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8 09:07

《妖困》

味引

  无嗔无喜,不罪不孽。

  一面森森白骨,一面空灵清透。

  这满地起起伏伏的溃烂,到底,谁是谁的心魔?

  开着窗,外面一层灰暗贫乏的浮世,你成为我眼中唯一流连忘返的色界。

  绕花百转,注定躲不过的那场劫。

  那个夜晚,依然撩人。

  所以,别苛责我的执着。

  给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8 09:09

卷一 断颈

  海南,夜。

  林易没想到自己差点会被淹死,而且是在只有三米深的浅海里。

  他一边洗澡一边自嘲的想,如果让泳队的人知道非笑死他不可。可是真的很奇怪,离岸不到三十米的地方怎么会有漩涡呢?

  百思不解。

  林易他们是来三亚参加一个友谊赛,住在金露酒店,隔着一条马路就是大海。队友基本上都休息了,但他一向习惯晚睡,于是独自一个人去对面的海里游泳。

  他跳下海的时候有些后悔,这里的海水太涩也有点脏,但既然下来了林易也就不愿意上去,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漂浮在海面上如同一片叶子,来回摇晃。夜里的海是宁静也是可怕的,它仿佛一张无尽的床和无底的网,诱惑着意志薄弱的人。如果没有岸上的灯,人就会迷失方向一直游向海的深处,然后一去不回。但他不怕,这里离岸很近,而且酒店很高,灯火通明。

  林易一向喜欢水,能让他完全放松下来,他想着明天就可以回去看慕漓了,医生说她已经好了很多,也许可以出院了。这次虽然只出来三天,可是他觉得仿佛很久没见慕漓,她仿佛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牢牢的系在心里。

  或者这一次,应该向她坦白了吧。

  他真的很想她。

  就在此时,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海底涌上来,水流拽着他用力向下拖。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起转来,林易立刻清醒过来,一个漩涡!

  拿了毛巾擦干头发他一边穿内裤一边想,如果是一般人,也许真的就回不来了。好在他训练了这么多年,命悬一线的时候还能保持着冷静,挣扎着游了出来。

  走出浴室,队友还在睡着。他轻轻的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林易半夜醒来总会口渴,准备一杯水是很久以来的习惯。

  房间里安静了,两个人的鼻息均匀安稳。

  夜深,没人听的到有轻微哗哗的水声,杯子里的水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搅动着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然后突然组成一条透明水箭直冲林易的脖子绕去,仿佛一条水晶璀璨的项链也似一尾五彩斑斓的蛇,它们旋转的速度非常快,几乎一瞬间,林易的颈就断了,他甚至没有从梦里醒来就死了。

  水似乎也失去了生命,落在床上成为一滩不为人注意的水渍。

  他梦到了慕漓。

  (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听不见是谁在哭泣)

卷二 窒息

  慕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张已经有了疲惫的脸,皮肤依然有弹性,只是下巴有些圆了。

  指甲上淡红色的一层丹蔻有些脱落,她慢慢修复,悠闲自得。

  其实她很满意自己目前的状态,因为十六岁生日时许下的三个愿望在她二十八岁前都实现了,一座带着花园的别墅,一个有钱的老公。最后一个,她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立刻舒展,虽然不是完全实现,但已经达到了最终的目的,那就是让慕漓去死。

  到今年,慕漓已经在精神病院呆了七年,从十四岁开始一直到现在。

  她一直恨着慕漓,尽管她是慕漓的亲姐姐,这不是因为慕漓比她漂亮,而是因为这个所谓妹妹根本就是个灾星,一个错生了的魔鬼。

  她恨恨的想,让她在里面呆一辈子吧!

  已经是下午四点,上海的阳光依然很灿烂,她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从冰箱里取出椰菜和鸡蛋,她又想起周末社区里会有一次聚会,也许明天应该再去买一件大衣,她想着在美美里看到的那件纯黑色大衣,然后打开水龙头。

  可是没有水,是停水了吗?这样高档的社区,停水也没有物业提前通知一下。她很生气,也许应该去询问一下他们,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每个月他们可是要付三百块管理费的!

  慕渔转身去拿电话,就在此时,她仿佛听到背后什么声音。她转过身,却看到水从管子里疯了般涌出,瞬间将她骇然的脸包住。水仿佛一个被诅咒过的面具牢牢贴在脸上,她张开嘴睁大眼睛却没有一滴水进来。

  慕渔立刻呼吸不上来,她用手竭力的抓着口鼻处的水却毫无用处。

  当她面目青白五指蜷曲的倒在地上,厨房里的龙头开始滴滴哒哒的流水,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我们都忘记了彼此是谁,粉红色的裙子在天空飞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8 09:10

卷三 测试

  “你觉得痊愈了吗?”李医生拿着她的病历说。

  “是的。”

  “那么你还会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吗,比如灵魂或者会说话的山茶?”

  “不,再也没有了,那些都是我以前的幻觉,”她看着正在李医生领子上打滚的一只透明的猫说,这只猫是李医生家的宠物,半年前误食药物死了。

  “慕漓,”一旁的老院长扶扶眼镜打断谈话“你知道,很多象你一样聪明的病人,他们也试图伪装正常来离开这里,可是往往出去只会让他们或者别人受到伤害。”

  她坐在一圈医生中间镇定的直视他,一双清澈的眸子却望不见底,“我不会。”

  “你已经通过了所有的测试,但我们希望做最后一个场景模拟,可以吗?”

  “当然,”她微笑。

  李医生出去领着一个女病人回来,她叫菡,一个患有人格分裂症的温柔女人,当她发病的时候会不确定的变成两个不同的男人,而且是一对兄弟。一旦她变成他们就会一刻不停的争吵咒骂或者到处打人。

  菡竭力的想脱离李医生的控制,但是被束身衣捆着双臂按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她骂着不堪入耳的话,表情狰狞的仿佛一个魔鬼。

  “慕漓,这个时候控制她的是那个哥哥还是弟弟呢?”

  慕漓看着菡头顶上盘旋的两个魂魄,一个沉睡着,而另一个则不停的对她做着鬼脸,这个是弟弟,他总是喜欢逗她。那么在菡身体里的应该就是哥哥。

  “我不知道,”她平静的说,这种简单的圈套,她不会上当。

  “你真的不知道?你以前总是能看到他们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她总是可以清楚的在菡还没有表现出症状前预言到底会出现哪一个人格。

  她否认,“那是凑巧罢了。”

  医生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老院长笑着说:“我们再研究一下,你先回去吧。”

  “麻烦你们了。”

  她走出会诊室,回到病房。

  (宝贝别哭,那比死亡还耻辱,带着你的甜美跟我走吧)

卷四 山茶

  坦白的说,这家医院比起以前那家真的不错,有还算宽敞的房间和干净明亮的窗。

  慕漓斜靠在床上,病友们都在外面的绿地散步,这里除了她再无一人,但依然嘈杂。几颗小药片在地上跳跃,他们排着队来回走动,象为了公主而永远站立的锡兵不知疲倦。

  她闭上眼睛,但没办法不听,那个曾经从顶楼跳下去的女人在她耳边不停的唱歌,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仿佛一声声不间歇的哀号。

  她没有动,也没有惊慌失措,因为她知道这个女人并没有恶意,也许它不过是寂寞了。二十一年的时间,没有什么适应不了的。

  但是它太吵了,慕漓起身走出房间下了楼。

  精神病院有一块很大的绿地,这在上海是难得的奢侈。也许正是因为这里有这样一家医院,所以附近的居民楼都很少,土地的价格自然不贵。

  这里阳光明媚,穿着白色条纹衣服的病人和带着粉红帽的护士,他们相互交谈微笑并且戒备着,没人知道下一秒谁会失去控制,也没人知道怎么判断他们是不是失去了控制。

  她坐在稍微偏僻的一处,保持这一贯的安静。一个正常的人,要在精神病院呆着还能不发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安静。不要让医生注意到你,大量的镇定剂会让她的脑子越来越迟钝。

  有一些冷,她双手抱在胸前。

  “慕漓!”

  从肩膀上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是让她吓了一跳,一朵山茶躺在那里,它翻了个身露出一张孩子的脸。他叫傀,死亡的时候只有九岁,建这个医院时防护措施不严,新转来的一个狂躁症病人逃了出去,他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孩子。

  她谨慎的看看四周,如果有人看到她在和空气说话,那么出去的机会就又渺茫了。

  傀在她肩膀上翻了个身,得意洋洋的说:“我刚才听到那些医生的结论了,”然后眨眨眼睛停了下来。

  慕漓没有问他,甚至没表示出任何兴趣。

  果然只过了一小会儿,傀觉得无趣,“他们说你可以出院了。”

  慕漓对他笑笑表示感谢。

  傀立刻变的高兴起来,他说:“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摇了摇头,她不想和任何不属于正常世界的妖物有关系,虽然共存但不要有交集。

  男孩非常生气,他躲在山茶下面恨恨的说:“他们说的没错,慕漓你真冷血。太无情了…太无情了…”

  自己真的无情吗?

  她转身离开,不愿多想。

  (闭上眼睛就是天黑,这个世界什么都很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8 09:11

卷五 出院

  出院手续办的很快,她用林易留下的卡结清了治疗费用,一笔不小的数目。

  住院的费用从几年前就一直是他在帮她付,她才能从破旧阴冷的医院转到现在这个地方。慕漓的姐姐根本不理会这个妹妹,她完全忽略慕漓的存在,仿佛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一个人,更别说为她付钱。

  她并不怪慕渔,她有理由恨她。

  慕漓有点奇怪,林易这几天都没有来过,这并不影响她出院,本来慕漓就不喜欢麻烦别人,特别是他,他的心思她懂,这个青梅竹马的男人。

  一个小小的包,就是所有她的东西。

  病房里其他的三个病友看着她,表情复杂。最长的一个已经和慕漓共处了三年,可是他们的交谈不超过三十句话,她非常安静,但传言她会被鬼上身,其他的病人在正常的时候都有点儿怕她。

  其实她们都没有见过慕漓刚进医院的样子,她神情那么紧张,总是对着空无一处的地方发抖,即使是梦里都会一身冷汗的醒来。

  那个时候,她根本不懂得掩饰,所有的人当她是个真正的疯子,大量的药物和冷眼的观察,终于,这一切也都过去了。

  慕漓不想去思考她们在想什么,只是在走出病房的时候回头向她们微微颔首。

  那些药片依然在跳动着,但已经没人欣赏。

  外面飘一点儿微微的雨丝,很美。

  经过绿地的时候慕漓看到傀在一旁的树上偷偷张望,孩子永远不会和大人计较,他们总是一会儿就忘记了不愉快。

  她心里说,对不起。

  环视一周,她向所有的东西告别,医院,大树,药片,傀…

  七年,她终于离开了医院。

  走出大门,慕漓在面前横着的马路边停住。

  父母早亡,姐姐弃她不顾,林易没有来她也不想再麻烦他,小时候的邻居和同学视她为鬼魅,避之不及,而其他的人她都不认识。

  慕漓站在雨里,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越来越多的花朵,随风而开,随心而败,没人理睬)

卷六 络忆

  旁边有一家24小时的自助银行,她走进去,里面没有人。林易的卡里还有不到一千块,在这个城市里也许只够付一个月的房租。

  取了钱,慕漓站在玻璃门边向外望,七年没有出过医院,外面依然没有变。这里并不是热闹的市区,偶尔走过的人们依然是急急忙忙的,相对而言,路上那些无人发觉的魂魄悠闲的飘来荡去,雨丝穿透它们落在地上,仿佛也是一种游戏。

  她尽力不去注意,免得它们发现自己,两不相干,不是吗。

  雨下的不大,慕漓靠在墙上,里面的空调让她觉得一点也不冷。闭上眼睛,未来的日子刚刚开始,她还没有安排,没有学历,没有钱,她可以坚持多久。

  砰砰的声音让她猛的睁开眼睛,一张超大号的笑脸贴在玻璃门上。好眼熟的男人,好象好象在哪里见过,可是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见过生人了。

  她走过去把门打开,一把很夸张的声音说:“哈,慕漓!”

  她还在反应这个人到底是谁,这个有点热情过分的男人差点就要给她一个拥抱了。

  “真没想到在这里可以见到你,慕漓,你越来越漂亮了哦。”

  她客气的笑了笑,“谢谢。”

  对方的热情显然没有被击退,“慕漓,你现在怎么样?当时于老师说你被送去医院了,他们都说是精神病医院,就我不相信呢。”

  她突然想起来了,于老师是初三时候的班主任,一个和善的老人,那是她最后在学校里呆的日子。这个男人就是当时坐在她后面的那个人,他叫…络忆。

  有一次的自习,慕漓看到两只梳子在他头上旋转成一朵硕大的花环,它们交叉着跳舞,一串串的黑色流离。于是她没忍住笑了出声,安静的教室顿时被搅乱,络忆莫名其妙的也被她带着笑起来,两个人就在周围的同学惊诧的表情里相对着大笑。

  她露出一丝笑意。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啊?”

  她向旁边指了指,“我刚出院。”

  他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

  络忆从大衣的内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来,“我在前面开了一家咖啡馆,一起去坐坐吧?老同学嘛,好久没见了。”

  那个傻傻的男孩居然也开了店,慕漓摇摇头,她实在不习惯和人打交道。

  “去吧,慕漓…”

  禁不住他的请求,左右也无事,于是她同意了。

  外面雨停了,从银行里出来是清新的空气,和医院里不一样,慕漓喜欢这种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感觉。

  (收起翅膀,别把睫毛剪掉,我的忧郁藏在你的眉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8 09:11

卷七 艾泽

  这家店有很别致的名字——艾泽,慕漓轻轻的念着。

  里面的装修简单雅致,现在才刚过中午,客人并不多。进门的时候,一个脸上有浅浅酒窝的服务员笑着向络忆打招呼,把他们领到靠窗的位置。

  络忆帮她要了一杯清咖,自己拿了蓝山。

  他和以前一样傻傻的,总是不停的问话然后不等慕漓回答就继续说下一个问题。大部分的时候她只是笑着听他说,点头或者摇头。

  慕漓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对他学生时的印象已经很淡薄了,个子没什么变化,那个时候已经是接近一米八的个子坐在最后一排。大概是带了眼睛的,总是一副毫无心计傻乎乎的表情,在一堆同学里从不是显眼的一个。

  也许是因为自己太引人注意了,慕漓自嘲的想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络忆看着她愣了一下,这个笑容让他回想到很久以前的慕漓,那个在整个学校都显的独特的女孩,她常常不知所以的惊惶或者自言自语,但偶尔不知名的微笑却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秘和空灵,那种绝望下的美色,反而让人更加瞩目。

  他看着她,仿佛回到当初,目光紧随这个奇特的女孩在校园里转动。

  长时间的沉默让慕漓觉得有点不知所措,络忆的目光里似乎传达着和林易一样的信息,那种她所不熟悉的光芒。

  她低头喝着咖啡,不加奶和糖的意大利咖啡有很淡的香味,不浓郁却容易回味。店里放着一首旋律唯美的歌,太容易让人想象的场景。

  “咖啡很不错…”慕漓找了话题。

  络忆冲她点点头,得意的说:“这个咖啡可是我们这里的招牌。”

  慕漓听着他说高中毕业以后如果倒霉的没有考上大学,又因为不肯和父母一起移民到加拿大,于是他们出资给他开了这家店,放任他就此闲过。

  “他们拿我没辙了,”他的表情十分可爱。

  她可以想象的出络忆的父母有多无奈。

  “你呢,在上学还是…”他突然停住,“啊,对不起。”

  慕漓微笑,“没关系。”

  “真巧,你一出院我们就遇到了。嗯,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她没有,一直以来出院是慕漓唯一的目的,而当这个愿望终于达成,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她真的毫无概念。

  络忆看到慕漓不说话,再想到她今天出院身侧却没有一个人。以前的慕漓就是这样,无论多拥挤的地方她看起来永远是独自的一个人,和周围格格不如的萧瑟。慕漓的父母早亡,他们家房子所在的住宅区已经拆迁了。

  “如果,如果你现在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先住在我家。”

  慕漓诧异的抬头望着他,络忆顿时慌乱起来,“你,你别误会,我父母的房子,很大,好几间房的…”

  她知道络忆是一片好意,这个男人的脸上写的明白那种善意。而且她是谁,一个刚出院的精神病人,谁会冒这样的险。但慕漓还是摇了摇头,她不愿意凭白的去麻烦别人,连林易的情她也是要还的。

  络忆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他指指前面的吧台对慕漓说:“当然,可能要麻烦你帮我看看店,做做收银什么的。”

  慕漓领会了他的意思,她沉吟了一下边答应了,一个相对熟悉的人和一份简单的可以胜任的工作,她要的就是这种正常的生活,

  “谢谢。”她说的真心实意,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傻傻的笑着。

  (野花在田野上大声歌唱,风听见了,雨听见了,你却没听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8 09:12

卷八 房间

  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一片住宅区,这里的房价不贵,所以房间的面积就比较大,一栋楼只有两个单元,络忆家在四楼。
  经过两楼的时候,慕漓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凉鞋的女孩漂浮在楼梯正中自顾自的玩着手指,她没理会络忆,却在慕漓经过的时候看着她。

  慕漓装作不知道她的存在紧跟着络忆,然后屏住呼吸从女孩的身体中穿了过去。其实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但慕漓却浑身一阵冰冷,她讨厌这种从灵魂中穿越的感觉,仿佛风刮着骨吹过的阴寒。

  所幸,女孩什么也没说。

  络忆父母的房子大概有近一百五十平,慕漓的房间向南,这个时候虽然没有阳光照进来,依然觉得有太阳的味道余留在屋子里。她十分喜欢这里,比起三十平方的面积住六个病人,这里几乎是宽敞的有些过分了。

  络忆自己的房间似乎乱的可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急忙把门关上了,然后带慕漓去厨房看看,络忆的父母是追求品味的人,有一排整齐的橱柜和刀具,看起来很舒服。但厨房很久没人用过,他一定是从不做饭的。

  一阵音乐响起,络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慕漓知趣的走到客厅。

  电视旁边的矮柜上放着一个相架,上面是笑意盈盈的一家人。有点严肃的父亲、罗嗦的母亲和撒娇的孩子,三个人的幸福简单永恒。

  慕漓和妈妈正好是一个来一个去,她的出生带给母亲死亡。有时候慕漓在想,为什么她能看见那么多妖精灵魂却没有妈妈的?父亲的样子也变的模糊,十几年过去了,唯一面目清晰的姐姐却对她恨之入骨。

  这就是她的命运,究底的,不过因为她看的见别人不愿意相信的东西。

  “你在想什么?”

  她从深思里被叫醒,却发现络忆不在客厅。

  “他在厨房哦。”

  慕漓叹了一口气,看到了躲在沙发扶手上贼笑的脸和大朵的山茶。

  “傀…”

  他还是偷偷的跟着她来了,男孩聪明的立刻打断她下面未出口的责备:“慕漓,你不会爱上他吧?”

  她哑然失笑。

  (你陪你的青灯古佛,我玩我的尘世执着,谁对谁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8 09:13

卷九 女孩

  络忆接了电话就出去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慕漓一个人,她有些不习惯。

  收拾好了自己的房间,又把客厅厨房都打扫干净后,她拿着络忆给的钥匙出门去买点日用品,来的时候慕漓留心过,在小区的门口有两家便利店。

  走到二楼时,慕漓担心会再碰到那个穿红色凉鞋的女孩并不在,这让她舒服了一些。

  在便利店里买了新的牙刷毛巾等东西,她停在结帐台的公用电话前面,也许应该给林易打个电话,毕竟他是唯一会为了她着急的人。

  林易的手机关着,大概还在训练吧。

  天色有些暗了,她往新的家走去,没有人来送药,没有人告诉她时间到了要回房,这是一种慕漓向往已久的自由。

  刚进楼道,女孩的长发就飘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后退,然后发现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嘿嘿,”女孩得意的笑着,“你瞒的了我吗?”

  慕漓低头无语。

  女孩围着她迅速的转了个圈,“可以看见我们却不过是如此平凡的女人,我要是能长大一定比你漂亮。”

  “可惜啊,”她又转了半圈。

  慕漓绕过她向上继续走,却又在二楼被拦住。

  “陪我玩吧,好无聊哦,”女孩倒吊着将自己悬挂在她的面前。

  低声的说了对不起慕漓就又向楼上走去,她不知道要和这个女孩说些什么,一个傀已经是例外,对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应该如同夏天的风和冬天的雪般绝无交集。

  也许是缺乏同情心的,但这些不安分的灵魂总因为执着于自己未了的心愿才会滞留原地,它们需要的是救赎,可慕漓连自己都救赎不了。

  络忆依然没有回来,慕漓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除了啤酒就只有方便面。

  就在她选了其中的一包准备烧水的时候,有人打电话来,她并不想接,但电话声锲而不舍。

  慕漓拿起电话听到络忆夸张的送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在家了…来小区门口,我们马上来接你…”

  她连忙拒绝,门口的女孩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她不想见什么人。

  络忆的语速不容拒绝,他只是说快点快点,然后电话就挂了。

  慕漓无奈的放下话筒重新拿起大衣,然后在女孩絮叨的碎念中走下楼,小区门口已经停着一辆车,络忆在里面招手。

  (你把水晶鞋给了我,却把十二点给了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8 09:13

卷十 空逆

  加上慕漓,车上一共三个人。

  络忆在开车,慕漓和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坐在后排,她看起来不比慕漓大多少,却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对着那件样式老旧的大衣不屑的撇了撇嘴,唇角现出一丝讥讽的皱纹。

  “她是saya”络忆只简单的一句带过。

  对于saya明显的不友好,慕漓也就没有自讨没趣,她有些局促的坐在那里,脸向着窗外滑过的景色,好在时间不长,车就停在一家日式料理店的门口。

  络忆绅士的掀开门口的布帘,里面有整齐划一的日文问好,他带着她们径直走到一间包房里。穿着和服的招待显然对络忆和saya都很熟悉,笑着打招呼帮他们泡了茶。

  Saya对她问道:“空逆呢?”

  “老板说你们来了就先坐一会儿,他马上过来。”

  “那先帮我们拿点东西来吃,我都饿晕了,”络忆盘腿坐在地上夸张的捂着肚子。

  女孩退出去,不久就端了些秋刀鱼天妇罗之类的东西来。

  “饿了吧?”络忆把碟子往慕漓面前移了移。

  她笑笑摇头,其实真的有点儿饿,但没有胃口吃油炸的东西。

  料理店里有好闻的味道,不似医院食堂里那种油腻和嘈杂,包房的四壁画着敛眉盘髻的女人和赤裸肥硕的相扑,这种对比强烈的日本文化表现的清晰明白。

  慕漓脚边有两个小木勺在无声的玩耍,它们头大身子细,总是站不住,于是一次一次的跌倒,又爬起来再跌倒。

  她又自顾着看着,所以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当络忆大嗓门的喊着空逆的名字时,她才抬头,正好迎上一双浓墨色的眼睛,再仔细看了去竟仿佛一汪幽水,不知深浅。里面,里面,最深里,是雾气还是流沙,居然都藏在一双眼里。

  慕漓怔了一下,而对方似乎没觉得什么,转头继续和络忆聊着。

  一直冷冷的saya突然变的天真起来,笑声清脆不绝,目光柔媚似烟,问题简单幼稚个个围绕着新进来的人,她坐在你身边,仿佛要织出一张细密的网。

  而空逆只是宽容又保持着距离的坐在那里,似一尊不受青蛇诱惑的菩提,历经三界却一心向佛。

  慕漓猛的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很快的收回目光,好在无人发现。

  桌子两侧,三个人的热闹,络忆熟悉她本来就不爱说话,saya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空逆身上,而空逆却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只是和络忆聊着各种趣事。

  吃了少量的东西,慕漓继续看两个木勺的游戏,它们不知疲倦,就像傀的恶作剧,他总是藏在柜子或者牙缸里吓唬她。

  “你在看什么?”

  突入起来的问话没有让慕漓意识到是在和她说话,直到对方又问了一遍。

  是空逆,她急忙说:“没什么,我在发呆。”

  他点点头,“那一定是想到很开心的事情,因为…”他指指她的唇,“你在笑。”

  她又笑了一下。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8 09:14

卷十一 戏谑

  saya立刻把话题带开开,三个人交谈一个人听的局面继续着。

  他们喝清酒,络忆的酒量很差,几乎已经开始辨不清人了,saya也喝了不少,一半是劝空逆的酒,一半自己喝了下去,她眯着眼睛娇笑,媚态横生。

  只有空逆依然不动声色的浅酌着。

  很快,这个房间里清醒的就只有他和慕漓。

  “你叫慕漓?羡慕的慕?”他问。

  “嗯。”

  “络忆说你是他同学?”

  “是的。”

  “你很安静。”

  慕漓笑笑,她没有办法不安静。

  空逆突然站起来,让她吓了一跳,他只是架起来络忆说,“回去吧。”

  包房里有空调,一出来就觉得寒气逼人。

  慕漓帮着他把saya和络忆都扶上车子,准备坐在后排照顾他们,空逆却打开了前面的车门,他的表情没有变化,慕漓不确定这是一种风度还是一种要求。

  车静静的在路上行走,慕漓照例看着窗外,夜是黑色的白天,这个城市里各类的妖精和魂魄在散步,间或走过的人比他们显得更加诡异,行色匆匆的不安。

  “你住哪里?”

  慕漓看看空逆,他架着车望向前方,仿佛刚才问话的不是他。

  “我住…络忆那里。”

  他转头看看她,似乎重新认识了一番。

  她想解释,却觉得没有必要,这个男人的目光犀利的让人想要逃避,无论是什么意思,慕漓不想再交谈下去。

  偏偏他又不轻不重的问,“那么,你们住一起很久了?”

  “不。”

  “哦…”

  车停在楼下前,他们没有再交谈。

  空逆背起络忆,慕漓跟在后面,那个女孩依然在二楼玩弄自己的手指,当她看到慕漓后立刻飘了过来,然后围着两个男人打了个转。

  “两个男人,呵呵”女孩在她的耳边轻轻的笑。

  慕漓没有说话,直接走上去。

  打开门,空逆把络忆扔在沙发上,然后从厨房倒了一杯水拿到客厅,他对这里轻车熟路。

  慕漓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悠闲的喝水,不得不提醒他:“恩…saya还在车上。”

  “你赶我走吗?”空逆的眼睛里突然闪过孩子一般的戏谑。

  “不是,但…”她对这种明显的挑衅不知应对。

  “早点休息,” 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回复到最初的空白。

  房间里只剩下慕漓和睡着的络忆。

  夜。

  (光盘上一圈圈的年轮,花瓣上一滴滴的眼泪,如是如非)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4-8 09:15

卷十二 偶遇

  早上八点,络忆还没有醒。

  慕漓下楼去买早餐,外面的空气清醒,冬天的寒冷能够让人精神振奋,特别是在有阳光的时候。傀突如其来的又出现在她的零钱包里,他兴致勃勃的诉说昨天下午在前一栋楼上的遇到的趣事。

  “慕漓,你肯定想象不到!”

  “那只猫,哈哈…”

  “它居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就在那边,就在那儿,它还拼命的想吃那袋猫粮呢。”

  他的喋喋不休并没有让慕漓觉得烦,她的心情很好。

  回到家的时候,络忆换了个姿势依然在睡。

  热过牛奶先吃了早饭,慕漓把络忆那份放在桌子上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无事可做。艾泽不会那么早开门,她想去外面走走逛逛。

  她才二十一岁,可是七年被拘禁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这七年时间里她虽然适应了医院学会了掩饰自己,但这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她心里明白。

  出门前慕漓留了张字条,傀没有跟她一起去,他继续去研究那只傻乎乎的猫。

  慕漓坐上门口的公交车,人不多,当车路过昨天的料理店时停了一站,她心里也跟着轻轻顿了一下,想起那双眼睛和他开玩笑时嘴角处的那抹弧线。

  空逆,她想他名字真的很特别。

  然后她就看到了他。

  空逆站在车门附近,显然是刚才上车,正往钱箱里投币。

  慕漓急忙低下头,希望可以躲过去。

  车厢里的人不多,过了一会儿她偷偷抬起头,却看到空逆就站在她旁边,他没有和慕漓打招呼,甚至看都没看她,就仿佛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空逆的表情依然是空白的一篇,但他的气质在整个车里却是掩盖不住的焦点,几乎所有的人都用余光不停的扫过来。

  慕漓有些失落的重新低下头,一个擦肩而过的人罢了,她自嘲的笑笑。

  几站路后,她下了车,空逆也在这一站下来。

  “嗨,”他在身后叫她。

  慕漓回头却没有说话,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要干什么。

  他仿佛读懂了她的眼神,“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注意,所以刚才没和你打招呼…”

  聪明的男人,慕漓对他笑笑。

  “你去哪里?”他问。

  “随便走走。”

  “我陪你。”

  “你没事吗?”

  “没什么要紧的,走吧,”他不容推辞。

  七年,上海毕竟是上海。

  这里只是接近郊区的一隅,却也一派热闹景象。人很多,越是人多的地方,魂魄越少,也许它们也讨厌身体被穿过的感觉。相对的妖就显得多些,它们除了自己根本不理会其它东西。

  无论是什么,慕漓无心去赏。

  本来应该是一次轻松的行走,却因为空逆变得紧张起来。他一副山水不惊的表情跟在她后面,很少说话,沉默的时候,她也沉默,擦肩而过的人和头顶上滑过的妖,互不相扰,他们就这样走完一整条街。

  慕漓终于找到离开的理由,她说:“我要走了。”

  “去哪里,回家?”

  “是的。”

  “那么,我送你。”空逆就在路边开始拦车。

  慕漓急忙说:“不用了,你不是还有事吗?”

  空逆停在那里,他看着慕漓,阳光下面那双眼睛显出更加浓郁的黑,慕漓突然发觉那竟然是一种极深的紫,彷若水滴落下后最后的一丝回光,神思迷离处刻上的一缕眼影,一双紫眸。

  直到空逆的微笑扩散到整个脸上,她才发觉自己又盯着他看了许久。

  一瞬间,他的眸子依然是漆黑如墨,刚才那种魅紫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络忆说的对,你很特别。”

  她无言。

  空逆最终让她一个人回去了,慕漓坚持要坐公交车,于是他陪她站在车站等了十几分钟,两个人就似不相识般僵持到车来。

  慕漓上了车,感觉到空逆的视线被门阻在了后面。

  (别担心,前面是丛林或者沼泽,我都是一尾保护你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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