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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中短篇小说集》--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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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4:5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窃听了哥尔康达公司内部谈话,录了音。星期四会有货从那地运出。是卡林顿夫人的绿宝石。”

“容许我,”波洛说,“也做一两个小小的安排,好吗?”

星期四晚上波洛照常坐在离进口处很近的那张小桌前,环视四周。‘地狱’像往常那样,生意很红火!

伯爵夫人比往常修饰得更加艳丽。今天晚上她俄国味儿更浓,拍着手,放声大笑。保罗·瓦莱斯库来了。他有时穿着无可挑剔的晚礼服,有时又像今晚这样穿一身阿飞装束,扣子紧扣的上衣,脖子上围着围巾,看上去又邪恶又漂亮。他从一个佩戴着好些钻石的中年胖女人身旁脱身,弯身邀请艾丽丝·肯宁汉跳舞,后者坐在一张小桌旁正忙着在一个小笔记本上写东西呐。那个胖女人恶狠狠地瞪了艾丽丝一眼,又爱慕地望着瓦莱斯库。

肯宁汉小姐的目光没有爱慕的神情,只流露出纯科学兴趣的眼神。他俩跳舞经过波洛身旁时,他听到他俩交谈的只言片语。她如今已经不再打听保姆的事而正探询保罗当年进的私立小学的女总监的情况。

音乐停后,她坐到波洛身边,显得又高兴又激动。

“真有意思,”她说,“瓦莱斯库会是我那本书中最重要的一个实例人物。象征性是不会给弄错的。譬如说马甲背心吧——因为背心象征刚毛衬衣①,还带着其他一切联想——整个事情就变得很清楚了。你可以说他绝对是个罪犯型的人,不过是能给治好的——”

“女人最喜爱的一个幻想就是她能改造一个流氓。”波洛说。

艾丽丝·肯宁汉冷冷地望他一眼。

(①刚毛衬衣是苦行者或忏悔者贴身穿的。此处喻惩罚工具,苦难的根源。──译注。)

“这不是什么个人恩怨问题,波洛先生。”

“从来也不是,”波洛说,“永远是纯粹无私的利他主义——不过那目标通常总是一位对人喜欢的异性成员。譬如说,难道你会对我在哪儿上过小学,或者哪位女总监对我是什么态度感兴趣吗?”

“您不是那种罪犯型的人物。”肯宁汉小姐说。

“你一看到一名罪犯就能辨出他是个罪犯型的人吗?”

“当然能。”

李斯基德也来到他俩桌旁,坐在波洛身边。

“你们在议论罪犯吗?您应当研究一下公元前一千八百年的《汉漠拉比①法典》,非常有意思,波洛先生。在火灾中抓住的盗窃犯应当把他扔进火中。”

他兴高采烈地望着他前面的那个烧烤炉。

“还有更古老的苏美尔③法典。一个妻子如果憎恨她的丈夫,并对他说‘你不是我的丈夫’,人们就会把她扔进河里。这比离婚法庭的判决更省钱更省事。不过一个丈夫如果对妻子说这样的话,那他只需付给她一些银子就打发了。谁也不会把他扔进河里。”

“还是那个老故事,”艾丽丝·肯宁汉说,“对男人是一种法律,对女人则是另一种法律。”

(①汉谟拉比(公元前?~前1750):巴比伦王国国王。在位期间,武力统一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实行中央集权统治。颁布《汉谟拉比法典》。——译注。

②苏美尔:已知最早文明发祥地,后即巴比伦地区。公元前4500-前4000年前一种非闪族人定居此处。公元前2350年,乌尔第三王朝国王颁布了此法典。——译注。)

“女人当然更喜欢金钱的价值。”那位教授沉思着说,“要知道,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大多数夜晚我都到这儿来。我不需要付钱。伯爵夫人给安排好了——非常感谢她——她说,考虑到我对这里的装饰向她提供过建议,可以免费接待我。其实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找当时根本没闹请她问我那些问题是要干什么——她跟那些艺术家当然就把事情弄拧了。我倒希望永远没人知道我跟这种糟糕的事有过任何关系。我永远也不会承认。不过嘛,她倒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我总想她很像一个巴比伦人。巴比伦女人都会经商,你知道——”

教授的话突然被一阵叫喊声淹没了。有人在喊出“警察”——女人全都站了起来,一片喧哗。电灯熄灭了,电烧烤炉也灭了。

在这阵骚动中,那位教授却宁静地背诵《汉谟拉比法典》的片断。

灯又亮了,赫尔克里·波洛已经走在门口几级宽台阶当中,一些站在那里的警察向他敬了礼。他走到街头,转向拐角那边。一个浑身散发臭气、红鼻头的小个子紧靠着墙站在那里。那人焦急而沙哑地小声说:

“我在这里呐,老板。是我该干活儿的时候了吗?”

“对,干吧。”

“这里四周可有不少警察呐!”

“没关系。我已经跟他们交代了你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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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希望他们别干涉,行吗?”

“他们不会干涉。你肯定能完成你干的事吗?那条狗可是又大又凶。”

“它对我不会凶,”那个小个子很有信心地说,“倒并非因为我手里有这个玩艺儿!任何一条狗都会如此跟着我下地狱!”

“这一回,”赫尔克里·波洛轻声说,“它得跟着你走出地狱!”

次日凌晨,电话铃响了。波洛拿起话筒。

贾普的声音:

“是你让我给你打电话的。”

“对,没错儿,怎么样了?”

“没发现毒品——我们找到了那些绿宝石。”

“在哪儿找到的?”

“在李斯基德教授的口袋里。”

“李斯基德教授?”

“你也没想到吧?坦率地说,我也闹糊涂了!他看上去像婴儿那样吃惊,瞪着大眼望着宝石,他说他丝毫没有印象这些东西怎么会进入他的兜儿里了。可是妈的,我相信他倒是说的是实话!瓦莱斯库在灯灭时轻而易举地把东西塞进了教授的口袋里。我简直料想不到李斯基德教授这样的人竟会跟这种事搅到一块儿。他属于那种高级知识分子阶层,要知道他甚至跟大英博物馆也有关系咧!他惟一的花费是买书,还买那些发了霉的旧书。不对,他不会干这种事。我现在开始认为我们对整个这件事判断错误——那个夜总会里压根儿就没有贩卖毒品那回事儿。”

“哦,有的,我的朋友,昨天夜里就在那里发现的。告诉我,有没有人从你说的那个秘密出口走出去了?”

“有,斯堪德伯格的亨利亲王——他昨天才抵达英国——和他的随从;内阁大臣维塔米安·伊文斯(工党成员当大臣这个工作不好干,得特别小心!没人理会一名保守党政客生活放荡,花天酒地,因为纳税人会认为他花的是自己的钱——可要是工党的人那样做,公众就认为他花的是他们的钱!总的来说就是这么回事);贝阿特丽斯·万纳夫人是最后一个——她后天就要下嫁给那位年轻而自命不凡的莱姆斯特公爵。我想这群人里不会有谁会搅在这起案子里的。”

“你想得对。然而毒品就在夜总会里,有人把它拿出夜总会了。”

“是谁?”

“是我,我的朋友。”波洛轻声说。

他把话筒放回原处,切断了贾普气急败坏的喊声。这时门铃响了,他走过去把前门打开。罗萨柯娃伯爵夫人仪态万方地走进来。

“要不是咱们年纪太老了,唉,这说出去多不好!”她喊道,“你看,我是按你写的字条的叮嘱来到这里的。我想,有个警察跟在我后面呐,不过他可以呆在街上。现在,我的朋友,告诉我,是什么事?”

波洛殷勤地帮她解下狐皮围脖。

“您干吗把那些绿宝石放在李斯基德教授的口袋里?”他说道,“您这样做,多不好呀!”

伯爵夫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当然是想把那些绿宝石放过您的兜儿里呀!”

“噢,放进我的兜儿里?”

“当然,我急忙跑到您坐的那张桌子前,可当时灯灭了,我可能糊里糊涂地放进了教授兜儿里了!”

“那您为什么要把偷窃的绿宝石往我兜儿里放呢?”

“我当时想——得赶快想个办法,您明白,该怎么办才好!”

“真格的,薇拉,这可真是没法夸您啦!”

“可是,亲爱的朋友,您考虑一下嘛!警察来了!灯又灭了——我们请来了那些贵宾,可不能叫他们受害——这时有只手从桌上把我的手提包拿走了。我又夺了回来,可是隔着丝绒料子我摸到里面有什么硬东西,我把手伸进去,一摸就知道是珠宝,我立刻就明白是谁放过去的了!”

“哦,是吗?”

“我当然知道!就是那个流氓!那个追逐富婆的游手好闲的家伙,那个恶魔,那个两面派,骗子,扭动的毒蛇,猪崽子,保罗·瓦莱斯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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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就是‘地狱’里您的那位合伙人吗?”

“是啊,是啊,他是那里的东家,是他出钱开设的。直到现在我一直没有背叛他——我是说话算话的。可现在他居然出卖我,他想把我卷入跟警察打交道的纠纷里去——哼,我现在要把他抖落出来——对,抖落出来!”

“冷静点,”波洛说,“现在请跟我到旁边那间屋里去一下。”

他打开房门。那是一间小屋,可是猛一下似乎让人感到里面竟让一条大狗整个占满了。克尔柏洛斯在“地狱”那么宽敞的地方都显得巨大无比,在波洛起公寓套间的小饭厅里,就显得屋里除了狗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不过,那里还有那个散发臭味的小个子。

“我是按照计划到您这里来了,老板!”那个小个子沙哑地说。

“杜杜!”伯爵夫人嚷道,“我的宝贝儿杜杜!”

克尔柏洛斯用尾巴拍打着地板——但它没动窝儿。

“让我介绍您认识一下。威廉·希格斯先生,”波洛大声喊着,好盖过克尔柏洛斯尾巴拍地板的雷鸣般的声音,“是他干的那一行里的大师。在昨天晚上那阵喧嚣中,”波洛接着说,“希格斯先生诱引克尔柏洛斯跟随他走出了‘地狱’。”

“你把它诱引出来了?”伯爵夫人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像耗子似的小人物,“可你是怎么引的?怎么引的?”

希格斯先生窘得两眼低垂。

“不太想在一位太太面前说这种事。不过有样东西任何一条狗都无法抗拒。任何一条狗,只要我教它跟随我,它就会跟随我到任何地方去。当然,您明白,这法子对母狗不起作用——对,那就不同了,是这样的。”

伯爵夫人转向波洛。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

波洛慢慢说:

“一条训练好的狗叼在嘴里的东西不接到命令就绝不会松口。它能叼在嘴里好几个钟头。您现在让您那条狗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好吗?”

薇拉·罗萨柯娃瞪大眼睛,转身清脆地喊出两句话。

克尔柏洛斯便张开巨大的嘴,那当儿可真吓人。克尔柏洛斯的舌头好像要从嘴里摔出来似的。

波洛走上前,拾起一个用粉色盥洗用品防水袋包着的小包。他把它打开,里面是一包白粉末。

“这是什么?”伯爵夫人尖声问道。

波洛轻声说:

“可卡因。看起来就这么一点——可是对那些愿意付钱买的人来说,它却是可以值好几万英镑呐……足可以给成千人带来毁灭和灾难……”

她倒抽一口气,叫道:

“您认为我——可那不是我干的事!我向您发誓那不是我干的事!过去我收藏些珠宝首饰、古玩、小珍品什么的解解闷——要明白,那是为了帮助人生活,可我也觉得,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人该比别人拥有更多的东西?”

“正像我对狗就有那样的感觉。”希格斯先生插嘴道。

“您没有是非观念。”波洛难过地对伯爵夫人说。

她接着说:

“可是毒品——不!因为那种东西造成灾难、痛苦、堕落!我没想到——一点都没想到——我那个十分招人喜欢、无害而叫人高兴的小‘地狱’竟被人利用来干这种勾当!”

“我同意您对毒品的这种看法。”希格斯先生说,“可是用猎犬贩毒——那可太卑鄙了!我永远也不会干那种坏事,过去也从没干过。”

“可您说相信我,我的朋友。”伯爵夫人向波洛央求道。

“我当然相信您!难道我没花工夫费心思抓出那个真正贩毒的元凶吗?难道我没执行了赫尔克里第十二桩艰巨任务,把克尔柏洛斯带出‘地狱’来证明我的侦破吗?因为我要告诉您,我不愿见到我的朋友遭到诬陷——是啊,遭到诬陷——因为如果案发了,您是要背这个黑锅的!因为想必会在您的手提包中搜出绿宝石,如果有谁再(像我这样)足够聪明地怀疑到毒品是藏在一条凶狠的狗嘴里——那么这条狗又是您的,对不?即使它也已经认可小艾丽丝到了听从她的命令的地步,您还是有口难辨!对,您现在总可以睁开眼睛明辨是非啦!打一开始我就不喜欢那个满口科学术语、身穿带大口袋的上衣和裙子的年轻女人。是啊,大口袋。竟对自己的仪表如此不注意的女人,这就不对头了!她还跟我说了什么——重要的是本质!啊哈,本质就是那些口袋,那些她可以带来毒品而取走珠宝的口袋嘛——这项小小的交易可以在她跟同伙跳舞时轻而易举地进行,而她却在装作把那个同伙当做一个心理学研究对象似的。啊,这种伪装真是太棒了!谁也没怀疑这位有医学博士学位、戴眼镜、认真的心理学家。她可以偷运毒品入境,诱使她那些有钱的病人嗜毒成瘾,然后出钱开设一家夜总会,并且安排好公开由一个——咱们可以这么说——过去有点小缺点的女人经营!可她藐视赫尔克里·波洛,她以为自己可以用谈论童年时代的保姆和马甲背心等等鬼话来欺骗他。那好,我等着她就是。灯一灭,我就连忙起身站到克尔柏洛斯旁边去。在黑暗中,我听见她走过来了。她打开它的嘴,强把那个小包塞进它的嘴里,我就——没让她感觉到,轻巧地用一把极小的剪刀剪下她袖子上的一小块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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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戏剧性地举起一薄片衣料。

“您看——跟她的上衣同样的格子呢——我会把它交给贾普,让他去找它原来的出处核对上——然后就把她逮捕归案——而且再一次说伦敦警察厅多么聪明能干啊!”

伯爵夫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突然她像雾角信号那样响而尖地恸哭起来。

“可我的儿子——我的尼基。这对他会是个很大的打击——”她停顿一下,问道,“要么您认为不会那样吗?”

“美国有的是姑娘。”赫尔克里·波洛说。

“要是没有您,他的母亲就会进监狱——进大牢了——头发都给剪掉——坐在一间牢房里——充满消毒药水的臭味儿!哦,您真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她站起来扑向前去,把波洛搂到怀里,使出斯拉夫人的热情紧紧拥抱他。希格斯先生赞赏地观望着。大狗克尔柏洛斯使劲用尾巴敲着地板。

在这一片欢乐中,忽然响起门铃的颤声。

“贾普!”他从伯爵夫人的拥抱中脱身出来。

“也许我到隔壁那间屋子里去更好些!”伯爵夫人说。

她便溜进那扇门。波洛去开门。

“老板,”希格斯关心地喘着气说,“您最好先照照镜子,看看您自己那副模样!”

波洛照办了,退了回来。口红和染眉毛油把他的脸涂抹得花里胡哨。

“如果来人是伦敦警察厅的贾普,他肯定会往坏里想——肯定的。”希格斯先生说。

门铃又响一声,波洛赶紧擦掉唇髭尖上的油腻腻的口红。希格斯又问一声:“您要我还干些什么——也走开吗?这条‘地狱’大狗怎么办?”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赫尔克里·波洛说,“把克尔柏洛斯带回‘地狱’去吧。”

“就依您的话。”希格斯先生说,“说也怪,我还真喜欢上这条狗了——可它不是我喜欢留下的那种——没法儿永远养着——太扎眼啦,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想想看,我得花多少钱买牛肉和马肉养活它啊!我料想它像一头小狮子那样能吃。”

“从扼死涅墨亚狮子到制服恶犬克尔柏格斯,”波洛喃喃道,“全部完成了!”

一星期后,莱蒙小姐给老板拿来一张账单。

“对不起,波洛先生。我要不要照付这笔款子?丽奥诺拉花店,红玫瑰,十一镑八先令六便士。送至西中央一区终端街十三号‘地狱’,薇拉·罗萨柯娃伯爵夫人。”

赫尔克里·波洛的脸刷地一下像红玫瑰的颜色那样红了,连脖子都红了。

“照付,莱蒙小姐。是对一个喜庆——嗯,表示一点小意思。伯爵夫人的儿子刚在美国跟他老板的女儿订婚了,她爹是一位钢铁大王。我好像记得伯爵夫人最喜欢红玫瑰。”

“不错。”莱蒙小姐说,“可这个季节的玫瑰价格相当昂贵啊。”

赫尔克里·波洛挺直身子。

“有些时候,”他说,“人不必考虑节约。”

他哼着小曲儿,走出房门,脚步轻快,近乎蹦蹦跳跳。莱蒙小姐呆视着他的背影,忘记了自己要做的那套归档程序。女人的天性一下子在她心中勾了起来。

“老天爷,”她喃喃道,“我真纳闷——真格的——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不过……当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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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只瞎老鼠


天气很冷。天空黑沉沉的,快下雪了。

一个身穿深色大衣,用围巾团团蒙着脸,又把帽子拉下盖到眼睛上的人,沿着加尔维大街走来,登上七十四号门的台阶。他按了按电铃,铃声就在地下室刺耳地响起来。

凯西太太正忙着洗衣服,恶声恶气地说:“这电铃真讨厌!永远也没个安宁日子!”

她呼哧呼哧地微微喘着走上地下室的楼梯,把门打开。

门外,天际低沉,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影子低声问道:“你是里昂夫人吗?”

“三楼。”凯西太太说。“你上去吧!是约好等着你的吗?”这个男子慢慢地摇摇头。“哦,那就上去敲门吧!”

她看着他登上铺着破地毯的楼梯。事后,她说他“给她一种滑稽可笑的感觉”。但实际上她却以为他必定得了重感冒,所以才会那样哼哼唧唧的那样的天气,得感冒也是不足为怪的。

当这个男子走到楼梯拐弯的地方时,他开始低声地吹起口哨来,调子是《三只瞎老鼠》。

莫莉.戴维斯往街面上退了几步,抬头瞧着门旁刚油漆好的招牌

蒙克斯威尔家庭公寓

她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倒象个样子,的确象个样子,也许可以说差不多象个样子。“公寓”的“公”字写歪了一点儿,“寓”字写得有些挤,但总的说来,贾尔斯写得还挺不错。贾尔斯确实是非常精明能干的,这也会做,那也能行。她总是不断发现她丈夫的优点。他很少谈自己,以至于他的多才多艺只能靠她自己去逐渐有所发现。人们都这么说,退伍海军军人总是“心灵手巧”的。

且说,贾尔斯要从事他们新开张的业务,无疑是需要有他这一身本领的。说起开家庭公寓,她和贾尔斯比谁都外行。但是,这一定挺有趣,而且确实解决了他们安家的问题。

开旅馆的主意是莫莉提出来的。她的姑母凯瑟琳去世时,律师曾来信通知她说,她姑母把蒙克斯威尔庄园作为遗产赠给了她。最初,这对年轻夫妇很自然地想把它卖掉。贾尔斯问道:“这所房子是什么样子的?”莫莉回答说:“啊,一座老房子,很大,布局杂乱,满屋于维多利亚时代笨重的旧家具。花园倒挺不错,可是打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只剩下一个老园丁照管,庭院已经荒芜得不成样子。”

于是他们决定把它卖出去,只留下够布置一座小房子或一套公寓住宅用的家具。

但是他们立刻碰到了两个困难:首先是找不到一处小房子或一套公寓来安顿自己的家;其次是这些家具都过于笨重。

“好吧!”莫莉说,“那就只好全部卖掉算了。我想是卖得出去的吧?

掮客向他们保证说,现在什么都卖得出去。

“很有可能,”他说。“有人会买下来开个旅馆或家庭公寓,这一来,就会连带把家具也全部买下。幸好房子维修得很不错。战前不久,已故的艾默莉小姐才大修过,安装了现代化设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损坏。对,是这样,房子还是完好的。”

就在这个时候莫莉才打定了主意‘

“贾尔斯,”她说道。“我们干吗不自己用它来开个家庭公寓呢?”

起初,她丈夫对这主意只是置之一笑,但是莫莉坚持着要这样做。

“一开始嘛,房客不要多。这座房子容易管理屋里有暖气,寝室里有冷热水,厨房内有煤气炉。我们还可以养鸡,养鸭,这就有了蛋,还可以自己种点蔬菜。”

“谁来做这些活计?找佣人不是很困难吗2”

“哦,我们自己来做。不管在哪儿过日子,反正都得做,多几个人不见得事情就真的多起来。开张以后,也许要找个女佣人。只要我们有五个客人,每星期交七个几尼,那”莫莉打起如意算盘来了。

“你想想看,贾尔斯!”她最后说。“它是我们自己的房子。里面的一切也是我们自己的。真的,我们要想另找个住处,我看一年半载大概是办不到的。”

贾尔斯承认是那么回事。自从匆匆忙忙结婚以来,他们在一块儿的时间是那么少,他们俩都渴望有个家能安顿下来。

雄心勃勃的实践就这样开始了。本地报纸和《泰晤士报》都登了征求房客的广告,于是,订房间的信一封接着一封相继投来。’

今天,第一个房客就要光临。贾尔斯一清早就驾车出去买军用铁丝网,据广告登载,郡里另一头有货。莫莫莉则声言要步行到村里去再买点什么东西。

唯有天公不作美。最近两天来一直冷得够呛,而现在干脆下起雪来了。莫莉急急忙忙赶着路,鹅毛大雪飘落在她的肩膀和发亮的卷发上。气象预报说天气很坏,有大雪。

她担心所有的管道会冻结。如果一开张就碰上倒楣事,那就太糟糕了。她看了看手表,喝茶的时候已经过了。不知贾尔斯回家没有?她不在家他会感到奇怪吗?

她会说:“有些东西忘了买,不得不到村里再走一趟。”他就会笑着说:“又是罐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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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罐头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笑谈。他们一看到罐头食品就买,食品间里现在确实已存了很多,要用时有的是。

莫莉愁眉苦脸地望了望天空。好象马上就要用这些罐头似的。

屋里没人。贾尔斯还没有回来。莫莉先走进厨房,然后上楼去,又到新收拾的房间里走了一转。博伊尔太太住南屋,床是桃花心木的,有四根床头柱。梅特卡夫少校住那间蓝色的房间,家具是橡木制的。雷思先生住东屋,窗子是老虎窗。所有的房问都显得很别致可喜的是凯瑟琳姑妈留下了一大堆亚麻布床单和被单什么的。莫莉把床上的罩单弄弄平,然后又下楼去。天快黑了。房子突然变得非常沉寂、空荡。这座孤零零的房子,离一个小村子两哩地。照莫莉的说法,离那儿都有两哩。

她也曾常常一个人呆在家里,但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感到孤独。

雪花打在窗玻璃上,发出一种听起来不自在的沙沙声。要是贾尔斯回不来要是积雪太厚,车子开不走呢?要是她不得不一个人呆在这儿也许是一连好几天地一个人呆着呢?

她四下环顾了一阵子厨房这是个令人满意的大厨房,似乎也得有一位令人满意的大厨师来操刀掌杓。她啃着硬面包喝着红茶,牙齿有节奏地嚼着她需要一个高个儿的年纪大一点的客厅女仆,再加一个红脸蛋儿的丰满的女仆作她的左右手,案桌对面还需要有个帮厨女仆能唯唯诺诺地听从她的两个上司的使唤。但眼下的情况并不是这样,只有她莫莉.戴维斯在扮演着一个看来她还极不自然的角色。这时,她觉得她的整个一生似乎并不实在贾尔斯似乎也是如此。她是在演戏仅仅是演戏而已。

一个影子掠过窗户,吓了她一跳有个陌生人穿过雪地走了过来。她听到侧门的开门声。陌生人站在敞开的门厅里,掸着身上的雪花。这个从不相识的人走进了这所空荡荡的房子。

突然间,她的幻觉消失了。

“哦,贾尔斯,”她叫道。“你回来了,我真高兴!”

“呃,亲爱的!多讨厌的天气!天呀,我真冻坏了!”

他跺跺脚,哈口气暖暖手。

贾尔斯一进门总是习惯地把大衣撂在橡木箱上,莫莉把它拿起来挂上衣架,再从塞得鼓鼓的大衣口袋里掏出围巾、报纸、一团线,还有揉成团的早班邮件。她走进厨房时,把这些东西搁在橱柜里,又把茶壶放在煤气炉上。

“弄到铁丝网了吗?”她问道。“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不对路,用不上。我又到别处看了看,也没有合用的。你在家干什么来着?还没有房客来吧?”

“博伊尔太太要明天才来。”

“梅特卡夫少校和雷思先生今天应该到的。”

“梅特卡夫少校寄来个明信片,说明天才能到。

“那就只有我们俩同雷恩先生吃晚饭了。你看雷恩会是个什么样的人7我看准是个斯斯文文的退休的文职人员。”

“不,我想他是个艺术家。”

“要是这样的话,”贾尔斯说。“最好叫他预付一星期房租。”

“哦,别那样,贾尔斯,他们是带行李来的。如果他们付不出房租,我们可以扣下行李。”

“可是如果他们的行李是报纸包的石头呢7说真的,莫莉,开家庭公寓这个行道,我们确实是什么也不懂。但愿他们看不出我们两个这样外行!”

“博伊尔太大会看出来的,”莫莉说,“她就是那种女人。”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她!”

莫莉转过脸去。她把一张报纸铺在桌上,拿出一些干乳酪,动手切成碎片。

“要做什么?”她丈夫问道。

“我要做威尔士干酪面包,”莫莉说。“面包屑加上土豆泥,再加一点儿干酪,就是威尔士干酪面包。”

“谁说你不是个出色的大师傅?”她的丈夫称赞说。。

“这可说不定。我每餐只能做一样菜,要同时做几个菜我还没那个本事。早餐是最不好做的。”

“为什么?”

“因为都赶在一块了鸡蛋、火腿、热牛奶、咖啡、烤面包。不是把牛奶煮开锅了,就是把面包烤焦了、不是火腿煎过了头,就是鸡蛋煮老了。你得象一只贪吃的小猫,睁大眼睛什么都瞅着。”

“那么,明天早晨,我就悄悄钻进厨房来看看贪吃的小猫是怎么做早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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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水开了!”莫莉说道。“我们拿着碟子到书房里去听广播好吗?差不多快到新闻节目了。”……

“既然我们多半时间都在厨房里,就该在那儿放一架收音机才好。”

“对!厨房真是太好啦!我喜欢这个厨房。我认为这是我们家最好的地方。我喜欢这个食品柜和这些餐具。我更喜欢那么大的炉灶,它给人豪华的感觉当然,我还高兴的是现在还不必用它来烧饭。”

“依我看,一年定量供应的燃料,这口灶一天就能把它烧光。”

“差不多,你想想,竟能在上面烧烤大块的排骨牛腰肉和羊脊肉!果酱大铜锅里煮着满满的草莓酱,再加上成磅成磅的糖。维多利亚时代是多么舒适可爱呀!你再看看楼上的家具,又大又结实,而且相当华丽可是,哦!更使人满意的是,放衣物的地方那么多,抽屉又好使。你还记得我们租过的那个漂亮的现代化公寓吗?全都是滑门,可就是滑不动,经常卡住。门是推门,可就是推关不上,关上了也拉不开。”

“是的,那是最糟糕的了。这种现代化玩意儿只要出一点问题可就倒楣了。”

“呃,快,我们听新闻去!”

新闻主要报导坏天气的警报,外交事务上通常出现的僵局;议会中的剧烈争吵;还有巴丁顿加尔维大街的凶杀案。

“喏!”莫莉关上收音机说。“净是些使人心烦的事。我不愿再听节约燃料的呼吁了。叫我们怎么办干挨冻?看来冬天真不该开旅馆。应该等开春以后。”她以平淡的口气补充说,“不知道被杀的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样儿?”

“里昂太太吗?”

“是里昂太大吗?我不懂谁会谋害她,为了什么?”

“也许是她地板下藏着金银财宝。”

“广播说警察局正在加紧搜寻当时在现场附近的一个人,这是不是说那人就是凶手呢?”

“我想通常是这样的。警察局就是用这种口气说话。”

刺耳的电铃声把他们俩吓了一跳。

“是前门,”贾尔斯说。“进来的是一个凶手!”他开着玩笑。

“对,戏里总是这样的。快,准是雷恩先生。看看我们谁对他的看法正确,是你还是我?”

雷恩先生带着一阵雪花冲进门来。莫莉站在书房门口,对这位新来者,她所能看到的

只是他那衬在琉璃世界的背景上的身影。

莫莉心想,男人穿上礼服,外表都成了一个样儿。黑色的上衣,灰色的帽子,脖子上围着围巾。

贾尔斯迎着雪花把门关上。这时,雷恩先生也解开了围巾,放下手提箱,又把帽子一扔这一切似乎是在同一时间进行的,而且嘴里还讲着话。他说话的声音很高,几乎是在发牢骚;在大厅的灯光照耀下他显得很年轻,一头浅褐色的乱蓬蓬的头发,一双灰色的、烦躁不安的眼睛。

“太太可怕了!”他说道。“这是恶劣到极点的英国冬天和狄更斯时代大相径庭吝啬鬼和小蒂姆等等。你不得不逆来顺受,你们看是不是这样?我从威尔士作了一次横穿全国的可怕的旅行来到这儿。你是戴维斯太太吧?哦,多么令人愉快呀!”莫莉的手被一只瘦骨嶙嶙的手抓住迅速地握了一握。“你一点也不象我想象中的样子。你知道我把你想象成类似印度将军的寡妻那样的人。严峻而又顺从之极以及贝纳尔斯等等,一位真正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人。超凡脱俗,真是超凡脱俗你有蜡制花吗?还是极乐鸟?

噢,我会完全爱上这个地方的。我想这会是个极有古风的道道地地的庄园别墅只是缺少贝纳尔斯铜器。可是,它还是非常了不起真正的维多利亚时代的高尚风格。告诉我,你们有那种漂亮的食品橱吗?桃花心木的,是用刻着大大的果子形花纹、紫红李色的桃花心木制的。”

“事实上,”莫莉说道。他那连珠炮似的谈话弄得她气都喘不过来。“我们有的。”

“不!我可以看看吗?我马上就要看。在这儿吗?”

他的急性子闹得人简直无所适从。他拧动餐厅的门把手,接着开了灯。莫莉跟着他走进去。她知道这一走,贾尔斯肯定是一脸的不高兴。,

雷思先生用细瘦的手指抚摸了一下大食品橱上的精致的雕花,没有发出什么赞叹。之后,他竟然向女主人责备地瞅了一眼。

“没有桃花心木的大餐桌吗?只有这些小桌子点缀点缀?”

“我们认为人们更喜欢这样的摆设。”莫莉说道。

“亲爱的,你当然说得很对!我醉心于维多利亚时代的东西。当然,你如果有这么一张大餐桌,就得有那么多的一家子人去围着它坐下来。板着面孔、蓄了小胡子的英俊的父亲衰弱憔悴的母亲;十一个孩子;一个冷若冰霜的家庭女教师,还有一位叫‘可怜的哈里特’的亲戚他在你家里干杂活,因为能舒舒服服地寄人留下而感思戴德。你看看这个炉格子想象一下火焰蹦出烟囱把可怜的哈里特的脊背烧起水泡来的情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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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5:0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把你的手提箱提上楼去吧!”贾尔斯说道。“东屋吗?”

“是的。”莫莉说。

贾尔斯上楼去的时候,雷思先生又溜进大厅里去了。

“床是那种带有四根床头拄,上面雕着小玫瑰花的吗?”他问道。

“不是的。”贾尔斯说着随即消失在楼梯口拐角处。

“我不相信你丈夫会喜欢我,”雷恩说。“他过去是干什么的?在海军里服过役吗?”

“是的”

“我想也是这样。比起陆军和空军来,海军的耐性要少一些。你们结婚多久了?你很爱他吗?”

“也许你要上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是的。当然,我这样问是不礼貌的。但是,我真的想要知道。我是说,你不认为了解人们的一切底细是很有趣的吗?我是说,不仅了解他们是谁,干什么的,而且了解他们的感情和思想。”

“我想,”莫莉严肃地说。“你是雷恩先生吧?”

年轻人突然不吭声了,双手抱着头,使劲揪着头发。

“多可怕我总是没有把首先该办的事情办了。是的。我是克里斯多弗.雷思哦,你别笑。我的父母过去曾想入非非。他们希望我当建筑师。所以他们异想天开地给我取名叫克里斯多弗好象名字一定,事业就成功了一半似的。”

“那么你是个建筑师罗?”莫莉禁不住微笑着问道。

“是的。”雷思洋洋得意地说。“至少是差不离了,当然还不完全够格。但是,这的确是个异想天开的惊人的例子。你听着,说实在的,名字只不过是一种限制。我永远也当不了大建筑家克里斯多弗·雷恩,可我克里斯.雷思设计的预制房屋可能要大大出名哩!”

贾尔斯又走下楼来了。莫莉说:“雷思先生,现在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几分钟后她下楼来时,贾尔斯问:“他喜欢那些漂亮的橡木家具吗?”

“他非常渴望有一张带四个床头柱的床,所以我给他换了房间。”

贾尔斯嘟嚷着,低声说着什么,最后说出来的是:“……小兔崽子!”

“喂,你瞧,贾尔斯!”莫莉口气严峻地说。“我们不是请客吃饭,而是开旅馆。谁管你喜欢不喜欢克里斯多弗.雷恩”

“我不喜欢。”贾尔斯插嘴说。。

“喜不喜欢都一样。只要他每周付七个几尼就行了!”

“只要他能付房租,可以。”

“他已经同意了,有信为证。”

“你把他的提箱送到屋里去了吗?”

“当然是他自己提去的。”:

“他倒有骑士风度!但那只提箱不会费你多大劲的。当然不会有报纸包石头的问题。箱子很轻,我看好象里面什么也没有。”

“嘘!他来了。”莫莉警告说。

克里斯多弗·雷思被引进书房里。照莫莉想,由于安放了一些大椅子并有一个烧木柴的壁炉,这个书房看来还很不错。她告诉他再过半小时就可以开晚餐了。在回答他的问题时,她解释说,到现在为止没有别的客人。雷思说,既然是这样,他帮帮厨怎么样?

“我给你来个炒蛋好不好2”他讨好地说。

接下来的事就是在厨房里做饭,克里斯多弗帮着洗洗弄弄。

不知怎地,莫莉感到一开张就不大对劲儿贾尔斯则一点兴致也没有。嗨,好吧!莫莉快入睡时心想,等明天别的房客到齐,情况就不一样了。

第二天早晨,天空黑沉沉的,下着雪。贾尔斯板着面孔,莫莉的情绪也不好。这种天气总不让人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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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5:03 | 显示全部楼层
博伊尔太太坐着车轮上缠着防滑链条的当地出租汽车来到了。司机把一路上的情形描述得非常糟糕。

“天黑以前要下大雪。”他预言道。

博伊尔太太阴沉的脸色丝毫没改变。她看上去是个令人生畏的大块头女人,说话嗓门很大,态度横蛮。因为在战争期间服过役,她的这种性格更突出了。

“如果我不相信这是一家刚开业的旅馆,我就不会来了。”她说道。“我本能地相信这是一家按科学管理方法经营得很完善的家庭公寓哩!”

“假若你觉得不满意,博伊尔太太,你大可不必住下来。”

“不,真的,我希望不至于这样。”

“也许,博伊尔太大,”贾尔斯路过。“你打电话叫辆出租汽车吧?路还没有给大雪封住。如果你有什么误会,也许还是另找个地方去住的好。”他补充说。“要来这儿住的人很多,你不住,马上就会有人来的!说实在的,将来我们还要提高房租呢!”

博伊尔太大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在还没弄清这地方到底怎么样之前,我当然是不会就走的。戴维斯太太,也许你会给我搞一条稍微大一些的浴巾吧!我不习惯用手帕擦身。”

博伊尔太大走开时,贾尔斯冲着她的背影对莫莉撇了撇嘴。

“亲爱的,你实行!”莫莉说。“你真能对付她!”

“对这样的人,你给他点厉害尝尝,他就规矩了。”贾尔斯说道。

“哦,亲爱的,”莫莉说。“我不知道她同克里斯多弗.雷恩怎么相处呀?”?

“她跟他搞不到一块儿。”贾尔斯说。

果然如此;就在当天下午,博伊尔太大对莫莉评头论足起来了:“那是个很怪的年轻人。”很清楚,她说话的口气很不以为然。’

送面包的师傅象北极探险家似地来到了。他在卸面包时警告说,下次送面包将是两天之后,也许还可能来不了。

“哪儿的路都不通。”他说。“我希望你们的存货不少吧!”

“是不少,”莫莉说道。“我们有很多罐头。可我想最好能多有些面粉。”

她模模糊糊地想到了爱尔兰人做的有种叫苏打面包的东西。如果面包送不来,她也许可以做那种面包。

面包师傅带来了报纸。她把报纸摊开放在大厅的桌子上。外交事务不关重要了,头版登的是天气和里昂太太的案件。

她凝视着印得不够清晰的这个死去的妇女的脸部照片,就在这时,克里斯多弗.雷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卑鄙的凶杀,你看是不是?这么一个邋遢的妇女!这么一条破烂的大街!人们不会认为这桩凶杀案还有什么内幕吧,会吗?”

“我不怀疑,”博伊尔太太哼哼说。“这样的人死得活该!”

“啊!”雷恩转身向着她热切地说。那么你认为这肯定是一桩桃色案件罗,是吗?”

“我没有想到过这一类事,雷思先生。”

“可她是被勒死的,不是吗?我不知道”他伸出白皙的长手。“把人勒死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真是,雷恩先生!”

克里斯多弗走到她跟前放低声音说:“博伊尔太大,把人勒死是什么感觉你考虑过没有?”

博伊尔太大更加气愤地又说了一次;“你真是,雷思先生!”

莫莉急速地读起报来:“警方急于要查找的人,身穿深色大衣,头戴洪堡帽子,中等身材,围着一条羊毛围巾。”

“事实上”克里斯多弗·雷恩说道。“这副模样谁都象。”他笑了起来。

“是呀!”莫莉说。“谁都象。”

在伦敦警察厅刑事部帕明特警长的房间里,帕明特对凯恩侦探长说:“现在我要见一见那两个工人。”。

“是,先生。”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正派人,反应迟钝,为人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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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6 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的。”帕明特警长点点头。

两个衣着整洁、神情不安的工人立刻被带到他的房间里。帕明特眼睛一瞟就看透了这两个人。他善于使人泰然自若,无拘无束。

“那么说,你们认为可以提供一些有利于侦破里昂案件的情况罗!”他说道。“你们来得好!坐下吧!抽烟吗?”

他等他们接过烟卷,又点燃抽起来,i

“外面天气很坏。”

“是的,先生!”

“呃,那么请说说吧!”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感到不知怎么说才好。

“乔,你说吧!”两人中的大个儿说。

乔说道:“是这样的!你看,我们没带火柴。”

“在什么地方?”

“嘉曼大街我们在那儿的路上干活煤气总管那儿。”

帕明特警长点点头。接着他就详细地询问时间和地点。嘉曼大街,他知道那是离发生凶杀案的加尔维大街不远的一条街道。

“你们没带火柴?”他又鼓励他们说。

“不。我的火柴用完了,比尔的打火机打不着,所以我就向一个过路人说:‘先生,给根火柴行吗?’我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没有,当时没有。那人当时只不过是过路罢了跟其他过路入一样我碰巧问上了他。”

帕明特又点了点头。

“喏,他拿出一盒火柴,给了我们,什么话也没说。‘冷得要命!’比尔对他说。而他仅仅象耳语似地回答了一句:‘是啊!冷得要命!’我以为他感冒了。他全身都裹得紧紧的。

我说了一句‘谢谢,先生。’把火柴还给他,他转身就走,走得那样快,等我发现他身上掉了什么东西叫他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那是本小笔记本,准是掏火柴时从衣袋里掉出来的。‘喂,先生,’我冲着他的背影叫,‘你丢了东西啦!’但他好象没有听见,一个劲儿地加快脚步往前走,一拐弯就不见了。是不是,比尔?”

“对!”比尔同意地说。“就象只拼命逃跑的野兔。”

“他跑进哈洛路是哈洛路,看来我们也没法追上他,他跑得太快了。是呀,晚了点儿就那么个小笔记本,又不是钱包什么的,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我对比尔说:“这家伙真可笑!他把帽子拉下来盖到眼睛上,钮扣都扣齐了,就象图画上的贼似的。’我是这样说的吧,比尔?”

“是这样说的。”比尔同意地说。

“我说他象个贼也是很可笑的。当时我并没有这样想。我以为他是匆匆忙忙赶着回家去的。这没什么可责怪的,天气那么冷嘛!”

“是非常冷。”比尔同意地说。

“我对比尔说:“我们看一看这个小本子吧!看看重不重要。’呃,先生,我看了一下。‘里边只有两个地址。’我对比尔说。加尔维大街七十四号,另一个是见鬼的庄园别墅。”

“是豪华的庄园别墅。”比尔不赞同,哼了一句。

乔兴奋起来,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下去。

“加尔维大街七十四号,’我对比尔说,离这儿不远,拐个弯不就是吗!我们下班时去看看。’接着,我看到那一页的顶上横写着什么东西。‘这是什么?’我问比尔。他拿过去读道:‘《三只瞎老鼠》必须除掉,敲门者。’就在这个时候是的,就在这个时候,先生,我们听见有个女人叫喊‘杀人啦!’离我们只有一两个街口!”

乔在这个具有艺术性的高糊上停住了。

“她叫得真州”他继续说。“‘喂!’我对比尔说,‘你快去吧!’不久他就回来了,说那边有一大群人,还有警察,有个女人给割断了喉管,耍不就是被勒死了,是女房东发现的,大喊大叫找警察。我问比尔:‘在什么地方?’他说:‘加尔维大街。’我问:‘几号门牌?’他说没注意。”

比尔咳嗽着,局促不安地用脚在地上滑来滑去,分明是感到自己没有把事情弄好。

“所以我就说:‘咱们去把它弄清楚。’当人们发现是七十四号门牌时,我们议论起来。

比尔说:‘笔记本上的地址也许同这起凶杀案没有关系。’我说也许有关系。但是,不管怎样,我们议论之后,听说警察要查找当时离开那座房子的人,我们就到这儿来问问是否可以见见主管这个案子的先生。我相信我希望没有浪费您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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