侍读本身的才学未必出类拔萃,否则要师长何用?侍读,关键在于侍这个字,可以陪伴主子一起读书学习,并能让主子开心愉悦。侍读有所长固然是好,可是不懂主子心意,盖过主子风头,长此以往主子能满意么?侍读需要安于做主子的陪衬才行。”

  长须文士被李系舟这番言论震住了。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位白面无须之人突然开口道:“李秀才此言极妙。”

  李系舟听此人说话声音尖细,仔细观察那人眉目又不似女子,难道是个太监不成?莫非这家真是皇亲?

  长须文士一听连忙道:“窦大人英明。”他顿了一下又对李系舟说道,“那么李秀才,你既然如此说,必是认为自己能胜任侍读一职了?”

  李系舟没有多想就信口胡说道:“小生不才,若非说有些本事,都是吃喝玩乐雕虫小技一道,恐怕难登大雅之堂。胜在能陪人寻个开心,不讨人厌烦而已。”他说完偷眼观察长须文士的反应。

  只见长须文士面色数变,欲言又止,反而以眼神征询那位窦大人的意思。看来真正能做主的是这位窦大人了。

  窦大人忽然叹了口气道:“李秀才请先回去吧。明日自会有人告知是否录用的消息。”

  李系舟心底那仅存的一点侥幸被窦大人这句不冷不热的话彻底浇灭了。

  被人客客气气送出深宅大院,李系舟走在回家的路上,精神有些恍惚。他心想这高薪的侍读恐怕当不成了,没有真才实学的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百无一用,给别人打工还真有点困难。

  李系舟心烦气躁的时候最容易感觉饥饿,他饿了自然而然想到的是小芸做的美味佳肴。他忽然开始幻想,如果发挥小芸高超的厨艺,开个饭馆应该不难吧,说不得能搞成个全国连锁的餐饮巨头。可是开餐馆也好,入股车马行也好都是做生意,除了毕业的时候摆摊子甩卖旧货,他从来没有自己亲手经营过像样的生意,他不清楚行业里的门道。他知道但凡生意就会存在风险,会遇到很多不稳定因素,一个门外汉经营起来格外艰辛。而且他能想到的生意都需倚赖他人,这让他无法安心。

  好在李系舟是个懒人,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乐观,反正现在还有饭吃有钱花,他索性暂时抛开那些烦恼事。路过街市的时候,他嘴馋买了一包看上去还算精致的小糕点当零食,吃了两块,感觉远不如现代社会那种西式蛋糕好吃,扔了可惜就把剩下的包好带回家去。

  李系舟回到家里,小芸正在做晚饭。小芸的弟弟小冉在炕上自己玩。

  小冉看到李系舟回来,晃晃悠悠站起,乐呵呵地扑过来,用稚嫩的嗓音叫道:“哥哥抱。”模样甚是讨人喜欢。

  李系舟这些天和小冉混熟了,他天性喜欢小孩子,平时闲来无事,这里也没有什么其他娱乐方式,逗小孩子倒可以解闷。他抱过小冉,又从怀里掏出那包糕点,掰碎了喂给小冉吃。没想到小冉很喜欢这糕点的口味,吃了还要。最后这包糕点一口也没有浪费。

  等小芸做好饭端上桌子,来叫李系舟吃饭的时候,看到一脸糕点渣的小冉还挥舞着小手甜甜叫道:“哥哥,点心,好吃,还要。”她脸上一红,羞涩道:“夫君,该吃饭了。小冉他不懂事,你别见怪。”

  李系舟惭愧道:“其实是我嘴馋,买了点心,又不太爱吃,看小冉喜欢就喂给他吃了。本来还想留些给你的。”

  小芸笑道:“夫君对我们姐弟真好。”

  李系舟彻底被打败了,只好将精力转移到晚饭上。

  酒足饭饱之后,李系舟忽然来了兴致,在院子里面打起了太极拳。这套太极拳是李系舟小时候跟爷爷学的,最普通的大众版本,强身健体之用,后来学业忙,毕了业又工作忙一度荒废。现在一日三餐,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正是锻炼身体的大好时机。李系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正在发育期,为了将来能成长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帅哥,他除了补充营养,还必须努力锻炼。

  李系舟自从身上的伤痊愈后,只要不是太累,不是急着赶路,或者刮风下雨的天气,都会在早晚打太极,做些简单的运动。他锻炼身体的时间基本上可以保持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频率。

  也许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工业污染,空气新鲜,处处洋溢着自然的气息,李系舟每次打太极拳都会感觉到全身舒爽,丝丝热气自丹田升腾流转全身又在收式后复归丹田。这些奇异的感觉在穿越前是绝对没有的。李系舟却并不在意,他从来不奢望自己能成为小说和电视里那些夸张到无所不能的武林高手,奔波于江湖之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他认为那样太累了,他只想享受健康温饱的生活而已。

  就在李系舟享受美好的夜生活的时候,那位窦大人可是加班加点地操劳。

  皇宫深处太子寝宫。

  窦公公躬身站立在一位黄袍青年身前,将今日招聘侍读的所见所闻一一汇报。

  那黄袍青年初时似乎并不太关注窦公公所说的事情,但是当说到李系舟的对答时,黄袍青年忽然咦了一声,打断了窦公公的话:“窦公公,你说的这位李秀才是什么来路?”

  “回禀太子殿下,李溪此人所携文书确实是天佑十年秀才,济州人氏,看他年纪不满十五岁,容貌甚为秀美,但是举止言谈颇为老成。老奴已经派人去调查核实,目前可以证实的是,此人从南方青田县迁入京城不久,家中有一妻眷杜氏携一幼弟。至于身份真伪需要等济州和青田的人回复消息。李溪与朝廷里的人从无来往,在雍都无亲无故,更与诸王没有任何关系。从载他一家入京的车夫口中旁敲侧击打听到的消息,李溪和妻子都是父母双亡,此番迁居雍都,是为了准备来年科举。老奴认为此人不过是为了生计才来应聘侍读。”

  太子皱眉道:“十二岁中秀才,少年老成,如此有才华之人恐怕不好控制吧?窦公公,你以为是否该把他安插在英王身旁?”

  窦公公道:“老奴观此人心思敏捷,那番言谈也是颇识时务,如果以利诱之,晓以利害,再以他的妻眷相胁,不愁他不服服帖帖为太子殿下效力。再说明面上是让他做英王的侍读,不过是顺便监视英王的举动,陪着英王玩乐,私下里回报给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危险,他若真是聪明人,一定不会拒绝这样的优差。”

  太子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窦公公,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么?”

  窦公公面有难色道:“太子殿下想必也知道,英王殿下年少放纵,不爱读书只喜欢弓马骑射,他府上的侍读换得最快,一般有点志向的读书人都容忍不了英王的性格,就连皇上亲自指派的老师也被他气跑,朝廷上下官宦子弟都不敢去英王身边。这才从民间征召侍读,却也不敢挑明是为英王,否则恐怕招不到人。”

  “那李溪就能在九弟身边待得长久么?”

  “至少他没有背景,年纪最小,还有家眷,易于控制。而且他自己也说比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于吃喝玩乐雕虫小技一道更有心得。说不定容易被英王殿下接受。”

  太子叹了口气:“这倒也是。我这最小的弟弟,小时候还有几分聪明,没想到长大了样样不如其他兄弟,整天只知道玩乐,说他好弓马骑射不过是皇家用来掩饰他不学无术的借口而已。原本我是不担心他的,可是三弟最近总想着拉拢他,三弟觊觎太子之位以久,不得不防啊。就怕九弟糊里糊涂上了三弟的贼船,我这才出此下策。”

  “但是英王府里早有太子殿下的眼线,那刘忠也被老奴拉拢,英王的一举一动已经脱离不了咱们的掌控了。太子殿下是否过虑了?”

  “咱们能安插眼线,三弟当然也可以。再说刘忠毕竟只是个下人,他无法左右他主子的思想。我需要一个人引诱九弟更加不学无术沉迷享乐,九弟越不成器对咱们越有利,就算他被其他兄弟拉拢也没多大作用。”

  “太子殿下英明。”

  次日清晨,就有一位仆从模样的去到李系舟家中报讯。让李系舟更衣,从今日起就开始侍读的工作。

  李系舟喜出望外,赶紧收拾了一下,穿得风度翩翩出了家门,脑子里除了每月那三两白花花的银子,啥也想不起了。

  昨天来应聘,光顾着向门口的管事打听薪水了,没仔细看那大门上的牌匾,今日走近定睛一看,李系舟认出牌匾上的三个大字“英王府”。果然是皇亲贵胄,这下可找到金饭碗了。他刚高兴了没一会儿,又不禁有些怀疑,按道理皇家子弟很少有从民间直接聘侍读的,多是官宦子弟陪读,莫非这位主子没有官员巴结,有什么隐疾或者不良嗜好?

  跟着仆从七拐八拐,李系舟又来到了昨日面试的那个院子。不过此时房间里只有那位窦大人一个,就连仆从丫环都消失不见。

  窦公公开门见山道:“李溪,从今以后你就是英王殿下的侍读。英王乃当今圣上第九子,太子幼弟,十二岁受封英王,赐居宫外英王府,也就是现在你我所在之处。英王殿下与你年岁相仿,行事作风不拘小节,不过他毕竟是皇室中人,你随侍左右必须恪守礼仪规矩。”他故意顿了一下,沉声道,“咱家是太子殿下内侍,以后你我免不了见面,称呼咱家窦公公即可。昨日你见到的那位长须文士是英王的管家刘忠,主理府内大小事务。太子殿下一直关心英王殿下的学业,自从上一位侍读被辞退后,咱家便奉命协助刘管家为英王殿下聘请新的侍读。昨日考核,你对答得体,咱家觉得你最能胜任这个职位。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系舟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且先不说他们挑来挑去选上了他这个最没学问的冒牌秀才,这事情就有些不合常理。更让人想不通的就是这位英王选侍读,他自己不管让管家代办情有可原,可为何这位太子殿下的近臣如此上心此事呢?而且从昨日的观察来看,刘忠似乎也颇为忌惮这位窦公公。从小说和电视剧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告诉李系舟,这件事情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但是那么高昂的薪水,让李系舟很难轻言放弃。

  于是李系舟毕恭毕敬道:“学生年轻识浅,还请窦公公多多指教。”

  李系舟这句话颇合窦公公心意,他心道这李秀才果然聪明,既然这样他也就不再遮掩,言简意赅道出事情原委。

  李系舟听完窦公公一番晓以利害恩威并施的大道理之后,终于弄清楚了核心工作思想,他这个侍读说白了就是陪着英王吃喝玩乐,定期把英王的思想言行汇报给窦公公就可以。如果换成其他读书人,恐怕会犹豫一番,认为辱没了身份,不耻于这样的工作,可是对于李系舟这条懒虫而言,这份工作简直是太好了。他原本还担心侍读需要读书作文章,现在倒好,他不会的那些都不用做,跟着那位英王腐败就行了。

  李系舟感激涕零满口答应,对于这位慧眼识人的窦公公更是奉若恩公,猛拍马屁。

  窦公公被捧得飘飘然,原本对李系舟这位读书人多少还有点崇敬和疑虑的心情淡了许多。他见李系舟乖乖合作,便不多言,临走时嘱咐道:“你若与咱家合作的愉快,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等太子殿下荣登大宝,你想要功名利禄也不难。倘若你不听话,别说你的性命不保,就连你的亲人也会悉数受到牵连。”

  窦公公这最后一句话点醒了李系舟。李系舟这才意识到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并不好吃。看似没有危险的侍读工作,或许处处暗藏杀机,稍有不慎就会成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他若反悔不干,又知道人家这么多秘密,一定会被杀人灭口。既然踏上这条贼船,与其惶恐不安,还不如同流合污。

  李系舟安慰自己,太子毕竟是未来的皇帝,跟着太子干,应该相对安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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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7章 混吃喝
  窦公公达到目的后立刻从房间里退出。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有个模样俊秀的小厮进门来请,说是英王殿下已经用完早膳,要见见李侍读。
  李系舟没有半分紧张,他内心中其实不想卷入皇权斗争,倘若那位不学无术的英王殿下看不上他,早早把他打发回家倒不失为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不过转念又往深处一想,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太子殿下的用意,就算他被英王殿下辞退,太子也绝对不会放任他过回以前无拘无束的日子。他这个平头百姓不是被杀人灭口,就是要俯首帖耳为太子卖命,这条贼船想上容易,想下就难了。

  李系舟跟着那位小厮穿过几进院子,来到一处宽阔的空场,看排场摆设,似乎是个演武的地方。只见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整齐排列在四周的兵器架上,银光闪闪,场地边上还散放着一些石锁刀弓。三十多名壮实的家丁打着赤膊,分左右两队站立,一队腰系红绸,一队腰系蓝绸,看阵势双方似乎要比拼一场。

  场地正中站着一位身材挺拔的少年,穿了一身淡金色的短装,黑发束起,眉眼五官端正,棱角分明,虽然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面上稚气未脱,可是他看向李系舟的眼神中隐隐散发出一种慑人的气魄。

  李系舟已经猜出这个少年必然是英王了,只有皇室成员才能穿着金色为主的衣饰。在李系舟的印象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应该是容貌猥琐,轻浮傲慢的,而眼前这位,怎么看怎么像是有修养有内涵的大帅哥,用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来形容绝不为过。

  李系舟强压下花痴的表情,低头躬身施礼道:“草民李溪参见英王殿下。”

  英王微微一笑,疾走两步来到李系舟身前说道:“你就是李溪?听管家说你俊美非凡,十二岁就中了秀才,诗书满腹,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你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若是寻常男子听到别人将自己的容貌与女子相比,就算不立刻发作也会心中不忿。英王的侍从似乎早已对这位主子超乎常人逻辑的言行习惯了,各个面无表情,其实心中都等着看李侍读如何应对。

  偏偏李系舟穿越之前是女子,听了这些当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反而欣然接受:“殿下缪赞。其实殿下英俊潇洒,身姿矫健,草民才真是羡慕。如蒙殿下垂青,能常伴殿下左右,草民实在是三生有幸。”

  李系舟本来就不是文人雅士,对古语一知半解,这几句貌似斯文的话是他绞尽脑汁说出口的,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用词的暧昧。而且他还没有从花痴状态中真正恢复过来,说得情真意切,旁人听后难免不向歪处想一想。

  就连英王本人也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他越看越觉得李系舟望向他的眼神除了半真半假的崇敬似乎还掺杂着某种赤裸裸的痴迷。好像猫儿闻到了腥味,而他堂堂王爷就是那条触手可及的鱼。

  “李溪,本王的先生今日上午休息,原本安排的课程要推迟到下午。”还是英王有教养,第一时间反应到正题上,“所以咱们上午正好可以玩耍,不能浪费了大好时光。”

  李系舟当然不愿意读什么八股文章,一听到玩耍,也是兴奋不已,大脑不动一下就立刻点头:“李溪听从殿下安排。”

  英王笑道:“本王还以为你会像前几个侍读那样劝诫,没想到你如此爽快地答应。”

  李系舟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不爱读书吧,只好装成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郑重为自己辩解道:“学习圣贤文章固然重要,不过张弛有度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殿下想必心中早有把握。”

  英王点点头:“你说的不错,等下午先生问起咱们为何没有温书,你就用这个理由回答他。”

  李系舟心道,怂恿英王玩乐这口黑锅他是背定了。不陪着英王玩耍,是得罪主子;不督促主子读书,会得罪先生,先生是为主子打工的,如此想来,宁可得罪先生也不能得罪主子了。

  不过陪着帅哥玩耍,似乎也是份很好的工作,至少养眼。李系舟想到这里就放松心情,抛开对下午的忧虑,笑道:“殿下有什么好的主意,这么多人齐聚在演武场难道是要比拼功夫?”

  一提到玩,英王的笑容更加灿烂:“你看我已经把手下侍卫分成两组,咱们各带一队人玩个游戏如何?”

  李系舟迟疑道:“李溪没有练过武功,如果是比武,可要让殿下失望了。”

  英王不以为意道:“既然你不会武功,咱们俩人都不必亲自上阵,让手下人比武就好了。”

  李系舟一听不用自己出力,当然高兴,问道:“那不知比武有何规矩呢?是一对一,还是群殴?”

  英王忽然皱眉道:“一对一和群殴我都玩过,有些厌腻了。李溪你有什么好法子?而且咱们光看他们打架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李系舟低头沉思了一下,如果说让这三十多位成年人一起玩捉迷藏丢沙包之类的游戏,好像过于低幼了,倒不如来个看似高智商一点的,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英王殿下,您会下象棋么?”

  英王一愣:“象棋是什么?本王只知道围棋。”

  这倒不是英王无知,李系舟又问了在场的所有人,竟然大家都不知道象棋为何物。李系舟暗自感叹,这里毕竟是异世界,许多事物这里未必有,或者还没有发明出来。

  偏偏英王好奇心很强,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偏要弄个清楚,逼得李系舟在地上画了个象棋棋盘,一一讲解了象棋的布子和规则。当然为了能更贴近这个社会,棋盘当中的楚河汉界,李系舟改写成了楚江。李系舟故意没要纸笔,只是用木棍在地上临时画画写写,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毛笔字太难看,一写出来恐怕别人会怀疑他的秀才身份,而在土地上画就没有人会计较他拿笔的姿势和字体是否端正。

  “这象棋听起来挺有趣的。”

  “殿下,李溪原本是想如果殿下会玩这象棋,不妨以这大地做棋盘,侍卫们分成两组充当棋子,杀上一局。”

  英王道:“现在你不是教会我了么?这东西这么有趣,咱们不妨立刻试试。来人,速去取些布帛和笔墨来。”

  李系舟看英王这么有兴致,当然不敢搅局,进一步说道:“殿下,这象棋原本的规矩各方的棋子见面就吃子,无须动手过招。”

  “不打还有什么看头?”

  “若想让他们比武也不难,只需要再加条规矩。比如说该殿下吃李溪的棋子,李溪可以要求两子比武,倘若李溪这方侥幸获胜,便能毁棋一步,如果比武未胜出,自当按规矩被吃。”

  “好,就按照你说的玩。”

  此时几个小厮已经捧来了布帛和笔墨,英王兴致勃勃地让人把布裁成三十几块,布块呈长方形,把长边对折,中间剪去一个洞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坎肩,套在每个侍卫的脖子上。布片的前后各写一个大字,代表他们扮演的棋子。英王又让人把李系舟画的那个棋盘依样放大数十倍在地上画好。

  这些活计自然不用英王和李系舟亲自动手,他们只用动动嘴指导,几个小厮就手脚麻利地做了起来,小半个时辰之后三十二个棋子都已经整齐地站在棋盘之上。

  英王和李系舟站在一旁指挥棋子正式开局。英王初学象棋,李系舟让他先行。英王挑了腰系红绸的那队,李系舟则控制腰系蓝绸的队伍。

  说实话李系舟对于象棋研究并不深,仅仅停留在入门水平,就算棋迷老爸一直妄图培养自己的孩子成为国手,奈何朽木不可雕已,最终放弃。但是象棋的规则已经在李系舟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所以他才能不假思索地讲出这真人象棋的主意。

  时至今日李系舟不得不相信下棋是需要天赋的,而英王恰恰是一个比李系舟有天赋的人。从知道象棋到输了三盘之后,英王就再没有给李系舟赢棋的机会。而且恰当地利用毁棋试探对方下一步意图已经成为英王行之有效的手段。

  李系舟不排除自己的队员故意放水给英王的队员,可是英王能迅速掌握象棋的方法,并利用规则漏洞控制全局,不能说英王聪明绝顶吧,至少也不傻。

  扮猪吃老虎这几个字突然在李系舟脑海中飘过,小说和电视剧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角色,似乎还有某个历史故事里也提起过。难道这位英王殿下是故意制造不学无术的假相,实际上是掩饰才华深藏不露?是为了在皇权争斗中自保还是另有图谋?可是既然英王要扮猪,为何还在李系舟这个新来的侍读面前显示出来聪明才智呢?是欲盖弥彰么?

  想到这些问题,李系舟本来就不坚定的立场,现在开始有些动摇。在帅哥面前,李系舟心中的情感天平微妙地倾斜。李系舟对于聪明又帅气,还带着一点点幻想中的神秘的男生是毫无抵抗力的。当然他现在尽量保持头脑冷静和清醒,窦公公的威逼利诱他可不敢忘记,但究竟是否还能认真完成最初太子交待的任务,他可是完全没谱。

  古人奉行的忠孝礼义诚信的道德观念对于李系舟这个在社会中打拼多年的现代人来说很模糊,在李系舟的思想里绝对是利字当头,其他什么都可以放在边上排在后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在这种思想基础上,李系舟根本没有想过会长期绑定一个饭票,更何况他是被逼上太子的贼船总让他心中不安,所以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脚踏多条船。太子的任务是不能推卸的,而这英王似乎也不能得罪,他最好能与双方都保持良好的关系,两边靠拢。

  日近中午,李系舟一连输了三盘,英王大获全胜。

  看得出英王的心情非常好,喜形于色,洋洋得意,还连连出语讥讽李系舟。而李系舟神态自若,完全不像打了败仗的样子,微笑受教。旁人都佩服李系舟的涵养。其实李系舟下棋曾经一连输过十八盘,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被父亲骂得耳朵都产生了自动屏蔽功能,他出于礼貌地点头,心思早就飞到午饭上去了。他想王府的伙食一定差不了,不知道比小芸做得如何?

  英王讽刺半天见李系舟无动于衷,笑而不语,眼神飘忽,心不在焉,他顿时觉得无趣,也就恢复常态,假意客气一句道:“李溪,本王一个人用餐甚是无聊,不如你陪本王一起吃?”

  李系舟早有此意,连虚伪推辞都免了,立刻答应,生怕英王反悔。

  李系舟对于古人的尊卑观念多少知道一点,但仅仅只限于常识性了解,真要让他身体力行在权贵面前卑躬屈膝他是做不到的。所以他的行为举止在旁人看来不拘小节十分洒脱,甚至某些时候有些出格。

  比如受邀与英王一起吃饭,换作旁人定会千恩万谢受宠若惊,入席谦让,坐姿恭谨。古人讲究属下在主子面前一般是站立的,就算入座也不能满座随意仰靠,读书人更是行为举止端庄。而李系舟就像是平时陪老板吃饭一样,大大咧咧找了把椅子坐定,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眼巴巴等着开饭。

  不知道是英王神经大条,还是也不拘小节蔑视礼仪,总之没有丝毫怪罪,反而觉得与李系舟真诚自然不虚伪做作,更加亲近起来。

  李系舟有幸坐陪,与英王殿下共进午餐,一桌子山珍海味,琳琅满目,很多菜李系舟都看不出是什么做的,真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开了一回眼。不仅大饱口福,还大饱眼福。

  席间英王命美貌侍女弹琴跳舞,斟酒端菜,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纸醉金迷的奢华。

  那一顿饭吃得李系舟心猿意马,不是对美女不是对帅哥,而是勾起了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贪恋这种享受的感觉。

  英王在李系舟神情恍惚的时候突然问道:“李溪,如果以后日日让你享受这样的三餐,你愿意么?”

  李系舟的神志还留有最后一丝清明,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地回答:“不愿意。”

  英王奇怪道:“难道你觉得这饭菜不好吃么?歌舞的侍女不够美貌么?”

  李系舟面色古怪道:“英王殿下,这饭菜太好吃了,正是因为好吃,所以李溪不愿意每天都吃到。”李系舟突然欲言又止,他本来想说自己是怕吃多了营养过剩,营养过剩身材走形就不漂亮了,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他现在是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难免有些怪异,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英王却接着说道:“本王知道你的意思。本王天天吃这些早就腻了,后来才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没有对比就无法区分好坏,天天吃珍馐美味倒不如偶尔尝下鲜感受更妙。”

  李系舟连忙点头:“殿下所言甚是。”虽然他隐隐觉得英王话中有话,但又懒得深入往下想,倒不如闭口不言闷头吃饭更实际。

  酒足饭饱,李系舟跟着英王去了书房。

  那位授课的先生似乎早已等候多时。这位老先生须发皆白,年近花甲,穿着学士服,看到英王进来立刻躬身施礼,态度严谨。

  英王指了指李系舟道:“林学士,这位是本王新聘的侍读,天佑十年秀才,李溪。”

  李系舟快走两步行礼道:“学生李溪拜见先生。”

  “李溪,林学士是天佑元年状元,翰林院大学士,天子门生,满腹经纶,本王的主要课程都由他负责。”

  介绍完毕师生落座。

  林学士今天讲的是一篇晦涩难懂的文章,是前朝一个老学究写的自省书,文言典故之乎者也,绕来绕去,让人一时间根本摸不着头脑。

  李系舟一点也听不懂,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读书上,再加上中午吃得太饱又喝了点酒,脑袋晕晕的一沾椅子就犯困,没过多久就实在支持不住,倒在桌子上与周公梦游去了。

  林学士见英王听得呵气连天,索然无味,好歹强打着精神苦苦熬着,再一看那位李侍读干脆睡得口水横流,就算他修养再高,此情此景也实在受不了了。

  林学士不敢教训英王,只好抄起戒尺走到李系舟身旁,狠狠在他桌子上敲了一下。

  李系舟从梦中惊醒,猛一抬头,看到林学士面色不善瞪着他,赶紧站起来,没事人一样赔笑道:“先生有何指教?”

  林学士气得全身打哆嗦,怒道:“亏你还是个秀才,也不知道怎么读得书?听讲昏睡,有辱斯文,藐视尊长,目无礼法,莫非是嫌老夫学问浅薄,不够资格教导你不成?”

  李系舟赶紧解释道:“是学生根基有限,听不懂高深学问,自制力不强才昏昏睡去,请先生息怒。”

  没想到李系舟这番实话实说的理由在林学士听来反而充满了讽刺,他平日里就已经被不爱读书的英王折磨得精神衰弱,再加上抱病在身,今日终于从量变积累到质变,被李系舟的话刺激得爆发出来。林学士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跳加速,眼前一黑直挺挺倒在地上。

  按照李系舟的判断,这位林学士不是有高血压就是有心脏病,又或者太过操劳才导致气结休克,明明生病了就该老老实实在家休养,工作何苦如此拼命呢?总之这可不关他李系舟什么事情。

  英王倒是临危不乱,立刻吩咐人将林学士抬走,请名医诊治。

  等书房里就只剩下英王和李系舟两人的时候,英王再也装不住严肃的神情,哈哈大笑起来:“李溪,你可真有本事。”

  李系舟疑惑道:“英王殿下此言何意?”

  “别装了,这里又没有别人。”英王赞叹道,“这位林大学士向来迂腐古板,一天到晚讲些晦涩难懂的文章,本王硬着头皮敷衍,三天两头逃课,他不敢对本王发作,都是借故惩戒本王的侍读,杀鸡给猴看。以前本王的侍读大多都是受不了这种无端的责难,纷纷请辞,本王也不好挽留。没想到你第一天见面就把林大学士气晕过去,省去了不少麻烦。那老头估计这次要休息三五天才能来上课,咱们又多了逍遥的日子。”

  李系舟汗颜,但是不用读书,他也很高兴,笑道:“那都是托殿下洪福,李溪不敢造次。”

  “走,咱们接着下棋去,本王要杀你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虽然下棋不是李系舟长项,可比起读圣贤书,还是陪英王下棋相对轻松。

  后世史学家们考证,发现野史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楚江侯李溪曾为英王私聘之侍读,伴英王听讲时,就已展现出惊世才学,妙语连珠,直逼得翰林院大学士自承浅薄羞愧晕厥,自此不敢再去王府授课。而这位英王正是一统天下开创大夏帝国盛世的英帝刘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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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8章 当局迷
  李系舟与英王下棋,屡战屡败,渐渐没了兴趣。而且他发现英王的那些侍卫们比武远不如武打片中表现得刺激唯美,更接近体育节目中的散打摔跤,他看不出个所以然自然感觉无聊。倒是英王兴致勃勃,甚至还下场扮成棋子,与人动手过招。
  不过就连李系舟这个外行也能看得出侍卫们与英王拆招时小心翼翼畏首畏尾,英王一拳挥出,他们恨不得主动迎上,也不知轻重,便立刻倒地,口中认输服软喊着英王神勇无敌。李系舟不禁暗笑,这帮侍卫武功不怎么样,演戏却有些天赋。

  如此这样折腾了一下午,英王的武功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长进,倒也活动了筋骨锻炼了身体。李系舟虽然没有下场,但站在一旁看得腰酸背痛,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就是何时可以下班?难道王府里还管晚饭?

  终于英王也觉得累了,让侍卫们解散下去休息,他则微笑着邀请道:“李侍读,你陪本王玩了一天也累了吧,不如和本王一起洗温泉?本王的府邸里有一口天然泉眼,涌出的水一年四季冒着热气,温度刚好适合洗浴,洗过之后让人神清气爽,你要不要试一试?”

  洗温泉这个提议对于李系舟来说充满了诱惑力,更何况英王这个大帅哥温柔相邀。反正他现在是男人,当然不必顾忌什么,既能享受皇家级别的温泉浴又能顺便看看大帅哥的身材,他何乐而不为?

  英王可以明显地看出李系舟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说实话英王确实怀疑过李系舟的性别,想用洗温泉为借口试探一下,怎料李系舟没有半分推辞,反而跃跃欲试。这让英王禁不住怀疑李系舟的性取向。好在英王自以为人高马大身强体壮,担忧是有却不惧怕。

  原来温泉就在这演武场一旁的房舍中,比起客栈里的公用浴房要宽敞气派许多。打开房门,入眼便是一个巨大的浴池,上等石材铺就,十几个人坐在池中也绝对不嫌挤。池水升腾着热气,水面上漂浮着新鲜的花瓣,色彩诱人。再看浴池四周的木质地板上摆放着绣墩锦凳,雕花矮塌,长几上盘盏堆叠,水果糕点蜜饯数不胜数。

  英王一拍手,立刻从两侧耳房中款款走出四个少女。这四人面容姣好,肤色细白,身上只穿了一层薄纱,少女诱人的曲线若隐若现,她们手中的托盘分别放着干净的衣物、沐浴的各种用具。

  英王笑道:“李侍读不用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中。”他边说边解去衣带,刚才那四名少女中的两名放下手中托盘,快走两步为英王脱去衣物,外衣中衣一件一件,脱到只剩下褥裤,英王洒脱地走入温泉池。

  英王的身材果然不错,肌肉匀称健美,散发着青春的活力气息,似乎已经从少年过渡到成年人的体貌。李系舟暗自品评,与英王相比自己的身材过于单薄瘦弱苍白,当然这与他这具身体之前从事的行业有关。不过李系舟没有气馁,他现在的年纪未满十五岁,男孩子发育晚,他想如果自己锻炼得法坚持不懈,还有机会长高长壮。

  脑子里充满了美好幻想的李系舟,手脚也没闲着,旁若无人地脱去衣物,学着英王的样子只穿一条褥裤走入温泉池。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在泳池、海边、温泉等等公共场所脱去外衣,女的穿三点,男的穿个泳裤,都不会感觉羞涩,所以李系舟脱衣服的时候从容不迫,举止优雅。甚至他脱去衣物之后,习惯性地散开长发,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家浴室。

  四名少女是专职伺候在这里的侍女,以前只服侍过英王一人沐浴,在她们心目中少年英俊的英王是天底下最帅的男子,可是今日她们见到了李系舟,一个美的不分性别不似凡人的精灵。

  李系舟有着女子也自叹不如的精致五官,长如墨染的黑发衬着白皙的肌肤,美轮美奂,尤其他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时候,目光流转不经意之间就能勾得人浮想联翩,此等魅力男女都是无法抗拒的。

  不仅那四名少女看得入迷,就连英王也目不转睛。英王此时虽然已经能够确信,李系舟是男子,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强自收敛心神,免得一时经受不住诱惑铸成大错。

  李系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众目睽睽的焦点,自顾自地享受着花香温泉浴。英王分出两名侍女为李系舟梳理长发,按摩肩膀,李系舟也不推辞,甚至还指使侍女拿来长几上的水果糕点美酒一一品尝。这些都是在现代社会要花个几千块才能享受的VIP服务,李系舟怎么能够拒绝,怎么可以浪费?他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又因为喝了几口小酒,头脑渐渐不清醒起来。

  李系舟隐隐约约想起来徐克导演的那部电影《东方不败》里的场景,东方不败在一个大湖中与令狐冲喝酒嬉戏,好不快活好不洒脱,他信口吟出电影里最经典的那段诗句:“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李系舟的声音不大,他吟诵诗句时的气势韵味也比电影中表现的相差甚远,他只是泡在温泉池子里,品着美酒佳肴,眼神迷离似醉非醉,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英王听得很清楚,一字一句记在心中,细细品味,他看向那绝美少年的眼神越发深邃起来。这首诗是在试探他么?从初见这位李侍读时的惊艳,到现在坦诚相待共浴一池,短短一天的时间,这个小他两岁的少年带给他太多的疑惑和惊喜。

  他绝世容颜尤胜女子,但是宠辱不惊,举止潇洒大气,不拘小节;他不迂腐不劝他读书,给他讲劳逸结合,教他简单易学的象棋,这象棋看似玩物,实则蕴涵了兵法谋略;他耐心教诲,循循善诱,不计较胜负,连输数场,输得让人看不出半分破绽,仍然谈笑风生神态自若,其实只是想让初学者找到自信,刻苦钻研吧?他一定知道那个翰林学士古板无趣,只讲些没有实效的陈旧文章,就装作睡觉,故意出言讥讽把那个老头气晕过去;美酒佳肴他不贪恋,咫尺佳人他不动心;如今他们坦诚相待,他借酒吟诗,那诗并非风花雪月,分明含着深意。只有胸怀惊世才华的人才能有这份自信和智慧,才能有这样的定力与洒脱吧?

  英王想不明白,这个李溪既然能过得了刘忠和窦公公的关,多半是太子的人,那为何太子殿下这次安插在他身旁的是这样一个人呢?难道太子已经对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起疑了么?又或者是李溪深藏不露,太子只当李溪是寻常书生,大材小用派来卧底盯梢而已?

  当然英王也有应对之法,他没有一上来就表现出沉迷享乐轻浮浅薄的模样,虽然他言行在旁人看来确实有些荒唐夸张,也确实不喜欢读书,但是他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聪明。他只是想让别人觉得他小孩子心性,没有城府,安于现状,贪图享乐,没有雄心大志,容易拉拢控制就好。

  可是今日,英王好几次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性情,表现出过分的聪明和睿智。那是因为他不知不觉地已经被李溪吸引,他想将李溪收为己用。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他若是不露出点真本事,怎能博得李溪这样的高人青睐呢?

  英王也考虑到风险,倘若无法拉拢李溪,他绝对不会放任这样的人才被太子所用。想到这里,英王霍得从池中站起。侍女们立刻为他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物。

  英王镇定了一下情绪,朗声说道:“李侍读,本王与你甚为投缘,打算送一样礼物给你,你在这里等候片刻,本王去去就回。”

  一听说有礼物可以拿,李系舟又来了精神。温泉也洗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走出浴池。四名侍女看出这位李侍读在英王心中的地位不一般,都不敢怠慢,温柔细致地为李系舟擦干身体,换穿衣物。

  李系舟潜意识里还当自己是女人,被一群同性伺候穿衣,他当然不害羞,也毫无顾忌。但是他的身体是真真实实的男子,不着寸缕被那四个侍女看光光。他还完全没有自觉,心中奇怪,为何那四个侍女双颊绯红,眼神飘忽。

  穿好衣物,侍女们又为李系舟束好长发,一切收拾停当。

  英王推门而入,看到的是容光焕发的绝美少年,美得不似凡人,令万物失色,令天地动容,仿佛其他事物再也入不得英王的眼。少年的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眼神却不再迷离,而是充满期盼。英王心中不由得一震,既然上天把李溪送到他面前,李溪又对他有所期待,他又则能轻易放手?

  李系舟当然充满期盼,不是对英王本人,而是对那份礼物。李系舟心想,堂堂英王送的礼物一定价值不菲,他盘算着这份礼物能换多少钱。

  英王和颜悦色地说道:“李侍读,随本王到院中一观。”

  李系舟有些迟疑,莫非这礼物还是什么庞然大物?等来到院子里,既没有超大礼盒,也没有名车宝马,倒是整整齐齐站了七名妙龄少女。

  英王道:“李侍读,这七名女子是本王的侍女,除了寻常女子会的那些,每人还学了一样特别的本领,你不妨挑一个喜欢的带回家去。”

  李系舟大吃一惊,原来英王竟是要送一个大活人给他。他家里那个白捡的老婆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安置,英王又要硬塞给他一个,他可怎么养活?李系舟不敢明着拒绝这份麻烦的大礼,只好委婉推辞道:“英王殿下,多谢您一番美意。李溪家中已有妻室,不方便再带别的女子回去。”

  英王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成家,不妨事,本王送你的是侍女,又不是让你娶作妻子。你带回家正好可以让她服侍夫人,照料生活起居。再说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倘若你觉得本王送你的侍女可心,收入房中作了妾室,那还是她们的福分。”

  李系舟暗自感叹,这个社会女子的地位还真是可怜呢。像眼前这几位好端端的大姑娘,估计都是被迫卖身或者府中自小家养的奴仆,虽然生得如花似玉学有所长,却完全无法做主自己的命运。按照当时的制度,她们只要身在奴籍,生死去留全凭主人支配,当然也没有资格嫁为正室,最好的归宿就是被送给主子要拉拢的人作妾,生个一儿半女,总能逃过年老色衰无人问津孤独凄凉地死去。

  这七名少女显然知道自己的宿命,当看到英王要将她们送予的是一位年少俊美的翩翩佳公子时,她们不禁庆幸。

  所以在李系舟轻轻叹息着问她们是否愿意跟他走的时候,那七名少女都乖巧的点头。李系舟再找不到理由推辞。

  英王说道:“李侍读,要不要本王介绍一下她们的技艺。别怪本王小气,本王实在是舍不得把她们全送给你,她们随便一个都是妙人。”

  李系舟摇头:“不用英王殿下费心。既然殿下舍不得,何必还要送呢?”

  “有福同享,既然本王已经决定,你就不要再推三阻四了。莫非这七人你一个都看不上?”

  “殿下的侍女一定非比寻常,李溪倘若知道了她们每个人会的特殊本领而又只能选一个,恐怕会很难取舍,倒不如凭感觉随便挑一个。”说完,李系舟指了指站在最左边的一名绿衣少女,“就选她吧。”

  英王一看,李系舟选的居然是相貌最不出众,肤色微黑,身材最高挑的一个。这样的女子站在李系舟身边怎么看怎么不般配。但既然是李系舟自己选的,英王又不好说什么,就吩咐道:“柔儿,你以后就是李侍读的人了,回去收拾一下吧。”

  其实李系舟是故意挑一个相貌普通,长得比他还高,远不如小芸好看的女子。他以为这样会省去许多麻烦,免得日后他家中又多了一个美女,闹出什么绯闻。

  英王一摆手,众女退下,他让人唤来管家,取了小柔的卖身契,交到李系舟手中,郑重道:“李侍读,你还有什么需求都尽管向本王提出,本王能帮忙的一定不推辞。”

  李系舟心道,我只想享受生活,不愿意工作,又有人给我送银子,不过这么无耻的念头他也不好意思真讲出来,只能微笑客气几句,顾左右而言他。

  英王这次没有提出来要留李系舟共进晚餐,李系舟识趣地告辞。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李系舟连吃带喝腐败享乐,临走还拐带了一个免费劳动力回家,真是赚翻了。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虽然有被砸死的危险,可是几率应该不大吧,李系舟觉得这份工作目前看来还不算坏。

  杜小芸盼了一整天,等到李系舟回来,却见李系舟身后还跟着一名陌生的少女一起进了家门,心中一阵迟疑。

  李系舟只好无奈地解释道:“小芸,她叫柔儿,是我的老板也就是英王殿下送给我的侍女,我不敢推辞。正好让她照顾你们姐弟,免得你终日操劳家务太辛苦太寂寞。白天我不在家,你们姐弟有个人陪着我也能放心一点。”

  小芸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的丈夫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人,所以对于丈夫带别的女人回家这件事情她早有心理准备。小芸仔细打量柔儿,见柔儿态度谦卑,低眉顺目,容貌普通,应该是好相处的人,她立刻放宽了心。虽说柔儿现在是侍女,没准哪一天就会成为夫君的妾室,她这个做正室的要早些与姐妹们搞好关系才对。

  李系舟一家租住的小院子房间不多,正房只有三间,他和小芸姐弟一直睡在东屋,西屋堆放一些杂物。如今只能把西屋收拾出来,供柔儿居住。

  柔儿很勤快,自从进了家门放下随身的小包袱,就和小芸一起忙里忙外,没多少时间西屋就收拾干净。她又帮着小芸切菜烧饭,一刻也不闲着。

  等晚饭摆上桌子,李系舟和小芸姐弟围着桌子坐好,柔儿却仍然站在一旁。不管李系舟如何劝说,她都不肯坐下与大家共进晚餐,执意站在桌旁伺候。晚饭后打扫等一干家务柔儿也都主动承担下来,不让小芸再操劳。

  李系舟苦笑,这个柔儿的尊卑观念真是根深蒂固,只好慢慢开导了。小芸倒是挺高兴,多了一个勤快本分的人帮她分担家务她怎会不高兴呢?

  茶余饭后,李系舟这才想起离开王府的时候忘了问英王,柔儿学了什么特别的技能,不妨现在问问,也许还能成为生财之道呢。

  “柔儿,你学过什么特别的本事啊?”

  柔儿低着头,轻抿嘴唇,小声道:“回禀老爷、夫人,奴婢除了女子应会的那些技艺,还学了一点武功。”

  李系舟一听诧异道:“你学过武功?比起王府的那些侍卫如何?”

  “奴婢没和他们比试过。那些侍卫练的是外家拳法,硬气功为主,奴婢学的是内家功法,擅使短剑。但是听师傅说过,本门功夫是上乘武学,若练得好了对付十几个那样的侍卫绰绰有余。”

  李系舟这下可是捡到宝了,惊喜万分地拉住柔儿的双手笑道:“柔儿,如果我们遇到危险,你可要好好保护我们啊。”

  柔儿羞涩地抽回双手,点点头:“奴婢是老爷的人,自当保护老爷及家人的安全。”

  李系舟听了这话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暗想一定要与柔儿搞好关系,说不定将来在皇权斗争的夹缝中还要靠柔儿救命呢。当然他也想过柔儿很有可能是英王派来监视他的人,不会真心听命于他这个小小的侍读。但是他也相信人非草木,日久生情,他要努力争取柔儿的心多向着他一点。

  于是李系舟掏出柔儿的卖身契,递到柔儿面前,情真意切地说道:“我是一个穷秀才,虽然现在能蒙英王赏识,聘为侍读,衣食暂时无忧,可是说不定哪一天就连自己也无法养活。你的这份卖身契你自己保管吧,你什么时候想回王府,又或者是打算离开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都由你自己决定。”

  柔儿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惊喜与感动全化成了泪水,涌出眼眶。她无法言语,她不知道是否该推拒。

  李系舟趁热打铁道:“如果你真当我是老爷,就乖乖听话收好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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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1: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09章 论天下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李系舟匆匆忙忙吃了早饭赶到英王府,唯恐上班迟到。
  其实李系舟对于迟到还不是最担心的,他现在忧虑的是钱财能否够花,毕竟家里又多了一口人。思前想后,他终于灵光一现,打算在象棋上做点文章。如果能说服英王投资,或者介绍个大财主一起经营象棋这种玩具,多半有利可图。

  等李系舟一路小跑来到王府时,早有王爷贴身伺候的小厮等候。

  李系舟惶恐道:“莫非在下来迟了,耽误了殿下学习?”

  那小厮客气道:“李侍读不必紧张,殿下不用像其他王爷一样上朝议政,所以一贯晚起。殿下吩咐小人在此等候,倘若李侍读来早了,就由小人招待,用些早点,熟悉府内环境。”

  李系舟心想,莫非英王小小年纪就夜生活丰富,弄得早上起不来床?不过这样也好,他以后可以晚些来上班,虽说上班内容并不辛苦,但是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是李系舟奉行的享乐主义核心原则之一。

  李系舟出门前吃的挺饱,糕点就不必再用了,他在那位小厮的带领下兴致勃勃地游览王府。

  秋高气爽,日光温和,不冷不热,正是游园的好天气,李系舟心情极是放松,感觉自己就像是现代社会里某个到公园视察工作的大领导一样,闲杂人等一律退避,有专人毕恭毕敬地带路讲解,陪同赏玩。不错啊,一个王府就有如此规模,不知道皇宫之内又会是怎样一番气派景象?

  英王尚未娶妃,所以整个王府没有明显的内眷禁区,李系舟随意游玩,那小厮并不阻拦。在夏国,民间多是十五六岁婚配,而皇室成员往往晚婚,多是要考虑政治联姻,自己根本不能做主。英王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刚满十六岁,母妃早丧,宫内无人撑腰,宫外名声也不好,无才无德,暂时还没有引起各方政治势力的关注。

  李系舟逛着逛着忽然听到不远处飘来古琴之声,悠扬婉转,犹如天籁。他循声而去,只见花木假山掩映之中有一处精巧的凉亭。亭中一位素衣女子正在抚琴。素衣女子身后站着一名红衣少女,李系舟看着有些面熟,忽然想起那名红衣少女是昨晚见过的英王七名侍女中的一人。而抚琴的素衣女子,穿着高雅,举止端庄,不似普通人,年纪又在三十上下,虽然岁数上有可能但理论上不该是英王的母亲,那是何身份呢?

  李系舟不会弹琴,可是自小就很爱听古曲,如今遇到一个会弹的,他怎会轻易放过?在这个没有音响的时代,要想听听音乐,只能靠人力弹奏了。李系舟懒得自己学弹琴,却想找个机会鼓动小芸学学。他心中存了这样的念头,所以才会琢磨那名素衣女子的身份,考虑是否能请动,教导小芸弹琴。

  李系舟小声问身旁的小厮:“不知亭中弹琴的是府上何人?在下若贸然过去是否冲撞唐突?”

  那小厮据实答道:“李侍读,亭中抚琴之人是萍小姐。英王殿下平时尊称她为萍姨,负责管理教导府内所有侍女。”

  李系舟一听这位萍小姐来头不小,多半是英王母妃的娘家人,犹豫再三觉得还是不便打扰,转身要走。

  可是此时萍小姐已经看到李系舟他们,停了琴望了过来。

  如果此时再转走,似乎缺了礼数,李系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见礼:“在下是英王殿下新聘的侍读李溪,误闯宝地,打扰萍小姐弹琴雅兴,请小姐恕罪。”

  萍小姐昨日已经听人说起这位李侍读,就连英王对他也是赞赏宠爱有佳,甚至不惜把她千辛万苦调教的七名侍女都叫过去送人情。这李溪真的是天纵奇才么?他值得殿下花如此心思笼络么?萍小姐上下打量着李溪,左右又没有闲杂人等,心想不如趁机试一下此人的人品才华。

  这位萍小姐可真的不是一般人。介绍她先要从英王殿下的生母梁氏说起。

  梁氏本是民间选送的秀女,姓梁,闺名颖怡,因为容貌出众聪慧乖巧,被皇帝一眼看中,脱颖而出封为九嫔之一[注1],后来生下九皇子,荣宠一时,晋升为四夫人之贤妃,地位仅次于太子生母张皇后,与贵妃、淑妃、德妃并列。到了这个品级,就可以有独立的宫室居住,还有专职的女官总理内务。萍小姐正是那时皇帝御赐给梁氏的女官。

  萍小姐姓宁,闺名浮萍,祖父是夏国三朝元老宁承起,因为卷入当年的夺嫡风暴,站错了队,当今圣上登基的时候就被罢免官职。后来宁承起被奸臣构陷弄得满门抄斩,族中男丁全被砍了头,女眷则降为奴籍送去教坊和宫中。宁浮萍是宁承起嫡亲孙女,天资聪颖,精通六艺,才华尤胜男子,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家中遭难之时刚满十四岁,幸得忠义之士庇护,没有沦落教坊成为官妓,而是进入皇宫作了女官。

  宁浮萍为梁氏女官之时年仅十七岁,她在宫中隐忍多年,费尽心思才爬到这样的位置,不为别的就是想借助权贵为祖父翻案。

  梁氏来自民间,天真善良,虽然在朝中没有势力,但是对聪慧多才的宁浮萍言听计从,借着圣眷正浓的时机,终于为宁家平反昭雪。宁浮萍也销去奴籍可以离开皇宫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宁浮萍感念梁氏恩德,并未离去,反而死心塌地衷心耿耿辅助梁氏在后宫立足。

  皇帝刘翯一共有九位皇子,长子刘玕立为太子,是张皇后嫡出;鲁贵妃育有三皇子刘玑和八皇子刘璁;淑妃姜氏所出的二皇子、德妃吴氏所出的七皇子早夭;其余皇四五六子都是地位较低的婕妤、美人、才人所生。相比较而言贤妃梁氏所生的九皇子更受皇帝关注。

  皇帝的宠爱对没有外戚支持的梁氏母子而言,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明枪暗箭。幸亏有宁浮萍全力维护巧妙斡旋,为梁氏母子摆脱困境逃离危难。可惜梁氏命薄,在九皇子刚满六岁的时候就染病去世,临终托孤让宁浮萍照顾儿子,并嘱咐儿子以长辈之礼侍奉宁浮萍,尊称宁浮萍为萍姨视为亲母听从教诲。

  宁浮萍信守承诺,多年来苦心经营,九皇子才能在尔虞我诈的皇室中顺利长大成人,并获封英王,搬出皇宫居住,韬光养晦。

  宁浮萍目光高远,胸中才学不让须眉,倘若是男子必可为国之栋梁。可惜她是女子,也正因为她是女子才能在灭门之祸中保住性命,才有机会为祖父申冤。历经这番劫难,她的心智已经与普通女子完全不同。她不想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受命运摆布,她要一展所学,成就寻常女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宁浮萍清楚地记得,小的时候爷爷拉着她的手说道:“萍儿,你知道么?爷爷毕生的心愿是辅助明君,结束乱世,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幸福安定的日子。可是明君难求,治世艰辛。”

  她当时不知天高地厚地回答:“结束乱世唯有天下一统,明君难求不如亲手打造一个。”

  爷爷惊异地看着年仅十二岁的孙女,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叹息,喃喃自语道:“可惜萍儿不是男子,可惜老夫已经罢官在家,老夫空有理想抱负,但后继无人啊!”

  宁浮萍一直不服气,她偏偏要以女子之身打造千古明君,成就爷爷的理想。而幼年丧母,对她信任依赖又聪颖的英王一直是她倾力培养的对象。

  宁浮萍让英王收敛锋芒,装成不学无术的样子沉迷享乐,让其他皇子对他少些戒备之心,多些拉拢之意,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实力等待时机夺嫡。白天英王练习弓马射猎与侍卫们打闹嬉戏,看似荒废学业,其实夜深人静之时,英王会准时来到密室,宁浮萍将一身才学倾囊相授。所以英王每每都睡到日上三竿,实在是晚上学习辛苦导致。

  另外宁浮萍还为英王训练了七名侍女,每人精通一样特殊技艺,琴、棋、书、画、医药、机关、武学。前五种技艺是宁浮萍本身就会的,亲自教授,而机关和武学,都是她费尽心思寻到的名师,秘密授课。她用心良苦培养这七名侍女,如果英王将来把她们留在身边无疑是得力的助手,另一方面也可以被英王用来笼络近臣贤才,充当卧底监控。

  当然宁浮萍也明白英王不能只有女子扶持,在外必须齐聚贤臣才行。

  昨晚密室之中,英王兴奋地对宁浮萍提起李溪,赞不绝口,宁浮萍因为没有亲见,总有些怀疑。如今良机偶遇,宁浮萍便起了试探之意。她知道李溪十二岁中秀才,寻常的诗书文章不必考了,其他本事由英王慧眼甄别她放心,她最想弄清楚的是假定李溪真的胸怀锦绣,那么他出世究竟为了什么?

  想到这些,宁浮萍面上微微一笑,并不受李系舟的礼,起身道:“李侍读客气了,妾身只是府中女官,不敢当小姐的称呼。平时殿下敬妾身年长,才尊称‘萍姨’,李侍读与殿下年纪相仿,不妨也如此称呼妾身。”

  李系舟见她和蔼可亲,心中甚是喜欢,言语也亲近不少,笑道:“萍姨琴艺高超,李溪刚才听得入迷,不知要练习多久才能达到如此境界?”

  李系舟生得俊美,说话温柔,又是夸赞推崇宁浮萍的琴艺,宁浮萍得意欣喜,多了几分好感,口中却谦虚道:“妾身自幼习琴,苦练十余载才能有今日成绩。怎么李侍读对音律也有研究?可否指点一二?”

  李系舟赶紧摇头:“李溪不懂音律,只是喜欢听而已。”心中一盘算,要练十几年才能有这样的效果,等小芸学会了黄瓜菜都凉了,还不如将来有了富裕的钱雇人弹琴唱曲。

  宁浮萍怎知李系舟想的是这些,以为是他谦虚,便道:“既然喜欢听,就是知音,那妾身再弹一曲,请李侍读品评如何?”说罢坐回原位,调好琴弦。

  曲声再度响起,与刚才的婉转舒缓完全不同,琴音急促跌宕,仿佛千军万马的战场,刀光剑影,马斯人啼,充斥耳目。李系舟听得心跳加速,脑中浮想联翩,都是过往在电视电影中看过的血腥战争场面不断涌现。突然琴音急转,悲凉长鸣,犹如战后荒芜沙场,满地尸骸无人掩埋,凄凄惨惨切切。李系舟忽然想起云轩城外的流血事件,想起客死异乡的神童秀才,想起至今杳无音讯的春生,只觉得悲痛伤怀,禁不住热泪满眶。

  琴音戛然而止。

  李系舟这才恢复神智,急忙用衣袖拭去泪水,轻轻叹息。

  宁浮萍没想到李系舟如此轻易就被琴音左右,见他伤怀流泪,却原来也是个多情的人。她轻声道:“刚才妾身弹的这首曲子名为《悲乱世》,不知李侍读听过没有?”

  “好一曲《悲乱世》!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注2]”李系舟信口窃了古人的名句,整段诗词他记不住,只想起这两句一知半解觉得还像那么个意思。

  “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宁浮萍细细玩味,这位李侍读果然是个才子,短短十个字竟然道尽此曲精髓。她看似借题发挥,不经意地问道:“苍生无罪,有何良法可以救民于水火,脱离战乱之苦呢?”

  李系舟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宁浮萍的试探,他随口说道:“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国家,纷争就会少许多了。”李系舟没什么真才实学,但是偶尔提出一些人们总结了千年的经验教训,还是绰绰有余。倘若李系舟知道宁浮萍在英王府里的真实地位,知道宁浮萍的抱负理想,他绝对不会乱说。他现在只当宁浮萍是个普通的女官,两人聊些琴曲的感受谈天说地而已。

  宁浮萍听了李系舟的回答眼睛一亮,继续问道:“李侍读认为天下一统是好事?可是这必然会经历杀伐,百姓流离失所。”

  李系舟凭着他那点半吊子历史理论说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目前而言,一统是趋势啊。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放任各国纷争,战祸不断,不如出现一个强有力的国家灭掉他国一举平定天下,长治久安。”

  “那李侍读认为这样的国家会出现么?”

  李系舟心想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到现在他还没弄清楚这个世界有多少个国家,怎敢胡乱猜测?所以他笑而不答,反问:“萍姨以为如何?”

  李系舟这原本是推托借口,奈何宁浮萍有英王介绍先入为主,把这位李侍读想得太高明了,以为他这是故意在考她。

  于是宁浮萍微微一笑道:“小国不论,如果真能出现一统的国家,必然是大国。大国人口多,地大物博,可以支持更长久的战争。观今之天下,六大国各有所长,似乎很难分辨优劣。就连我夏国收复昭国都要处心积虑经营这么多年才发兵,也未必有全盘胜算,若真的征战四方,一统天下岂非难如登天?”

  李系舟对征战天下没什么兴趣,觉得话题从琴曲开始越跑越偏,只好想办法就此打住,于是他借用算命先生们常说的那套模糊理论:“大势所趋,顺应天命,万事不可操之过急。”然后他又有感而发,“天下不是帝王家的玩物,百姓根本不在乎谁当政,他们只求安稳生活而已。所以是分是合出发点只要是以民为本,为民谋福,定然能获得拥护。得天下者必是民心所向之人。”

  这些大道理对于现代人而言再平常不过,可是宁浮萍却是头一回听人如此透彻地分析。她记得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告诉她,民为国之根本,但她一直没有深思,如今顿觉醍醐灌顶。“得天下者必是民心所向之人。”李侍读看似信手拈来毫无章法的话却一语道破真谛,宁浮萍敬佩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宁浮萍心道:原来李溪眼界如此高远,道理看得如此透彻,胸怀天下百姓,那他出世定然是为了寻找贤明君主结束乱世而来。如果英王能得此人全心辅佐,不愁大事不成。此人有如此智慧,应该早已看破英王的刻意伪装,如今又直言不讳在她面前论天下之事,可见有意投诚。那一句“万事不可操之过急”难道是在提点她?想到这里她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起身盈盈下拜,凝重道:“妾身多谢李侍读教诲。”

  宁浮萍自小才华横溢,平时接触的人很少庸碌之辈,她惯于用复杂的心思忖度旁人,处处算计,见这位李侍读不露痕迹对答得体言谈精妙,再加上被他动人的外表淡然的气度蒙蔽,已然认定此人为深藏不露的绝世奇才。她心中敬佩折服之人,又是英王欣赏的人才,她当然要拜,要拉拢。

  李系舟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抬眼看到英王走了过来,如获大赦。

  宁浮萍看到英王身后还跟着窦公公,立刻收敛心神,站直身体,恢复常态。

  英王笑道:“李侍读,你和萍姨聊得好像很投机,都谈什么呢?”

  窦公公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李系舟,也问道:“刚才老奴看到萍小姐竟然对李侍读行礼下拜,莫非老奴眼花?”

  宁浮萍心道,窦公公倒是眼尖的很,她淡淡一笑道:“妾身与李侍读探讨琴艺,获益匪浅,自当下拜受教。”她说谎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神态自如谈笑风生。

  窦公公奇怪道:“久闻萍小姐琴艺冠盖京城,怎么李侍读也是个中高手?”他心想当初这位李侍读不是自称琴棋书画样样不懂的么?

  李系舟尴尬道:“在下刚才只是听了萍小姐琴曲,有感而发,胡乱说了两句,想是萍小姐太多礼了。”他是实话实说,当然神情真挚,没有半分作伪。

  宁浮萍暗笑,原本认为自己演戏的功夫一流,没想到这位李侍读大智若愚,装傻充愣起来如此逼真。她哪里知道李系舟不是大智若愚,实乃大于弱智而已。

  [注1]

  书中所写的这个世界,各国后宫品级与中国古代唐制类似。皇帝正妻为皇后,一般都是盟国公主或朝中重臣的女儿;皇后之下设四夫人,分别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四夫人之下设九嫔,封号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九嫔之下还有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二十七宝林、二十七御女、二十七采女。

  [注1]

  “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此句出自唐•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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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持填坑,奈何工作较忙,周一至周五更新不固定了,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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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0章 桐城迷
  宁浮萍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永远是温柔贤淑本分的弱女子形象,似乎对于所谓男人们的那些大事她从不过问,所以她主动说道:“窦公公来访必是与英王殿下有正事商谈,妾身先告退了。”
  英王点点头:“萍姨随意,本王是来寻李侍读。找到他,我们就去书房议事。”

  宁浮萍料想窦公公来一定是太子那边有什么事情,不过她放心英王的能力,更何况还有李侍读在一旁帮衬,她不用操心。于是她微微一笑:“那妾身就在此处继续教导莲儿习琴了。”

  李系舟跟随英王和窦公公去了书房,一路上惴惴不安,猜测着窦公公来访的用意,莫非来视察他的卧底工作情况?

  倒是英王谈笑风生,与窦公公聊些家常,一点也不见外。

  到了书房窦公公笑道:“英王殿下猜猜老奴这次来为了何事?”

  英王沉思了一下说道:“一定是太子殿下找本王,是不是又寻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窦公公见英王一门心思只想着玩乐,心中不免轻蔑,脸上的笑意却更浓:“英王殿下冰雪聪明,一猜就八九不离十。其实是前些日子太子殿下提到过的沙盘模型做好了,诸位皇子下了早朝就已经去了东宫赏玩,太子特意吩咐老奴过来请英王殿下。”

  “那个可以模拟行军打仗的沙盘已经做好了?太棒了,本王惦记许久。”英王高兴道,“早知就不贪睡了。李侍读,你随本王一起去吧,也长长见识。”

  李系舟迟疑道:“英王殿下今日的功课怎么办?”

  英王不以为意道:“昨天那林老头被你气晕过去,晚上他家就来人说他是新病未愈旧病复发,恐怕无法在继续为本王授课,请辞养病了。估计等父皇选定下一位先生还有些时日,这些天都不用读书了。”

  李系舟心道,太好了暂时解放了。只要不读书,玩什么都行,李系舟喜笑颜开,美滋滋地跟着英王进了皇宫。

  窦公公闻言心中窃喜,看来这位李侍读挺尽职,才来一天就把英王的先生打发回家了。英王一向顽劣,算上那位林大学士前前后后已经逼走了五位先生,恐怕没人敢教了,英王越没人管教越是放纵,对太子殿下的威胁也就越小。

  英王殿下一行是乘车辇入宫,李系舟本来想看看皇宫的景色,可惜车帘垂下,阻挡了视线,他又不好意思撩开,只能闷坐在车里发呆,恹恹欲睡。

  英王殿下好像也满怀心事,一路上并不多言。

  等到了东宫,进入太子殿下平时接待客人的正殿,只见诸位王子和随从们都围立在一个巨大的沙盘前。

  这沙盘足有十米见方,其上山川河流关卡旗帜做的维妙维肖,十分逼真,就好似现实的缩影。更有军营大帐,车马兵卒,可以随意活动布置,见者都叹其精妙。

  李系舟却不觉得惊奇,在现代社会逛过房展,哪个楼盘的模型不都是如此?那些模型多数都配有现代化的光电效果,水流车走,灯火变换,相比之下眼前这个沙盘就略显简陋原始了。

  英王暗中观察李侍读的神情,见他没有半分惊慕,淡定从容,不禁啧啧称奇。要知道这沙盘的概念虽然古已有之,多为将帅习练兵法之用,但是一般都制作粗糙。后经定北大将军邓焕提出改良之法,由他亲传弟子魏克结合实际地形,收集多方情报,汇聚能工巧匠用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做出这样一套逼真的巨型沙盘,寻常百姓根本是没有机会看到的,也只有帝王家才舍得花费如此人力物力。英王不得不怀疑李侍读早就见过类似的物件。所以他偷偷问道:“李侍读,你觉得这沙盘做得如何?”

  李系舟根本没过脑子就回答道:“这沙盘做得还算不错。但是我以前见过水能自己流动,山川建筑可以拆卸,随意组合的那种,比这个更有意思。”

  李系舟说话的声音不大,旁人都聚精会神地看沙盘,也没人注意,唯独英王听得仔细,暗暗心惊。这位李侍读究竟何方高人,见识如此广博?

  这时候太子殿下看到英王来了,笑呵呵地招呼道:“九弟你来的正好,给我们当当裁判。”

  李系舟跟在英王身后走近观瞧。只见两队不同服色的兵马驻扎在一座城池两边,这城楼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桐城”。原来这沙盘正是仿制夏昭两国交界的山川地形,而太子和三皇子分别模拟夏国和昭国兵马,一攻一守。

  太子殿下身旁站着一位华服青年,看年纪比太子稍长几岁,相貌俊朗,只是眼神透着一股阴冷。他等太子说完,立刻补充道:“英王殿下,现在忠王、义王帮太子殿下出谋划策,胜王殿下那边有安王、宁王助阵。一时难分胜负,英王殿下不妨评价一下当前局势?”

  忠王、义王是五皇子刘玮、六皇子刘琅的封号;胜王就是三皇子刘玑,安王是四皇子刘珺,而宁王刘璁排行老八,是刘玑一母同胞的弟弟。

  英王心道太子和三皇子壁垒分明,这沙盘局势不过是现实中的投影,两方看似势均力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实际上都想争取更多的支持。而他这位九皇子虽然不成气候,但是两方势力都不会放弃拉拢。眼下太子让他做裁判,就是在借机试探他偏向何方吧?他该如何做才能不露痕迹双方都不得罪呢?

  李系舟却在此时问道:“英王殿下,刚才说话的那位英俊的大哥哥是谁啊?”他刚才环顾四周百无聊赖就暗自品评了一下在场人的相貌。李系舟认为英王最帅,其他各位皇子长得也都不错,可相比较而言,最有气势有内涵的应该是太子和三皇子,而那个华服青年显然是侍从中较为出众的一个。李系舟不可能对帅哥视而不见,也没那么多规矩束缚,问话的语气心态相当随便,甚至有点幼稚。根本就像一个参加单身派对的花痴女一样。

  英王心中恶寒,要不是他早知道这位李侍读乃深藏不露的高人,光听这样白痴的口气问话,定会认为李侍读脑子缺根筋。不过他扮演的是不学无术的王子,配这么一个侍读倒是再合适不过了。英王笑道:“那位是太子殿下的侍读,当今左丞相高敏的公子高赫,雍都四大才子之一。李侍读,你可要多向高公子学习。”

  高赫口中谦虚几句,眼神里却掩藏不住一丝得意。他乍见李系舟容貌非凡,年纪轻轻跟在英王身后,也满是好奇,问道:“不知阁下是……”

  李系舟答道:“在下李溪,是英王殿下新聘的侍读,来自乡野没见过世面,不知道高公子大名,还望海涵。”

  李溪这名字高赫没有听说过,只道是乡野无名之辈,假意客气两句又转回正题:“不如在下代太子殿下为英王殿下讲解沙盘上的局势。”

  李系舟本来对于战争没什么兴趣,可是讲到桐城,毕竟是他亲历过的地方,多少有些熟悉有点关心,于是也聚精会神地聆听。

  高赫说道:“当前太子殿下率领的是我夏国军队,假借演武名义,布重兵于楚江北岸高家渡一带。三皇子殿下指挥桐城守军,早已洞悉太子殿下的图谋,暗中调兵遣将严密布防。各位认为此战该如何开始呢?”

  当时通讯落后,夏昭两国虽然开战已有月余,但是内幕详情尚未揭晓。只有皇帝和军政大臣能从飞马快报中得到一些准确的前线消息,为了防范军事机密不外泄,不是直接参与战争的臣子,包括太子和诸位皇子在内都不十分清楚详细战况。官方公布的消息是现在桐城已破,夏国大军继续向南挺进了数十里。

  所以大家对于战事详情充满各种猜测。今日太子殿下以此为由召集诸位皇子借沙盘探讨战况,一来是表现给父皇看他关心国事勤于演练兵法谋略,另一方面是试探一下兄弟们的才华韬略,有野心能力又强的必须要提防要打压。

  几位皇子之中,三皇子刘玑只比太子小一岁,但是从小争强好胜,自认为智慧才华文治武功比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直明里暗里与太子作对。尤其今年太子亲生母亲张皇后因病去世,后位虚悬,张氏一族人才凋零,论资历育有三皇子和八皇子的鲁贵妃是新皇后的最佳人选。鲁氏一族早年出过一位皇后,现在鲁贵妃的叔父鲁恒又是当今右丞相,权倾朝野,根深蒂固。倘若鲁氏得了后位,太子恐怕就要换人了。

  皇帝却也不是糊涂人,他早已看出鲁氏一族专权跋扈,朝野上下一半以上的臣子都唯鲁恒马首是瞻,倘若立鲁氏为后,张皇后所出长子刘玕的太子之位很难保住。如此一来权势就很难平衡,鲁氏一门独大,恐怕将来会威胁到帝位。所以皇帝迟迟不肯立后,处处维护太子。

  这更加刺激了三皇子的不满心理。他用尽心思拉拢了四皇子,加上一母同胞的八皇子,组成了一个小集团,与太子一脉明争暗斗。

  太子也不是吃素的,一直把五皇子六皇子牢牢控制在手中,又联合张氏同族,朝野愚忠的重臣组成了坚实的太子党。太子党最中坚的力量当属左丞相高敏一系。左丞相高敏虽然官位高于右丞相鲁恒,可是行使权力处处受到鲁恒制约,两人貌合神离,间隙已久,积怨日深。太子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把左丞相紧紧绑在自己身边。

  太子党与胜王党的阵营,英王看得很清楚。但是初来乍到,连那些皇子排行和封号都没搞清楚的李系舟对此完全没有概念,只当是他们兄弟一盘儿戏,随便分了两队,输赢胜负都无所谓的。

  李系舟心情比旁人轻松许多,听见高赫问话,良久无人作答,觉得太不够意思,冷了场,于是笑嘻嘻地答道:“李溪以为夏国军队严阵以待志在必得,当然是要抢占先机,先下手为强。”

  旁人不说话,那是心有顾虑,就算是已经决定站在太子党或者胜王党的阵营,也都是不想自己首当其冲,成了炮灰。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还是缩到后面观望相对安全一些。

  太子听李溪的话是推崇夏国军队,明显表露支持他的心迹,他当然高兴,心想窦公公的工作没有白做,这李溪是个识时务的人才。

  英王听了李溪的话忽然有所觉悟,李溪既然表明支持太子,那他不妨假意倒向胜王,他和李溪一唱一合搅浑这盘棋。

  于是英王不服气道:“李侍读你此言太武断了。刚才高公子也说了,桐城守兵早已洞悉对方阴谋,怎会坐以待毙?恐怕先机不容易被占去。”

  胜王听了这句面露喜色,朝英王点点头:“九弟说的对。如果那时是本王守城,既然已经洞悉敌方阴谋,怎会坐以待毙?敌方图谋渡江攻城,具体发动战事的时机难测,与其被杀个措手不及不如主动出击,牵着对方的鼻子走。”

  太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三弟认为当时开战,是桐城守军占了先机?那耿镜老儿果真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决心与我军一战,派人行刺只不过是他为了掌握我军攻城的时机?”

  胜王笑道:“没错。”

  太子摇头道:“我看不然。倘若真是耿镜派人行刺,为何杀的是鲁元帅?他难道不清楚鲁元帅的能力么?”

  这位被太子暗讽无能的鲁元帅,正是胜王生母鲁贵妃的胞弟,胜王的亲舅舅鲁飞。鲁氏一族虽然出了不少人才,位居要职手握重权,但是无能之辈也难免有那么一个半个,借助家族势力飞黄腾达。鲁飞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文不成武不就,只因是鲁贵妃的嫡亲弟弟,由右丞相鲁恒一路保荐,竟然当上了元帅。

  朝臣都知道这位鲁元帅出了名的无能,但是碍于鲁恒的权势,不敢多言。鲁飞也知道自己没本事,和战功卓绝的定北大将军邓焕没法比,平时就搞搞后勤,象征性地出席一下兵马操练。这次挂帅楚江进行军队竞赛,鲁飞根本不知实情,只听说南方多美女,在好色之心的驱使下稀里糊涂地去了边疆。

  而这一切的安排,皇帝是最清楚不过了,可偏偏事先没有透露半点口风。胜王明白这样做主要是为了迷惑昭国人,可鲁飞根本没有临敌经验,贸然去了前线,随时都有性命危险,倘若战死沙场,他们鲁家少了一位手握军权的大臣不算什么,恐怕还会损失颜面。

  相对于鲁飞的赶鸭子上架,副帅魏克则更称职一些。魏克少年时期师从邓焕学习兵法,曾转战北方沙场,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功勋,不是家喻户晓的名将,在邓焕的光芒下略显平庸,但他毕竟有临敌经验。后来魏克被调回雍都,在兵部任职,他为人圆滑,善于钻营,与各方势力相处融洽,颇受皇帝赏识。鲁飞对有真才实学的魏克一直信任依赖,去哪里也离不开。魏克因为这些年跟着鲁飞,远离前线,看似更加庸碌。

  直到鲁飞遇刺昏迷不醒,魏克临危不乱攻下桐城,胜王才想明白,或许皇帝早有预谋要重用魏克,如果能一举收复南方领土,魏克将立下不世功勋,成就英名。而鲁飞从一开始就注定只是一个可怜的受人愚弄的牺牲品。

  所以胜王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听太子出言讥讽,一时失控冷言道:“那么太子殿下以为真相是怎样的?难道说去行刺的刺客是咱们夏国自己人不成?”

  李系舟听到这里,过去所见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重演,原本想不通的事情渐渐清晰明了。胜王一时气话,李系舟却觉得不无道理。他不禁大胆猜测,那一天冒充药师的人就是刺客,而这名刺客说不定是个双面间谍。

  此人奉耿大人之命混入贺寿宴,按照计划应该行刺的是副帅魏克,如果能成功,夏国军队就算有了进攻昭国的借口,也是群龙无首,由那个无能的鲁元帅指挥,别指望能攻入桐城,说不定会被桐城早有准备的军队杀得大败而回。但是那刺客刺杀的却是鲁元帅,而且只刺到重伤昏迷,并没有取鲁元帅性命,这样的情势对夏国大大有利。魏克没有鲁元帅干扰,出师有名,就算桐城防守严密,他用大军围困,早晚能强攻下来。夏国能在昭国耿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埋这么深的一颗棋子,必然还有其他暗桩,里应外合,破城南下指日可待。就算耿镜兵法武功天下无敌,奈何夏国处心积虑谋划那么久,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兵败是迟早的事情。

  想通了这些,李系舟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当然这些事情牵连到他的真实身份,他不打算对旁人提起,所以他只好在心里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洋洋得意一番。

  太子殿下一时语塞。他不是没有想过胜王说的这种可能,但是皇帝一直没有提起也没有承认什么,他纵然千般假设,却无法证实。太子看得出胜王只是一时气愤说出那些话,他不想胜王深思,总而言之他不希望看到别人比他聪明,所以他故意误导大家:“父皇一向仁德,此次出兵昭国,是顺应天意,当然万事有神灵庇佑。三弟如此说,莫非是怀疑父皇使用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胜王怎能让太子三言两语就占上风,立刻出言反驳。于是太子党和胜王党就因为这个问题争吵了起来。

  英王在一旁看得好笑,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一把拉住李系舟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李侍读,他们光顾得吵架,没人在沙盘上打仗,真是无趣,咱们还是回府去下棋吧。”

  李系舟当然一切听从英王安排,他才不留恋那个沙盘,头也没回就跟着英王上了车辇。

  一上车放下车帘,英王的脸色却凝重起来。他正色问道:“李侍读,你认为桐城之战的真相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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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生财道
  李系舟没有想到英王突然提这样的问题,他第一反应当然是要隐瞒,毕竟此事牵扯到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装傻充愣道:“李溪学问浅薄,军政大事都不甚明了,怎么知道桐城之战的真相?”
  英王看李系舟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似乎有所隐瞒,便当他是早有定论,却心有顾虑不便明言,于是说道:“李侍读,不用担心,本王的车辇之中只有你我二人,周边侍从也都是亲信,有什么言论放胆直说。如果一再推辞,就是对本王不敬。”

  李系舟心想就是借他十个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英王不敬,如果英王很生气,后果会很严重,不仅砸了饭碗,他或许还会莫名其妙丢了性命。那个时候皇权至上,要想李系舟这种平头百姓人间蒸发轻而易举。

  权衡再三,李系舟只好苦笑道:“殿下既然非要让李溪说,李溪只好妄论一二,如有不当之处,还请殿下指点。”

  英王一听李侍读果然对此事早有看法,他心中也迫切想听一听这位深藏不露的高人的高见,喜道:“李侍读尽管说,说的精彩本王大大有赏。”话说出口,英王就有些后悔,他刚才那种语气似乎是拿堂堂李侍读当说书唱戏的一般对待,有些折辱人才。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后悔无用,反观李侍读丝毫不以为意,喜笑颜开。英王心道,这位李侍读胸襟当真广阔,不像世俗之辈斤斤计较。

  其实这“大大有赏”四个字最能触动李系舟,他恍然明白,原来英王不过是想听段评书,他自认口才比不上著名的评书演员,但是讲个故事并不怵头。于是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李系舟为了掩盖身份,一开始就声明他那些有关桐城的评论,都是从南方上京途中沿路听来的小道消息,并无真凭实据,他仅仅是主观臆测,稍加编排,推导真相而已。只不过李系舟从桐城出来,亲入夏国军营,所见所感颇为真实,言语叙述绘声绘色,让听者恍若身临其境。

  当李系舟说道桐城那艘载满寿礼,搭载头牌的船只逆风逆水上行去夏国军营的时候,英王笑道:“魏帅果然是用兵的人才,将军营驻扎在桐城上游,兵贵神速,一旦出袭,船借风势顺流直下,天时地利。”

  李系舟当时也想到过这一点,与英王不谋而合,自觉智慧过人,不免得意忘形,精神倍增,继续讲道:“明眼人都能看出夏国军队占据有利攻击位置,桐城督卫耿镜更是十分担忧。所以他假借为鲁元帅贺寿的名义,召集了城内烟花之地的头牌,弄了那么一船闲杂人等堂而皇之去了夏国军营。风月中人出行演艺,都会带随从,乐器服装道具更是必不可少。人员来路不明鱼龙混杂,夹带刀剑利器易如反掌,夏国军兵根本无从盘查。李溪认为刺客定然是混在其中,在贺寿宴席之上趁大家沉迷声色之时出手行刺。”

  英王见李侍读分析得头头是道,逻辑严密,一幕一幕场景仿佛亲临,心中更是敬佩。这位李侍读单凭道听途说的信息就能还原当时场面,智慧才华无人能及。英王哪里知道,李系舟说的那些都是亲历,当然有凭有据真实的没有破绽。

  “这么看来,耿镜早有一战的打算?”

  李系舟点头:“没错。但李溪认为耿镜命人行刺实乃下策。”

  英王惊奇道:“此话怎讲?古语有云擒贼先擒王,倘若耿镜命人行刺成功,遇刺的是魏副帅,我夏国大军群龙无首,谁来指挥攻城?”

  李系舟微微一笑:“我夏国大军皆在楚江北岸,如想南下,必借舟船之力。但是为了掩饰进攻的意图,渡江船只都藏在江北芦苇丛中。耿镜严阵以待,对我军船只的位置数量不会一点也不知道。倘若他决心一战,抢占先机,就该派人潜入江北,站在上风之处放火烧船。火借风势,有芦苇助燃,一时半刻很难扑灭,我军损失船只,就算想渡江攻城,行军速度也会受到影响。当然如果烧船与行刺同时进行,又都能成功,我军必然阵脚大乱。”

  英王惊出一身冷汗,感叹道:“放火烧船与行刺共举,此计高明啊,幸好李侍读不是桐城守将,否则我军此战必败。”

  李系舟能想到这些,都是因为亲眼所见,信息真实完全,再加上看过那么多电视小说阴谋诡计没少见识,又思考了许多时日,才能有这样的结论,分析得如此透彻。

  英王第一此听到这些细节信息,一时之间很难想得周全,更别说做出什么假设推理,所以更加钦佩李系舟的谋略。

  英王忽然蹙眉道:“按道理来说耿镜是昭国名臣,兵法韬略当世闻名,就连邓将军都说过,昭国只要有耿镜镇守桐城,我军南下难如登天。耿镜为何用行刺的下策?”

  李系舟轻叹道:“所以李溪认为胜王殿下说的那番话不无道理,行刺鲁元帅的刺客很有可能是我夏国埋在耿镜手下的暗桩。耿镜或许计划过烧船,甚至还有别的奇袭办法,为求稳妥不会只用行刺这一招。而结果显然事与愿违,渡江船只安然无恙,刺客所作所为都对我军有利,耿镜万手准备死守桐城仍然城破兵败,这些都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李系舟顿了一下,还是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卖弄起来他那半吊子的现代厚黑学理念,“兵者诡道也。光明正大对阵沙场难分高下的事情,往往只能不择手段才出奇效。倘若总是顾忌道德伦常,讲什么天理正义,不屑于用阴损毒计,那只是图虚名的庸人,畏首畏尾少了成大事的魄力。”

  “兵者诡道也。”英王仔细品味着李侍读说的每一句话,茅塞顿开,震撼非常,“依你所见,我父皇此番下令南讨昭国,蓄势已久,暗中布局,为达目的已经不择手段了?从调回魏克,放任无能的鲁元帅胡闹那许多年迷惑昭国,都是在为南征做准备?只待时机成熟,指使暗桩行刺,不惜重伤鲁元帅而获得完美的出兵借口,顺利将军权过度给魏克。这样做不仅大大有利我军南方战局,同时消弱了鲁氏在朝的势力,一举两得,可谓深谋远虑。”

  李系舟对朝政时局根本不了解,听英王如此分析,他就只有乖乖点头的份,插不上嘴。

  英王却道李侍读早已想明此中关节,点头对他赞许鼓励,尊重他表达自己的观点。李侍读不恃才傲物,给别人留有发挥的空间,如此品性怎能不让英王喜爱?

  英王的才华被旁人认同,他欣喜之余,不免为父皇担忧:“来日我夏国收复南方,真相大白于天下,恐怕那些自命君子的迂腐之辈会指责我父皇用卑鄙手段,行不义之师,平添杀戮。”

  李系舟不以为然道:“昭国原本就是我夏国领土的一部分,夏国收复失地无可厚非。当今圣上英明贤能,夏国百业兴旺,国富民强;反观昭国,皇帝年幼无知,太后专权,奸佞当道,朝政混乱,贤能离散,民不聊生。如果南征灭昭,就能让昭国治下百姓过上与夏国人一样的富足生活,是为百姓谋福,是民心所向,又怎能称为不义之师?再者开战的真相尚未盖棺定论,舆论需要引导。倘若是那位鲁元帅虽然领兵无能,但忠勇仁义爱惜下属,在刺客行刺之时奋不顾身为旁人挡剑才受伤昏迷,刺客又招认是受命昭国来行刺,真相又作何解呢?”

  李系舟信口胡说,在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诸如此类的借口和粉饰手段比比皆是,荒唐乌龙的情节在各种肥皂剧里不断重演,他耳濡目染随便闲扯两句在他看来很正常。当然这番超前的言论再次撼动了英王的神经。

  古时信息闭塞,书本能记载的东西很少,英王虽然有才女宁浮萍教导,毕竟见识有限,真正议论时政的机会不多。英王此时已经对博学多才不墨守成规的李侍读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为自己身边能有这样的贤才而庆幸,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到李侍读真心辅佐。

  李系舟见英王面露笑容,看来是对他说的这段故事很满意,于是贼心不死地开口索要礼物:“英王殿下,桐城的故事说得差不多了,何时打赏呢?”

  英王看李侍读一脸市侩模样,与刚才淡定从容高谈阔论判若两人,暗道李侍读这演戏的本事当真一流。正赶上他心情愉悦,索性也扮作不学无术的主子态度戏谑道:“既然李侍读讨赏,本王马虎不得,你想要什么先说来听听。”

  李系舟心想要银子最实际,可是拿着人家工资,陪主子解闷似乎再要钱说不过去,倒不如要个值钱的东西,就金银首饰吧,容易脱手。李系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李溪家贫,妻眷一直布衣荆钗,殿下不如赏赐些衣物首饰。”

  英王感叹,看来李侍读与妻子很恩爱,讨赏都为妻子着想。有情有义才是大丈夫,英王朗声道:“先不回府了,打道蔡记珠宝行。”

  李系舟一听要去珠宝行,顿时心花怒放。小女人爱首饰的天性怎么也掩藏不住,更何况不用自己掏钱付帐,美得他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看样子英王是蔡记的老主顾,英王的车辇一到,蔡记的老板就亲自迎接出来,言谈话语亲切。

  蔡老板年过半百,须发皆白,身体有些发福,方头大耳,穿金戴银,一看就像个生意人。他把英王一行请到后堂雅间,让小厮端出上等茶点,自己则垂手侍立,喜笑颜开道:“王爷光顾小店,蓬荜生辉。不知这次是选购什么物件?”

  英王笑道:“本王要给李侍读买样礼物,你把上乘的货色都拿出来给李侍读过目,由他挑选。”

  蔡老板是个精明人,经常与权贵打交道,做事细心。他先应了英王,又恭敬地询问道:“不知道李大人是自己用,还是带给女眷?”侍读一般没有品级,算不上官员,而生意人都要捧着主顾,言语上当然会做足功夫。更何况李侍读明显是英王殿下身边的人,他哪里敢得罪,就称呼为“李大人”。

  李系舟对于称呼并不敏感,他关心的是珠宝首饰。他本想买了自己带,可是之前已经打了妻眷的名义出来,不好再改口,只能说是买给内人。

  蔡老板立刻吩咐得力手下取了几样上乘的女用首饰,放在精巧的木盒中呈现上来。

  珠光宝气顿时迷住了李系舟的双眼,他左挑右选,还时不时地在自己身上比划,兴致起来早已忘记自己现在的性别。只见他头上插了金钗,项上戴了珠串,腕间玉镯叮当,可惜没有耳孔,只能用双手持了一对耳环举在耳畔,对英王嫣然一笑,温柔问道:“殿下觉得哪件首饰更好看一些呢?”

  李系舟本来就拥有绝世美貌,如此魅惑的神态无论男女看了都会神魂颠倒,难以自持。英王也不例外,他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心跳加速,理智顷刻间崩溃,喃喃道:“那些首饰都很好,却没有一件能配得上你的容颜。”

  李系舟已经习惯自己的模样,能够克制不自恋,臭美了一阵又把那些首饰放了回去。他轻轻叹息,哪一样都舍不得,有心想全买下来,可是又怕英王嫌他贪婪,不敢再带他来,只能忍痛割爱。最后选中了一对玉镯,他客气问道:“这玉镯在下很喜欢,不知道要多少钱?”

  蔡老板回答道:“李大人果然好眼力。这玉镯是北疆特产暖玉,温润如水,坚韧如金,最适合女子佩戴,是驻颜养身馈赠亲友的上品。王爷是我们蔡记的老主顾,这对玉镯李大人若看上,老朽就报个实在价,三百两如何?”

  李系舟一听要三百两银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偷眼看了看英王,只见英王眼睛也没眨一下爽快地说道:“蔡老板太客气了,这玉色上乘,通体晶莹剔透,何止三百两身价?”

  蔡老板笑道:“王爷真是行家。这对玉镯,老朽放在柜面上标价五百两。但是佳品当属懂得欣赏之人,既然王爷和李大人慧眼识宝,老朽怎敢漫天要价?三百两成交,还请王爷日后多多照顾小店生意。”

  对于这种明显的贿赂,大家心照不宣。双方当场交钱收货,蔡老板亲自用锦缎为盛放玉镯的首饰盒子包装。

  李系舟接过盒子捧在胸前,喜在眉间。心想好运来了怎么也挡不住,天上掉钱偏偏落在他怀里,他这回做梦都能笑出声。

  英王并不急着回府,蔡老板又领着他们参观了一下珍品阁。原来蔡记珠宝行除了卖成品的金银首饰珠宝玉器,还可以订制特别的礼物。比如玉雕的佛像,金铸的小屏风,珊瑚做的摇钱树……各种物件应有尽有,做工精湛构思巧妙,这珍宝阁俨然是一个高档工艺品展览馆。

  在这些珍宝之中,一副玉做的棋盘引起了李系舟的注意。

  在夏国当时社会流行的常规益智玩具是围棋。据蔡老板介绍,这幅玉制棋盘其上的棋子和棋盘是一整块玉石雕成,而棋子天然分成两色,在棋盘上形成残谱布局,价值连城。

  李系舟忽然想起了象棋。这位蔡老板看上去家底殷实,不知道愿不愿意参与新生意?他想到做到,为了早日能赚大钱,他不能放过良机。

  于是李系舟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蔡老板见识广博,不知是否听说过象棋?”

  蔡老板主业是经营珠宝生意,蔡记分号遍布夏国各大城市,是祖传商户。他虽然附庸风雅饱读诗书,但只听过围棋,这象棋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英王一说起象棋也来了兴致,现学现卖,把象棋简明地向蔡老板描述了一遍。

  李系舟等英王说完补充道:“别看这象棋是件玩物,但是其中隐藏了不少商机。”

  蔡老板眼神一亮,问道:“李大人此话怎讲?”

  李系舟一看英王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就放宽心解释道:“象棋简单易学,容易上手,在下相信玩法很容易推广。象棋棋盘比围棋小,所需棋子也不多,制作一套普通的棋具成本要比围棋少。贩卖象棋棋具必然能赚钱。当然光卖普通的棋具利润很薄,但是如果能将象棋推广到富贵人家,制作一些用料精良的上品棋具,其中获利空间就很大了。”

  蔡老板不愧是个职业生意人,李系舟蜻蜓点水提了两句,他就能心领神会,迅速了解其中奥妙,连连称赞道:“这象棋确实是不错的生意。但是一件新事物大家接受起来是需要时间的。”

  李系舟微微一笑,随便搬了一些现代社会的炒作手段,讲解道:“想要迅速推广象棋并非难事。首先需要投入一定金钱,制作少量的高档棋具,作为礼物免费赠送给有头有脸的人家,让他们先熟悉这新鲜玩意儿。第二步是大张旗鼓举办象棋大赛,邀请那些名人作评委,设立大奖,放低门槛随便谁都可以报名,只要购买一套棋具就获得参加比赛的资格,这时候开始出售最廉价的棋具。象棋是个新事物,大家的起点是一样的,重奖之下必有人动心钻研,第三步就是分设几轮淘汰赛,选出类拔萃者进入决赛。决赛除了参赛者和评委,还要设观众席,并且特制几幅巨型棋具用专人将比赛情况及时反映上去,观众凭票入场,能在第一时间关注赛况,当然这票价要看那时的轰动效应再定。如果每一步都顺利,象棋风靡一时,大赛如期举行,观众热情响应,光比赛当日的门票就能冲抵奖金和之前全部投入。而且操作得当,比赛场地,餐饮供应,都用不着比赛主办方掏钱,会有人心甘情愿资助,因为这样的盛况必会带来难以估量的人流客源。”

  李系舟说到这里,蔡老板已经听得目瞪口呆。蔡老板做了大半辈子生意,凭经验而论,李系舟说的这些奇思妙想,并非天马行空不切实际,倘若仔细推敲斟酌,操作成功并不难,最可贵之处是这一连串手段环环相扣,都以利字为核心,用一件简单的玩具能激发大家争名逐利的欲望,有限投入带来无限商机和广阔的利润空间,当真是稳赔不赚的一等生意。

  李系舟看蔡老板表情就猜出他多半已经动心了,于是趁热打铁道:“这象棋很容易被仿制,推广的方式别人也一学就会,谁能博得头筹,首先打出市场,树立权威才是关键。”

  蔡老板不住点头:“李大人说的没错。不知这象棋生意是谁想出来的?都有谁知道?”

  “这象棋是在下的一位朋友发明的,生意的门路也是他突发奇想,可惜他已经去世了。在下是一介书生,对于经商没有研究,只当象棋是件玩物。昨日才刚刚与英王殿下戏耍,今日是第二次对旁人提起。蔡老板觉得这门生意可行么?”

  “可行,当然可行。”蔡老板急忙说道,“李大人已经将诀窍如实讲出,老朽不能白听,如果王爷和李大人不嫌弃,不如共同经营这门生意。”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英王是做大事的人,需要用到钱财的地方很多,他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蔡记早年受过宁家的恩惠,有宁浮萍牵线搭桥,英王与蔡记的利益早已绑定在一起。蔡记忠于英王,是英王暗中操控的头号金库,但是所有关系都没有公开,明面上,英王只是蔡记的老主顾而已。蔡记除了赚钱,还凭借珠宝生意之便游走在权贵之间,为英王搜集情报。

  这层关系英王并没有对李系舟点破,也正因为他与蔡记这层关系,他才不阻拦李系舟讲出赚钱的法门。英王对于经商只知皮毛,但是蔡老板都认为可以一试的生意,他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英王、李系舟和蔡老板三人一拍即合,很快谈好分成,敲定了生意。所有的先期投入都由蔡老板操作承担,英王主要负责在权贵层面推广象棋,而李系舟算是出创意的人负责全盘生意顾问基本上没有具体工作,属于智慧入股。他们三人互相谦让了一下,最后决定生意的利润蔡记占六成,英王和李系舟各分两成。

  李系舟当时并没有预料到,自己窃来的这套创意会让他在不久的将来名利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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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多写点。周三出差一整天,下次更新要等到周四或者周五了,请大家原谅。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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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1: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2章 玩阴谋
  李系舟捧着价值至少三百两的一对玉镯回到家中,满心欢喜。再加上刚刚入股了一笔不用本钱的生意,空手套白狼,他更是自我陶醉,仿佛平地一声雷陡然暴富,腰杆也挺直了,买东西再不划价了。他顺路买了点心,烧鸡,花生,瓜子等等熟食,打算与家人小小庆祝一番。
  有了柔儿服侍照料,杜小芸的生活十分安逸舒适,与她在杜家庄的日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无需操劳农事,家务打扫洗衣做饭,柔儿帮她分担了大部分,她基本上只剩下逗弄弟弟小冉这一件事情可以打发时间,闲得发慌,整天就想着夫君早点回家,能说话解闷。

  李系舟带回来一堆吃的,杜小芸下厨炒了几个小菜,一家人围坐在丰盛的晚餐前,其乐融融。

  吃完了饭,李系舟拿出玉镯,亲手戴在杜小芸的腕子上,左看右看,笑嘻嘻说道:“小芸戴这对镯子蛮般配的。今天英王殿下高兴,打赏我这对玉镯,珠宝行的柜面上卖五百两银子呢。小芸你一定要把镯子收好,将来若是急用钱,至少能当三百两。”

  杜小芸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值钱的东西,又是夫君亲手相送,她觉得意义非常,心中激动万分,喜极而泣,哽咽道:“夫君对小芸真好,小芸一定会保管好这对玉镯。”

  柔儿看到他们夫妻如此恩爱,既羡慕又有些酸楚,低着头怔怔发愣。

  李系舟察觉到柔儿似乎不开心,仔细一想,自己光顾着送小芸礼物,忘了家里还有柔儿,这柔儿是万万不能冷落的,将来说不定还要倚赖。他灵光一现,取下脖子上一直佩戴的那个貌似值钱的玉佛。这玉佛还是当年从醉香留带出来的古玩,据春生说是游儿以前接的一个客人留下的物品,看不出值多少钱,李系舟觉得这东西分量轻巧易于携带危难时刻能当掉,就一直贴身戴着。李系舟看那玉佛用料做工都没什么稀奇,比玉镯要小许多,这玉石八成是按份量算,所以轻一些的玉佛想必不怎么值钱,不如送个顺水人情给柔儿。

  李系舟将玉佛递到柔儿手中,怕柔儿嫌弃便温柔道:“柔儿,这玉佛可能没有玉镯名贵,但是我一直贴身佩戴,保佑平安,现在送给你,算是一份迟到的见面礼。你若不接受就是看不起我的礼物,希望你不要推辞。”

  柔儿本来就不擅言辞,她从未奢望过自己这样卑微的身份能获得什么像样的礼物。可是他那样真诚地将贴身佩戴的玉佛交给她,客气地请求她收下,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她在这一瞬间终于明白什么是幸福,那就是从来不曾想过的美好突然降临的滋味,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品尝。柔儿只有十七八岁,情窦初开,拥有绝世容貌又如此温柔体贴的李系舟不知不觉触动了她的心扉。

  晚上就寝之时,杜小芸在李系舟枕边低声询问:“夫君,你是否有意纳妾?”

  李系舟一惊,奇怪道:“小芸,你为何突然问这些?”

  杜小芸羞涩道:“小芸与夫君同房多日,一直没有孕兆。那柔儿勤快伶俐,夫君今日赠她随身之物,莫非属意于她?”

  李系舟苦笑,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将这几日的遭遇原原本本对小芸讲了,当然是挑重点。主要的利害关系分析的很清楚,就是他现在受太子胁迫,去英王那里做卧底,随时都有遭遇危险的可能,而英王不似传说中那样无能,有意拉拢他。柔儿不是普通的侍女,很有可能是英王派来的监控者,所以他才要讨好,倘若将来发生不测,柔儿会武功,或许能保护小芸姐弟的安全。至于私情李系舟坦言根本没有想过与柔儿发生牵扯。

  在那个时代,丈夫在外面做什么,妻子是无权过问的。而李系舟将这些事情毫不隐瞒告诉杜小芸,杜小芸觉得备受尊重。杜小芸开心之余又有些担忧,按照夫君的意思,他们一家人很有可能卷入皇权斗争的旋涡,随时面临危险,这该如何是好呢?

  李系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将所有的家产、生意契约都交代给杜小芸,又说倘若出了事情,可以找车马行王丛帮忙,或者凭玉镯向蔡记珠宝行老板求助。

  杜小芸坚忍聪慧,心智早熟,李系舟讲的这些道理她一点即透,不用李系舟多费唇舌,她镇静地点头,坚定道:“夫君你放心,小芸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李系舟认真道:“倘若我不在了,你也要和小冉好好的活下去。”

  杜小芸用手轻轻捂住李系舟的嘴:“夫君,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福星高照,定能逢凶化吉的。”

  交代完这些李系舟觉得心情放松了许多,多一人分担烦恼,他就少一分压力。

  再看杜小芸愁眉深锁,李系舟以为她仍然没有对纳妾的猜想释怀,就解释道:“你我都年幼,生小孩子的事情等将来生活稳定下来再考虑不迟,更何况小冉还小,你若有了孩子哪里还有精力照顾?”

  “夫君总是处处为我们姐弟着想,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芸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李系舟只好给杜小芸普及一下生理卫生知识:“首先能否怀孕不是妻子一个人的责任,咱们虽然同床共枕却没有圆房,你仍然是处子之身不可能怀孕。这都不是你的错。”

  说起这些私房话,杜小芸的脸不自觉地浮起一层红晕,小声问道:“夫君,要怎么做小芸才能有孩子呢?”

  李系舟看着杜小芸娇羞的样子,不禁迷茫彷徨,他真的能给小芸幸福么?他没有信心,他不敢表露隐忧,只能继续哄骗道:“这是个秘密,等过几年咱们都长大了,我就告诉你。”

  杜小芸再次在李系舟的温言软语中满怀憧憬的睡去。

  李系舟则是心有愧疚,他只能用物质和精神来尽力补偿。

  柔儿把这些都记在心中,向宁浮萍例行汇报时对李侍读赞赏有佳。

  宁浮萍稍作整理,挑出最有用的信息上承英王,基本上有如下几点:

  李溪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他对家人和善,温柔体贴。他不反对女子读书,当发现柔儿知书达理的时候相当高兴,甚至鼓励妻子向柔儿学习读书识字,并且购置的书籍以传记杂学为主。另外,李溪早晚都会练习一种奇怪的拳法,疑似上乘武功,但平时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从不显露,功力深浅不得而知。

  不光英王关心李侍读的一切,太子殿下也时时从窦公公那里询问李侍读的情况。

  窦公公把李侍读近期的活动概括了一下,发现自从李侍读来到英王身边以后,英王除了气走老师再不读书,而且玩心更胜,沉迷于一种叫做象棋的东西,不仅在府中演练,还时常拜访一些酒肉朋友,每日以对弈为乐。就连胜王差人邀请商谈政事,都被英王再三拒绝,这其中李侍读的影响不能忽略。窦公公认为李侍读颇识时务,尽心尽力为太子办事。

  太子只见过李侍读一次,除了对他惊艳的外表留下深刻印象,便无其他。窦公公汇报的时候太子回忆起李侍读绝美的脸,不禁想入非非:“窦公公,你说李侍读怎么长得比女子还漂亮?他若是女子岂不是便宜了英王?”

  窦公公看出太子贪恋李侍读美貌,劝诫道:“李侍读是男是女又何妨?只要能引得英王沉迷享乐,不思政务就可以。太子殿下身系我夏国未来,倘若能顺利继承大统,天下的美人都会主动投怀,区区一个李侍读又算得了什么?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切要放长远考虑。”

  相比于美色,太子更热衷于权势,窦公公稍加提点,他立刻知晓轻重,抛开了情色的念头。

  太子抛的开放的下,胜王却对许多事情耿耿于怀。

  胜王想不明白那天在东宫议论桐城之战,英王明明站在他这一边,结果他真诚相邀,想与英王共商大事,却没有料到英王屡次推托不肯相见。

  胜王正烦恼的时候,他身边有位谋士出了个主意。

  胜王的这个谋士叫蒋惠,曾经中过进士,但因为得罪了高丞相,无法在官场上立足,幸得胜王收留庇护,在府内充任幕僚。蒋惠此人善于察颜观色,除了拍马屁,确实还有几分真学问。

  蒋惠向胜王进言道:“胜王殿下,英王一向贪玩,属下以为他未必是故意不肯见您。”

  胜王想起英王平日的表现,觉得蒋惠的话不无道理,于是追问道:“依你之见,本王该如何才能约到英王?”

  “胜王殿下,据咱们在英王府的探子回报,英王殿下对新聘的李侍读宠爱有佳。那李侍读咱们当日也见过的,年幼无知,不过是个穷秀才出身,凭借美色和雕虫小技博得英王殿下欢心,贪的是英王的高薪厚赏。不妨对李侍读以利诱之,让他哄着英王主动来咱们胜王府。”蒋惠自认才高八斗,从心里就看不起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李秀才。

  胜王也有同感,说道:“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蒋惠得了命令并没有离开,反问道:“殿下打算如何拉拢英王呢?仍像安王那样许以重权,还是靠奇珍异宝美色金银来打动英王的心?”

  胜王皱眉道:“英王贪玩无能,其实我一直在犹豫是否该拉拢。但是总不能看着他倒向太子一边吧?”

  蒋惠得意道:“殿下想让英王彻底与太子划清界限不难,属下有个主意。”

  胜王喜道:“快讲出来。”

  蒋惠不敢卖关子,沉声道出阴谋:“当年英王的母亲贤妃梁氏病故,英王年幼,对贤妃死亡的真相并不清楚,但是难免有所怀疑。殿下不妨在此做文章,找人证明贤妃之死与张皇后有关即可。张皇后死无对证,只要殿下证据充足可信,英王必然会对张皇后所出之太子怀恨在心。英王就算不立刻站到殿下这边,也绝无可能效忠太子。”

  胜王拍手道:“此计甚妙。不过英王府里还有位萍小姐,她当年一直服侍贤妃,如果不买通她,恐怕会穿帮。”

  蒋惠不以为意道:“殿下尽管放心。萍小姐不过一届女流,属下自有办法让她服服帖帖。”

  “好,蒋惠,事成之后本王定然有赏。”

  蒋惠跟随在胜王身旁,图的不是眼前的小利,所以他毕恭毕敬道:“能为胜王分忧,是属下的职责。属下只希望殿下早日登上大宝,一展宏图。”

  胜王点点头道:“你的心意本王明白,以你的才华丞相之职也能胜任。”

  蒋惠得了胜王如此许诺,办事效率更高。而且他没有想到事情能办的出奇顺利。

  一百两银子的贿赂就把李侍读轻松搞定,答应哄骗英王去胜王府,蒋惠十分后悔高估了那个穷秀才的品行。蒋惠又走了些关系路子,秘密约见了萍小姐,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曾经名冠一时的才女还不是一样见钱眼开?不过这位萍小姐的胃口比那个穷秀才要大许多,蒋惠特意说动胜王舍了一对夜明珠送给萍小姐,才算办妥。

  后面的事情都在蒋惠的计划之中。

  英王在李侍读的陪同下主动上门求见胜王。胜王借机找了个人冒充当年的老宫女,揭露贤妃之死的所谓真相。英王一听立刻大怒,吵嚷着要去找太子报仇。还是胜王拉住英王,软言相劝。英王虽然没有表明态度是否会站在胜王一边,但看那意思是对太子恨之入骨了。

  英王离开胜王府,情绪平复了许多。其实他刚才是故意在胜王面前表现的那样冲动,若说他对母妃的死没有半分怀疑是假的,可是光凭胜王拿出来的证据就定论,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他一回到府内,就遣开随从,只带着李侍读一人去了宁浮萍那里。

  宁浮萍倒像算准了英王会来找她一样,早已备好了茶点。等打发走下人,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宁浮萍开口道:“殿下是否刚从胜王府回来?”

  英王点点头,凝重道:“不瞒萍姨,胜王假借玩乐的名义约我去他府内,却偷偷告诉我当年我母妃并非病死,而是死于张皇后的毒手。他人证物证俱全,张皇后又死无对证。我那时候年幼,不知真相如何,还请萍姨据实相告。”

  宁浮萍没有立刻回答英王的话,反而说道:“前几日胜王府的幕僚蒋惠托人送给妾身一对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他想让妾身告诉殿下,贤妃娘娘当年是中毒而死。至于是谁下的毒,不用妾身管。”宁浮萍顿了一下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李侍读,“蒋惠来找妾身之前先找过李侍读,以金钱贿赂,让李侍读哄骗殿下去胜王府。妾身见李侍读坦然受贿,想来胸有成竹早已洞悉胜王阴谋,妾身自然不敢打草惊蛇,就学李侍读顺水推舟多敲诈了一点。”

  李系舟心中惭愧,没想到自己收受贿赂的事情宁浮萍一清二楚,柔儿那丫头汇报的倒是挺勤快。其实他哪里洞悉什么阴谋,他是真的贪财,反正只是举手之劳,他当时也没看出会对英王有什么伤害才爽快答应。宁浮萍高看他,他不敢当,更是后悔应该再多向蒋惠索要一些银钱。看来还是姜老的辣,以后要多向宁浮萍讨教敲竹杠的手段。

  英王笑道:“原来如此。萍姨认为这一切都是胜王在捣鬼了?你和李侍读不动声色狠狠敲了胜王一笔钱,却是合起来害本王伤心难过。”

  宁浮萍正色道:“贤妃病入膏肓,妾身一直伺候在身侧,不敢丝毫疏忽,医药饮食一律由妾身亲手操办,尝过之后才送入贤妃口中,旁人绝对不可能下毒谋害。胜王编造那番谎言,不过是为了让殿下忌恨太子,从而站到胜王这边,共同对付太子党。”

  “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宁浮萍微微一笑,转向李侍读:“李侍读认为殿下该如何做呢?”

  李系舟苦笑,怎么宁浮萍把这烫手的山芋塞给了他?真当他是神童不成?再看看英王一脸期盼地望着他,他实在不好意思装哑巴,只能硬着头皮讲起了鹬蚌相争的故事:“李溪曾经看到水边有一个河蚌与一只水鹬。蚌方出曝,而鹬啄其肉,蚌合而莫过甘其喙。鹬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蚌亦谓鹬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即有死鹬!’两者不肯相舍。渔者得而并擒之。太子党与胜王党之争牵扯众多,好比鹬蚌相争,英王殿下不如学那渔者,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坐收其利。”

  英王赞叹道:“好一个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本王也正有此意。”

  宁浮萍在欣赏李侍读才华的同时,对于英王的聪慧与沉稳也很满意,不过仍然出言提醒道:“胜王如此花心思拉拢殿下,殿下如果置之不理,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萍姨放心,有李侍读在,胜王那些阴谋不过儿戏。”

  李系舟只觉得一副无形的重担落在肩头,原来英王也如此高看他,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总不能告诉英王,他根本不是什么神童秀才,只是借尸还魂出身男娼馆的小倌,拐了别人老婆到京城招摇撞骗吧?这真相如果曝光,他恐怕是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了。他现在体会到了骑虎难下的滋味,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再说胜王见阴谋得逞,英王却迟迟不来投诚,又向蒋惠咨询。

  蒋惠道:“看来英王不仅无能,还很懦弱。属下认为他是畏惧太子权势,虽然怀恨在心却不敢公然投靠殿下。殿下不妨再刺激他一下。”

  胜王问道:“蒋先生又有何高招?”

  蒋惠冷笑道:“量浅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殿下可以派刺客去刺杀英王。”

  胜王奇道:“莫非本王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么?”

  蒋惠摇头:“当然不是。英王殿下得知贤妃被张皇后害死,他一定会暗中搜寻求证。如果他惊动太子,太子畏罪想杀人灭口呢?”

  胜王恍然大悟道:“原来先生的意思是想让本王派人伪装成太子手下,去刺杀英王。”

  “没错。刺客是咱们预先埋伏,下手有分寸,只要英王遇险,殿下又恰巧路过救了英王性命,揭穿太子的卑鄙行径,不愁英王不死心塌地效忠殿下。”

  胜王衡量了一下,觉得蒋惠的主意很可行,于是点头同意,并再三嘱咐道:“这件事情一定要办的不露痕迹,刺客利用完了必须灭口。”

  蒋惠心中一凛,他最清楚胜王,论聪明才智可能在皇子当中未必出众,但是若论争强好胜心狠手辣他绝对能排第一。蒋惠再急功近利,毕竟是饱读圣贤书的人,他不愿意看到胜王为了争夺王权犯下太多杀戮。可是按照现在的事态发展下去,蒋惠担心有一天他在胜王眼里丧失了利用价值,也会被灭口。所以蒋惠替胜王做事情都多少为自己留下后路,这次胜王嘱咐要将参与阴谋的刺客都灭口,他并不打算照办。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可以用此来换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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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汉学123:我很喜欢随波逐流一代军师,起点许多架空历史的文章都是我的精神食粮。我一直在像别人学习,一边摸索着写自己的文章。希望以后能够多多交流,提升写作水平。

  TO龙子大人:看到您留言下周要强推拙作,我受宠若惊不胜感激。因为不会用短信,只能在此留言。下周我因工作要出差,更新的速度无法保证,存稿最多支持更新三章,恐怕不符合强推要求,还望慎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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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3章 游湖险
  李系舟只觉得好日子过得太快,一转眼就要到八月十五了。这个世界的年节与中国古代类似,八月十五是合家团圆共赏明月的日子。李溪的生辰就在这一天,李系舟既然顶替了李溪的身份,便将八月十五当成自己的生日,过了生日他就年满十五岁了。
  这些日子,白天大部分时间,李系舟都是跟随英王在达官显贵府中来往,推广象棋。英王的棋艺一日千里突飞猛进,李系舟早已不是对手。李系舟本来对象棋兴趣不是特别大,当英王与旁人对弈的时候,他边看边吃喝,心情好的时候乱支招,偶尔还和丫鬟小厮们聊天调笑,俨然一副不学无术花花公子的模样。

  有的时候赶上英王拜访的人是附庸风雅之辈,言谈话语引经据典,李系舟那点墨水当然是无从应对,一知半解胡言乱语闹了很多笑话。连英王都忍受不了,暗中请求李侍读不要玩得太过火,好歹也是秀才出身,装疯卖傻需有个限度。

  李系舟苦笑,他哪里是装傻,明明真的不懂。但是既然英王提醒,他决定以后少说话多吃饭用沉默掩饰无知。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多久,大家都知道,英王身边有位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李侍读,整日吃喝玩乐,与英王倒是臭味相投。

  英王是一点也不在意,在外人眼中他和李侍读越不成器,对他们越有利,他们的敌人也就越少。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那些图谋不轨的官吏,谁又会与一个胸无大志,年少无知的皇子一般见识呢?

  英王在朝中的名声不好,并不代表老百姓不喜欢他。

  宁浮萍有感于李系舟说的“得天下者必是民心所向”那句名言,更加注意经营英王殿下在民间的形象塑造。英王府在雍都城门常年设有粥棚,救济贫苦百姓;宁浮萍教养的那个会医术的侍女还经常为无钱就诊的妇女儿童施医赠药;全国各地都有英王捐资修筑的学堂、善堂,收留教育无依无靠的儿童,照顾孤寡老人……宁浮萍对外宣传,英王之所以关注百姓生活,都是因为英王的母妃出身民间,从小就教导英王体恤民间疾苦。百姓们渐渐开始接受这位亲民爱民的英王殿下,虽然英王或许不如其他皇子那样耀眼出色,但是真真切切为百姓做了实事谋了福利,百姓看的清楚。

  英王在慢慢树立民间形象的同时,当然也没有忘记赚钱,毕竟做善事需要大笔银子,所以李系舟提出来的象棋生意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蔡老板除了制作了少量精制的棋具,还在李系舟的启发下设计了便携廉价的象棋。李系舟把这些廉价象棋带给车马行的人,先教会王丛他们玩,又托他们沿途代为推广,没过多久就惊喜地发现这种易于携带廉价益智的玩具颇受贩夫走卒欢迎,茶余饭后等客无聊的时候与朋友们杀上一局十分有趣。

  廉价象棋的销路一打开,蔡老板就不惜工本地开始大力散播象棋大赛的概念,初赛的时间定在两个月以后,只要出示购买象棋时那个写有编号随棋附赠的说明书就都可以免费报名参加。李系舟还建议蔡老板在初赛的时候举办抽奖,按照说明书上的编号随机抽选,赠送神秘大礼。

  买象棋免费参加首届全国象棋大赛还能抽奖,这消息一传开,不仅雍都附近的人竞相购买这种新颖的廉价玩具,就连附近城镇也有人专门上京采购。第一批做出来的五千套廉价象棋不到三天就被抢购一空,蔡老板让人日夜不停地赶制,陆陆续续卖了上万套,简直供不应求。

  蔡老板明白这么多人买象棋,名利双收的大奖赛固然是一方面的吸引,其实对于更多数普通大众来说,购物抽奖最有诱惑力。

  在李系舟的建议下,廉价象棋的棋盘用粗布制成,棋子分木制和皮质两种,用的都是别的行业的下脚料,布袋包装塞上一张纸质说明书,每套象棋的制作成本只有十几文钱。蔡老板给一套普通象棋定价一百文钱,是一套普通围棋十分之一的价格,就这样每卖出一套象棋,扣除工本和推广费用还能净赚七十文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光卖廉价象棋就赚了三千五百两银子[注1]。如果从中再扣除将来抽奖的奖金、还有免费赠送的高档象棋的成本,净盈利也高达两千多两白银。

  蔡老板按照现在的盈利和市场情况,与李系舟一起商量确定了后续的经营方案。初赛时的抽奖,设特等奖一名,奖励现银五十两;一等奖一名,奖励现银十两;二等奖三名,奖励现银五两;三等奖十名,奖励一贯铜钱;还有鼓励奖一百名,奖励象棋一套。对于购买象棋的人来说,这样的奖项设置已经极具吸引力,而蔡老板付出的成本不足一百两。具体的奖励细则和初赛的时间一公布,又掀起了一轮购买象棋的高潮。原先对于象棋不感兴趣的人,也都禁不住大奖的诱惑,纷纷解囊。

  结果在初赛前象棋的销量一路飙升,盈利又翻了一翻。蔡老板也没有想到廉价的象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带来滚滚财源。

  象棋生意第一步大获成功,眼看有利可图,李系舟高兴之余,为了能赚更多的钱,努力思考,绞尽脑汁又窃了许多现代推广营销的炒作手段。比如说在初赛的时候注意挖掘和打造明星,能入选决赛的人必需各个阶层都有代表,士农工商,上至官宦子弟,下到贩夫走卒,都不能排斥,甚至要力捧草根,从而带动和扩大象棋的消费群体。

  李系舟的这些炒作手段,在蔡老板看来深得经营之道,又出奇制胜充分挖掘并利用了人性的弱点,不禁对他另眼相看。蔡老板私下里对英王称赞道,从李侍读出的经商的这些新奇点子便能窥见一斑,他不满十五岁就能有如此心计手段,实乃绝世奇才。

  英王发觉自己对李侍读越来越着迷,为他偶然流露出的惊才绝艳,为他大部分时间的迷糊白痴。英王一直在奇怪,为什么李侍读身上明明有着远超于年龄的才华和智慧,却那样自然地甚至是热衷于扮演普通人。都说高手寂寞,李侍读是怕寂寞么?他宁愿做一个什么也不懂无忧无虑的少年么?放眼将来,他们或许会面对更多艰难困苦,血腥杀戮,李侍读想必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尽情享受现在的安逸吧。

  宁浮萍也劝慰英王,他和李侍读都是少年人,不应该过分压抑天真本性,趁着这几年韬光养晦,不如快快乐乐生活。

  所以英王在推广象棋之余提出要与李系舟一同秋游,泛舟西湖[注2]之上。李系舟最喜游山玩水,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之美尽在西湖。不知道夏国的西湖与杭州的西湖哪个更美?

  等真正出发去西湖,李系舟才体会到了在交通工具落后的时代旅游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据说西湖坐落在距离雍都以西半日远的群山之中,在山外只能看到绥水支流汇入的峡口。若想欣赏整个西湖的全貌,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出雍都骑马乘车向西北,行至北峡口,乘舟顺流直下;另一条路是翻过西山,从山间俯瞰,再下到湖畔,乘舟顺流出南峡口。

  西山林木茂密,虽然有人工修葺过的山路,但是马匹车辆都上不去,要完全靠步行,或者乘坐两人抬的软轿。山中飞禽走兽虫蛇鼠蚁出没,行路艰辛。英王却毫不在意,跃跃欲试。

  李系舟是个能偷懒就偷懒的人,他认为翻山越岭不如乘车坐船,花言巧语哄骗得英王和他一起走北峡口。

  这次秋游,英王除了李侍读,还带了六名得力的侍卫。八个人骑马西行,不到半日就抵达北峡口。

  天高云淡,山青日朗,芙蓉花开,寒蝉鸣叫,温馨喜人,秋意已弥漫天地。

  李系舟只见峡口两侧刀削一般的崖壁上写了好几片洋洋洒洒的篆字,随着年代逝去,有的字已经斑驳浅淡,有的仍然颜色鲜亮。李系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大家仍然喜欢在名胜古迹题字,可惜他认不出几个古字,也不知写了什么。再往前走就看到一块孤零零的巨石,那石块与旁边崖壁颜色质地相同,想来是经年日久从崖壁脱落下来。

  这块巨石虽然历经风霜,但是其上留字刻痕深邃,难得用的竟是时下市井流通的字体,一笔一划端端正正,非常好辨认。

  百年纷争剑与刀,

  万里山河烽烟飘。

  一湖碧水兴亡泪,

  千古基业筑今朝。

  落款署名:任狂生。

  看到“任狂生”三个字,李系舟不由得一阵惊喜。他想起近日购买的一本杂传中记载过此人,现在天下通行的那种比较好辨认的字体,就是任狂生所创的任体字。在夏国,任体字广为流传,而任狂生本人则更是近乎于神的一个传说。

  三百年前天下大乱,中原地区也就是今天夏国全境之中数国并立,而当时的夏国只是以雍都为核心,方圆百里的小国,面临着被周边大国吞并的危机。夏国国主虽然有精兵强将,但是太子质押他国,投鼠忌器不敢反抗。就在此时,从西山之中走出一位武功卓绝的高手,单人匹马入敌国,神不知鬼不觉救出太子。这位高手就是任狂生,他不仅武功出神入化,兵法谋略也是当世无敌。他解了夏国危难,又扶助国主励精图治,不到十年时间,竟灭掉周边数国将中原一统,开创了如今大夏帝国百年江山。夏国国主称帝后封任狂生为并肩王,许他上殿不拜,与帝平起平坐。谁料任狂生挂冠而去,言道不善治国,但求归隐,只留下兵书卷册数篇,记载了他对兵法谋略的毕生心得,希望此书能为夏帝培养良将保家卫国。

  任狂生没有归隐之前,曾经与夏帝共游西湖,在北峡口单掌壁山裂石,用手指在其上刻下这四句诗。当时夏帝刚刚平定中原,豪气勃发,问任狂生何时夏国可以一统天下。任狂生笑答,说现在时机并未成熟,或许三五百年之后天下才能出现一统的格局,倒时是哪个国家能成就伟业却很难说了。

  任狂生归隐后的百年间,夏国每有危难时刻,必会出现武功卓绝之人巧妙相助渡过难关,这些人不求功名利禄,危难一过便不知所踪。上至帝王下到百姓都相信这些人是任狂生的门人弟子。夏国人感念任狂生为夏国所作的一切,将他不断神化,传到今日更是离奇。甚至有人相信,只要摸一摸任狂生在西湖边上留下的字迹,就能保佑一辈子平安。

  李系舟并非迷信之人,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不能免俗地走过去抚摸任狂生留下的字迹,但是因为身高所限,他只能摸到巨石最下边“任狂生”三个字。

  英王看到李侍读若有所思反反复复抚摸“任狂生”三个字,心中一动,莫非李侍读是任狂生的传人?任狂生的门人弟子一向是不入世的,倘若入世必有大事发生。如果李侍读真的是任狂生的传人,他甘愿留在我英王府,这预示着什么?莫非任狂生预言的天下一统的时机就要到了?

  英王与李系舟各怀心事登上一艘游船。

  游船不大,他们一行八人,加上两名船夫刚刚好。那船身轻巧,从北峡口顺流而下,飞快入到西湖。

  李系舟这才发现夏国的西湖真的很大,一望不着边际,水天一色波光粼粼,若非周边群峰隐现,就好似置身于浩瀚海洋,美哉!壮哉!

  遥望下游,如同上游一般,山影倒映在碧水之中,流水顺势伴着凉风而来,云霞日影似乎要被波涛带走。湖中有鱼,鱼鲜搅水,流水又将泛起的波纹抹去。湖底长长的水草,经过流水梳洗,仿佛想要浮出水面舒展身姿。一群群幼鱼无力驻足,只得随波逐流而去。

  如此美景,有英王这样的大帅哥相伴,仆从若干端茶送水摆席布菜,李系舟只觉得不似人间,一辈子有这么一回就不虚此生了。

  李系舟边观景边品美味佳肴,眼睛没闲着,嘴也没闲着。英王本想旁敲侧击问一下李侍读的师承来历,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正在此时,岸边斜刺里行出一只快船,直向他们所在的位置驶来。那船转瞬之间就要到眼前,忽然船头一人腾身而起,凌空一翻,轻轻巧巧落在英王的这艘船船头。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相当快,英王随行护卫措手不及,乍见一个陌生人落在船头,都聚拢过来,护在英王身侧,唯恐有什么不测。

  只见那人一身黑色劲装,看众人聚拢过来冷冷一笑,再度跃起,一挥手撒出一片粉末。

  英王和李系舟等人都睁着眼睛观望,虽然隐隐猜出来者不善,又哪里料到此人不亮刀兵而是撒出一片药粉。众人只觉得粉末随风入眼,痛痒难当。英王知道这药粉有问题,急忙闭眼可惜已经晚了,等粉末散去,他睁眼一片朦胧,只能看到模糊的光线轮廓。其实除了英王反应快,其他人都着了道,伤重的双眼不能视物。

  这时听到船夫呼喊:“船漏水了,大家快逃!”

  英王心道对方好狠,居然还派人凿船,莫非是太子或者胜王终于按捺不住要翻脸刺杀他不成?英王来不及多想,就感觉船身剧烈晃动,双脚慢慢浸入水中。英王不禁有些慌乱,因为他只是粗通水性,倘若舟覆,双目不能见物,又遇诛杀,恐怕凶多吉少。

  就在这个时候李系舟抓住了英王的手。

  英王听李侍读关切地问道:“殿下的眼睛没事吧?”

  英王叹了口气回答:“能模模糊糊看个轮廓。”

  李系舟道:“那就好,李溪眼睛暂时不能视物,但是殿下不要惊慌,李溪会游泳,殿下能看到方向,咱们互相配合一定能脱险。”

  李系舟穿越之前是女子为了塑身曾经狂练游泳,虽然比不上奥运健将,但是在深水之中游个几千米不成问题。游泳逃生和救人方法李系舟都记得清楚,不过他对现在这具身体能否有如此体力还很怀疑。

  李系舟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毅然决定救英王一起逃生,主要是因为他自己眼睛看不见,又不熟悉西湖周边的情况,就算会游泳,未必能顺利游到岸边。他想英王既然没有完全失明,他们两人齐心合力互帮互助,应该更安全一些。再加上李系舟对目前的危险还不是很清楚,对自己游泳的技能太自信,更是舍不得丢下英王这个大饭票。倘若英王游湖落水,他见死不救,以后还找谁领薪水?

  至于双目失明为什么没有引起李系舟的恐慌,那还要归功于他穿越之前的经历。李系舟曾经是一个重度近视,摘了眼镜和瞎子没什么两样,并不惧怕看不到东西,以前游泳的时候也全凭触觉。事发突然,李系舟顾不上那么多,想不了那么深,哪管今后眼睛能否看的见,先从湖中逃生才是关键。

  英王的那艘船沉得很快,船夫早就跳水而逃。这时船下又钻出几个人,纷纷扑向英王的几个侍卫。英王的侍卫练的是外家功夫,在平地上或许能抵挡一阵,但是落了水,双眼又不能视物,身手大打折扣。侍卫们自顾不暇,会水的还能纠缠顽抗,不会水地只能等死。

  也许是来袭击的刺客人手不够,也许是他们有意而为,李系舟拉着英王在水中游走,竟然没有遇到阻拦。可惜英王的水性不高,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两人更多的时候是不辨方向顺着水流向下游漂。

  英王和李系舟漂着漂着听见不远处传来隆隆水声,越响越大。

  英王惊道:“不好,李侍读,这里是分水口,有一处很高的瀑布层叠直下汇入山涧深潭,如果要去南峡口,不能顺水而走,需要岔道沿支流东行。”

  英王虽然知道凶险,不能继续顺水漂流,无奈两人力弱,挣扎了半天仍然无法摆脱水流大势。就快被冲到瀑布边缘的时候,英王模模糊糊看到一侧岸边探出一段树木枝干。此地水流湍急,他们不能立刻游到岸边,但是抓住枝干阻挡去势应该没问题。于是他一手拖住李系舟,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那段深入水中的枝干。

  英王说道:“我已经抓住一段树枝,咱们缓一缓,再想办法游到岸边。”

  李系舟腾出手摸了摸感觉那树枝并不粗壮,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中恐怕难以长久支持两个人的重量,非常担忧。

  突然听到嘎巴一声响,英王叫道:“糟了,树枝要断!李侍读怎么办?”

  李系舟惨然一笑,忽然松开双手,对英王喊道:“殿下,那瀑布深潭未必凶险,李溪先去了,殿下吉人天相,多支持一会儿或许就能得救。”

  英王没有料到李侍读临此危难果断决绝,为了减轻树枝的负荷,为了留给他多一点时间,竟然不顾自身安危主动放手。英王眼睁睁看着李侍读被急流带走,淹没在瀑布尽端消失无踪生死未卜,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悲痛涌上心头。

  [注1]为了方便行文,参考了中国古代宋明时期的金银比价,设定这个世界的货币兑换规则如下:1两黄金=10两白银,1两白银=10钱白银=1贯铜钱=1000文铜钱。六国货币基本单位统一,只是官方发行的钱形制有所区别。

  [注2]本文中的西湖,不是大家熟知的杭州西湖,而是指夏国雍都城西南的大湖,湖域广阔,其位置大小可参看天下全图(作品相关中有图片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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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1: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4章 月圆缺
  李系舟一松手,立刻后悔了,根本无法再游回去,只能拼命喊出那些大义凛然的话,其实他最想说的是,英王如果获救一定要来瀑布下寻找他,可惜水流太快,瀑布声响,一转瞬间就已将他远远冲走,再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李系舟随着瀑布水流高空速降,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紧闭双眼和嘴巴,捂住鼻子避免呛水。落入深潭之时,被强大的水流几乎头下脚上压入潭底,巨大的冲力加上闭气太久让他昏了过去。

  这深潭之中除了寻常鱼类,还生活着一种凶猛的动物。这种动物在夏国被称作食人鳄,最喜在深潭及附近浅滩出没,以其他鱼类为食,甚至能咬死并吞下在潭边饮水的野羊野鹿。倘若李系舟知道食人鳄的存在,当初绝对不会松手。

  每天从瀑布都会冲入潭中许多鱼,有的鱼不幸摔晕,就成为守在这里的食人鳄的美味。

  李系舟失去知觉浮出水面,顿时引来一群食人鳄的注意。

  就在李系舟马上要葬身鳄口的时候,湖面上飞掠过一道白影。这白影竟然是一个人,掠过湖面,速度飞快,浪不沾衣,此人从水中捞起李系舟,足尖点了一下食人鳄的头,整个人又借力腾空而起,带着李系舟穿入瀑布。

  原来这瀑布后面别有洞天。白衣人带着李系舟穿过瀑布,沿着一条隧道走入山腹之中。在隧道尽端是天然形成的一个巨大的钟乳石洞,洞内显然是经过人工修整,石桌石椅石床一应生活物品俱全。洞壁之上还装有四颗斗大的夜明珠,照如白昼。

  李系舟醒过来的时候,双眼仍然看不见,否则定然会为身处如此奇妙的地方而惊叹。他看不见却感觉的出自己绝非在水中或寻常的岸边,因为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是坚硬又有些潮湿的石头。他摸索着站起身,喊道:“有人么?这是哪里?”只听到一片回声,凭经验判断,李系舟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山洞之中。他百思不得其解,是有人救了他么?还是他被流水冲到这里,难道瀑之下不是深潭?

  李系舟身上的衣物未干,自己也不觉得饥饿口渴,应该是失去知觉的时间并不长,他安慰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再等一会儿,英王就会带着人寻到这里。李系舟看不见,喊了一阵也没有听到人声,就自认为这里没有别人。他索性一件件脱去湿淋淋的衣物,他想穿着湿衣服容易受寒,不如脱了拧干再擦擦身体穿回去。

  就在他脱到褥裤的时候,听到有人惊喝:“住手!”

  那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清越柔和,语气却有些恼怒:“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公子更衣还请回避。”

  李系舟惊疑道:“姑娘刚才在这里么?我眼睛看不见,喊了几次无人回答,以为没有别人,冒犯之处还请原谅。”边解释边把湿衣服老老实实穿回身上,心想这姑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刚才默不作声,又或者是神不知鬼不觉来到附近,怎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喊话的时候我在运功调息,不便讲话。”那女子淡淡说道,“我一直独居此地修行,刚才练功正在紧要关头,却见你从瀑布坠下,马上要葬身深潭之内的食人鳄之口。我不能见死不救,便将你带入洞中。可惜这么一折腾,我已经走火入魔,体内真气失调。我自顾不暇,原本不想理你,却终是看不破红尘世俗放不下男女之防。”

  李系舟听出那女子话语中的感伤,又得知自己是被她所救,怎能不关心。他满怀感激和愧疚地说道:“原来姑娘是隐世高人,因为救在下性命耽误了修行,在下心有不安,不知道需要做什么才能弥补姑娘的损失,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那女子没有立刻作答,悄无声息来到李系舟身旁。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拥有绝世容貌的少年,看着他坦诚的表情,回味着他真挚的言语,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罢了,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我何必逆天而为呢?”

  她对李系舟郑重说道:“我现在强压真气,一时半刻死不了。你若真想救我,倒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会武功么?你听说过太极心法么?”

  李系舟摇摇头,随即又说道:“太极心法是什么?我只练过一种叫作太极拳的功夫,你看是不是你说的武功。”说罢就打了一套太极拳。太极拳他从小练习,就算现在目不能视,依然打得像模像样。

  李系舟收功之后那女子激动地抓住他手臂,探他脉息,而后又失望地松开。

  “你练的正是本门上乘内功太极心法,可惜时日尚浅功力不深,没有二十年以上的内力,无法为我疗伤。我是狂生门下第十二代嫡系传人,你又是从哪里学到太极心法,你师承何人?”

  李系舟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搞得晕头转向,那女子说的狂生门下莫非就是任狂生的传人?他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那位任狂生大哥不会也是穿越而来吧?而且那大哥还会练太极,并且发扬光大成一门高深的武学开宗立派。他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她自己是借尸还魂的事情。最后还是决定情况不明的时候先敷衍一下,不能毫无保留地道出实情,于是他说道:“在下的这套太极拳是已经去世的祖父亲传,祖父当年并没有提过他是狂生门下,所以在下不知道这原来是一种武功。”

  谁知那女子听到这样的解释却厉声道:“你说谎。太极心法只有嫡系传人才有资格修炼,每一代只有一名嫡系传人继承本门大业,此人无论男女都不得婚娶,只有弟子没有儿孙。”

  李系舟暗骂,这是什么怪规矩,让他明明说实话还被怀疑。他心中不服气,反问道:“姑娘自称是狂生门下,懂得这许多规矩,可你又拿什么来证明你就是嫡系传人?”

  “我有三百年前夏帝亲赐之玉符。”

  “我现在目不能视,怎知真伪?”李系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姑娘何苦为了这件事情耽误时间?是否狂生门下,是否嫡系传人很重要么?你走火入魔,命在旦夕,在下该如何出力才是当务之急。”

  那女子知道轻重缓急,她只是因为李系舟居然会太极心法而感到惊异,现在回到正题她苦笑道:“倘若你是狂生门下,应该清楚本门还有一种能迅速见效起死回生的疗伤方法,这方法不需多么高深的功力,只要施与双方一男一女同时都懂得太极心法即可。”那女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师傅倘若在世,他不用此法只凭一甲子功力都能救我,若依此法我能好的更快一些。可惜他已经作古,我又没有弟子,原本无望。”

  李系舟奇怪道:“你一会儿说要很高深的功力,一会儿又说只用懂得太极心法就可以,到底哪样管用?”

  那女子沉默片刻,像是经历了复杂的思想斗争,终于下定决心,她开口道:“我说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办法。你功力不够第一条路行不通,只能用第二种方法了。你我一男一女,阴阳合体,我将不调合的真气疏导到你的体内,你我双修,共同化解。这方法不但可以为我疗伤,你的内力也会因此突飞猛进。”

  李系舟隐约听出其中一些端倪,急忙问道:“等等,你说阴阳合体,男女双修,莫非你我要行夫妻之事?”

  那女子小声道:“没错。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从生理的角度来讲,李系舟现在确实是男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器官发育良好。这并不能代表他可以立刻接受与一个陌生女子发生性关系。他最本能的反应是犹豫推托道:“在下已有妻眷,虽然并未圆房,但怎能背着妻子与其他女子做如此尴尬的事情?”

  那女子却笑道:“任师祖曾经说过,许多礼教都是束缚女子愚弄大众的枷锁,我们这些后世弟子谁要是能看得透抛得开,才能领悟修行真谛,否则多半会痛苦一生或者妄送性命。我师傅当年身受重伤,却是宁死也不肯让我用双修的办法为他治疗,说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父女之间怎能乱了常伦。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伤重不治而亡。现在我的遭遇与他何其相像,我若还死守着礼教,岂非要步他后尘?”

  那女子如此先进前卫的思想,连李系舟听了都不禁乍舌。人家女子都不介意了,他堂堂一个男子又有什么放不下,又有什么借口推托呢?毕竟是救人活命,你情我愿。再说那女子之所以受内伤都是因为救他性命,他怎能不知恩图报?不过就是行男女之事,又非上刀山下油锅,他何必退缩?

  李系舟想开了,点头同意,但仍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芳龄几何?”

  那女子一愣便如实答道:“我二十有二,看样子比你大许多。”

  李系舟笑道:“你只比我大七岁。”

  杨过和小龙女相遇就是在这样的年纪吧?虽然那女子很像小龙女,李系舟却没想当杨过。但世事难料,造化弄人,从那女子救起李系舟的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再也分不开了。

  疗伤之前,那女子仔细教导了李系舟如何运用内力的口诀。太极心法只是平时修炼积攒内力的方法,实际催动真气施展武功必需有这口诀才行。

  李系舟救人心切,知道马虎不得,学得格外认真,领悟超级迅速。当然这份领悟力是建立在他穿越前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的基础之上的。那些小说并非都是胡扯,有些道理说得很管用。

  心法口诀都熟练了,该办正事了。

  李系舟认为男欢女爱,若没有一点前戏,与强奸又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尽量模仿正常男子的心态,学着A片里的调情手段,从那女子的脸颊颈项一路温柔地亲吻,刺激着双方的欲望。

  那女子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任由李系舟抚弄,但她毕竟是成熟女性,在李系舟的温柔攻势下,渐渐有了反应。

  就这样一个有可能是处男,一个绝对是处女的人,在这隐秘的山洞之内共赴巫山云雨。男女身体契合,两人同时调动体内真气,很快达到忘我境界。

  李系舟只觉得从那女子体内传来一股强劲地真气,开始的时候在他体内杂乱无章地游走,四处冲撞,他急忙运气调息,慢慢引导那股真气行走周天,一圈一圈,越来越顺利。而后物我两忘,他无法分辨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清醒,他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爽愉悦。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维持了多久,等李系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能依稀看见光。莫非真像那女子所说,这男女双修既能疗伤,还能提升功力?自己不知不觉内力有所进步,眼睛上的毒伤也有所消散?

  他又摸了摸身上,已经穿好衣物,他凝神细听,感觉到附近还有一个人的呼吸。他轻声问道:“你在吧?内伤好转了么?”

  那女子笑答:“已经没有大碍了。我看你的内力也精进不少。太极心法与其他门派的内功心法不同,资质上乘的人练一日胜过别的门派的人苦修一年得来的功力。刚才行功之时,我发现你比我还要适合修炼太极心法,我已帮你打通全身经脉,只要勤练不辍,你不出二十岁就能拥有当世无敌的内力。”

  李系舟坦言道:“其实我对练武没有太大兴趣,每天都练实在太辛苦了。”

  那女子气道:“你不喜欢练武,那太极心法又是谁教的?”

  李系舟胡编道:“我小时候做梦,梦到一个神仙硬要逼我学太极,我不学他就每天都出现在我梦中,我嫌他烦就只好答应,勉为其难学了几下。后来没事的时候练练,每次练完神清气爽,图个强身健体而已。”

  那女子对这种不着边际的话竟然有些相信,她喃喃道:“看来你与本门有缘,你梦中遇到的神仙或许是任师祖。不如你正式拜在门下,留在这里由我亲自教导你本门绝学,你看如何?”

  李系舟怎么愿意抛下英王府的享乐生活,怎么能离得开杜小芸做的美味佳肴,怎么能忘记车马行和象棋生意的分红,留在这荒山野岭奇怪洞穴中辛苦习武?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坚决反对。李系舟觉得自己以上理由非常充分,却不敢明说怕被耻笑,只好含混道:“我凡尘俗务缠身,还有许多重要事情没做,不能答应你。”

  那女子不解道:“你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想入狂生门么?你知道黑白两道为了狂生门的武功秘籍发生了多少冲突么?你为何对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不屑一顾?难道你对成为绝世高手没有丝毫兴趣么?”

  李系舟笑道:“怎么会没有兴趣?可是我很懒,如果有什么不费时不费力的方法可以速成高手,我当然乐意接受。”

  那女子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大言不惭的混人,她努力调息了一阵才恢复平静淡然的态度:“世上确实没有武功速成的法门。而且入我狂生门下,需要遁世修行,除非夏国危难,否则一辈子不涉红尘纷争。我看你是做不到了。”

  李系舟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刚才没有答应,要不然就一辈子留这里了,虽说有个女人相伴,美丑姑且不论,以他的性情一辈子对着一个人日复一日练武功总会厌烦。他设身处地语重心长地劝道:“我是肯定不会留下,而你正值青春年华,难道甘愿寂寞一人留在这里孤独终老?”

  那女子从记事起就与师傅相伴,很少接触外边的世界,后来师傅去世,她也只是偶然出山,用野味干柴换取一些生活必备品,其余时间都是钻研武学,倒也不觉得寂寞。可是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么?她从来没有想过。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她会像师傅那样等武功大成的时候出山游历,救民于危难顺便寻找合适的传人。所以她不冷不热地回答:“你既然不想入本门,我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

  “算我多事。”李系舟想得开,那女子身负绝学,肩负着狂生门的嫡传重任,志向眼界道德情操自然是他没法比的,他笑嘻嘻道:“不过既然姑娘有恩于我,倘若将来你到雍都办事,不妨到我家里来做客,我定会好好款待。”说着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毫不隐瞒地讲了出来。李系舟报完自己家门,又问那女子姓名。

  那女子却道:“我不想与世人牵扯过多,你不入本门,就没有必要知道我的姓名。或许咱们再也不会相见。”

  “是啊,相见不如怀念。”李系舟幽幽道,刚想再发些感慨,肚子却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在这山洞之中没有旁人,这声响格外清晰。

  “你是不是饿了?”那女子原本淡然地语气里掺杂着些许关心的味道,“从我救你起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天,咱们运功双修用了二十多个时辰,我帮你打通经脉后你体内真气自动运行周天又用了将近二十个时辰……”

  那女子不说还好,越说李系舟越觉得饥饿,惊问:“难道练内功都不用吃饭的么?你不饿吗?”

  那女子淡淡道:“内功高深的人通常比较耐饿,睡眠也比常人少,当然饭还是要吃的。我真气调顺以后就收功吃饭了,看你运功正是紧要关头自然没敢打扰。”

  李系舟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多费口舌,直截了当问道:“哪里有吃的?两天不吃饭会出人命的。”

  “我这里有些简单的干粮,你凑合吃吧,吃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送你出山。”说完她将一个冷硬的面饼递到李系舟手中。

  李系舟在王府混了这么多天,习惯了锦衣玉食享乐生活,这么粗糙简单的干粮,他一时之间觉得无从下口,于是灵机一动提议道:“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八月十五了,咱们不如烧烤野味,共同赏月,也算是临别留个美好的纪念。”

  那女子一听不觉心动,毕竟她与他有过肌肤之亲,他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如今就要离别,将来未必相见,倒不如随了他所愿。

  她朗声道:“也好,外边正是夜晚,明月高照,咱们就出去赏月作别。”

  那女子说到做到,带着李系舟施展轻身功法穿出瀑布,跃上深潭边一处高高的石台,她嘱咐道:“你先坐在这里吃点干粮垫一下,我去弄些干柴野味。”

  李系舟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感光,看个大概轮廓,坐在高台之上抬头仰望,迷蒙一片,说赏月绝对是假话,他不过是想吃些美味东西,毕竟今天是他名义上的十五岁生日,若是啃两口冷饼就作罢岂非太对不住自己?

  没过多时,那女子就已经返回,生火烧烤刚刚猎来的野味。片刻香气四溢,那女子不知从哪里又取了两坛美酒,自己开了一坛又递到李系舟手中一坛:“我师傅好酒,洞中藏了许多,高兴的时候他总叫我陪他一起喝。山中饮食粗陋,我只好用这美酒凑数。”

  宴饮无酒不欢,李系舟嘴馋好东西怎肯放过?他拎起酒坛尝了一口,感觉这酒入口微甜,齿颊留香,味道非常特别,他禁不住多喝了几口。这酒虽不辛辣但是后劲很大,李系舟喝了几口神智就开始迷糊,嘴里的话也多了起来:“今日是我十五岁生日,姑娘唱歌为我庆贺如何?”

  “我不会唱歌。”

  李系舟莞尔一笑:“也罢,我就自己唱,为我的生日,为你我的离别宴席助兴。”他兴致起来,也不管别人作何感想,自顾自地唱起王菲那首《但愿人长久》,这首歌词取自宋朝苏轼的名句《水调歌头》,古朴婉转,意境深远,时下正应景。李系舟拎着酒坛浅吟低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唱到高潮反反复复,自我感觉良好,声音越来越大。

  李系舟容颜绝世,嗓音空灵,月下放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风采天成。那女子不知不觉竟似听得入迷,看得痴了。

  **********************************************

  今日得到一个坏消息,出差时间延长,从周二晚上一直到周日都在外地,写作时间无法保障,更新计划泡汤。估计最好的情况是周二更新一次,周末再更新一次。决不弃坑,请大家原谅。

  按照写作大纲,预计再有2-3章第一卷就要结束了。李系舟所爱之人的主要戏份都是从第二卷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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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23 1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015章 一波平 上
  李系舟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里。他没睁开眼睛,就听见小芸的声音。
  “柔儿,你说我夫君是不是因为中毒才昏迷不醒呢?”小芸焦虑地问,还用手轻轻抚摸李系舟的额头脸颊,“王府送过来的解毒药已经敷了,成效不是很明显,真让人担心啊。”

  柔儿犹豫道:“夫人,老爷他身体并无大碍,他体内毒素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才能完全清除,但是绝对不会令他昏迷这么久。况且奴婢探过他脉息,老爷是习练上乘内功之人,修为恐怕远在奴婢之上,寻常毒素都奈何不了他。”

  小芸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夫君会武功,也不知是真是假,现在她只一心盼着夫君能早日醒过来,别的事情都顾不上细问了。

  柔儿劝慰道:“夫人,老爷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不奴婢再回一趟王府,请王府专职御医过来给老爷再诊治一下?”

  李系舟听她们两人关切焦急为自己担心,他喜忧掺半。有人如此关心他,他当然高兴,忧虑的是倘若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小芸她一个人是否还能平安快乐的生活下去?小芸以夫妻之情对他,专一无二,而他欠她太多,从精神上的欺骗敷衍到肉体上的出轨,虽然很多情况下是被迫,但是他无法忘掉无法自欺欺人,他害怕谎言被拆穿的那一刻无从解释,他不想伤害无辜善良的小芸。

  李系舟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不再模糊,小芸憔悴的脸他看得清清楚楚,看来毒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李系舟想自己为什么会昏睡那么久,很有可能是哪一晚喝了许多酒,那酒后劲极大,他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抛开与那不知姓名的女子露水姻缘那几日不谈,过往种种也似梦幻,到底他是醒着还是一切都非真实他根本无从分辨。

  “小芸,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李系舟温柔道。

  小芸和柔儿见他转醒大喜过望。

  柔儿说道:“老爷,王爷吩咐如果您醒过来就立刻通知他,奴婢这就去王府报讯。”

  小芸则扑在李系舟怀中虚寒问暖。李系舟瞒下与那不知姓名的女子的暧昧事情,只说坠入深潭,被隐世高人相救,那高人帮他疗伤耽搁了几日,这才将他送回家中。至于为何昏迷,可能是高人不愿意外人知道他隐居的地方,故意而为。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喝醉了酒昏睡,那样太丢面子了。

  柔儿从王府中回来的时候,随行还有一乘软轿,说是英王要立刻见他。

  李系舟眼伤基本恢复,别的地方也没有不适,实在找不到不去的理由。转念又一想,旷工多日似乎对不起那份高薪,又担心会不会扣钱,最后还是乖乖地上了轿子。

  小芸舍不得也没有办法,柔儿留下来陪她安慰道:“夫人,老爷得王爷器重是好事,夫人不必太牵挂。”

  小芸点点头:“我知道夫君是做大事的人,我会努力不成为他的累赘。”

  柔儿若有所思,犹豫片刻又试探地说道:“夫人天生聪慧,读书识字过目不忘比常人快许多,不知是否愿意习武?柔儿武功虽然平常,但是关键时刻自保没有问题。夫人如果不想成为老爷的累赘,不如习武防身,柔儿可以教夫人。”

  小芸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喜道:“那太好了。”

  柔儿的武功承自紫云庵一脉,最适合女子修炼,以轻功和暗器见长。柔儿是宁浮萍以特殊的身份送入紫云庵学艺,不算正式弟子,所以不受门规限制。小芸虽然已经十五岁了,过了习练上乘内功的最佳年龄,但是学习基本的轻功和暗器手法不成问题。

  再说李系舟进了英王府,直接被抬进内院,下了轿随着小厮穿过花厅过堂,沿着廊子去了英王的卧房。一路听小厮说王爷的眼伤还没有好完全,现在看东西仍然有模糊,所以一直在卧房休养。

  等李系舟进入英王的卧房,英王吩咐闲杂人等都退避,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英王半倚半靠在床上,温柔道:“李溪,看到你没事本王就放心了,来,坐到本王边上来。”

  李系舟的观念里没有封建礼教那些个束缚,他去医院探望病人都是大方地坐到床头,如今听到英王召唤,自然而然就坐了过去,没有生分没有犹豫。他甚至夸张地搂住英王健美地身躯激动道:“殿下安然无恙就好,李溪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边说边假借关心的名义隔着内衣抚摸意淫一下英王的裸体。他经过那一晚性事,似乎原本被压抑的色心更加蠢蠢欲动,倘若他现在不是男子,估计早就拜倒在英王的黄金裤下投怀送抱以身相许了。

  英王没想到李侍读如此主动热情,他不忍推开,只能由着李侍读对他上下其手。

  “李溪,那一日你落入瀑布深潭,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到昨晚才被人送回家中?”

  李系舟一时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就反问道:“殿下如何获救?”

  英王当李系舟是真的关心他,感动道:“那一日说来凑巧,胜王殿下也去西湖游玩,可惜晚来一步,他们只捉住了两名刺客,在瀑布边救下本王。本王担心你的安危,立刻派人去瀑布下的深潭附近寻找。那些人回报说深潭中有食人鳄,你很有可能遭遇危险葬身鳄口,或者被水冲去下游。没有人敢下深潭搜寻,在附近查了几遍没有收获,就沿水流去了下游继续找。李溪,你是如何脱险的?”

  李系舟仔细权衡了一下,还是忽略与那女子的亲密接触,只是半真半假地说道:“李溪落下瀑布就昏了过去,幸亏得一高人相救,醒来的时候目不能视,也不知道身在何处。那高人不愿过问世事,为我疗伤后就将我送了回来。”

  英王显然没有全信,疑惑道:“果有此事?那位高人的姓名你可知晓?”

  “说来惭愧,李溪曾经询问过,以便将来能报答救命之恩,可那位高人不愿吐露。李溪目不能视,未见那位高人真容,甚至连那高人是男是女多大岁数都不知道。”

  英王见李侍读语焉不详,似是有所隐瞒。不过仔细想想,柔儿汇报说他身负上乘内功,再综合他的才智言行,他十有九成就是任狂生的传人,或许有许多事情在目前的情况下不方便透露。英王想通此节便不再追究,他转而问道:“李侍读,你觉得此次本王遇袭是什么人主使的呢?”

  **********************************************

  编辑通知我强推期间尽量坚持更新,出差中上网写作不便,只好采取每次更新半章2000字左右的方法,每天中午左右更新。

  请大家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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