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战
阴沉了好几天的天气令游荡在漆黑的深夜中的风也平添了几许寒意。出了临时据点的大门、来到街上的赵三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用尽全部的力气近似贪婪的深深呼吸着聊城的夜晚中微带着湿意的空气,不舍的把目光一一朝着四周望去。
他知道,自己今夜此去凶多吉少,很可能从此再也呼吸不到聊城这熟悉的空气,看不到聊城这平静的夜晚和明天的朝阳,但人生在世,有些事,做男人的,一旦决定了,就必须去做;有些重担,明知道扛上后会压得令人窒息,但还是要去扛。
起码,在聊城赵三,这个有着“血狼”这个外号的一派之首心里,现在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可以忍受对自己的伤害和打击,但忍受不了自己的兄弟被人像屠狗一样的杀掉;他可以百般的委屈自己,舔着伤口忍受自己的父老乡亲对自己的误解和离弃,但不能忍受外来的势力在他的地头上肆意妄为。
所以,在经过苦思之后,已经被内心中的血气和愤怒刺激到临界点的他在得知四海大队的人马开往聊城的瞬间,便已经再也不曾犹豫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就像当年决意为自己受辱自尽的姐姐报仇一样,已经出离了愤怒和激动的他,再次选择了一个人孤身去面对,决不再后退事哪怕一丝!
摇摇头,在最后的一次深呼吸和最后留恋的一眼之后,心神忽然融入无悲无喜,一片冷寂境地的赵三迈开脚步,飞快的窜入面前冰冷的暗夜里向自己的目的地标去。
四海的众人在他们头领老四终于咬牙下了连夜摸进聊城的决断后,充分显示出了身为本省道上实力第一的帮派主战人员所具备的实力。在陌生的地方、漆黑的夜里,就凭着事先记熟的路线图,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悄无声息的从聊城的外围,摸进了聊城近郊的南郊荒野。
尽管“天地”两堂的突击队全部人员加起来有七十二人之多,可是在行进的路上,没有一点的混乱和无序,七十二条黑影就那么沉默而有迅疾得在无月的夜幕里有条不紊地在南郊的荒原上穿行。
“老马子,还有多久才能摸进市区 ?”
身上已经开始流汗了的老四跟在大队人马的背后,扭头有些不耐的低声问着跟在身边的马明义。
“还有最多大半个小时就可以,四哥你别着急,虽然歌舞厅被烧了,可是我在里面还弄个了隐秘的地方,可以让咱们的人好好休息,四哥你喜欢的小妞我那边也正好有所准备。”
赶紧了两步,也已经和这些黑衣大汉穿成同样衣服的原四海歌舞厅老板马明义也压低了声音,喘息着说道。
“哈哈,该不会是你小子包二奶的地方吧 ? ”
低声笑骂了一句,微眯的色眼中淫光一闪,挥手对身边紧跟着的几个黑衣大汉一摆,随即整个黑衣人队伍前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五哥,四哥他们推进的速度这么快,万一前面有埋伏怎么办? ”
他们身后几里的夜幕下,四海总部老五手下带着的后堂刺杀小组的小组长在接到手下的报告后,心里有些不快,因而对着身边的老五说道。
“应该不会有事吧? 赵三手下的那些人能有多大的本事?我不相信他们敢埋伏下来伏击老四,再说老四身边现在有那多的人手,各个都是见惯了征战的老江湖。我看不会有事。”老五眼中精光一闪,不太肯定的说道。
“五哥,万事还是小心点好,我总结的今夜不太对劲,尽管我现在还说不上来,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夜一定有危险。”
犹豫了一下,身份相对特殊的小组长还是进一步提醒到。
“这样的话,咱们也赶两步,避免老四他们出事!”听到手下的再次提醒,只沉吟了一下就采纳了建议的老五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悦。因为他知道身边这个充满了危险气息的人尽管职位不过是领着六个人的一个小组长,可是他带的这六个人都是从四海这有数千人的帮会里选拔出来的高手中的高手,一向只归总部的老大调遣,并不受其他人的管制,身份十分特殊。
而且,他们这些人作为闻名道上的第一流杀手,对于环境中潜伏的危险确实有种能和野兽相比的敏锐感受力,往往能在最要紧的关头,首先发现危险的征兆。因此他只是微微思索,便同意了小组长的提醒。因为他知道,在道上混,小心一万次不出问题,总比大意一次送了命好。
等加紧了步伐的他们也出现在南郊老四的背后不久时,前面的老四率领的人也正好撞上了就在南郊转入市区的路口中心,当街而立的赵三!
借着身后不远处路灯的昏暗光芒,赵三静静的注视着面前有如潮水般涌来的人流在见到自己的同时,迅速的合拢在那个粗壮的中年人背后,这才几乎与那明显有些惊疑的老四同时举步往前走去。
“血狼赵三 ?”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中年人老四粗壮的身躯在相距五丈的地方的站定。
“四海社的老四-屠夫?”赵三在轻轻点头的同时,也反问到。
“既然知道你家四爷的名号,还敢一个人来,你血狼赵三胆量不小,我喜欢!哈哈!……”
短促的狂笑了两声,已经发觉赵三的身后不可能有什么埋伏的“屠夫”老四脸色猛的一变:“可是赵三你这个杂碎的胆子也忒大了些,接二连三的在我们四海的头上拉屎撒尿,简直是给脸不要脸!现在怕了吧? 投降还来的及!哈哈哈!……”
再次狂笑着,有着“屠夫”外号的老四脚下悄悄地往后挪着,准备迎接可能就要来到的血战。
赵三的脸上怪异的浮现出那一抹招牌似的、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狠劲和漠视生死的微笑,渐渐亮起来的双目中寒光四射,在笑容敛去的前一刹那,脸上涌现出冷峻、阴沉、残忍、冷酷等复杂的表情,缓缓地摇着头,口中轻轻的说道:“蠢材!”
声音出口,原本屹立如山的声音猛然窜起,在暗夜中化成一道流光直冲着骇然变色的“屠夫”老四而去。
“刷!”
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赵三手中的过尺长刀冷电般的掠过全力向一边扑到的屠夫脑顶,带着一块巴掌大的头皮和血雨闪现出一抹冷冷的虹影后又倒转而回,再次准确无比的迎上了已经惊叫出声的屠夫喉际。此时的屠夫只不过刚勉力在地上翻过一个跟头。
“上啊!”
在鬼哭狼嚎一般的厉叫声出口的瞬间,已经狼狈到根本顾不上脸面的“屠夫”老四在地上再次的打了个滚,闪开了贴着脖子掠过的利刃,刚在庆幸自己身手还没老化,还能在躲闪的空里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之时,翻滚着的腰肋之间便重重的挨了有若万斤巨锤般的一击。
一声厉叫之后,被踢飞在半空中的他在长刀脱手,一口鲜血喷出的眩晕里,又看到如电般紧紧跟来的、那把要命之刀颤都不颤一下地奔自己咽喉而来,在心胆欲裂的最后一抹清醒的意识里,他恍惚看到冷电之后,那张此际看来除了冷酷和残忍再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和血红的双眸。
“叮!”
就在奔雷般电闪而来的刀光就要吻上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屠夫”老四咽喉肌肤的前一瞬,另一道宛若流光般排空而来的虹影阻住了它的去势,两把同样冰冷的长刀在半空中相互斩击,猛然幻显在两刃之间的火星就在一声清冷的交击声里熄灭。
“好身手!”
就在和来人亮若寒星的双眸相遇的瞬间,宛若狂风般漫卷而去的赵三身上杀意狂涨,在口中这声充满着冷然味道的称赞出口的同时,知道面前的来人很难对付的赵三身影便已经卷到了这时才像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的黑衣人群里。
在一声宛若狼嚎、充满了兽性的厉啸里,疾冲而入的赵三身形到处,只见刀光乱舞、棍棒齐飞,已经完全陷入舍刀之外,再无他物这种奇异、冰冷而又疯狂境地他就有若来自地狱的“嗜血魔神”。无畏的锲入刀山棍海之中,展开就像风雷骤发、惊心动魄的大屠杀。
身若流光,赵三无畏的身影在血雨腥风中不停的锲入、中分、旁掷、反扑,飞腾的刀光光八方进发,虹影流转如电,每一次冲刺便是一条人命,每一道刀光回转便有一个人去见了阎王。
已经红了眼,不知道自己刀下手中剁碎、撕裂了多人的身体,赵三在人群中只知道不停的疯狂的冲刺着、致命的砍劈着,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无情刀锋可怖地割裂着别人的肌肤,锋尖无情地贯入别人的躯体放血,眼前全是一片血雨,只是在眼角的余光里,冷漠的注视着不时由斜刺里飞起的一段血淋淋的断足残手,蓦地又抛出来的一块断肉,或者跳落一段光闪闪的刀身,滚出一具血淋淋哀号着的躯体……
几乎完全疯狂了的叱喝声与吼叫声陪衬着兵刃接触时的清鸣;人群中凄厉的号叫与发狂般的惨呼交鸣;就象是地狱中的屠场里正在作业,这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令人闻之惊心,即便是血液也为之凝结。
“这还是人么?”
苍白着脸、身出颤抖着的手,已经完全被赵三的凶狠和冷酷的屠杀吓破了胆的老五,用已经扭曲了的声音茫然的问着身边脸色同样再没有半点血色的的组长。
“血狼赵三,果然不负你‘血狼’之名,好狠的手段,好狠的心肠。”
抱着被自己救下的“屠夫”老四,好似没有注意到老五问话的小组长呆呆的凝视着人群中已经满身浴血,身上至少插了三把长刀,却宛若无事,依旧咆哮着保持着宛若流光的速度,残忍的挥刀屠杀着同样陷入疯狂的那群黑衣人的赵三,喃喃的失神低语道。
“组长,是不是该我们上了? ”
他身后也已经散发出浓重杀气的六个部下的其中一个,悄然伸手捅了捅他的后背,低声说道。
“六个全上。记得不要动枪,这样的高手就算死,也应该死在咱们兄弟的技艺之下、不该死在冷枪里!”
非常罕见的、向来铁血无情、不择手段的小组长忽然在发出命令的同时,吩咐道。
身在屠场,已经全身浴血,已经分不太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哪儿痛的赵三在偷眼发现不远处迅捷非常的向自己扑来的那六道黑影时,就知道他自己的人生路十有八九在今夜就会走到尽头。那六个人的身手尽管现在还不能精确把握,但从扑来的身形窜动之间的距离上,就可以看出绝对是一流的高手。
也就是赵三自己明白,就凭自己眼下失血到将要昏迷、无力到每挥出一刀都要用尽全身一半力气的现状,能接下这种高手两个人的合击都不太可能,要想挡住这六个人,就算是自己完好的时候,都不可能做到。
“原来我死的地方还是属于聊城的地头!”
在心里忽然浮现出这么一个明悟后,赵三已经可见疲态的刀光忽然又大盛起来,身子更是像一道流光,在刀山棍海中翻腾个不休。
“再等两分钟,道上就要又埋葬掉一条铁汉了!”
凭着自身高明的眼光,一直留在老五身边,抱着老四的小组长忽然幽幽的叹息着说道。
“你是说这个杀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
在道上打拼了这么多年,眼光也自然并不低的老五惊喜的反问到。其实,原本按照他的眼光和阅历,他只要静下心,也是能够看明白依旧在那边生龙活虎一般发威的赵三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再也支撑不了几分钟,可是现在的他在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后,尽管身手,眼光,见识都未曾落下。但是胆子已经虚了,所以到现在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
“恩,再最多两分钟,只要他们六个有一个人能跟上他的速度,和他能够交手,他绝对再活不过下一分钟。”
头也不回一下的盯着斗场,小组长肯定的点头说道。
眼看着那六个人逐渐在稀疏了不少的人群中冷静地、对宛若狡兔般窜动的赵三形成了有效的包围圈,已经让赵三的身影的闪动受到了顽强的限制,眼瞅着这场代价惨重的火拼就要胜利了;就在这要命的时候,身在暗处的刺杀小组组长却猛然间感觉到了一种迫在眉睫的危险和一股冰冷冰冷的杀机。
“小心!”
完全凭着一个杰出杀手千锤百炼锻炼出来的本能,他在感觉到杀机的瞬间,便抱着犹在昏迷的老四一个侧扑,在自己躲开的同时,也扑到了犹在梦中的老五。
三声在别人的耳中听起来只是闷响,在他耳中却一听就知道是子弹入土的特有声音,松开手中的软软的老四,就在老五的惊叫声还没出口的空里,他已经敏捷的连续翻滚着躲开了去,同时在翻滚中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武器,一抬手,在三声轻微的“噗!噗!噗!”声中,他手中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也冒出了三朵火花,紧接着他听到不远处的树上,有物体摔落的闷响。
“五哥,赶紧撤,有大批的枪手伏击!”
在持枪还击后,已经基本明白自己这些人陷入了包围的他又是连续几个不规则的乱滚,躲开紧随着身子的晃动,身后不停传来的子弹入土声,边还击边冲着狼狈的开始躲闪的老五喊道。
“他妈的,倒是哪个杂碎躲在暗处暗算老子 ? ”
被连续不断的枪击激发了胸中恶气的老五一边快速的翻滚着找地方躲避,一边嘶吼着叫骂了起来。这已经许多年了,还没有其他任何势力敢对他四海社展开这样的袭击,所以他尽管心里很怕,但更多的是不能控制的愤怒。
他的话音刚刚出口,身前躲着的大树立刻就迎来了密集的子弹,刚刚闭上的嘴的老五脸上被飞溅而起的树木碎屑一崩,生疼、生疼地流出血来,吓得他再也不敢出声,只顾着急转脑子看需要怎么逃生。
刺杀组的所有成员确实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正在场中准备围杀赵三的他们,就在身边的黑衣人忽然纷纷扑到的瞬间,就明白自己这些人中了枪手的埋伏,再也顾不上场中已经唾手可得的赵三,飞快的摸出自己身上的枪还击着往自己组长所在的位置窜了过来。
赵三也在面前正和自己交手的黑衣人眉前忽然开了个小洞,摇晃着摔倒的瞬间明白自己正处在更为恶劣的危险之间,面对着不停射来,密如急雨的黑枪,他知道自己不管身手多高,不出片刻绝对会死在这乱枪之下。
于是在大脑反应过的第一时间,抢前一步扶住面前摇摇欲坠的黑衣人的尸体,顶着这具肉盾飞快的往不远处的小树林退去。
显然,他和远在另一边躲在树后苦苦等待救援的四海社的老五一样,都是这群神秘枪手光顾的主要目标,在一阵又一阵连续的震动之后,赵三发觉手中的肉盾几乎成了一堆烂肉,绝对支持不到自己退到那边并不见枪击的小树林。
就在他心中犹豫要不要抛开肉盾冒险一搏的瞬间,密集的枪雨忽然明显的稀疏了下来。赵三心中一喜,一把丢开手中已经成了马蜂窝的尸体,连续几个快速的闪身,就一头扎进了自己要去的树林。 一进到树林,已经接近麻木的身体刚在一棵树背后躲定,长出了一口气的赵三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一阵再也怎么都撑不过去的眩晕就在此时君临他的意识。
“千万不要晕到,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晕倒!”
就在努力睁大着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双眼,在心里狂叫着自己名字不让自己昏迷过去的赵三刚要支持不住的时刻,随着两声好似十分遥远的狞笑,两下剧烈的冲击就让赵三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翻到了过去。
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和知觉,就在最后一次无比黑暗的眩晕彻底笼罩住自己的前夕,赵三把握在手里的长刀甩了出去。
随即,他的意识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榕哥?榕哥!你可算回来了!”
猛地一呆之后,醒过神来的小蒋丢掉手里三尺长的铁钩,激动的便想扑过来。
“小心!”
随着方榕和周围的人的惊呼,被那混蛋伸过脚来绊了一下的小蒋就像折了翅膀的燕子一样,从说高不高,说底不低的书店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下来。
方榕脸色一变,在抢前闪身接住已经吓白了脸的小蒋身躯的同时,就觉得一股火腾地窜上了心头。
还没等他说话,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张振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的扑了出去,随即在一个漂亮到不可言说的侧踹里一脚踹飞了那犹在得意的笑着的混蛋。
“啪!”
在众人的惊呼还没出口的空里,张振有若脚底下安了弹簧一般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那道凌空抛飞的吐血的混蛋身边,又是一记飞脚,让那家伙连声音都没发出来便昏迷在下坠的过程中,最后在众人的再次惊呼里,像团烂泥一样的跌落在地面。
凌厉的打击就像是在表演电影特技,几个呼吸间便完成这次行动的张振根本就不理会迅速围来的路人们好奇的注视,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径自来到一脸苦笑的方榕面前,冷冷的低声说道:“死不了!”便不在说话。
“小方,这位是 ?……”
“榕哥,这位姐姐是?……”
还没等从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的小蒋离开方榕温暖的臂弯,紧跟在方榕背后的一男一女在横了旁若无人的张振一眼后,都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叶大姐?”
小蒋因为害羞而微微有些发红的脸在目光一落到那女的身上时,便瞬间褪近了血色,人也不自觉的离开了方榕的肩膀惊叫了起来。
“人家是林晓菡,不是什么叶大姐啦,姐姐你看我有那么老吗 ? ”
娇俏的转动了一下身子,身着时尚短裙的女孩噘嘴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一时眼花认错了!我是蒋青莲,榕哥雇的店员。”
脸上再次出现了一抹绯红,好像也被林晓菡的大方逗开了胸怀的小蒋在无声的瞟了一眼方榕后,大方的伸出手问候到。
“呀,姐姐就是榕哥老提起的小蒋啊,你不知道,一路上榕哥老提起你来着。”
好像很熟络的上前拉住小蒋的手,这个酷似叶枫的少女笑嘻嘻的凑到了她的跟前。
“是么?榕哥会提起我?”
顿时眉开眼笑了的小蒋再次瞟了苦笑着的方榕一眼,也亲热的凑到林晓菡的身边低声问道。
方榕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头有三个大,他实在不明白眼前的这两个少女,怎么可能在瞬间的相逢里就能亲热到如此的地步,都能表现出自己好像从没发现的另一个面目。
“小蒋,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以前的老板,现在的难友罗发荣,你叫他罗头或罗叔都行。这位是张振,也是我朋友,你就叫他振哥吧。”
晃了晃自觉想不明白的脑袋,方榕只好苦笑着伸手为小蒋介绍跟着自己来的几个人。
“罗叔好,振大哥你好,欢迎你们和小林一起来聊城玩,我是榕哥的雇员小蒋。”
微红着脸的小蒋再次以方榕从没见过的大方,礼貌的冲着眉开眼笑的罗发荣和依旧事一脸冷漠的张振打着招呼,让方榕顿时以为在这半个多月没见的时间里,小蒋有了什么奇遇。
怎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快的脱胎换骨到如此这般的地步?带着这个疑惑,方榕准备带着跟随自己而来的这几个人进自家的店门。就在这时,一把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方榕的耳中:“方老板,请等等!”
“哦?是达叔啊,你好。”
方榕一转身,看到排开人群走进来的是前段时间曾经连续审问过自己的中年警官达叔,不由的就在心里打了个突,该不会是来找自己算自己私自离开聊城的旧帐的吧?
“你好!对了,方老板,这位是你朋友?怎么可以当街伤人后就这么若无其事的离开?”
看上去十几天没见,便苍老了许多的达叔板着脸,盯着张振问道。
方榕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刚要说话,一边正在和林晓菡低声说笑的小蒋却忽然提高了声音不干了:“达叔,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榕哥的朋友打人了 ? 再说怎么这些混蛋欺负我们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准时的出现 ? 现在一看他们吃亏了,你倒是飞快的钻出来了,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呀!”
方榕一听这话,整个头都觉得开始嗡嗡作响,这个小蒋怎么自己刚离开几天,就变成了这样,他刚想出声喝住越说声音越大,神情也越加激愤的小蒋,就听到周围围观的路人和周围一起做生意的那些店家们也都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就是,就是,怎么我们被人打了没人管,他们那些混蛋被人打了就出来乱找人?”
方榕闻言又是一愣,怎么自己离开也就不到一个月时间,怎么这街头的气氛和人全都变味道了?心里有了疑惑后,他再抬头一看达叔,却发现达叔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神情也显得分外痛苦和尴尬,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发作出来。
方榕心里更是一愣!
“以往的事情咱们现在暂时不说,但今天的这件事确实是有伤者指认的,呶,伤者就在那里。”
达叔好像强忍着什么似得,尽量放慢了声音,却提高了嗓门指着人群外围被另外几个年轻人扶着的伤者说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方榕和身边的众人齐齐向那边望去,方榕却奇怪的发现那个伤者和扶着伤者的人看上去都十分的脸生,一点都不像聊城的本地人,而且方榕还发现他们的眼中和伤者一样,都带着一股子恨意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这些人。
他们的这些神情一入方榕的眼,方榕便一眼就看出他们是一伙的,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这些人还都是在街头浪荡的混混。这下方榕就更觉得奇怪了,赵三手下怎么会有这么一票会和小蒋过不去的人?难道当王小明是透明人啊?
“就是他,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人!”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随着达叔的手指向自己望来,已经有了同伙撑腰的伤者嘴里吐着血又开始叫嚣了起来。
张振的眼中寒光一闪,正准备再次窜起,却被身边比他更快一步的方榕拉住了:“别动!”
闻声之后,他悄悄地停住了,只有那双凶光四射的大眼,像两只毒箭一般死死的攒射在伤者的脸上,使得后者又忍不住打了哥寒战。
“方老板,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好像是人都爱找软柿子捏一般,达叔根本不管这件事开始以后,方榕根本没有说过一句的事实,径自盯着方榕不放。
方榕心里一叹,刚要开口,小蒋又再次提高嗓门说话了:“达叔,他说是谁就是谁了 ?那我还要告他刚才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呢,周围的这些邻居和过路的叔叔阿姨们就是见证,我有这么多人证,还有我找个原告,请问他有什么 ? ”
小蒋刚说道这里,一边一直默默看着失态发展的林晓菡也憋不住了,眼珠一转,她也高声叫了起来:“各位街坊邻居,过路的叔叔阿姨们,你们谁看到我得这位朋友打他了? 没有吧? 他明明是调戏莲姐不成,看到围来的人太多,慌忙逃跑的时候自己从台阶上摔下来受伤的,现在却又来诬赖我们,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大家说对不对啊 ? 有看到的请站出来请出个声证明一下呀,快点啊,求求你们了。”
一边转着眼珠编着她的一堆谎话,一边随着自己的谎言在脸上做出各种各样与之绝对配合至恰到好处表情和动作,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在众人想笑又不好笑的目光和低语里尽情的表演着,最后硬是在实在忍不住笑声的赞同声和起哄声里的得意洋洋的达到了她的目的。
“你们听到了没 ? 现在先送他去医院,回头就给我来警局报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还不快滚?”
又好气又好笑的达叔强忍着心头的失落和笑意,转头对着那几个和伤者一样,脸色发白的年轻人一声威严的怒喝之后,歉意的对方榕笑了笑,挤进人群中走了。
方榕无可奈何的冲着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的罗发荣露出了一个苦笑,刚要请他们进店,一转身却发现刚还默默跟在自己身边的张振却又不见了。心里一动,转头望去,正看到神情依然冷肃的张振不慌不忙的向自己走来,在他身后,那几个刚还很是嚣张的年轻人正抬着伤者,跌跌撞撞的鼠窜而去,速度之快,就像后面有恶鬼催命似得。
“只是过去告诉了他们,如果再敢来这里闹事,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
迎着方榕和小蒋他们探询的目光,还是一脸冷漠的张振就那么若无其事的说道。
方榕听了,脸上这次并没有露出刚刚屡次在他脸上闪现过的苦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随后转手就往自己的店内走去。
可是他没注意到,在听到张振冷酷的解释后,小蒋的脸上笑意一凝,随即她又把目光转向方榕,在看到方榕和那个看上去有些油滑的中年人罗发荣脸上都表现出一副习以为常了的神情时,小蒋就觉得心里一震:榕哥这次回来怎么看着好像变了许多?尽管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还是那么温和,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他没带了眼镜的双眼中能感觉到一种陌生的,令自己感觉到不安的东西?这次榕哥到底干吗去了? 跟着他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扭头向身边的少女望去,却正看到林晓菡也笑意盈盈的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两人的视线一碰,都是脸色微微一红,荡漾起了含意莫名的笑容之后,又飞快的各自把探询的目光扭向了别处。
强忍着心头忽然泛起的奇怪波动,小蒋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老天啊,请再不要折磨可怜的青莲了,不要让榕哥也和小明他们一样,沾染上这些血腥和暴力的事情吧,他是个再善良不过的买书人,不应该受到那些污秽的冲击的,求求你了!”
心里虔诚无比的祈祷着,已经隐隐凭着女性对关心的人特有的那种直觉,敏感的小蒋已经发现这番回来的方榕身上,多了一些叫她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害怕的东西,那是以前,曾经在王小明身上,自己感觉到过的一种东西,按照王小明给自己的解释,据说,那就是书上常提起的杀气!
第五章 迷雾
“哇,小方,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参观过方榕的小小书店,三个人跟着方榕一进他住的小屋, 罗发荣便有些夸张的惊叫了起来。
“这房间有什么不好 ?我觉得住着倒比你的豪宅安心。”
对他,方榕说话并没有多大的客气。
“就是,你瞧榕哥这满屋子的书,一看就知道和我父亲一样有学问,哪像你那里,除了色情杂志外,什么书都见不到。”
心直口快的帮着腔,跑过去好奇的翻弄着书架的林晓菡不由的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她也没想到方榕会看过这么多的书。
摆手谢绝了方榕请坐的示意,一直一来都冷着一张脸的张振也不由的走到了房间中最醒目的那排书架面前,巡视了起来。
没办法,方榕房间里的这几乎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大书架实在太醒目了,只要是进来的人,没有几个不是把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里的。
当然,有些人不是,这个人里,罗发荣就是个例外?p> 在遭受了少女的抢白,方榕的反讽后,他在第一时间便把注意力放到了房间内唯一的沙发之上,第一时间便扑上去整个的占据了那里,在其余两个人的目光还被那些书吸引的空里,他斜躺在沙发上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嘴里也不由的呻吟了起来:“舒服!”
方榕只是淡淡的笑笑,并没有理会他的懒散和那两人的好奇,只管忙着给他们泡茶。
“小林,张振,过来喝点水休息一下,等会咱们去给你们登记旅馆。”
手脚很快的泡好茶后,方榕笑着叫他们两个来坐。
“我不去旅馆,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闻声转过身来的张振并没有落座,只是盯着方榕缓缓说道,冷漠的脸上流露着罕见的认真。
“我也不去旅馆,刚才我和莲姐已经说好了,晚上去她家和她一起住。”
闻声过来硬是把斜躺着罗发荣推到一边,给自己也在沙发上找到一块地方的少女坐下后,端起茶杯说道。
“呀!这么烫!”
紧接着她就叫了起来,手里的杯子一晃,好巧不巧地便把开水洒到了罗发荣半担在沙发上的小腿上,烫的罗发荣也跳了起来。
“小林,别闹了,怎么说罗头年纪也必你大好多,这样不好!”
看着罗发荣想怒又怒不起,想装没事又装不下去的尴尬神情,方榕忍住笑意,扳起脸正色教训道。
“人家是没小心吗,又不是故意的。榕哥你怎么老不相信人家 ?”
脸上流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放下杯子的林晓菡撅着嘴嘟囔道。
“你叫我怎么相信呢? 谁叫你一路上尽找茬欺负罗头?”
板着脸的方榕并不为她的表演所动。
“人家那有?那都是意外嘛。”
看到方榕扳起的脸上还是不见笑容,罗发荣的脸上真有那么些不自在的尴尬,林晓菡大眼一转,露出很认真的表情:“好吧,榕哥,我向你保证以后决不故意找罗头的麻烦,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去莲姐她家住,行吗 ? ”
“不行!除非……”
忍着心头的笑意,方榕故意掉这小丫头的胃口。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她去和小蒋住非常的合适,不然住到宾馆里,以她的脾气说不定还要给自己惹出什么事来呢。
“除非什么 ? 你快说啊,不要掉我的胃口!”
“除非你现在向罗头道歉,请他原谅你在一路上给他添的麻烦。”
方榕一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嘿嘿,小方,不用这么客气的,小林姑娘一路上对我挺好的,没什么啊,小姑娘嘛,没什么的。”
还没等林晓菡在听了方榕的话后表态呢,罗发荣倒有些坐不住了。
“好吧。罗头,如果这一路上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原谅,对不起!”
很认真的转伸给罗发荣道歉之后,林晓菡气鼓鼓的冲着方榕嚷到:“这样行了吧 ? 就知道欺负我,哼!不理你了,我下去告诉莲姐你们合伙欺负我。”
说着话,从沙发上跳起来,拉开门蹦蹦跳跳的下去找小蒋了。
“这丫头,还真是难伺候,谢谢你啊小方。”
被她这么一闹,罗发荣也在沙发上坐端正,耳听着她的脚步渐渐下楼去了后,这才笑着说道。
“要是住我这边的话,你只能睡沙发或者是打地铺了,我看你还是住旅馆吧,张振。”
方榕对罗发荣笑笑,并没有回答他,反而扭头冲着在床上坐下的张振说道。
“我睡沙发。”
张振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那看来只有罗头你去住宾馆了,不过你住宾馆也好,能随时和他们保持联系,对了罗头,他们是不是保证明天就到?”
方榕一看,张振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一起住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放在茶几上的茶端起来给他放到床边的书桌上后,返身回来在沙发上坐下,对着罗发荣问道。
“恩,说的是人保证在明天下午四点之前就到,设备在明天上午会通过火车拉进来。咱们预定的直升飞机明天中午也会按时赶到。不过小方,我忽然想起咱们计划的时候忘了提醒你一件事,弄不好恐怕会误事。”
“哦?”
方榕明显的一楞。
“好像各个地方都有自己不同的航空管制,不知道聊城这边有没有?要是有的话,恐怕咱们定的飞机来了以后,还要补办不少手续,那样会又耽搁时间又浪费钱。不过这是你的地头,在这边待了这么多年,多少认识几个当官的吧 ? 请他们帮帮忙估计不会费多大功夫。毕竟这直升机还算是工业飞机。”
“啊 ? 这个你怎么早点没想到呢 ? ”
方榕一听完罗发荣的话,就知道事情要糟了。换个别的大地方,这类需要起重直升机的工程项目还容易被理解和批准,起码能打听到这事究竟归谁管,可是在聊城,就以方榕的阅历和经验,都不知道这事要找谁去打听,更不用说找谁去帮忙了,因为很可能管理这种事情的机构在聊城就没有。除非自己赶到省城去申请。
这是这一来一去,耽搁时间不说,光是在这等待中浪费的钱,就足以让他方榕头疼了;再说,就算手续申请下来,聊城的官方也不可能绕过。要让聊城的官员在极短时间内轻易的接受这样的新鲜事务,方榕实在是不抱什么希望。
“怎么了小方,这事很难办?”
罗发荣不解的看着脸色有些发青的方榕问道,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啊,在他所在的城市,只要你有能力,包一架客机都不是什么问题。
“恩,难办的还不是一般!”苦笑着的方榕把自己所想到的说了出来,这一下,别说罗发荣,就连张振都皱起了眉头,暗暗为方榕着急了起来。
“你千辛万苦的搏命弄钱就是为了办好这事,可怎么在最后关头还是要出这样的纰漏?看来这老天对办好事的人一点都不给面子,呵呵,还是我这样的人活得自在。”
沉默了半天,好像有了办法的罗发荣忽然笑着打趣起方榕来。
“罗头,想到办法了 ? ”
方榕知道他的毛病,并不理会他的打趣。其实这次肯让他陪着自己来,也是想到在为韩家寨打井的这件事上,很可能会用到他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商业经验,所以才不嫌麻烦的带着他千里迢迢的回来。眼下这种情况下他既然还能笑出来,那就证明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果然,看他问了,罗发荣这才呵呵一笑:“小方,看来你是对这事关心过头了,所以想的太多。其实像聊城这种小地方,要办事根本不用那么麻烦,你现在去找个能在聊城的上层说得上话的人,让他帮着你在官方顶层活动一下,只要这里最高官员一发话,这事就不会再有任何麻烦,干吗傻乎乎的要去省城办手续?”
“对啊!瞧我这脑子,怎么没想到 ? ”
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方榕的脑海里迅速盘算起他自己在聊城认识的够份量的人来。
“怎么还没想到?”
看到方榕沉思着半天都没有说话,本来含笑的罗发荣也觉得纳闷了起来。
“找不到这样的人,罗头你也知道,我到这边来事为了过点平静日子的,平时很少去主动结识人。”
方榕哭笑不得的解释到。他没想到,当年为了隐秘而选择的生存方式,现在会变成一个极大的障碍。
“这么看来实在没办法,要是不这么急,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就有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现在么,没办法了。”
罗发荣一听方榕的解释,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只好无奈的叹道。
“如果有半个月,你会怎么做 ? ”
一直沉默着没有吭声的张振却忽然在方榕苦思的空里,打破沉寂向罗发荣问道。
“我会成立一个公司,大造声势,引起本地最高层的注意,咦?我为什么么告诉你 ?难道叫你学会了又来对付我?”
同样在转动脑筋,随口回答着的罗发荣发现这时发问的不是身边的方榕,而是自己心中恨意犹存的张振这个反骨仔,脸上一沉,没好气的抢白道。
张振冷漠的脸忽然一白,默默的看了眼根本就没注意自己和罗发荣之间冲突的方榕一眼,脸色再次恢复常色,不在说话。
罗发荣一看张振不在开口。总算在心里还顾忌着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几分,再加上自己也答应过方榕,所以也在横了他一眼后没有再多口。
“嗯,我想到个人,应该值得试试!罗头、张振,你们……咦?”
又沉闷了一会后,好像想起什么的方榕有些兴奋的一抬头,刚要给他们说一声自己要去找个人,却敏感地发现了两人之间不和谐的敌意。
“罗头你休息一会,张振跟我走,帮你介绍个朋友,也是个高手。”
方榕叹了口气,实在懒得在这个关头再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废话了。
“高手?”
听到这个字眼,张振和罗发荣两人的眼同时都亮了起来。不过不同的是,罗发荣的眼中闪烁的全是金钱诱人的光芒,而张振眼中,闪烁的是对武技近乎痴迷的疯狂。
“罗头你不用想,我说的这人可是聊城道上的老大,不是街头的瘪三。”
方榕笑了笑后,在迈步出门的同时淡淡的说道。
“老大?老大就了不起么?”
望着方榕和张振的出去的背影,罗发荣嘴里不服气的嘟囔着,可是身子已经懒洋洋躺回了沙发。出来打拼这么久了,他当然知道当老大的人绝对不会去为他打黑拳,再者,现在的他,一听到老大这样的称呼从心里就感到发寒。当然,这称呼也要从他相信的人,比如方榕这样的人嘴里说出他才会这样,不然,他也不是被人吓大的,干吗一听到老大酒心里发寒?何况,似乎当年还有不少人也管他叫过老大来着。
“榕哥,你要出去?”
一看到方榕的身影从店门口闪过,眼尖的小蒋顿时停下了她和小林的耳语,跑出来问到。
“嗯,我有点事去找赵三,想请他帮个忙。”
方榕回头笑着冲小蒋和跟着小蒋一起跑出来林晓菡点了点头。
“榕哥你先进来一下,我有话给你说。”
听到赵三的名字,小蒋本来如花的笑脸顿时一变,有些紧张的说道。
“嗯?”
方榕心里当时就是一愣,赵三也不是老虎,好像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就在这时,他发觉跟在身后的张振再伸手捅他,他一回头,就看到张振在给他使眼色。
他顺着张振的眼光往左右看去,却发现周围那些平日里相熟的店主们都露出一脸的诧异和微微得紧张望着自己。
他心里更是一愣,忽然,他又想起自己刚回来的时候,在自己店门口发生那一幕,隐隐的就明白自己不在的这段期间,聊城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这事很可能还和赵三有关,不然这些邻居们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小蒋也不会脸上变了颜色。
“赵三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忍住向心头袭来的可怕预感,方榕竭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掉头往自己的书店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快速接近的骚乱钻入他的耳朵:“站住,你他妈的再跑,再跑!”紧接便是一阵沉闷的踢打声和惨叫声。
“黄毛?”
方榕刚一转身,还没看明白后面大什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身后的小蒋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叫,随即就看到小蒋飞快的从自己身边冲了过去。
“小蒋怎么了?”
顾不上再抬头细看已经被人们围上的圈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方榕只是一个箭步向前捞住小蒋的胳膊,硬是把她拉住了。
“榕哥,是小明的兄弟黄毛,他正在被那群外来人围住了打,你快放手,不然他就要被打死了。”
“黄毛?”
方榕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当初赵三要找自己报仇时,跟着赵三的那个半大孩子,现在听小蒋这么一说,隐隐也想起自己也曾经见过几次他跟着王小明来自己的店里。
“他怎么会被人打?不是向来只有他们打人的么? ”
方榕尽管心里又是一愣,但还是抓住小蒋的胳膊不肯放手。
“榕哥,现在不是了,你快放手,不然他真要被那群人打死了,刚我在台子上已经看到他满身是血,再不去帮一把,他真的就要被打死了!求你了榕哥,你放手啊!”
急急的说着、说着,小蒋脸都变了,她都快哭了。
“走,我陪你去!”
方榕心里没来由的一火,倒要看看这群都快把小蒋急哭的人是那路神佛。
排开人群一进去,就以方榕在聊城培养出来的好脾气心里也不由的一阵上火,整整六个青年大汉正围着抱头不停翻滚的一个瘦小身躯痛殴着,光是用脚踹踏也就罢了,叫人无法忍住心火的是他们不但在用脚连踹带踏,居然各个还用手里不同的家伙,铁链和木棍在不停的抽打,最让方榕火上心头的是其中一个空手的居然左顾右盼的从街边找到了两块破砖,拿过来就要往地下的人身上拍!
“杂碎!”
方榕变了味道的低喝还未出口,“住手!”已经红了眼的小蒋便已经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了那砖的大汉,扑到了挨打人的身上。
“滚开!”
其余的几个大汉见状一愣,可手上脚上的打击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恶狠狠的咒骂着反倒加了几分劲。
就在围观的众人担心的惊叫刚刚出口的时节,抢在方榕之前冲出的张振已经到了,在他有若电闪般飞舞的长腿闪起的瞬间,六具人体就像麻袋一样的飞了出去,又是宛若拍电影特技一般的,鬼魅般的身影连闪,没等那六具人体落到地上,六记在围观的人们呼吸间就已经完成的高踢腿便把他们又高高的踢飞。
“张振够了!”
已经敛去怒容的方榕喝住还要再次出击的张振,再这么一脚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尽管方榕刚刚在心头泛起的怒火里也想一脚就踢死那些杂碎,可现在毕竟是在聊城的街头,自己并不想闹出事情。
遗憾的瞅了那六具这才掉到地上的躯体,张振眼中有些疯狂的阴狠和杀意这才徐徐敛去,要不是顾忌会给方榕惹麻烦,刚刚他第一脚就可以把那六个家伙踢死,对他而言,刚刚这六个人的小命就像小鸡一样的脆弱,根本挡不住自己轻轻的一击。
“谢谢莲姐,谢谢榕哥和这位大哥!”
虚弱地半躺在半蹲着的小蒋怀里,目睹了张振根本不似人所具备的能力,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的黄毛感激的低语到。
“赶紧上医院,小蒋去拦辆车,我来背他。”过来一看黄毛的伤势,方榕赶紧替过小蒋。
“榕哥,现在不能去医院,你别管了,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带着莲姐去避避吧,不然你们也会有危险的。”
浑身是血的黄毛忽然反手拉住正要去叫车的小蒋,挣扎着边往起站,边冲着方榕说道。
方榕心头的纳闷和由此而来的焦躁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起黄毛,对冷然站在自己身边的张振说道:“你跟我去医院。”
接着,扭头又给小蒋和跟来的林晓菡说道“小蒋你们回去关了店门,上楼上我房间等着我,回来有话问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就打电话报警,罗头那里有手机。”
说完,也不等小蒋回话,抱着黄毛就往人们自动让开的空白处走去,面沉似水。 张振在跟上他的瞬间,忽然一改脸上惯有的冷漠,对一脸愕然的小蒋难得的露出了个笑容:“赶紧回去,他已经真生气了,很可怕的。”说道最后,以他的强横和冷漠,说道最后,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快步跟着方榕去了。
“他怎么好像很怕榕哥?”
带着满脑子的担心和忧虑,小蒋无视街上众人的目光,就当他们不存在一般的拉着林晓菡回去了。
“榕哥,你的好意我领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带着莲姐去避避吧,真的会有危险,不然这位大叔刚才也不会不想拉我们的。”
在疾驰的车上,都半躺到坐位上了,轻喘着的黄毛还是努力的想劝一脸阴沉的方榕回去。
冷冷的看了眼在自己的威胁下脸色发白、只管疯狂的按着喇叭开飞车的司机,张振忽然问道:“你怕什么?”
“这位大哥,你估计是刚从外地来聊城的吧?”
司机一看张振开口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于是小心翼翼的反问到。
“没错。”
张振点了点头。
“难怪你不知道了,这最近的聊城和以前不同了,现在聊城的街上谁不知道长风开发区保安的厉害?其实刚才你教训他们的那会我也在,我心里也很痛快,可等下他的人铁定来,你这一逼我拉他去医院,回头他们连我都收拾,我就是怕他们啊。”
抹着头上渗出的虚汗,司机叫苦到。
“黄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老大呢?”听到这里,方榕低声向黄毛问道。
“榕哥,你问的那个老大 ?”
眨巴着眼睛,神智显然因为流血过多而有些不清楚的黄毛含含糊糊的问道。
“赵三啊,还有王小明呢? ”
方榕眉头一皱,轻轻的摇了摇他,想让他更清醒一点。
“三哥失踪了,明哥还在省城没有出院。”
挣扎着说完这句话,黄毛终于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
“是三泰书店的方老板吧?看来你最近也不在聊城,搞不清状况啊,赵三自从他的聊城酒楼被烧成白地以后,就离奇失踪了;那个以前老在街上晃悠的王小明听说一个月前就在省城出了事,一直躺在医院里。
现在的聊城街头,是新成立的长风开发区那群保安的天下,他们整天在街上惹是生非,欺负我们这些受苦人,连警察都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我们还好些,就是他们这些以前聊城街上的混混,可都倒霉了,只要在街上被那些保安看到,见一次打一次,谁都不敢管,我看你们也赶紧避避吧,反正医院也到了,这次倒霉我也就认了。你们赶紧走吧,方老板,他我给送上去。”
一脚踩住刹车,把车停到了医院门诊的门楼前,那已经平静了许多的司机苦笑着说道。
“那就谢谢你了大叔,这点钱你拿去换下被血染脏的坐垫,这点钱就帮他交药费,我们走了。再见!”
顺手塞给司机两张百元的大钞,又在已经昏迷的的黄毛身上放下了其他的八张钞票,方榕不等那司机推辞,便拉开门跳下了车,也没招呼张振,就那么急急的往外走了。
“方榕怎么了 ? ”
默默的跟着方榕走了一会,冷漠的张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我要赶紧回去问问小蒋,我不在的时候聊城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见面的时候她没给我说。”
说道这里,方榕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明白,于是又轻叹着说道:“刚刚提起的三哥,就是我刚给你说的那个高手,叫赵三,一个非常值得一交的铁汉,现在你也听出来了,他出事了,而他这一出事,我想托他帮忙的事情就泡汤了。而且,刚刚提到的那个王小明是我店员小蒋的义弟,两人的感情非常的好,不应该瞒着不告诉我的。实在叫人头疼,所以想要赶紧回去问个明白。”
“哦,这个赵三他是这里道上的老大是吧?那肯定是已经出事了,不然聊城的街头绝不会变成这样的,现在这里就像以前我到过的一些各种势力争夺地盘的地方那么乱,这只能说明他已经出事或者不在了。”
张振听了,也缓缓的点着头说道。
方榕闻声心里更是觉得压抑,越发的加紧了自己的脚步。不知怎的,在听到赵三出事的瞬间,他自己的心里就被一种深深的惋惜和一种说不上是什么味道的担心充斥着,并不全是他告诉张振的那些理由。再者,他也隐隐的有些为留在自己房间内的小蒋他们的安全担心,以他的经历和阅历,他知道,有些时候小心绝对是没有错的。
“小蒋,小明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前面不告诉我 ?”
在心里大体上有了谱之后,面前的小蒋有些消瘦了的脸庞和隐藏在眉目之间的疲惫和憔悴才让方榕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初见她的时候,有些不是很一样的感觉,原来是心里有事想瞒着自己!
“榕哥你都知道了 ?”
站在楼道里,低头躲闪着方榕的目光,瞬间白了脸的小蒋低低的问道。
“我知道什么?我是在路上听司机说的,这才跑回来问你的,快说啊,小明怎么会躺在省城的医院里?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
方榕看着低头的小蒋心里有些着急,自己是因为知道小明和她的感情,所以才在问赵三之前问小明的事,现在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要是这样磨蹭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聊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三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着急之下语气不免有些急。
没想到这一急,却让面前的小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榕哥,对不起,用掉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的,呜呜。”
“用掉的钱 ?什么钱啊 ? 小蒋你别哭,不管什么钱不钱的问题,我是问你小明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帮忙,你别哭啊,再哭屋子里的小林他们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别哭啊。”
方榕一下慌了手脚,不明白她这到底是怎么了,赶忙柔声劝道。
“你走了没两天,省城那边的报纸上就说他跟踪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刘英奇,结果那姓刘的被一群小偷盯上了,在开车抢包的时候把那姓刘的撞成了重伤,当时跟着他的小明想去救他,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和什么人,把小明也给打成重伤了。等我听到消息,跑去省城看小明的时候,才知道他左边的胳膊全都碎了,受伤很重,而且有警察守着不让我见他。呜呜。”
颤抖着,小蒋又低声哭了起来。
“那后来呢?”
竭力忍住自己在听到刘英奇这个名字时心里剧震,方榕耐心的等待着自己店员的诉说。
“我回来后,去找赵三,因为事先小明在出门前给我说过是他们老大派他去的,可是我去的时候,赵三已经被关到了警察局,和他平时在一起的那些人都在忙着办丧事,好像是在为死在南郊的福清办丧事,”
“为福清办丧事?他死了 ? 怎么死的?”
方榕听到这里,头都大了,同时心里那种不安就越发的重了。
“他被人枪杀在南郊,听说当天他也是被赵三派去省城办事的。”
抬起泪眼,看了眼面色大变的方榕,小蒋忍着心头的奇怪,继续说道:“后来我问他们小明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他们也不清楚,是三哥派去的,不过他们教我放心,说已经送了五千块钱给了小明的父亲给小明当医药费。当时我看也实在问不出什么也就回来了。”
“那后来呢 ? ”
“后来我又放心不下,去了省城几趟,都没见到小明,没想到过了几天后,小明的父亲却忽然来找我了。”
“他来找你干什么?”
“他说接到医院的通知,小明的药费全部用完了,叫他准备去省城交钱,不然就要把小明赶出医院,可是他没钱,赵三他们又都不在了,没地方去找钱,来求我想想办法,所以,所以我用手里的书款帮他交了住院费。对不起榕哥,我叫你失望了。”
拼命忍住哭声,任由泪水布满了自己的面颊,一直靠着墙低语的小蒋猛的站直了身子,给方榕深深的鞠了个躬。
“傻丫头,原来哭是为了这个啊,这有什么呢 ? 我在的话也会这么帮你的呀,再说我都说过着书店送给你了,从那时起,只要你需要,这书店里的一切都是你的。用自己的钱去办自己认为需要的事,至于这么紧张吗 ?乖,不哭了,榕哥还有话问你呢。”
忍不住心头的怜惜,方榕温柔的伸手拭去她脸上温热的泪水。
“榕哥!呜……”
忘形的伸手握住方榕厚实的大手贴到自己脸上,一个人苦苦支撑了整整近一个月的小蒋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激动,大声的哭了出来。
彷佛能体会她这个月来所收的间煎熬和痛苦一般,默默轻拍着她肩背的方榕并没有象以前一样,很快得就收回他的安慰之手。
痛痛快快的哭了一会后,小蒋的哭声渐渐的低了下来,最后,微红着脸的她松开抱着的方榕胳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声说道:“榕哥,对不起,把你袖子都弄湿了。”
“没关系,对了小蒋,那小明现在呢 ? 还是不让见么?”
方榕宽厚的笑了笑,伸手摸出身上的纸巾给她送了过去。
“不是,从那次去送钱的时候,警察就撤走了,不然医院也不会那么干脆的说要赶人。”
“那他现在伤势怎么样 ? ”
“整个左胳臂肩胛骨那里全碎了,医院说残废定了,现在他几乎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我去看他,他也不理我,多说两句他就大喊大叫的往外赶我,我看他对自己完全失去信心了,怎么劝也没办法。”
说着,小蒋眼中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嗯,他一个才十七八的年轻人,就这么残废了当然会那样,等回头我去看他的时候劝劝他吧,男人之间毕竟容易沟通些。”
方榕在心里叹着气,柔声劝道。
“谢谢榕哥!对了,你不是还有事么问我吗 ?是什么事 ?”
在他的劝慰下,整个人看起来振作了不少的小蒋擦干了脸上眼中的眼泪后,问道。
“赵三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 本来我有件事想托他帮忙的。唉!”
方榕这次不在掩饰的深叹了口气。
“我也不很清楚,只是在小明出事后不久,赵三的聊城酒楼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听说还死了两个人,第二天夜里,西街的四海歌舞厅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随后赵三和他手下的几个人就失踪了。
他刚失踪的那几天,警察在满聊城的找他,听街上的传言说是他们和外面来的一个帮派在南郊火拼,死了特多人。听说在警方撤掉警戒后,很多人都发现那里的土都被血染红了,还有很多人说那天晚上那里和屠宰场一样,到处是人们临死前的惨叫和哭嚎。听说,听说那里的人都是他一个人杀的。”
不能自己的打了个寒战,小蒋总算说完了她知道的一切。
“那现在街上惹事的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
已经隐隐猜到赵三落到如此地步的变故很可能和自己有关的方榕忍住心里的狂跳,和颜悦色的问道。
“好像就是赵三失踪后没几天,他们就来了,听说是省城里的一个大集团要在咱们聊城投资,和咱们市里联合搞了个什么开发区,街上的那些人就是开发区的保安。
什么保安,简直就是流氓,他们比小明他们不知道坏了多少倍,整天就知道到处打架斗殴,惹事生非,欺负女人,我才不怕他们呢。”
提起那些人,显然也激起了小蒋心中的愤怒,她说着说着就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我说榕哥,你们的悄悄话说完了没? 我肚子饿死了,都快等不住了哦。”
就在方榕刚想说话的空里,一直关着的房门一响,拉开的门里伸出了林晓菡娇俏的面孔。
“小林子你说什么呢? 榕哥在问我正经事,那说什么悄悄话了 ? ”
红了脸的小蒋跺脚嗔道。
“刚好说完了,你把他们叫出来,咱们去吃饭。”
方榕这会连笑容都懒得挤一个出来了,只是淡淡的应道。
现在他心里可以说真得是心乱如麻。飞机的事眼下还没有着落,赵三和王小明发生的事根据自己听到的种种情况分析,很可能也和自己不告诉赵三谁杀了苍狼他们有关,不然赵三不会派小明去跟着刘英奇;可是刘英奇也受了重伤,显然和赵三火拼的人不是刘英奇那方面的人,那会是谁呢?难道是派苍狼他们来的人?可是这么简单的事应该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啊,再说自己也隐隐记得赵三说派苍狼来的是什么四海社,怎么现在再街上横行的却是叫长风的一群人呢? 莫非是他们的分支?
方榕越想头越疼,真想现在就找到赵三,好好的问个明白。
“但愿这事不是因自己而起,不然自己肯定会内疚一辈子的。赵三,你现在究竟在那里呢 ?”抬眼望向屋顶的方榕,就在身边的这些人不解的目光里。在心中默默的呼喊道。
第六章 妖吼
“啊!”就在方榕在心里默默呼唤的同时,在聊城以北三十公里外的兰亭小镇近郊的一所看起来再也平凡不过的小院西厢里,满头大汗的赵三惊叫着从噩梦里醒了过来。
“三哥,怎么了? ”
闻声冲进来的王长贵和另外两个大汉憔悴的脸上充满了紧张。
“没事,刚刚做了个噩梦,不管我,你们去休息吧。”
无力地抬了抬已经呈现出一片灰白色的胳膊,削瘦到近乎皮包骨头的赵三在努力摆脱开噩梦引起的心悸的同时,吃力的吩咐道。
“三哥,你稍微再忍忍,我已经叫小耗子想办法再去弄点麻醉药了,等药来了你就不用这么再这么辛苦。”
发现并没有异常情况的王长贵心里这才算松了一口气,不过瞧着赵三清瘦虚弱的脸上呈现出的那抹异样的潮红和干裂的嘴唇,他的心再次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悲怆。
自从那夜醒过来后,他带着留下的那几个兄弟拼命系较殖。
彷佛不用睁眼,此时的赵三就能明白王长贵心中的想法,“长贵,我不会有事的,别乱想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我那么重的伤能拖到现在没死,就说明这老天还不会让我这么快就死的。现在只不过是小小的发烧而已,我还能忍的住,不用太担心,也不要一时想不开去做什么傻事。你呀,别的一切都好,可就是太冲动,不像福清,咳!咳!咳……”
就那么闭着眼躺在土炕上的赵三说着,说着,气就接不上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时间,他脸上的潮红迅速蔓延到了脖颈之间。
“三哥!”
急得都想拿刀砍人的王长贵他们一个箭步扑到炕前,却只能乱抓着双手看着因为咳嗽的辛苦,而让头脸和脖颈之家的青筋全部浮现出来的赵三痛苦的扭曲着的面容,帮不上一点忙。
好容易在咳出两口血之后,赵三剧烈喘息着停住了这阵咳嗽,此时他的面容已经从潮红转变成了一抹奇异的青灰色,再配上他下巴上乱草般丛生的胡须,整个人哪里还有一点当年名震聊城时的那种帅气和风采?
尽管这样,可是为了不让自己这几个人担心,赵三依然努力在带血的嘴角挤出来的笑容和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竭力保持着的坚定和信心,王长贵就觉得鼻子一酸,两行热泪不由的就滚了下来。
“别像个娘们一样,动不动就哭,长贵,多少年了,你还是改不掉爱哭的老毛病。呵呵,记得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是什么时候的事么? ”
赵三也忍住眼眶中的湿意,在等喘息稍微平息些之后,带着一种怀念式的感慨问道。
“当然记得,那也是我初次看到三哥你发威后哭出来的,从那次以后,除了在福清的灵位前我哭过以外,我牢记着三哥的教训,再也没有哭过,这次是第三次。”
在赵三的示意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王长贵抹去眼角的泪痕,斜坐在炕头上答道。
“贵哥,你以前还在三哥面前哭过?怎么从没在听你在我们面前提起过?”
也在狭小的西厢地上拽了条板凳坐下的铁头聪明,知道老大提起这些,就是想调节一下眼前沉闷凄凉的气氛,因此也接上话茬,对往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尽管他跟着赵三的时间,也只比福清和王长贵这两个号称是赵三的左膀右臂的“福贵双煞”晚了半年而已。但是做为赵三势力中的中坚,一个已经将混帮派当作唯一职业的他来说,每一次多知道点自己跟着的大哥们往事的话题,都是绝对不能错过的,会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牢固的机会。
“是啊,贵哥,你一向都以自己是铁汉自誉,怎么听三哥的意思,好像这事不对啊。”
和铁蛋同坐在板凳上的另一个大汉老黑也跟着起哄了起来。能跟着赵三共度这凄惨难关的这几个汉子,莫不是赵三势力中的绝对中坚和骨干,自然都不是太笨,也绝对有着在任何情况下苦中作乐的心理素质。
看着悍勇、并不太善于言词的王长贵在另两个忠心下属的围攻下急得脸上憋出了红晕,赵三容颜惨淡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知道,这些随时随地都准备拿命出来为他而拼的汉子们之所以能在这样的关头,还能笑得出来,还有心思相互打趣,无非是在向他有意无意的表明他们的内心最深处对他的信任和感情;不然,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们在所属的势力完全崩溃、黑白两道追杀不休的眼下这般困境中还能笑的出来?
要知道,他们五个人在救了自己的时候,又损失了一名兄弟,在其后东躲西藏的这二十多天里,连街都不怎么敢上,只敢躲在这里,整天提心吊胆的守护着重伤难愈的自己。就是为了他们,为了那些还在聊城苦苦忍耐着别人欺凌的,等候着自己再次复出君临聊城的兄弟,自己怎么着也一定要撑过这次难关,用铁一般的事实向他们证明,只要我赵三不死,他们的期望一定会再一次变成现实。
想到这里,赵三就觉得虚弱的身体里闪电般的贯穿过一股叫他想要颤栗的电流,他知道,那是自己骨血里沉寂了良多时日以后,再次涌起的滔天战意,正在用一种奇妙的方式告诉着自己,它完全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所有的挑战和磨难!
随着滔天战意的涌起,赵三眼中再度开始闪现出勃勃的生机和活力,莫名的,他对以后的一切再次充满了无畏的信心;这信心不再是为了鼓舞兄弟、鼓舞自己而强逼出来的信心,而是真正发自内心深处,源自骨血里的那种不甘和悍勇所带来的信心。在这信心的催动下,身上顽缠不愈的伤势,也彷佛开始了些微的转机。起码,他自己觉得精神就振作了不少。
“那次哭是为了什么,我是永远不会告诉你们的,不管你们拿什么话来逼。”
回过神的瞬间,他耳中听到王长贵挣红了脸,努力的保守着自己的秘密。
微微一笑,赵三刚要也加入进去开口说话,就在这是,西厢里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都听到了院门在响。
彷佛战士同时接到了一个不容迟疑的战斗命令,斜坐在炕头和王长贵和地上的铁蛋和老黑触电一般的在听到动静的同时跳了起来,利落的窜出了厢房,手中更是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欣慰的看着手下们已经有了极大进步的身手,同样也能感觉到身体发紧也同时开始再次发痛的赵三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注意到尽管刚才的动作如风,但长贵他们三人的动作却没有发出一丝不该有的声响,已经隐隐流露出高手才有的风姿。
要知道,现在的江湖道上,尽管因为枪械的普遍流行,而叫嚣着一股身手和武功有个屁用的杂音,但是所有像赵三这样的老江湖都知道,不管你的势力有多大、拥有的枪械有多猛,在眼下的社会里,都不足以和官方对抗。很多时候,因为环境和后果等等方面的考虑,帮派间的火拼和个人之间的争斗,大多只能还是依靠那些刀棍等原始武器,获得胜利的因素里身手的高明和素质依然占了很大的比重。
再说就算万不得已要用到枪械,一个身手高明、经过艰苦训练的高手拿着枪和另一个同样也拿着枪的一般人对决的话,胜算也要高的多。所以真正的老江湖,在除了有狡若狐兔般的灵活头脑外,时刻都不忘记着锻炼,努力保持自己身手的高明。因为也只有他们这些在腥风血雨中打拼过的人知道,在很多要命的关键时候,自身的高明和实力,才是自己取胜,或者保命的唯一保证。
自然,这也是赵三在那晚和四海的火拼中,敢冲入人群、杀人如屠狗的原因,自然也是他还在自己中枪昏迷的瞬间,还能飞刀击毙对方枪手,让自己留的一线生机的原因。
大门一开,闪入一道人影后被立即关闭,凝神细听的赵三注意到了脚步声音的熟悉和外面埋伏着的王长贵他们松了口气的声息,知道来人很可能就是王长贵幼年时的好友,有着“耗子”这么个不雅绰号的屋主白庆发。
挂在西厢的门帘一掀开,跟随着王长贵进来的果然是屋主白庆发。
这个看上去瘦小干枯的年轻人尽管外形猥琐,绰号也并不好听,可经过这些天的接触,赵三知道他为人确是非常的讲义气和有担当。不但在自己危难的时候,慷慨的提供了他才盖起来不久准备结婚的新房作为自己这些人的避难的之所;还冒着极大的危险,为见不得光、却又不得不尽快治疗的自己找医买药、供应吃喝的二十多天了,没有露出丝毫的怨言和摆出任何不悦的脸色,实在是就连赵三都感觉到非常佩服的一位市井好汉。因为从他的言行中,赵三知道,他并不是道上混的,只是一个靠卖菜为生的普通人。
“赵三哥,实在不好意思,这次麻醉药怎么都买不到了,只买了一些止疼药和消炎药,不好意思了。”
放下从衣服兜里掏出的一堆药,白庆发有些不安的搓着自己的双手,脸上全是一片真诚的歉意。
“不要紧,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不用再去高价买麻醉药了。谢谢你!白老弟,你这份援手的情谊我赵三会永远记着的。”
赵三吃力的挣扎着想坐起身子,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
“赵三哥,你、你躺着,千万不要客气,对了,晚上你要吃什么 ? 我去给你们做。”
有些慌了手脚的白庆发赶紧伸手虚拦住已经疼白了脸的赵三,看他躺下了,这才露出了笑容,挽着自己的袖子问道。
这多天来,为了保证赵三他们的安全,他连未婚妻都没敢让来这边,每天都是由他来为躲在这里的赵三他们做饭。因为来的这几个人里面,除了躺倒的赵三之外,都根本不会做饭。
当然,这除了和他们这些人是在街头混饭吃的混混有关系以外,还主要是和北方男人不进厨房的传统有关,大城市也许已经变了许多,但在像聊城,以及聊城周边的这类相对保守的地方来说,这些传统的习俗依然占据着主要的地位,保持着它的本色。
“好汉子!真正的男人!”
望着遮住白庆发背影的那袭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粉红色门帘,赵三轻轻的说道。
脸上露出自豪表情的王长贵刚要说话,就听到院门处又有了响动,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显得多紧张,神色之间只是微微的有了些警戒的模样,因为他已经从敲门的节奏之中,听出了来人是自己的另一个外出去聊城打探消息的兄弟包老四。
“三哥,我回来了。”
一进门,脸上有些奇怪表情的包老四就冲着躺在炕上的赵三打招呼。
“老四,看你脸上的表情,好像聊城那边有了什么变化?兄弟们都还好么?”
赵三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心跳就有些加速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赵三太了解面前这个在自己手下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包打听了,一看他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他这次肯定有什么和平日不一样的消息。
“兄弟还是老样子,避的避、逃的逃,剩下的还是整天窝在家里不敢出门,一出门就被长风的那群杂碎往死里收拾,这几天又打残了丁老二和白脸何,他们气焰更嚣张了。不过……”
“不过什么 ?”
赵三听到又有自己的兄弟受害了,眼中闪过一道凶光,随即又被包老四的迟疑弄得咳嗽起来。
“妈的老四,你没见三哥着急吗 ?有屁还不快放!”
一看赵三又开始咳嗽了,王长贵急了,大眼一瞪,抢到包老四面前就准备捶他。
“上次三哥叫我们不要招惹的那个三泰书店的老板方榕回来了,还和长风的那群杂碎起了冲突。”
一看因为自己的迟疑而让赵三又开始咳嗽了,自己平日里很怕的王长贵也火了,正想怎么措辞才能说的更明白的包老四也急了,后退一步避开王长贵,急忙说道。
“方榕回来了 ? ”
正在大喘气的赵三猛的一下就在炕坐了起来,滑落的被子下面露出赤裸的胸膛上包着的那些血迹斑斑的纱布。
“三哥?”
王长贵和包老四看到这二十多天来从没有能力自己坐起来的赵三不但坐起了,而且脸上也闪烁着一抹兴奋和希望的光芒,不由的都愣住了。
“我没事,老四你给我把知道的一切相信的说来,连一个细节和动作都不要放过。”
在最初的震动和兴奋过后,一转眼就冷静下来的赵三这才在伤口的撕痛中软软的躺下,眼神中已经没了多少的光彩。
刚在初听到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方榕回来的消息时,赵三的心中就像溺水的人猛地捞着了伸到河面的粗大树干一样感到了本能的希望和强烈的喜悦。也直到这个时候,他也才在心里明白,自己对可以说是泛泛之交的方榕在心里是多么的看重和赞赏。
因为只有他自家知道自家的性情,如果不是把对方认定为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时,在落到下风和危难的时刻,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喜悦和心动。
因为他的性格,就正如他的外号“血狼”一样,在受了伤的时候,只会默默的躲在自己选择的地方舔自己的伤口。舔好了,会再度以它坚忍和实力,对自己的对手发动不死不休的袭击;要是舔不好,就会默默地、悄无声息地毙命在那里,绝对不会和别的那些狼一样,在受伤的时候皈依在群落,在有食物的时候自己远远的躲到一边去享用。
也正因为他自己的性格限制,在最初的激动和喜悦过后,他又想到了自己和方榕之间交情其实并没有和苍狼一样达到互动的水平,充其量他自己也只是淡淡的感应到了方榕的回应,再加上想到自己之所以落到这般地步,其实和方榕那不知名的坚持有着太大的关系,这样的情况下,赵三自己的自尊和骨子里的傲气在喜悦过后的瞬间便完全打消了立即派人去和方榕接触,请求他出手相助的念头。
不管到什么情势下,他都做不出这种可能会被他认定的朋友产生误会的事来,哪怕会因此而陪上自己的性命。
“我所看到的全部情况就是这样,方榕身边的那个黑衣人是我活到这么大,见过的唯一能和三哥一比的高手,他动手时脸上的那种冷漠和阴狠,更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让人害怕的一个,真希望他当时出手的时候把那些杂碎全都整死,好好出出胸口的这股恶气。”
赞叹着,心里暗暗揣测自己老大为何这般看重一个小书商的包老四结束了他的详细报告。
“我操,这世上那有人的速度能像你刚才说的那么夸张 ?我在道上混了这么久,怎么这样的人都没见过?”
显然,心里不大满意包老四把张振和自己心目中最崇拜的老大相提并论,王长贵骂骂咧咧的开始了反驳。
“世上有咱们老大这样一个人单挑四海近百人,杀的他们落花流水的高手,怎么就不可能再有我说的这种人 ? 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的,街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不信等咱们杀回聊城以后,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我是不是在吹牛。”
有老大在,胆子大了不少的包老四也不肯服软,再说他本来就亲眼看到了张振那惊人的速度和攻击。
“三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高手 ?”
听了包老四的一席话,再看看他认真的模样,王长贵也有些不确定了,转而向自己最佩服的老大请教。
眼下,他还是怎么相信这世上还有听起来似乎比自己老大还要厉害的高手,特别是在那晚,见识过几乎躺满了一地的尸体和自己老大那把已经变得豁豁牙牙、也已经被血液连把手都浸透了的长刀之后。
“有的,不但有这样的高手,还有传说中以一人之力,一夜之间屠尽数百人的魔神般那样高手,以前我也不太相信,可是现在的我真的相信,有!”
赵三眼中含着莫名的沉思,缓缓的说到。
“一个人一夜人间屠尽数百人?这样的传说我只在道上隐约的听到过,据说好几年前有个叫‘血夜凤凰’的魔神一夜之间屠尽了曾经雄霸一方的狼帮的好几百人,我一向都认为是道上流传的笑话,难道真有这么件事情 ? ”
不能置信的瞪大了自己的牛眼,王长贵的脸上全是一片惊讶。
“真有这样的人,其实这个人你们也曾经见过。”
疲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已经在心里完全抛开了寻求方榕帮助的赵三在身心疲倦的状态下,随口泄漏出了一点心中的隐秘。却没注意到听到他的这句话后,素来悍勇的王长贵都瞪大到几乎凸出眼眶的牛眼,和另一边全身剧颤,脸都完全白了包老四呆了一瞬后,开始剧烈转动的眼球和疑云。
“罗头,为了以防万一,今天你还是暂时在我这里委屈一晚吧,有张振在,出意外的可能会小很多,反正我今夜就算回来,估计也要快到天亮了,你年纪大,床让给你睡好了。这样安排,张振你没意见吧? ”
在吃完饭回到房间后,已经从街上路人们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和私语里,发现自己这些人可能真的捅了马蜂窝之后,从吃饭开始,就一直比较沉默的方榕首次主动开了口。
“没问题。”
已经在外面打拼了半生的罗发荣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路上的异样,很干脆的回答到。
另一边的张振也淡漠的点了点头,好像方榕在说与自己并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榕哥,你今晚要出去 ?”
一直和林晓岚腻在一起小蒋却一直没有放松对方榕异样沉默的关心。
“恩,我想送你俩回家后,先去趟韩家寨,有些事要办。走,我现在就送你们回去。” 方榕一看这边再没有别的什么事可做了,站起来就要送她和林晓岚回去。
“榕哥,离天黑还早,我能和莲姐出去转转吗?”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林晓菡并没有在意今天发生的事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可能,依旧兴致勃勃的想看看自己刚到的这个城市,对于一向见惯了大都市的她来说,这种小地方反倒有种很奇怪的吸引力。
“小林听话,过两天我和你莲姐一起陪你把聊城逛个遍,但今天不行,你去了莲姐家就不许再出来,听到没有?不然我明天就打电话给你父亲,叫他派人来接你回去。”正要领先出门的方榕脸色一正,很严肃的说道。
“不出来就不出来嘛,干吗那么凶啊?”
嘴里小声嘀咕着,林晓菡老老实实的挽着小蒋,跟在方榕后面去了小蒋的家。
像一阵风一般地飞掠在崎岖的山路上,离开韩家寨的方榕感到浑身一阵轻松。
他果真没有估错,在听到自己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缺个直升机可以在聊城降落和工作的手续之后,身体已经有了点起色的韩老太爷在激动过之后,想都没想的就决定赶明天一大早,亲自出山向聊城的最高首脑去办这个手续。
以他这么特殊的身份和名气,去办这个令自己头疼的事情,应该不会遇到丝毫的阻力,没想到困扰了自己大半天的事情会这么容易的得到解决,实在是让方榕有些好笑自己当初的担心。
现在一身轻松地飞掠在来路上,想想老人家当时听到自己带来的这个消息时激动的样子,方榕就觉得心里暖哄哄的想笑。他实在没想到赫赫有名的韩老太爷会像个孩子一般的蹦起来,又哭又笑的在那里要给自己行礼,当时他那双老眼中发出的光芒是多么的叫自己感到欣慰和满足啊。或许,那种光芒只有在像他老人家那样,把整个心和感情都用来守护自己族人的人们眼中,才能在某一霎那间看到吧!
“可是自己应该去守护什么呢 ?”
忽然之间掠过心头的这个想法一下子让方榕像傻了一般的停住了脚步,愣愣的望着布满星辰的璀璨夜空发起呆来。
群山之上的灿烂星空呈现出一种纯净深邃到极至的湛蓝,闪闪的群星和如钩的月儿高挂在深远的天幕尽头挥洒着冷冷的青辉,注视着陷入混乱和迷离的方榕,彷佛在等待着他的清醒。
“已经没有了亲人的自己应该去守护什么 ?双手沾满了血腥的自己还能守护些什么?”
不想还好,越想方榕的心里就越陷入不安和迷乱。不知不觉间,冷汗悄悄的就在并不怎么温暖的山风吹拂下从他的额间渗出。
随着思维的混乱,已经对面前的星空视若无睹的他眼前开始次第出现自己以往的经历的种种镜头,随着这些镜头飞快的转入到引发异变之后的那些心酸和狂暴经历时,随着这些镜头中血腥的蔓延,他已经过于迷乱的体内再次出现了平素只会在特定的时间和某些场合下才会发生的骚动。
彷佛能吞噬身边的一切得阴沉魔气在以他为中心的空间扭曲中开始无中生有的扩散,已经陷入迷乱的心头种种狂暴的念头像“疯草”一般地开始蔓延。原本正常的平滑皮肤上全身的青筋和血管也像蠕动的蚯蚓一般开始浮现,已经变得赤红的双目中带着绝对疯狂意味的血色也在缓缓而又诡异的向本该是漆黑的瞳仁展开侵袭。
似乎凭着天生的本能,原本还在山风吹拂下的群山之间响成一片的虫鸣忽然的齐齐停住,只有瞬间大起来的山风还呼啸着发出了呜咽般的悲鸣。
长长的、像疯兽般凄厉的嚎叫忽然从已经被漆黑的黑雾几乎遮住的方榕嘴里发出。长长的嚎叫里充满了一种末路的悲凉和不甘。
随着嚎叫的发出,翻滚着彷佛想吞噬一切的魔气和黑雾缓缓的向满脸痛苦的方榕体内敛去,也不过转眼的功夫,出现在他身上的种种异状便像出现时那么突然的回复原状。只有满头大汗的方榕已经湿透了的衣衫和逐渐平息的,原本宛若野兽般粗重的呼气,证明着他刚刚经历的真实。
就那么闭着眼,在月白风情的星空下的群山之间矗立了良久,轻吁了一口浊气的方榕这才缓缓恢复平静的眼睛,心有余悸的缓缓迈步往山下走去。
他没想到因为一时的图快,在来回的路上均借助体内的五鬼之力在山道上飞掠,时间一长竟然带来了触动封印,让原本安稳着的妖气差点发作这么可怖的结果,要不是这些年来自己练气有成,心神的堤防要稳固的多,恐怕在那些混乱血腥的图画中忽然闪现的那一幕温馨,根本就不足以让自己在最危险的关头,借着心头仅存的清明,及时的引发苦苦练就的气机,让自己复员过来。
可是为什么自己以往屡次借用五鬼之力的时候,没有这种危险呢 ? 记得以前许多次借用的时间还比这次长,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可为什么这次却就会呢?难道真他老人家说的,随着五凤印封印能力的消退,它和它们已经开始逐渐侵入了自己的神智,可自己平时也没感觉到什么啊!
就这么在月夜的星空底下低着头走着,想着,方榕在午夜十分,回到了聊城。
“方老板,求你帮帮我们!”
刚踏进自己租住的明珠大楼的门洞,方榕就看到漆黑的门洞暗处窜出了一条黑影,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是谁?”
方榕并没有被他吓到,只是稳稳的站定,有些奇怪的问道。其实在接近门洞的时候,他并不受夜幕困扰的夜眼已经发现了隐藏的来人,只是没想到会发生眼前的这样一幕。
“我是三哥的手下包老四,和方老板见过一面的。”
说着话,包老四打着了握在手中的打火机。
“赵三哥在那里?”
听到赵三的名字,方榕的沉稳立时不见了踪影,抢前一步,一把提起了跪着的包打听问道。
在火光亮起的瞬间,他已经隐约想起自己上次在去向赵三告别时曾经见过面前的这个人,因此并没有对他有所怀疑。
而被他一时情急,像小鸡一样拎在手里的包老四,在听到赵三哥这个称呼和感受到他像铁钳一般稳定的提着自己的手劲时,只觉得心里解脱似的一阵狂喜,看来自己并没有猜错他和三哥的交情和他的实力。
那么,面前这个自己其实碰见过无数次的小书商,应该就是三哥口中提到的那个自己和王长贵都见过的,传说中具有魔神一般实力的煞星—“血夜凤凰”!
想到这里,他那里还敢有丝毫的迟疑?
“三哥现在身受重伤,正躺在离这三十里的小镇兰亭等人救命!”
心中还怕方榕不肯帮忙的他技巧的在语言中渲染着赵三的困境。其实真实情况也相差无几,不然他也不会凭着赵三当时的表情和口中的一句失言,就冒着极大的风险贸然跑到聊城来找方榕。一定程度上说,他在拿自己的小命来赌这眼下唯一可能获得强助的机会。
这次,他赌准了。因为方榕已经提着他,就像狂风一样的展开身形,消失了。
“三哥!”
等昏睡中的赵三忽然被这声微微有些颤抖,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呼唤惊醒时,他瞪大了的双眼前,正站立着一个略显粗壮的身影,不能置信的抬眼上望,正看到一张犹在升腾着雾气的双眼和一张圆润的大脸。
“方榕?”
重伤的他在一股猛的,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支持之下,支撑起了自己的曾经健壮,但眼下已经虚弱到了不堪的身体。
当那声充满了疯狂兽性的震天咆哮在聊城一片寂静的夜空中凄厉的响起时,聊城中许多已经陷入了沉睡的人们都被惊醒了。
从没有听过的有若疯兽长嚎,又若恶狼咆哮般的狂暴声浪就像被无比巨大的扩音器无限制放大过了一般,像利刃一样的钻进了被惊醒的他们的耳际,重重的冲击着他们的耳膜,同时也侵袭着他们脆弱的神经,在暗夜里引发根种在他们人性中,对于某些事物无边无际的恐惧和颤栗。
就在这兽性的咆哮君临聊城的时候,被这声音惊醒的蒋青莲和林晓菡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在被窝里缩成了一团,似乎无休无止根本不需要换气的声浪带着怎么也挡不住的恐惧和疯狂,撕扯着她们的神经,让她们在那瞬间恨不得自己天生就是聋子。
而和衣躺在方榕房间里根本没还没有睡意的张振在这声咆哮入耳的瞬间,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一般的窜了起来,双手飞快的重重点在了自己的双耳背后,然后弹起身就往门口扑去,拉开门。
就在夺门而出的瞬间,又想起了什么的他一回头,看到双手掩耳,正挣扎着在床上翻滚的罗发荣,眼神中闪过一抹犹豫,在心底暗叹了一声的空里,他又窜回房里,到了床边拉开罗方榕死命掩耳的双手,就在他惊恐的目光注视下,两指重重的也点在他的双耳背后,就在罗发荣全身猛然的一震之后的舒展里,他再也不肯稍停的身躯箭一般的向门外弹去。
放开身形,张振几乎已经超越了人类极限的速度在月夜下发挥到了极至,侧着耳,感受着被封住了听力的耳朵深处传来的耳膜震动,他一缕轻烟般的身形像箭一般的往震动最强烈的方向射去。
就在整个聊城几乎都被惊醒和陷入了莫名混乱的同时,张振轻烟一般的身子停在了一道被无数红砖堆了起来的砖墙之外,在砖墙之间依然紧闭着的铁门之上,无数串闪闪发亮的小灯泡组合成了七个巨大的字符:“长风商贸开发区。”
也不见他有任何的犹豫,在斜眼瞟了那几个字一眼之后,他轻盈到宛若失去重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砖墙之上,刚要跃下的他在抬眼一望的空里,浑身剧烈的一震,惊呆了。
就在脚下,被砖墙围住的巨大空间里,一团裹在一层血红色光芒的光影像流光闪电一般的在巨大的空间里纵横激荡。四周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抛满了支离破碎的人体。不,应该叫是肢体才对,因为在他经过长久锻炼的双眼巡视之下,那满地随处可见的人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就在这抛满了残枝断躯、血腥味能令人窒息的“修罗场”,心胆欲裂的张振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如流光闪电穿梭其间的血红色光影扑进了空旷的场地中,靠向右手边的那栋小楼,借着小楼上明亮灯光的掩映,张振看到一闪而没的光影里面似乎是一个雄伟到不像人类,宛若魔神般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几乎赤露着的躯体。
就在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进去的瞬间,原本似乎很平静的小楼四处又张皇的窜出来七八道黑影,从他们窜跃的速度和一出来就四散而走的举动上,张振居然惊讶的发现这七八个黑影各个都有接近一流好手的身手,不禁就为这不大的聊城中一个开发区里就有这么多高手耳感到吃惊和诧异。
要知道在现在这个科技这么发达的社会里,能在张振的眼中许为一流高手的人并不是很多,特别是在像聊城这样不是很大的普通城市里,就算有,也不该在一个地方集聚下这么多。
不过随即他的吃惊和诧异就被自己刚刚想起的这个开发区的名字所解脱,他忽然想到白天自己教训的那些人和听到的那些情况,便马上明白了这里实际上就是一个帮派的堂口,在一个连抢都可以这么被配备的帮派堂口,看到这么些高手,便很好解释了。
想通了这点的张振在身体本能俯下的同时,再次凝神望向纷乱的场中,不禁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刚刚的走神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可四散而逃的那八个黑影转眼便已经被那光影撕碎了两个,第三个正在拼命的挣扎中又被那光影凌空撕裂成了两半,远远的抛飞了出去。
不能置信地看着如电般纵横流窜的光影就在其余那几个黑衣人纷纷举枪乱射的枪林弹雨中闪躲着扑进,张振心中兴起了浓浓的疑云,“眼前这团光影还能是人么?”不由的便对自己原本的怀疑产生了疑问。
原本在听到那声似曾相识的咆哮时,他以为那是方榕,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从方榕的口中听到过类似兽性的咆哮声。尽管和今夜相比,方榕发出的咆哮声要小上不知多少倍,但是两者之间的味道,却及其有共性,所以他才会追来。可眼下的这一切,和他熟悉的方榕发威的样子截然不同,眼前这团光影绝对不该是人类,人类绝对不能达到这样的速度。
就在他失神的望着面前几乎漂浮在空中,像流光闪电一般纵横往复的光影被已经找到合适位置的那几个大汉乱枪封住来路的瞬间。
场中的那团光影处却忽然发生异变,原本血红色的光影猛的一亮,发出刺眼的强烈红光,紧接着已经被张振封住听力的双耳深处又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和刺痛,随即就在那强烈红光的闪现出,不可思议的飞逸出五团漆黑的暗影,如浓烟般在红光下不停聚散的暗影根本不受射来的子弹影响。转眼就在看起来很慢,其实也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罩住了正欲再次奔逃的那五个人影,只见浓烟似的暗影闪动之间,五具人形骷髅便委顿在地。
就在张振一看不对,忍住全身的颤抖转身欲逃,那五团愈见漆黑的暗影齐齐向他飘来的瞬间,那团散发着强烈红芒的光影处光芒一暗,那五团漆黑浓烟般的暗影便以不能形容的速度缩了回去,那情景便和凭空消失了一般那么诡异。
就在张振一愣的瞬间,原本只是低低漂浮在和砖墙差不多高度的低空处的那团已经黯淡了光影却蓦地冲上了高空,就在高高的半空中像一道流星一般的向远处投去。
就在这一瞬间,惊疑不定的张振忽然感觉到一股令他身体极度不适,令他心里更是极度恐惧的气息从半空中扩散开来,在感觉到这股气息的瞬间,他已经不受思维控制的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以超越了他任何一次逃命经历的高速,向自己的来处射去。
他不知道,在他身后,那些砖墙外的榆树,原本绿茵茵的枝叶,就在他逃逸的瞬间,变成了有若残冬时节一般得枯萎模样。
第七章 鬼屠
就在聊城内的那声兽性嘶吼消失后不久,远在百多公里之外的省城长风集团总部,也如它在聊城分支一样,陷入了绝对血腥的噩梦之中。接到聊城分支那边的人在电话中近乎哭泣一般的求救之后,立时召集了大群手下会合到了总部大楼,还没等穿着睡衣的贺疯子发布命令时,在大门倒塌的巨大的轰鸣声里、跌跌撞撞冲进来的守卫和他的惨叫声就带来了恐怖的“杀星”。
那是一团绝对诡异和漆黑的雾气,大团大团看似浓烟般翻滚而来的漆黑雾气中闪烁着绝对诡异的暗红色光芒,随着暗红色光芒的闪动和黑雾的翻腾,一股冰寒中夹杂着酷热的气息君临整个大堂,就在从黑雾中传来的凄厉而又纷杂的百鬼夜啼一般的鸣叫声里,浓的让这些久经征战的黑道枭雄们连头发根都在瞬间竖起了的杀意和魔气开始了它的肆虐。
诡异的漆黑雾气夹杂着暗红色的光芒不停吞吐翻滚着向前扑进,被黑雾淹没的人在凄惨的吼叫声里化为血雨和残肢委顿在地,就在长风以贺疯子为首的众人惊恐的注视和躲闪下,几乎占据了大厅整整一半空间的黑雾里传出了沉闷,暗哑而又充满着暴虐和杀意的声音:
“五鬼现身,天妖临世,屠!”
随着那声再没有任何人味的“屠”字落地,黑雾中闪烁的红芒顿时黯淡了下去。
大厅中,夹杂在冰寒中的酷热也同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凭空卷起的阵阵阴风中,扑面而来的让所有人血液都为之凝结的冰寒里,阴冷漆黑到不能形容的黑雾彷佛沸腾一般的波动了起来。转眼,黑雾之间就朦朦胧胧的幻显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就在诡异莫名的大团黑雾之中,一尊散发着惨淡红芒和绿色流光的躯体宛若魔神一般的站在那里。
近乎赤裸的躯体上、在无数红色线条和惨绿色鳞甲覆盖之下,散发出诡异光芒的躯干和四肢上凸起的肌肉线条有若枯树盘根,虬结在一起不带任何的波动。
那张同样隐现惨绿色鳞甲的头脸之上,淡绿色的短发根根竖起。在同样淡绿色的双眉之下,一双瞪大了的双眼中流转着五颜六色的古怪光芒。仰天发出低哑长嘶的大口里发出宛若鬼哭般低迷凄惨的叫声,随着他的叫声,身后大团大团的黑雾中又飄摇出五团更加漆黑的黑雾,就好像有生命和和意识一般的围绕在他身边,不停的就在平地而起的阴风里伸缩、飘摇。
“这是什么东西 ? ”
就在贺疯子张大的嘴还没合拢,他手下大多的人也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瞬间,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的那四个面色冷肃的黑衣人中的两个,就在一声冰冷的低喝声中,怒豹一般的扑出了。
在灯光下划出的两道长长刀影就像两道闪电,惊醒了被眼前的异像弄呆了的众人。在猛然而起的怒喝声中,这些聚集在大厅中的亡命之徒在对危险本能的反应之下,抽出各自的武器像潮水一样的向面前的怪物扑了过去。
只有贺疯子,依着同样对于危险的敏感,就在满大厅亮起的刀光里,悄悄的在身边那俩黑衣人的保护下,慢慢的往后退去。
面对着一闪而至的长刀带起的冷风,拥上的众人发觉那怪物竟然连躲都没躲,就见他在长刀临头的瞬间,发出一声兽性的嘶叫后,那不停转换在眼中的七彩流光瞬间凝结成血一样赤红的颜色,而闪现着绿色荧光的脸上神色丝毫未变。
就只见他布满了红线和绿色鳞甲的大手一挥,就在众人眼前一花的瞬间,锋利的钢质长刀连着握住长刀的胳膊,就在他的手里发出喀嚓的脆响变成了三节。
紧接着就在握刀的那两个黑衣人惨叫还没出口的空里,惨绿色的大手中刀光一闪,那两截断刀就已经砍飞了他们的两颗脑袋。而崩落的那两半截断刃也没有丝毫的浪费,就在这怪物闪电般飞起的两踢中化成了两道流光,窜入拥来的人群中,割裂了四个人的咽喉。
血雨就像喷泉一样的在人群中洒落。
就在那两个当先扑上的黑衣人无头的尸体还没倒地的空里,那怪物的雄伟身躯便径自撞了过来,那两具摇摇欲坠的尸体还没被他挨上,便已经被他身边缭绕的那五团黑雾缠上,转眼便成了两具骷髅委顿在地。
这些事说来慢,其实整个发生的过程快的就若电闪,直到那怪人的身体撞过来到那两具无头尸体变成骷髅倒地,喷洒在人群中的血雨还未曾有一丝落到地上,紧随着黑衣人的众人也还没扑到那怪物面前。
还没等众人从眼前的一幕回过神来,已经踢飞了两具无头尸体的怪人就已经连身撞进了人群。
于是,一时间汹涌的人流就像被一柄硕大的长刀连腰斩断一般,顿时混乱着倒退了起来。
就在醒过神来的众人在不停响起的喀嚓声和惨叫声,以及毫不停顿的冲天而起的血雨腥风中哭叫着后退的时刻,远远地躲在大厅这边角落里的贺疯子发出了恶狼般的厉叫:“都退开,给我乱抢射烂他!”
这也难怪贺疯子拼了命般地急叫。
就算是冒着回头枪声引来警察的巨大风险也要下令开枪。
远远躲在一边观望的他,发现只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身边那些冲上去拿着长刀铁棍拼命厮杀的手下做的全是无用功,在那怪物身前挥刀抡棒的人无一例外的被那怪人用同样一个不带人味的冷血动作所杀。
出手握住、折断刀棍,闪电般的挥出。或砍飞、或敲碎他们的脑袋,而毫无例外的在那怪物似乎无所不在的飞腿之下,会断成三节的残刃中崩落的那一部分,全都变成了流光般致命的凶器,每次都带走好几条的人命。
不但锋利的长刀和沉重的棍棒伤不了那怪物的双手一丝一毫,就连众多躲过他身边缠绕的黑雾夺命纠缠的众人疯狂的砍在他身上的利刃,也都毫无例外的被震成了几节,而武器脱手的人转眼之间也会被他身边的黑雾锁住,变成可怖的骷髅委顿在地。
更可怕的是,这像魔神一般冷血屠杀着的怪物身后,那不停翻腾着紧紧跟着他挺进的黑雾。不管是活人或者是尸体被卷进黑雾里,无一例外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变成一堆堆碎肉。
更为可怕的是,被卷进去的活人竟然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面对这样诡异莫名,和场中那似乎冷血到极至的屠夫性怪物,就算以贺疯子这么多年来在道上的丰富经验,也只能本能的选择了最后的办法,不顾一切的乱抢射死这个怪物,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就在顿时四起的枪声根本不顾场中还有没退开的自己人,绝情绝意的带着幸存的人们的恐慌和仇恨响起的瞬间,再次目睹了那怪物不可思议威能的贺疯子在口中发出了呻吟般的低低惨叫:“妖怪!它绝对是妖怪!”
在头晕目眩的瞬间,他做出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永远不同做出的一个举动,飞快的掏出怀里的手机,哆嗦着开始报警。
密集的枪声转眼间就零落了下来,大厅中幸存的人在目睹了被乱枪射成马蜂窝一般的怪物,他身上流出暗绿色液体的洞口转眼便蠕动着被毫发无伤的深绿色鳞甲覆盖,而怪物前进的身躯并不受任何影响时,他们所有残存的信心的终于崩溃了,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射击,哭爹喊娘的开始寻觅起逃生的方法。
可惜已经晚了,就在枪声稍歇的空里,在血污肉泥中不停推进的怪物发出了另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紧接着他诡异的身躯一改刚才的缓慢,就像一团被黯淡的红芒和惨绿围绕着的流光一般飞快的闪动了起来。
随着他流光一般地闪动,一蓬蓬血雨就像烟花一般的随着一声声惨叫在大厅里炸起,每一声惨叫和每一蓬血雨就象征着一条人命的终结。
就在他开始屠杀的同时,一直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五团黑雾也像五道漆黑的夺命帖子一般离开了他的周围,尽情的闪掠在已经变成了屠场的大厅,不停的收买着人命。
贺疯子也不过刚拨通报警的电话,还没等他说明白自己的地址,整个大厅里忽然间便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宁静。等他慌张的抬起头时,却正好看到一直紧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黑衣人的脑袋刚好在怪物那双惨绿色的大手之间变成了两团烂泥。
“啊!”
就在那双冰冷的大手以不可能躲避的速度也抓向他的脑顶时,在陷入永远的黑暗之前的瞬间,他忽然奇怪的想起这双在转眼之间屠杀了他数百手下的绿手之上,竟然会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血污。
“真是奇怪!”
随着贺疯子的头骨在一声清脆的爆裂声中变成粉碎,一直紧跟在那怪物之后的黑雾顿时就像接到命令般扩散了开来。
在不过转眼的瞬间,被黑雾完全笼罩住的大厅中忽然传出了一阵饱含着无限悲愤和怨怼,以及不甘的低沉嘶吼,随着这声沉闷压抑到极点的嘶吼,整个长风大厦会议室的这层楼上所有的玻璃全部像被无形的气浪炸碎了一般落了一地。
随即,这大团大团的黑雾就像被从窗户里卷进来地狂风拉扯着一般,迅速从破碎的窗户里往外逸去,转眼便融入黑漆漆的夜空了无踪影。
身后,长风的会议室大厅里,只留下了满地的血污,碎尸和骷髅,诉说着他们曾经经历过的血腥遭遇。
清晨九点,韩家寨的韩老太爷在除了韩二之外的四个年轻精壮山民的簇拥下,进入聊城。
九点二十分,本想直奔市政府的他在半路上被另一位入城的老山民认出。
随即,传说中的韩家寨的老太爷亲临聊城的消息以不能令人置信的速度,在刚刚从闹了半夜的混乱中稍微有了点平静的聊城城内传开。
在一些聪明人的联想和猜测下,不多时,整个聊城陷入了近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由流言蜚语造成的恐慌里。
不管是在街上,还是在办公室里,陷入恐慌的人们无所不用其极地发挥着自己的联想力和口才,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关于昨夜出现的那声其实并没持续多少时间,但也确实让聊城过半的市民差点陷入了疯狂的妖吼,以及后半夜警车凄厉的鸣叫响到了天亮的异常情况之所以会发生的种种版本。
不过版本尽管不同,但结论却大体上是一致的。
那就是眼下的聊城出现了妖物,神秘的老太爷是来降妖除魔的,不然从来不见外人的韩老太爷干吗好端端的出现在聊城?
于是,多少年来已经被许多人遗忘和当成了茶余饭后笑谈的,关于韩家寨韩老太爷的众多传说再次成了聊城人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话题。
而才走到什字的韩老太爷,更是被许多已经慌了心神的人围在了十字街上,寸步难行。
这种情况下,随着人们从众心理的本质,围在十字街上的人是越来越多,最后终于把原本还算宽阔的什字堵了个水泄不同。
这时,已经忙了一夜,也郁闷诧异了一夜的达叔带着一队警察匆匆赶到。
弄明白情况后,又好气又恼火的他想要趋散人群,维持住现场的秩序时,他这才发现情势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面对人山人海,根本不怎么理会他的这股人潮,他带的这些人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在他打开随身刚配上的对讲机,向警局请求完支援时,他忽然发现喧闹的什字上却慢慢的安静下来了。
紧接着,就在他左顾右盼的想弄明白状况时,他听到人群中传出一把苍老,但又显得十分清越和平稳的声音:“大家说得我听明白了,现在大家静一静,听老朽说几句好吗?”
声音不高,但平稳清越的声浪好像有无可比拟的威力,穿透原本还存在于什字里的众人切切私语的嗡嗡声,回响在整个大街之上。
一切的嘈杂便在这声浪过后变成绝对的寂静,只有微停了一下,又继续响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什字。
“今天老朽入城,是有点我们韩家寨自己的私事来向市政府寻求帮助和支持,不是来聊城驱魔捉怪的,因为我根本就不会那套东西。
不过在这里,我要以一个活了近百岁的老人的名义,向各位父老们提个醒,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平静了近千年的聊城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妖怪?
起码,在我渡过的近百年的光阴里,就没听说那个城市里出现过这些东西。
所以我请大家不要慌张,相信政府,政府一定会在保证你们安全的基础上,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是我,一个活了近百岁老人的心里话,当然,如果你们要想认为是韩家寨的老太爷说的话,也行!现在我只请大家不要再围在街上了,安心去做你们自己该做的事。好吗?”
听上去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韩家寨老太爷的一席话说完,达叔就发现原本水泄不通的人群有了松动的迹象。在重新升腾起的嗡嗡声里,人流开始了活动。
就在他刚要松口气的空里,一个女人高亢刺耳的声音又拉住了所有准备离去的人们脚步。
“如果没有妖魔鬼怪的话,那昨天晚上的那声怪吼是怎么回事 ?人可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吗 ? ”
达叔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尽管他自己对那声音和长风开发区的屠场也在心里装满了诧异,可他明白,眼下这十字路口,这么多情绪不稳的人潮面前,绝对不是弄明白这件事的时机。
果然,随着这声高叫之后,有些松动的人群又乱了起来,一时间满什字都是人们各种各样的疑问和恳求声。
这让达叔心里,瞬间都产生了一股把那高叫的女人一把撕碎的冲动。
“关于怪声,我知道以现在的科技手段,就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达到你们所说的那种效果。因此,我相信那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不关那些灵异的事。
大家想想,要是真有你们认为的那些东西的话,你们今天过得还会这么安稳吗 ? 赶快回去吧,相信政府,一定会查出这声怪吼的来历,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大家赶紧回去,赶紧回去吧,就当是可怜可怜一个已经赶了半夜山路的老人,我快要支持不住了,好吗 ?”
说着话,抱拳向四周作揖的韩远山韩老太爷的脸上渗出了黄豆大的虚汗,削瘦微驼的身子也微微的晃动了起来。
围着的众人终于在纷纷扬扬的议论中慢慢散去了。
“老人家,今天实在多亏你了,我代表我们全体警察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谢谢!”
指挥着大队这才赶来的警察趋散还不肯死心、纠缠在老人身边的那一小群人,达叔陪着匆匆赶来的局长向正要离开的韩远山走来。
“不敢当,不敢当,一件小事,何足挂齿。”
嘴里客气着,韩远山微微向来的两人点了点头,便想赶去办自己眼下最关心的事。眼看着就要中午,自己却因为刚才的事被堵在这里不能成行,要是再不去办的话,等一会飞机来了,拿什么去见方榕?
“老人家是要去市政府办事?”
知道前因后果的达叔一看韩远山这就急着要走,便猜到了他的心思。
点了点头,说了声失礼,并不想再多说什么的韩远山拄着拐杖就要离开。
“老人家不用这么辛苦了,市长他们来了。”
有些没意思的达叔和同样有些尴尬的局长对望了一眼的空里,忽然发现市长带着市里的一群官员下了车,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赶来。
等韩远山轻而易举的就在什字得到了满怀感激的市长的允诺后,在韩二的指引下进入方榕的三泰书店时,小蒋都傻住了。
“莲姐,你怎么了?”
刚刚挤在人群中已经见过韩远山的林晓菡,发现自己泼辣厉害的莲姐在这个看上去并没有特别的老人面前,表现出一种小孩子般的手足无措和紧张时,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老太爷您好,我是书店的雇员小蒋,您快请坐,您找我榕哥么?” 还没等韩远山和引路的韩二开口,从震惊和兴奋中醒过神来的小蒋顾不上回答一脸奇怪的林晓菡,只管自己跑出柜台,冲到微笑着的韩远山面前深深的鞠了个躬,随即还是明显慌乱和紧张的说出了一大串还算有条理的话。
“谢谢你了小姑娘,方榕不在吗?”
韩远山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榕哥应该在楼上,您等着,我去给您叫!”
这时才完全从看到传奇人物,和传奇人物说话的那种震撼和喜悦中回过神来的小蒋完全恢复了她的能干,两把把手上的套袖脱下后,往柜台上一放,便准备跑去叫人。
“韩二你看着点,我和小蒋姑娘上去见方榕。”
轻轻一笑,摇头拦住了小蒋的韩远山对着恭谨的跟在自己身后的韩二吩咐了一句,这才微笑着跟在小蒋后面往店外走去。
刚出了店门,小蒋和林晓菡便都吃了一惊。
店门外,正从什字那边往这边走来的方榕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圆睁着布满了血丝的双眼,脸上流露一股十分痛苦的表情,扭曲着似乎一夜之间变黑了不少的面孔,脚下虚浮,摇摇晃晃的向她们走来。
“榕哥,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就在她俩的惊叫刚刚出口,人也准备扑过去搀扶方榕的时候,就觉得身边掠过一阵清风,一眨眼的功夫,这群人里年纪最大,最不可能抢在前头的韩远山已经站到了方榕面前。
“老人家……”
方榕刚说到这里,两眼一翻,就往地上倒去。
闪电般地伸手,就在小将她们和路人吃惊的注视下,看上去没有多少力气的韩远山已经一把提住了方榕绝对不轻的身体,右手的拐杖一松,腾出的右手连动,几指头就重重的点在了方榕身上,方榕脸上的扭曲和那层黑气便开始缓缓褪去。
“小蒋姑娘,方榕的住处在那里?”
随即,做完这一切的韩远山把提在手里的方榕交给了紧跟到了自己身边的那四个年轻山民,向正快要哭出声来的小蒋急急问道。
“就在楼上,跟我来!”这次却是林晓菡抢着领路了。
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方榕终于在太阳已经西移的时候清醒了过来。
“你醒了?”
自己熟悉的小屋里,只有韩老太爷韩远山冷冷的凝视和冷冷的话语在回荡。
“他们其他人呢 ? ”
刻意避开面沉似水的老人的逼视,方榕在心里暗叹的同时问道。他知道,面前的老人和别的其他任何人不同,自己所作的一切在他面前根本无法有丝毫的隐瞒,因此也借着打乱话的空,迅速在脑海中琢磨着怎么回话。
“打井的设备和直升飞机都已经按时到了,他们都出去帮忙了。”
说道这里,韩远山重重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身上濒临崩溃的伏魔印也刚刚恢复正常,现在你有什么话要说?”
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悲伤和失望,就连清亮的双眸也离开了方榕的身上,无神的注视在一边的地上。
身为伏魔印的缔造者和殷巫在当代的宗主,深知方榕底细的他在看到方榕回来的瞬间,便已经完全明白了聊城昨夜怪事出现的因由,再加上在紧急处理方榕发作后的后遗症期间,无意间听到出去帮忙的小蒋他们带回的现在几乎整个聊城都已经知道了的,关于省城昨夜也出怪事的传言,你叫他如何不觉得悲哀和失望 ?
“这次又是你老人家救回我的吧 ? 这次怎么会这样?”
挣扎着坐了起来,忍着全身肌肉和神经撕裂般疼痛的方榕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只管径自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就算我不救你,你在三五天之后基本也能恢复过来。不过因为这次的发作过于失控,在以后的日子里,伏魔印已经封印不住它对你神智的侵袭了,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我知道,其实在它发作的瞬间,我便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我无法选择。”
自醒来后,逐渐恢复正常的方榕逐渐转变成原本的黑亮眸子里首次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
“哦?”
低头只管注视着地面的韩老太爷抬起了他的双眼,凝神等待方榕的进一步解释。
此时,远在百公里之外的省城里,漫天飞舞的各种谣言和传闻也似一道暗流一般的掀动着一股股不安的波澜,拍打在无数人心灵的堤防,让不安的情绪在日常平静的黄昏下不停的泛滥。
省城最大的医院里,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的王小明此时一改往日的沉默和茫然,清瘦憔悴脸上,此刻分外明亮激动的双眸里闪动着跳跃的光芒,努力的侧着耳,倾听门外走廊里那两个护士之间的对话。
“玲姐,长风集团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 怎么我今天来接班的路上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在那边窃窃私语,说是昨夜那边闹鬼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啊哟,小薇啊,幸亏你今天白天都在家里,现在才听到这个消息,我可是被这件事弄的连中午饭都没吃,真是太恐怖,太恶心了。”
“玲姐,就算那边闹鬼,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会连午饭都没吃呢 ? ”
“小薇,你不知道,从早上十点多开始,警局就不停的往咱们医院太平间送尸体。因为尸体太多,院里就让我们这些护士都去帮忙,整整忙到中午一点多。
我估计啊,凡是参加了运送尸体的同事们大概没人能吃的下去饭。那哪里是尸体啊,简直全都是破烂的躯体和残肢。
你想想,在看过那么多袋碎肉和残肢之后,谁还能吃的下饭去?别说我们了,就连送尸体过来的警官,都有不少人面色惨白,在门口的花丛里不停的呕吐呢。”
“啊? 玲姐,死了有多少人 ?怎么会忙好几个小时 ? ”
“光送到咱们医院太平间暂放的尸体就有接近两百人,听说还有一百多具尸体被送到二院那边了。据说这一次,长风的总部那里再没有一个活人,全都被鬼怪给杀掉了。”
“别开玩笑了玲姐,当今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怪出现?”
声音里带着颤抖,门外这个被称作小薇的护士强笑到。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我也是在搬尸体的过程中,听几个面色惨白的警官在那里悄悄私语的时候听到的。而且据街上的传言说,昨晚出事之后,长风大厦好几层楼的玻璃全都在一声巨响之后碎掉了,楼里面很多的墙壁也被震塌了,但是现场找不到一点爆炸过的痕迹,他们楼里的监视器上录下的东西就是一团黑雾闯进去过。”
“这怎么可能 ? ”
“谁知道,反正看到那些破碎成一团团的尸体之后,我的心就乱到了现在,走在过道里都觉得心里慌的不行,还好要交班了,晚上你也自己小心点啊。”
说着话,两个护士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长风那群杂碎叫人给干掉了 ? 难道是三哥 ? 可三哥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 ”听到的这消息让王小明基本已经死了的心又开始怦怦的狂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自早晨便听到传言,说长风被鬼怪一夜之间连根拔起这一惊人消息的四海社老大夏永忠,此刻还沉浸在一种狂喜和一种难言的不安中不能自拔。几乎快一整天了,被这个他从各种渠道证实了的消息弄得心意散乱的他连办公室的门都没出,只是不停的在房子里苦思和焦躁的来回踱步。
作为和长风斗了近二十年的对头,他在初闻这个消息时的狂喜过后,便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一种本能的不安之中。
作为老对手,他当然明白长风庞大的实力和势力是多么的难以对付,不然凭着他四海社号称道上实力第一的势力,也不会在这么多年的斗争里只能略占上风,何况这股占上风的势头在最近也变成了下风。
在这样的情势下,居然会有自己和长风毫无所知的第三方能在一夜之间就灭了风头一时无俩的长风,那此后这股神秘的势力的矛头会不会就此直接对准自己呢 ?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头有三个大,烦恼就像怎么也趋散不开的魔鬼,缠绕着他不肯少离。
“老大,聊城那边急报!”
就在他头疼不已的时刻,办公室的门一开,一脸奇异神色的老二急急的冲了进来。
“聊城那边急报?”
他停在脚步,不满的瞪着自己的兄弟。
近来的他一听到聊城,就会觉得有股火从心里往外冒,这点整个四海社的人谁不知道?
尽管现在来报消息的是老二,他还是真想当时就一脚把给他踢出门去。
“聊城昨晚也发生怪事,一声震天的妖吼之后,长风派在那边留守的人全部被人屠杀干净,现在整个聊城陷入混乱之中。”
熟悉自己老大脾气的老二当然知道老大在想什么,也不多做解释,赶紧报上自己安排的暗线报上来的消息。
“哦 ? ”
夏永忠的眼睛立刻瞪的老大,脸上却在一惊之后,陷入沉思。
自从那夜在和赵三火拼时,被不明来历的大群枪手伏击之后,四海社派去聊城的那多人马里只有受了重伤的老五在刺杀组的那七位高手的拼死抢救下,和背着他的小组长逃回了省城,其余的所有人马,包括被赵三所伤的老四全部死在了那里,到现在连尸体都找寻不到。
四海社在吃了大亏之后,全力多方调查之后,才知道自己这次是上了老对手长风长久以来刻意安排下的恶当。
那群神秘的枪手竟是贺疯子多年以前,一直由他号称在国外留学的儿子带领,躲在暗处默默训练出来的一只奇兵,难怪在火拼之间,四海的人一直紧盯着的长风并没有多大动静,却在关键时候被那群枪手来了个一网打尽。
在得知这一情报后,愤怒如狂的四海社却发现自己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在损失了天地两堂和刺杀组的精锐人马之后,偌大的四海社里竟然在短时间内,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力量对拥有了大批神秘枪手的长风展开报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风在道上的气焰逐渐飙升。
可是眼下这样的长风也被人一夜之间连根拔掉了,这神秘的第三者究竟是谁呢 ? 为什么聊城那边也会出事?
想到这里,他双眼忽然一亮:“老二,知不知道聊城昨夜什么时候出的事 ? “
“我已经查过了,是在这边出事之前!”
老二自然明白老大为什么会这么问,赶紧回答到。
“老二,你说会不会是……”
说道这里,夏永忠已经闪亮了起来的双眸忽然黯淡了下来。
“老大怀疑是聊城赵三的报复吧 ? 开始我也这么想,可是后来也觉得大有问题,聊城和这边昨夜发生的事太过怪异,不大可能是赵三出手干的,不过我看和他也脱不开干系。不过眼下……”
望着凝神瞧着自己的老大,老二有些迟疑的打住不说了。
“有话就说吧老二,咱们之间还顾忌什么? ”
夏永忠脑子一转,便知道老二有些话想说,便干脆的表态到。
“不过眼下我觉得这事不管是谁干的,对我们四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认为老大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如果这忽然冒出来的势力不是为仇,而是为地盘和势力的话,我觉得他根本没必要连根拔起长风,所以我估计他们十有八九是为仇。
当然,必要的防范还是必要的,咱们可以一边加紧想办法从警方那边弄清楚昨晚事情的真相,一方面可以严加防范,静观其变。”
夏永忠边听边点头,他也知道自己光在这边烦恼也不是办法,就在他刚要说话的瞬间,他的办公桌上那很少响起的红色电话忽然急促的响了起来。
他和刚说完话的老二同时一愣,在交换了一下惊疑莫名的眼光之后,他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抓起了电话。
“警方已将昨夜之事上报最高层,估计不日之间国家安全局将派专案小组下来严查此事,切记不要妄动!切记!”
电话里,没头没脑的传出这么一段话来,说完那边便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只有夏永忠和他的当家老二带着一脸的惊疑,面面相觑着说不出话来。
第三卷完
第一章 往事
新月如勾,高挂在淡远辽阔的夜空;清冷的光辉,应和着深邃的夜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静谧中,眼前的山川和谷地,显得是那般的宁静。韩家寨西边那座最高的山顶上,方榕已经静静地坐了好久。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让紊乱的心平静下来,即便是眼前的静谧天地也不行。
自下午向已经看穿了一切的韩远山做了毫不保留的坦白,并努力取得了他谅解和帮忙的首肯之后,方榕一直借着马不停蹄的忙乱来压下的不安和沮丧,终于还是在直升飞机圆满完成任务飞走后,随着他心里松掉的那口气,爆发了。
所以,在了解到韩远山早已在韩家寨安排妥了一切的情况后,他硬是丢下想和他进行沟通的施工人员、需要他照料的赵三和王小明,顾不上跟随而来的小蒋和小林她们眼中的迷惑和不解,一个人来到这里想些事情。
他知道,尽管没有露面,但在暗中比所有人更了解和关心约旱暮远山,会明白自己现在的心境和需要,能安抚住下面那些人的迷惑和不解?p> “往后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静静地,就在夜色中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方榕无声的在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
这双看上去洗的干干净净的双手,此刻在他的感觉里,却还十分明显得散发着浓浓血腥味,不停地刺激着他已经恢复了常态的神经和心灵。
自昨晚在回去的路上,遇到拦路求助的包四,至他见到穷途末路的赵三,又从王长贵他们口中得知赵三沦落至那般凄惨模样,全是因自己守密造成的以后,他的心便陷入了巨大的愧疚和愤怒之中。
再加上在那种情势下,赵三还坚持着维护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不肯接受他提出的各种帮助时,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坚决神情,终于使他在苦劝不果的焦躁和更深的愧疚里爆发了起来,再次露出了当年为他挣来“血夜凤凰”这个恐怖名声的狰狞面目。
在一声压抑不住的狂吼和激愤之后,他一气屠尽了长风集团派在聊城的所有人手。
可是就算方榕自己也没料到,刚刚从天妖之力忽然发作的边缘勉强恢复过来的他,之所以会一改平时的沉稳,激愤之下再次动了杀心,就是因为体内还未收敛干净的魔气仍在隐隐作祟。
所以在他只想利用体内五鬼的能量,替赵三扫平进占聊城的外来势力,也为赵三出口气的那场屠杀进行到最后时,他体内蠢蠢欲动的天妖魔气却在血腥和狂暴情绪的剧烈刺激下,再度完全的爆发了开来。
这使他的心再次体会到了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狂暴和嗜血的强烈冲动和吸引。
依靠着多年来苦苦努力之下的那点修为、以及身上伏魔印还不曾完全崩溃的力量,他在已经陷入魔化状态的危险关头,放过了跟来旁观的张振,只是径自冲到省城长风大厦的总部,在那里进行了一场更为残忍的屠杀。
很多时候,在那些身心疲惫到极至,心灵几乎沮丧到不可言说的黯淡岁月里,方榕不止一次的有过放弃挣扎,放弃寻求,放弃一切的想法。
那时节,他就想要么干脆的去死,要么干脆任由体内的它或者它们,完全的占据住自己的身心,让无边无际的黑暗来免除自己苦苦挣扎的艰辛和伤痛。
可是每到将要真的放弃的时候,他的内心最深处,总会闪现出那么的一股子不甘心和倔强来,
一次次促使着他再次振奋起精神,苦苦抵抗着来自黑暗深处的诱惑。
其实就他自己的体会,体内的所谓天妖和五鬼,真正爆发的时候,他自己本身并感觉不到太多的痛苦,不但不会痛苦,反而整个身心都会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和不可一世的感觉里,让人非常的享受。
特别是当这种感觉也真的被爆发时所拥有的那种几乎能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所证实,当他自己在清醒的时候,只能苦苦忍耐的那种种不平和郁闷在这种力量面前痛快淋漓的被撕裂到粉碎的时候,那种势不可挡的快意和破坏之中得到的满足,也确实充满了非常非常强劲的诱惑力。
而痛苦,却往往就在他自己企图挣扎着保持内心和神智的清明同时,随之而来。
就好像一般普通人在内心中,有时候理智会和欲望冲突,会交锋,会带来深深的痛苦一样,魔化的诱惑和企图保持清醒的挣扎之间的交锋,也给他的身心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这痛苦让他在发作完毕的初期,让肉体疼的死去活来;在完全清醒的时候,就像噩梦一般的缠绕着他,使他时常陷入至深的黑暗和内疚之中,无法解脱。
一边是痛快淋漓到有若魔神降世般的不可一世,在血腥和狂暴中尽情杀戮的快意和诱惑。
一边是在清醒之后面对着似乎已经浸透了鲜血的双手,内心无尽的后悔和痛苦不堪的折磨。
就在这样的路上,方榕挣扎着走了十年,没想到现在,会在平静了三年多之后,会再次陷入这般痛苦的抉择。
眼下的他,似乎还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是继续按照先前选择的平静之路,帮着韩家寨打好井之后,再无任何亏欠的离开这里,重新找个地方,默默的过完自己最后的这两年岁月,在最后的日子来临的时候,离开这个让他心灰的黯然世界。
一种是跟随着眼前时时冲击着内心的冲动,什么都不管了,就这么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干干脆脆的为身边这些已经建立了不浅感情的人们做点事情,了无遗憾的走完自己最后的这两年。
可是这条路却已经隐约流露着一股股的血腥和难以预料的凶险预兆!
“我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
已经饱经了世间风霜的他和韩远山一样,都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只能由自己选择,所以他来到了这里,企图借着清冷山风的吹拂,寻找到内心的答案。
随着夜幕逐渐深沉,山间吹过的风也开始带上了浓浓的湿气和寒意。
忽然,正在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的方榕听到不远处的山腰里,传来了石子滚落的声音和隐约的人声,惊讶之下便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小蒋气喘吁吁的叫声:“榕哥,榕哥是你吗 ? “
“赶紧坐下歇歇,这么晚了你跑上来干吗,我不是说过一会就回去了么 ? 你瞧这多危险。”扶着只管喘着粗气的小蒋坐下,方榕嘴里边唠叨着,边顺手递了自己手帕过去让她擦汗。
“我也是闲着无聊,想来找榕哥说说话,这次你回来,咱们还没好好说过话呢。”等喘息稍定,擦着脸上汗珠的小蒋低声说道。
“小蒋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尽管是在夜色朦胧下,但方榕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对自己目光下意识的躲闪。
已经三年多了,对已经一个人飘荡了十年之久的方榕来说,在聊城的这段平静日子里,这个在聊城和自己朝夕相处了三年之久的女孩小蒋,尽管名义上是雇员,可在心里,他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她的异常,怎么能逃得过方榕的感应?
“榕哥,能不能给我说说你这次出去之后的经历?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后,整个人变了许多。”若有所思的小蒋慢慢抬起了头,有些迟疑的问道。
这一刻,她眼中闪烁的那种有些陌生、又有点小心的神情,让习惯了她的开朗和直爽的方榕在心里忽然就闪过了一阵酸楚。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明白自己已经真正的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要么说实话,而后去面对不在同于以往的一切可能。
要么避开话题,继续保持原本保持的生活。他相信只要他愿意,小蒋即便是心里有数,也不会当场揭穿自己。
可是以后呢 ?
难道自己真的注定什么都要逃避,就这样一直逃避到死 ?
刹时间,方榕的心中掀起了狂澜。
依稀,眼前又出现了当年与家人不得不别离时的凄惨情景,已经哭哑了嗓门的奶奶在夜风中无助飘动的白发,哭晕了不知有多少次的姑姑,还有一脸铁青、只能无语望天的姑丈。
依稀,眼前又出现了孤身上路后,白纸般纯真的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挣扎着的生存,那些霜风凄雨中所遭受的欺凌和侮辱。
依稀,也出现了自己狂暴发作时,在自己手中挣扎呼号着的那些丑陋而又恐惧的面孔,出现了自己在每次发作过之后,像寒风里的瘦狗一般躲在无人的暗处舔着身心伤口时的那种酸楚,出现了自己一次次自觉不自觉的在各处展开的飘零。
“为什么我还要过这样的生活?”
当眼前浮现的画面定格在叶枫脱落在书店柜台上的那只小猪时,狂涛般的思绪忽然在方榕心中齐齐敛去,他紊乱的心境也顿时进入死一般的沉静,再不见不到任何的波澜。
这时候,他才听到身边的小蒋在焦急地呼唤着自己的声音:“榕哥,榕哥你怎么了? 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事,小蒋你别紧张。”
恢复了过来的方榕挤出个淡淡的微笑,安慰着已经快急哭了的小蒋。
“榕哥你真的没事了?刚才你脸上的神情好可怕啊!”
低声说着,还不能完全从刚才方榕脸上百变的狰狞神情中回过神来的小蒋,还是不能自己的又打了个寒战。
“刚才不过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而已,现在没事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偷眼看他的小蒋却发现他脸上带着的,是一抹看上去似乎有些飘忽和陌生的微笑。
“榕哥,今天这里的风有些大,我忽然觉得有些冷了,不如咱们现在下山吧。”
小蒋忽然隐隐觉得有些害怕。
“小蒋,在我告诉你一些事之前,原意回答我一问题么?”
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的方榕深吸了口气后,问道。
“什么问题?”
小蒋睁大了眼睛,心砰砰的乱跳了起来。
“你相信这冥冥中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存在吗?仔细想想了再回答!”
说到最后,方榕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神情中露出一种很严肃的东西,这让小蒋将要冲口而出的回答又咽了下去。
“是回答不上来呢?还是觉得有些混乱 ?”
等了良久,方榕看小蒋的脸上出现了迷乱的神情,便轻轻的叹了口气。
“两者都有,青莲答不上来,那榕哥你信吗?”
小蒋的脸上出现了两团红晕,尽管是在朦胧的月光之下,但方榕还是看得清晰无比。
“以前的我可能信,但现在的我却还真的有点不相信!”
彷佛是在回答小蒋,又仿佛是在对另一个看不见的人宣告着一般,已经坐到了小蒋身边大石上的方榕在说话的同时,抬眼望了望静谧的夜空。
“哦 ?”
今晚方榕表现出来的奇怪,让小蒋忽视了这是方榕头一次主动和自己坐的这么近的事实,望着他的脸上露出了疑容。
“小蒋你刚才不是问我这次出去做了些什么吗 ,怎么,现在不想知道了 ? “
这时,方榕脸上却又出现了小蒋非常熟悉的、那种几分憨厚中带着一点聪明的微笑。
“当然不是了。不过,我怕他们在下面会等得着急。”
面对着熟悉的笑容,小蒋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今晚我要告诉你的有些事只能单独给你说,还是这里方便。”
说话时,方榕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小蒋的脸忽然又红了?连脖子都隐隐的透出一抹红色来。
“那榕哥你就说吧,我在听。”
微微低下头的小蒋不但脸和脖子都红了,就连声音也忽然变得轻柔了几分。
“我这次出门参加了一场拳赛。这是为帮韩家寨筹钱打井而打的一场拳赛。”
缓缓地说着这些话,方榕仔细的打量着小蒋脸上的变化。此时的小蒋,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古怪,但是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多大的好奇。
这一切虽然已被隐约猜到原因的方榕洞察到了,可是他并未受任何影响,只是接着缓缓说出了更有震撼性的内容。
“我为了拿到奖金,在拳台上打死了六个人。”
“这些我都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在那边的拳坛里被人们称为‘暗修罗’,有着无敌战神的盛名。”
似乎是受不了他眼光的逼视,又似乎是为了掩盖心中的失望。神情有些复杂,但并没有多少慌张的小蒋低下了自己的头,低声说道。
“都是小林告诉你的吧 ?”
方榕也没有太过吃惊,只是淡淡地笑问道。
“嗯 ,是她受我的逼迫不过,昨天夜里告诉我的。”
小蒋的头垂地更低了。
“那你对我的这另一个面目现在怎么看?”
现在方榕倒是有点好奇了。
“那有什么 ? 我心目中的榕哥本来就该是这样了得的英雄人物。再说,小林说那是在公海上举行的拳赛,去参加的拳手提前都知道上了台生死由命,没有什么好想的啊。”
像是尽量放缓着自己说话的节奏,又像是竭力控制着自己,小蒋故做轻松得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尽管已经从她微微颤抖着的肩头洞悉了她内心确实有些紧张和害怕,但是方榕的心头还是涌过了一股暖流,他心中想要告诉小蒋一切的那种冲动越发的强烈了。
“我还背负着很沉重、很黑暗的过去。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这样的我,你觉得如何? “
方榕眼中这时闪起了奇异的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小蒋。
“不管你过去干过些什么。我只知道,这三年来,我接触到的榕哥是一个难得的老板,一个值得我信赖、依靠的好人,这就够了!”
勇敢地抬起头,会错意了的小蒋径自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谢谢你小蒋!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当你是我自己的妹妹。谢谢你!你的这番话让我坚定了心中的决心,解决了我的一个大问题。”
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的方榕显然忽略了小蒋顿时变得一片惨白的脸色和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在他的经验和认知里,一个普通人,特别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姑娘,在听说了自己在公海拳坛的凶狠和战绩;在听到自己说双手沾满了鲜血之后,还能这么平静地表示理解和支持自己的,在这个世上不能说没有,但绝对不会太多。
而刚刚小蒋的这番表态,恰恰又发生在自己刚刚天人交战、下了决心后的现在,这份被自己亲近的人理解和信任带来的鼓励,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选择面对的决心。
这一瞬间,眼前静谧的天地在他的感知中,都忽然变得开阔和无垠了起来。
“榕哥,那你现在能亲自给我说说你参加这次拳赛的经历么? 还有你是怎么认识小林的?她
长的可真像那位叶大姐!”
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意和惨淡的笑容,勉力把持着自己心境的小蒋有些意兴阑珊的顺口问道。她心里实在不想让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的方榕发现自己的异常。
“呵呵,傻丫头,怎么又在那里乱想上了?认识小林是一个意外,和她是否长的像叶枫毫无关系。” 说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她心思的方榕停了停,意味深长地说道:“像我这样的人,是不能够用男女之情去喜欢一个人的,因为那样会害了自己和对方。叶枫你也见过了,那样黯然地离开,其实是我们之间能够拥有的最好结局。”说到这里,方榕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枫姐命真苦!和榕哥的结局是这样,而现在的男友呢也无端的受了重伤。唉!不知道她现在的那个男友伤治好了没有,可千万别像小明一样,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也不知道是在为自己难过,还是在为小明的因伤丧志而伤心,小将说着说着,眼眶里就滚出热泪来。
“小明的伤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他治好的,这点你不用担心;至于别人,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没那么容易残废。”
想起刘英奇,尽管没提他的名字,但方榕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抹寒光,语气中也忽然多了些无奈。
就在方榕和小蒋在山顶说话的同时,山底的韩家寨韩老太爷小院的西厢房里,劫后重逢的赵三和王小明也在黯淡的油灯下,躺着低语。
作为他们的临时病房,西厢房里陈设确实显得有些简陋。除了进门就能看见的那张占了半间房屋的大土炕外,只有炕前的小铁皮炉子和迎门而放的一张老式八仙桌,和桌边摆放的那两张老旧的太师椅。
尽管房间内陈设简陋。但小小的空间里,那些升腾在炉子上的小铜壶周围的水气,配合着炉子散发出的热量,给房间里平添了许多的暖意,也使得油灯黯淡的光线下说话的两个人苍白的脸上,多了点微微的红润。
“小明,想明白了? ”
看到躺在一边的王小明至今没有回答,同样感到很累、很虚弱的赵三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三哥,我这道你刚才说的都对,都是为我好。可是现在的我,就算振作起来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残废了,以后还能干什么?”
王小明在回答他的语气中,充斥的还是那种哀莫过于心死的萧瑟和绝望,这让他的心更加阴沉了起来。
自傍晚被方榕不由分说地硬接上直升飞机来到这里,见到同样被接来的王小明后,他就发现受伤后的王小明,已经消沉到了让他痛心的境地。
为了让眼前这个形容削瘦憔悴、双眼中充盈着一片死灰色的少年,重新恢复到以前那个聪明伶俐、生龙活虎的模样,同样被伤痛折磨的瘦骨嶙峋、憔悴不堪的他已经浪费了不少口水和精力。可
已经彻底对以后绝望了的王小明依旧没能振作起来,这让他在重伤之后也变得易怒的性格再次爆发了起来。
“我操,你这个孬种!跟了我这么久,刚受点小伤就变成这样?!瞧瞧你现在的熊样,那还像我赵三的兄弟 !
你虽然受伤了,可还留的命在。可是福清他们呢 ?他们连命都丢了。他们还在下面等着咱们以后为他们报仇!可是你瞧瞧你的样子,咳!咳!”
骂着骂着,强自挺起身来的赵三一口气没压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三哥!三哥…”
被他忽然的痛骂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王小明一看,他的脸在剧烈的咳嗽之下都开始扭曲着发青了,于是便大声的急叫了起来。一边叫着,一边自己也费力往他那边挪,想过去帮他。
“滚开!”
即便是在剧烈的咳嗽间中,已经咳到连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的赵三,还是猛地打开了王小明伸过来的右手,暴烈地呵斥着了叫他滚开。
“三哥,三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消消气,消消气呀!”
王小明依然不死心地想用没伤的那只右手帮他顺气,急得都快哭了。
不管他自己的心境如何地灰暗和颓废,面对着自己自懂事以来就崇拜和敬畏着的大哥,他还是丝毫没有放弃以往的敬畏和关心。
“哇!哇!”
或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赵三的身体已经受不了咳嗽的过于剧烈,就在他话声音落地的空里,赵三激烈地咳嗽随着张口吐出的两口污血而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兄弟,不是我想骂你,我只是想叫你明白。这世上,一个人要是连自己都对自己绝望了,活着绝对不会比死了来得容易和干脆。你看我,到现在还在坚持,为什么 ? “
刻意地放缓了说话的速度,微喘着的赵三吃力的伸手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尽管脸上的神色还是十分憔悴,可是那双微带血丝的双眼,还是闪烁着灼人的亮光,盯着面有愧色的小明,不曾少离。
“我明白了三哥,对不起,对不起!”
有些受不了赵三的逼视,王小明垂下眼帘。低声的回应着,心里又愧又羞,还充斥着对自己的自怜和茫然。说着说着,忽然把头埋在了枕头里,低声的哭了起来。
“虽然我平时经常给你们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可是我知道,这次受伤致残对这个年纪的你,意味着什么。要哭你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但是,我希望,这次哭过以后,再也不要在人前流泪。要记住,咱们是男人!”
吃力地伸手轻拍着王小明不停耸动着的胳膊,赵三眼中也不由有点湿润。
身为一个久历人生冷暖的老大,他当然明白在这个年纪便成了只能用一只手的残废,这对王小明的将来意味着什么,他将要面对的又是些什么。
“三哥,不好意思,我以后再也不哭了!”
在自己最崇拜的老大面前痛快的大哭了一场后,王小明犹有泪痕的脸上露出了受伤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尽管看上去还有些勉强,也略为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毕竟,他还是笑了。
“这样多好!要记住,咱们面对的现实尽管惨淡,很多时候咱们也无法摆脱它的摆布。但起码,咱们的心境和态度可以由我们自己控制。再者,我听方榕在来的路上给我说,你的伤未必就一定会残废,他会想一切办法帮你的,你自己也不要完全放弃。现在咱们都躺好吧,妈的!这一闹,我身上的伤口好像又有几处裂开了,好疼!”
看到王小明的双眼中又开始有神了,心头一阵轻松的赵三这才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不经意间便骂出了很少从他口中能听到的粗口。
“还能治 ?”
意外的好消息就象暗夜中最夺目的一线光明,让刚应声躺下的王小明猛地睁大了眼睛,挣扎着又想坐起来。
“应该还有一线希望。不然以方榕的为人和性格,不会乱讲的。不过还要提醒的是,你自己要有信心才能配合治疗。我说你安稳点躺着行不行?躺下说话。”
斟酌着回答的赵三,看到王小明在那里呲牙咧嘴得挣扎着想坐起来的那副模样,便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
“要是能治好,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应声不太情愿的躺倒,王小明原本一片黯然的脸上忽然就多了一层叫人心动的光芒。
感慨的看着身边顿时恢复了不少活力的王小明,赵三不由的又想起这两天和方榕接触的种种来。
当方榕在那天夜里,在目睹了自己境况,忽然在那声兽性的狂吼里冲出门去后,赵三就知道自
己以后的生涯里又真真正正的多了一位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
因为就在方榕那声刻意压抑住的嘶吼里,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那一刻,翻滚在方榕心中的那份愤怒、愧疚,和浓浓得、被刻意压制住的那种兽性的勃发。那一瞬间,他也真正的认识到,自己和方榕身上,都潜藏着的那种共有的、有些原始和野性的东西。
可是当他在第二天下午,听到尾随而去的包老四带回来的惊人消息时,就连他自己,都和身边的人一样,对方榕的真正实力和为人都产生了极大的惊疑。尽管在不久以前,他自己也已经从苍狼的口中听说过了当年方榕发威的往事。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竟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屠尽长风集团在省城的总部和在聊城的分支内的所有人!
纵是他方榕这个有着“血夜凤凰”名号的超级强者有这样的实力,可这两地之间漫长的空间距离,他又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和本领跨越的 ?
难道真如苍狼所说,这个被称作“血夜凤凰”的方榕真的是个非人的妖魔?他究竟还有多少自己根本不能了解的能力 ?
种种的思虑和猜测,又让他对方榕这个人再次的充满了好奇。
但他和手下的那几个同样被惊呆了的人有所不同。他,丝毫都没有怀疑过方榕的为人和心性。因为他知道,当一个有着强横实力的人一旦出离了愤怒之后,面对杀戮,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留情,所以造成多大的破坏伤亡,都不足为奇。
所以,在随方榕来接他的路上,提起王小明的伤势时所说的话,并没有有丝毫的怀疑。
相反,在他看来,这也正是方榕在进一步的向他证明强横的实力和表达他的诚意。
现在,当他看到双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的小明时,对傍晚就失去踪影了的方榕更加的牵挂。
此时,心中还有太多的疑问他还不曾弄明白,还需要方榕来给他做个详细的解答。
“三哥,你和榕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王小明忽然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 怎么会这么问?”
赵三一愣,随即有些恍然地笑了。
他知道,眼下的王小明恨不得方榕此刻就在眼前,好解决他心中的期待。对一个几乎已经绝望了的少年来说,在忽然听到还有一线希望后,会有这样的企盼和想法,赵三并不觉得意外。
“其实上次你和他见面以后,我就有些奇怪了。你当时的样子和神情不但表现的特别紧张,而且还和他一起都要赶我离开。
回来后,你又逼着我问他这些年来的经历,最后还让我们对他保持和你一样的尊敬。那时,我就觉得奇怪了。
现在,他又忽然在这么危机的关头把我们都接到了这里,而且还动用到了直升飞机。我就算再傻,现在也能想到他绝对不是一般人,以往我对他的认识一定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还有,今天和莲姐一起,被他派来到医院接我出院的那个张振,也绝对不是一般人。我看到他阴冷的目光时,竟然会感到害怕,当时连汗毛都竖了起来。莲姐好像也很怕他,可听莲姐说,他对榕哥却很服从。
这种种一切,要是我还看不出些猫腻,那我还是三哥你手下的兄弟小明吗?
前面,我心里乱,没细想这些。现在,就算用膝盖想,也能猜到你和他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不然他不会如此帮着我们,而且你也不会这么相信他。我说的没错吧,三哥?”
侧过来的脸上闪烁着自信和得意的笑容,王小明的双眼此时已经基本恢复了当初的那种灵动和活力。
“没错,小明。你经过这次事后,尽管受了伤,可是眼光却真的厉害了不少。你认识了三年的
方榕,他真的不是普通人,他是……”
说道这里,赵三心里又犹豫了起来。他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该不该把这个秘密告诉小明。
“三哥,别买关子了,快告诉我啊,这对我非常重要。”
很奇怪的,赵三在王小明焦急的神色中,明显注意到了一丝隐藏在眼眸深处的焦虑和黯淡。心念一转,便已经明白了。
“这世上,有些人,就和你三哥我一样,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双手也沾满了太多的鲜血;不会,也不可能再去和什么风花雪月的感情牵扯上任何的瓜葛。因为我们自己都已经背负不起。”
意味深长地到这里,赵三眼中也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流露出一种深秋般的萧条和孤寂。
稍停了一下,看到王小明的脸上露出了似解非解的神情时,赵三心一横,便决定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方榕,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他就是那个当年在道上盛传一时,现在却只被人们当成传说的煞星——血夜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