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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7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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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掉它们!”一个念头掠过阿德脑际,但他马上被这个念头骇住了。这事一旦穿帮,即便不被他们活活打杀,爹娘还不给活活气杀!赔起来,这许多蛇,铜钿银子就海了去了。
这时,一盏一盏的灯被熄灭了,仓房里顿时一片漆黑。他们三个腰腿僵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灯熄了,黑下来的仓房里的竹笼竹篓劈劈啪啪一阵脆响,一会儿那些咝咝沙沙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仿如千万只螃蟹在吹泡造沫。这时,一道炫目的红光,从木栅栏窗口急飘直下。
突然,几股积水蜿蜒曲折地从排水孔里慢悠悠地游了出来,分别向他们三人脚下钻来。
阿钟低头一看,小脸惨白地低叫一声,像一阵疾风似地狂奔而去,金山、阿德也跳起脚来,如阿钟一样地逃离河沿,拐过仓房,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疯跑。
阿德、阿钟、金山跑了一段路,又走了一段路,又觉得没劲了。但想想也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于是只得回家。他们百无聊赖地走进了藕河街街口,就听见一边有人从临河的窗里轰的一声将一桶水倒进了河里。那家户主姓白,因为癞痢头,大家叫他白癞痢。
“操,倒阴沟里都不肯的,河水大家都要吃的呀!”阿德又有点愤愤然了。
“这只白癞痢,阿三!”阿钟看看街边那个凹进去的门樘,骂了一句。
金山二话不说,在街沿上寻了块老砖,蹑手蹑脚向白癞痢家门口摸去。阿德、阿钟立即踮起足尖,跳着向前走去。
这时胸口的那枚玉佩又一下一下地叩打着阿德的胸骨,他随即又想到了牛郎中,牛郎中说他也想弄块玉来戴戴。
前面就是王瞎子家,阿德隐在一个墙角,向王瞎子家黑糊糊的门窗望了一眼。他已经很久不见这个王瞎子了。王瞎子那只瞎眼既不是一个烂糟糟的空洞,也不是那种死白死白的樟脑丸,只是张不开,闭着的那只瞎眼还长着长长的眼睫,所以王瞎子那只瞎眼瞎得并不十分怕人。阿德吃不准王瞎子这会儿在不在家。王瞎子鳏夫一个,有个老娘住在近段叫里泽的乡下,他隔三差五要到乡下给老娘送菜送米,大热天天天替老娘汰完浴,才回到自己家来,是个孝子。他们对这个王瞎子也很有些好感。王瞎子不论在外碰见任何人,都极其亲热地上去招呼,遇见他们或者比他们更小的孩子他会挤眉弄眼地同他们寻开心,即便他们围上去动手动脚,出手重了,他也不恼,举着双手或者双拳一抱作揖讨饶,最后迈着花旦的戏步,嘴里打着鼓点,扮着怪相逃走了。
金山的老砖在白癞痢家的门板上,发出了两声惊天动地的拍击声。金山扔下砖头,反身向已经撒脚丫速奔的阿德、阿钟追来。金山的身后,传来猛烈的开门声和白癞痢日天操地的吼叫声,紧接着,那块老砖带着啸声在距离他们脚后跟不远的地方摔成几半爿。
一个贼头贼脑的蒙面人突然从王瞎子家门口一闪而出,抢在阿德、阿钟和金山前面,发力沿街狂奔而去。阿德他们一看那人的扮相架势,便齐声狂喊道:“捉贼啊!”
听到有人喊捉贼,街沿旁边有两户平房的门砰砰啪啪地拉开了,另有一户人家的楼梯上也传来了咚咚咚地急速下楼声。那个蒙面人奔得更快了,阿德亲见那人突然一个纵身上了阿丹伯他家的院墙,然后沿墙一阵疾走,跃上屋面,翻过屋脊,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藕河街不少乡邻涌上街头,乱糟糟地瞎问:“啥人屋里贼偷?”
“王瞎子!”阿德、阿钟和金山一声喊,然后相视一看,趁乱分头直奔自己家门,以免被家人在街上逮个正着。
有人忙不迭地向王瞎子家跑去,看个究竟。阿德跑进自家弄堂,在推开虚掩的后门时,听见从王瞎子家门那儿传来一声充满着惊惧地尖叫:“快点哟,杀人啦,王瞎子叫人杀了呀!”
阿德一巴掌拍在胸口的玉佩上,他一下子想到了牛郎中,想到了牛郎中拿起他的玉麒麟时,脸色大变。
这时,一道红晃晃的光束,从他们头顶上空一闪而过。
大团大团青黑色的云团奔涌着急急驶向天际,地平线上连绵起伏的群山丛中忽闪忽闪着青白色的电光,隐隐地照亮了一峰一峰的山巅。
一艘载重大船,张开主帆、侧篷,斜身而上。那几盏汽灯早早地挂在了桅杆上,跃动着火苗的汽灯在大船前后左右的水面上,投下曲折波动的浊黄色的光影。宽大的船首吞吐着水波,发出啪啪嗒嗒的水声。四个高大的船夫前仆后仰地摇动着黄亮的大橹。又有两个大汉过来,朝掌心啐一口唾沫,双手握紧橹绳,大力推拉起来。
面孔紫酱色的船老大扳着大舵,神态不安地直立在船尾的舱房里。他对几个沿着船舷撑篙一路走近的赤脚汉子喊一声:“着力呵!上船前一个个放得空空的,沟子全他娘松松的,把力气都用在娘们身上,现在好,全部糠掉!”
“啥糠掉?我看阿四回头一上岸,照样跟龙一样,对■,阿四?”一个塌鼻梁后生笑说道,“悠着点,困女人像吃荤,天天闷头吃,怎么吃得起。隔段辰光荤腥搭搭,才不得亏空!跟他娘的吃咸菜一样,有你好看的!我老婆反正回娘家了,回去有劲也没地使,就全用这了!”
塌鼻梁后生“嗨”的一声,拎起一片水流顺篙淌的粗竹篙猛插水中,手推胸顶像推磨似地一步一步走过来。
“你这叫做无的放矢,眼热了吧。憋死你!”阿四读过两年书,常常满口之乎者也。大船中途靠岸,或者到码头装货卸货吃烟歇息,总是拢一拨人大讲《三国志》。
“那就看你了,阿够意思!够意思,就把你女人借来困困!”塌鼻梁后生一本正经地说。
“放你娘的十七廿八代祖宗的屁!”阿四提着竹篙从船尾走向船头时对撑篙过来的塌鼻梁后生说,“一竹篙戳你下去!”
“阿四,来两口?”面孔漆黑的老卜头提一篮碰破瓶口的蛇鞭酒,从舱里爬出来挑逗道。
“你这只老猢狲,不去烧半夜餐做啥?勾出我的酒虫来,要你好看!”阿四笑骂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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