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 》--作者:边城浪子
第一章苏林的伤心往事阴冷的季节,阴冷的天气,阴冷的心情……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雨,雨丝漫撒在苍凉的天空里,云,居然是一种不正常的黄颜色,衬托得这座白色的大楼分外的凄清。
苏林默默地坐在办公桌前,吸着烟,久久地凝视着窗台上放在玻璃瓶中的那束金达莱。乍暖还寒世界,她却开得蓬蓬勃勃,但却丝毫也不能抵消窗外那一片萧然与苍凉。
“苏林!”门被推开了,一个脑袋探了进来,那是苏林的科长,一个50多岁的老大姐。苏林仍静默着,连眼神也没有移动一下。老大姐走了进来,见怪不怪地咳嗽了一声:“苏林,局长在催下午的讲话稿了!”苏林慢慢地熄灭了烟蒂,转过头来:“大姐,我想请两个月的假。”“什么?”科长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吗?局里正在进行人事调整,我已经把你作为科长的人选报上去了,你这个时候请假……”老大姐猛地停住,吃惊地看到苏林两眼的泪水。“大姐,我……”科长沉默了,良久,她叹了口气:“好吧,我替你请假。”苏林站起身来,拎起桌子下面的一个背包,走到窗前,小心地捧起金达莱,勉强地向科长笑了笑,拉开门,出去了。房间里愈发显得冷清了。老大姐楞了半天,抹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这孩子,唉……”她也出去了。房间内,摆放金达莱的地方散落着几片粉色的花瓣,也许是光线,或许是天色,那几片花瓣竟隐隐发着妖艳的紫光。
苏林走出巍峨的白楼,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几秒种后,手机那端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小林,什么事?”“小品,把你老家房子的钥匙给我,我要在那住一段时间。”“你直接去吧,那现在有一个人住。”“是谁,不是一直空着吗?”“我们村的一个老伯,叫郑明章,你就叫他郑伯吧,上个月说是要租我家的房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索性不收他钱,就算他给我看房子了。怎么,你不上班了?单位事儿那么多。”“我请假了。”对方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小林,清净一下也好,好好振作振作。”嘟的一声,对方收线了。苏林慢慢放下电话,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苏林捧着金达莱,走进疏疏的雨丝之中。
长途汽车在高峭的盘山公路上行驶着,苏林坐在最后一排靠窗口的位置,天气仍很不好,云彩低且厚重。满车厢的人都昏昏欲睡,苏林小心地看了看手中的金达莱,眼皮也沉重了起来……
“苏林,我现在正在下山的路上呢,呀,天池好美好美呀,知道吗?刚登上天池的那一瞬间,我都被这庄严神秘的蓝色池水惊呆了!它象一块玉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显露着千年的从容和大度。上山的时候风很大,天池顶上却无风,似乎也怕打破了这千年的寂静。好美啊,嘻嘻,我这学中文的是不是太酸了?旁边的人都笑我呢。我还给你买了一束金达莱,只不过还是花枝,回去后,你要天天给她浇水,直至花开,好吗?哎呀,怎么了?啊……”
“蕾蕾!”苏林绝望地悸动了一下,猛地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已经满身冷汗。身旁坐着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你怎么了?”苏林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勉强应了一句:“没事。”然后由闭上了眼睛。一种深深的悲哀与绝望却浮了上来,挥之不去,惊悸中,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令他无数次心碎的电视画面:播音员悲伤地报道着:“今天下午1:26分,一辆从天池下山的黄河大客车因刹车失灵,翻入了路边的悬崖,除一名退伍军人及时打碎车窗玻璃跃出得以生还外,其他26人全部遇难……”画面上,在破碎不堪的车体旁边,一只断手紧紧地握着一束沾满血迹的金达莱花枝,花枝被猛烈的山风吹得瑟瑟发抖。
“下车方便一下,十分钟后开车。”售票员无精打采地喊道。苏林睁开眼睛,心脏被悲哀压得透不过气来。他望了身边的女孩一眼,轻声问道:“你下车吗?”女孩摇了摇头,善解人意地说:“你下车吧,我帮你拿着花,看着包。唔,好香呢!”她抽动了一下小巧的鼻子,向苏林粲然一笑,牙齿亮晶晶的。苏林感激地笑笑,郑重地将金达莱放在女孩小巧的手中,随着几个打着哈欠,腿脚僵硬的乘客下了汽车。
山风很烈,也很冷。苏林吁了一口长气,环顾着四周,路边有几个简陋的小木屋,司机和售票员钻进了其中的一个,大概是喝茶去了。苏林笑笑,他对这一套并不陌生,司机找个借口让乘客下车,顺便让乘客参观一下木屋里的各种山货,买或不买司机都是有回扣可拿的。苏林感到有些口渴,于是信步走进了小木屋。一个老人在一个简陋的柜台前正呆呆地坐着,看见有人进来,浑浊的眼睛里显出几分欢喜:“小伙子,看看,人参、熊胆、蛤蟆油…..”苏林摇摇头:“我买一瓶矿泉水。”老人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苏林咕咚咕咚地喝着,心中那种如铅如石的痛苦似乎好了些。老人打量着他,搭讪着问:“小伙子,上哪去呀?”“白村。”“白村?”老人抖了一下,浑浊的眼睛象刀锋般地一闪,随即黯淡了下来,反复地打量着他,嘴唇翕动着。但却没有做声。苏林有些奇怪。“小伙子,到三道白河玩几天就回来吧,白村,白村……”老人终于开口了,苏林看了看老人,淡淡地笑笑:“怎么?白村怎么了?”老人却又沉默了。苏林见老人没有下文,便掏出钱来付钱,老人却没有接,抖抖地在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小伙子,能帮我个忙么?到了白村,替我把这个交给住在村里的一个姓郑的老人。”姓郑的老人?苏林一楞,正想细问,售票员走了进来:“小伙子,快上车,要走了。”苏林只得扔下2元钱,随着售票员匆匆地走了出去。身后,老人望着苏林的背影,神色很奇怪。
车开了,售票员还在疑惑着,这条路少说也走了几百回,这个老人怎么不认识?
苏林回到座位上,女孩正小心地捧着花,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呢。见苏林回来,女孩又笑了笑,苏林觉得挺美丽的。
一路上,苏林一直把玩着木屋老人托他转交的东西,那是一个木质的圆环,中间镶嵌了一个铁质的菱形。也许是他太专注了,他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女孩那异样的眼神。
“三道白河到了,终点站。”售票员的精神似乎好了些,跳下车指挥这司机卸下车顶上的包、箱和行李。苏林拎起背包,捧起金达莱,顺手把那个圆环塞进裤兜里,随着人流下车了。
天放晴了,阳光洒了下来,苏林感觉有些刺眼,他眯缝了一下眼睛。出租车司机们拥了上来,“哥们,把包给我,上哪我送你。”、“哥们坐我车吧,我车好,上哪都方便……”面对这些嘈杂,苏林有些发蒙了。他不自然地笑笑:“我想去白村,哪位师傅能送我?”“什么?白村?”司机们一下子静了下来,面面相觑。“怎么?没关系,虽然远点,我可以多给钱。”司机们却毫不为之所动,四散去了,看来是没人做这笔买卖了。苏林楞楞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到白村做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在苏林耳边响起。苏林回头,原来是坐车时与他邻座的那个女孩,阳光下,女孩的笑容显得格外灿烂。苏林有些拘谨地笑笑:“没什么,到那里散散心。”“我就是白村人,一起走怎么样?”苏林有些意外,踌躇着。“怎么,一个大男人怕我把你吃了?咯咯……”这个女孩好象很爱笑。苏林勉强振作一下自己的精神:“你也看见了,这些师傅谁也不拉我到白河,往年可不是这样啊。”女孩四顾:“是啊,我也很奇怪,等我去问问。”女孩迈着轻盈的步子向那些出租车司机走去。
苏林环顾着这个他曾洒下无数伤心和痛苦的小镇,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发疯地驱车来到这个小镇,这个小镇已经被悲哀的气氛完全地笼罩了。小镇的全体党政领导及同车旅游的外地游客在翻滚下长白山盘山险路的的黄河大客车中全部遇难,除与镇党委书记冰火不融的一位副镇长没有参加这次游长白山活动而侥幸幸免。当苏林疯狂地赶到镇中心医院的时候,他正在随从的簇拥下,大声地做着悲痛欲绝的遇难者家属的劝慰工作。一个女警察以极大的耐心听完了苏林那语无伦次、近乎悲号的叙述后,同情地摇摇头:“小伙子,她的尸体已经不完整了,别看了,看了更伤心。”那一瞬间,苏林感觉整个世界都向他倒塌下来,周围的一切都急剧地旋转了起来,是自己,本来是自己要和蕾蕾一起来游览长白山,可是局里突然有急事走不开,蕾蕾执意要独自前来,说要比他先看到天池,然后用最美的语言为他形容,给他一个无限想象的空间……他昏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等他醒来后,他的心已经被无尽的悔恨和悲哀塞满了,让他喘不过气来,是的,那种巨大而深沉的悲哀,使他已经不会用泪水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了!那个一直对他抱以巨大同情的女警察在安置他到病房中休息之后,独自去找到医生,和医生一起去了太平间,按照苏林的叙述,找到了蕾蕾支离破碎的尸体,从她的手中拿下了那束染满血迹的金达莱花枝。当她把花枝拿给苏林时,低声地说了一句话:“小伙子,把它拿下来好费力气啊,你女朋友把她握得好紧好紧啊!”苏林机械地把它接过来,大睁着空洞的双眼,任悲哀的重锤在他业也血流如注的心上狠狠地撞击……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是啊,景物依旧,阳光依旧,小镇依旧,可是巧笑嫣然的美丽的脸庞呢?那个经常和他一起风花雪月的伊人呢?那个经常任性地嘟起红唇的蕾蕾呢?你的一缕香魂,究竟在哪里飘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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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和漂亮的女孩去白村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邻座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笑盈盈地望着他,打断了他痛苦的回忆,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神色阴郁的中年男人。
“怎么样?问清楚了么?”
“咯咯咯咯,这些人呀,净是一脑子迷信思想,说什么现在白村正犯邪,有可怕的东西经常出没,还说什么不光白村犯邪,连去白村的路也犯邪,他们谁也不敢在那走独自走夜路。咯咯,科技都发展到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无稽之谈。”
“小姐,这是真的,要不是我也是白村人,不想独自空车回家,我今天晚上就住在三道白河了,我也不敢独自走夜路,你们两个坐车我胆子才能大些。”身后面目阴沉的中年人突然开了口。
“你是白村人?我也是啊。”女孩调皮地歪着头问。
“你也是白村人?”中年人诧异地问道。
“是啊,不过我好多年没回家了,我16岁跟爸爸妈妈去Y城那边上高中,然后考大学,这不,大四了要实习,实习之前还有一段假期,我就回来度假看我舅舅呀。”
中年人诧异地望着这个女孩,慢慢地,他的神色开朗起来。
“呵呵,是小雨燕吧。”
“咦,你认识我?”
“呵呵,你走的时候我还到你家去送你们了呢,那时你又黄又瘦,藏在大人身后偷偷地看我,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我都认不出来了。”中年人感慨万千。
“咯咯,我想起来了,你是王叔,你可老多了。”女孩雀跃了。
“我舅舅身体好么?我好多年没看到他。他还是住在村西头的房子么?小胖好么?老丫呢?”女孩连珠炮地问了好多问题。
“你舅舅去年把房子卖了,却租了本村一个外出多年做买卖的叫吕品的人的老房子,整天早早上山,晚上很晚回来,谁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这老头越来越怪了。”
“等等,你们说的舅舅是否叫郑明章?”苏林一直楞楞地听他们说话,默不作声,这时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女孩和中年人一起转过头,惊奇地盯着苏林。
“你认识我舅舅?”女孩好奇地问。
“哦……”
“司马雨燕。”
“苏林。”
出租车的后座里,司马雨燕将自己小巧的手放在苏林的手中,用力握了握,苏林感觉很有力量。
“咯咯,我在大学是练散打的,力气很大,一般人都受不了我这样的握手,你还可以呀。嘻嘻。”
苏林笑了笑没有做声。他是自幼习武的,他有个早年遁入空门后又还俗的伯父,武功相当了得,扎实的武术功底再加上儒雅的性格,使他浑身上下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当年他在大学读中文系时,许多女生疯狂地追求他,他却毫不为之所动。直到他遇到了蕾蕾……
蕾蕾!蕾蕾!一想起这个他无数次梦中呼叫的名字,他在心又被深深的悲哀所笼罩了,他拿起放在身边的金达莱花,头扭向车窗外看那茂密的树林。
女孩很乖巧,小心地看看了他,又看看正紧张地开着车,不时环顾左右路况的王叔,不作声了。她从背包里拿出了随身听,开始听音乐。一时间,车里十分寂静。
天色开始阴沉了,三道白河本来就是一个群山环绕的小镇,因背靠长白山,旅游产业随之而起,这才造就了今天繁荣了景象。而白村则更是远处大山深处,路也不是很好,出租车一直在颠簸中艰难的前进,看来天黑前只无法赶到白村了。
天越发阴暗了。
“吱嘎!”王叔忽然来了个急刹车,正在闭目养神司马雨燕和苏林猝不及防,头重重地撞在前座上。
“怎么了?王叔?”司马雨燕惊呼了一声。
王叔脸色煞白地转过头来。
一时间,车里静得象远古远古的世界。只听到王叔那粗重的喘息声。司马雨燕和苏林莫名所以地盯着王叔那张因惊吓而扭曲变形的脸。
“我,我又看见了他!”
“谁?你看到了谁?”二人齐声追问。
“他 …..他……”王叔颤抖了起来,好象马上就要瘫倒下去。
司马雨燕和苏林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彼此不安和恐惧。昏暗的天气、三道白河司机们的反常、关于白村犯邪的传说、王叔的怪异表现,都加重着恐怖的气氛。
二人打开车门,寒冷的山风让他们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们两个赶紧打开前面的车门,把正在不停颤抖、接近瘫软的王叔扶了下来。王叔一下车就蹲在地上,用双手抱住头,任司马雨燕怎么追问也不开口。苏林制止了司马雨燕的询问,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瓶,送到王叔的手边。
“先喝口酒。”
王叔猛地抬头,一把抢过酒瓶,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酒顺着他嘴边慢慢地流下来。过了一会儿,似乎酒发挥了效力,王叔慢慢地站起身,向苏林伸出手:“给我一支烟。”苏林掏出烟,递给他。王叔手抖抖地点上烟,恶狠狠地吸着,茫然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路旁已变得黑乎乎的树林。
“他妈的,又看见他了。”王叔缓缓地说。
“是谁呀?王叔。”司马雨燕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寒冷。
“钟汉雄!钟书记!”王叔答道。
“钟书记?”司马燕不明所以。
身边的苏林却脸色大变!钟汉雄!原三道白河镇党委书记,他,他已经在去年的那场车祸中丧生了!苏林清楚地记得电视上播出的追悼会上的那张表情严肃、倔强的遗像。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他,他就是……”王叔喃喃地说。
“王叔,你是不是太疲劳眼花看错了吧?”苏林直盯着王叔的眼睛,眨了一下眼睛。王叔一楞,看了看正迷惑地望着他的司马雨燕,若有所悟。
“妈的,可能是太累了,昨天干得太晚,今天也没睡好。没事了,刚才我恍惚中好象我们一起开车的老钟站在道边,一边抽烟一边瞪着我,把我吓了一跳。是眼花了,眼花了。”王叔好象已经恢复了镇静。
“看到一起开车的人干吗那么害怕?”司马雨燕仍然有所怀疑。
“这黑灯瞎火的,冷不丁看着个人能不害怕么?”苏林淡淡地回答。“没事,咱们上车吧,王叔,我来开车吧,你给我指路。”
“你会开车么?”王叔问道。
“你放心吧,我有票。”苏林说着打开了前车门,坐了进去。王叔坐在他身边,司马雨燕坐在了后面。
苏林确实会开车,而且技术一流,是吕品教他的。说起来与吕品的相识,还有一段故事:在蕾蕾死去的那段日子,他经常到常和蕾蕾去的那家“花都酒吧”去借酒浇愁,那天,正当他独自品着酒,倾听着那首忧伤的《把悲伤留给自己》时,忽然间酒吧里有醉意朦胧的几个人哈哈地笑着,调笑着那个唱歌的女歌手:“老妹,别悲伤了,哥几个给你解忧愁,快下来!”、“哥几个领你出去玩一夜,管保让你明天笑得合不拢嘴来。来呀,陪我们喝杯酒。”身边的服务生低声地告诉苏林:“这几个家伙是道上的小痞子,看上了这个新来的唱歌的妹子,来闹了好几天了。”女歌手已经掩面而泣了。一股怒火涌上苏林的心头,与生俱来的打抱不平的血性让他无法忍受这种以强凌弱的卑鄙行为。他霍地站起身来,准备教训一下这些卑鄙的家伙。正在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妈的,你们能不能听了,不能听滚出去!”苏林顺声望去,见一个穿着随便,显然也有几分醉意的人正站着那里指着那几个小痞子大骂。
那些小痞子勃然大怒,纷纷摔碎了手中的酒瓶,围拢过去与那个人交起手来。那个人身手也不错,不过酒精影响了他的反应,转眼间就挨了几下,鼻子也出了血。正是这时,苏林冲了过去,出手极重,三拳两脚就放倒了这几个小痞子。然后,他们相识了,他才知道这个人是驰骋Y城商界的吕品。第二天当他坐在吕品的办公室里抽烟喝茶时,看到昨天那几个小痞子在他办公室外齐刷刷跪成一排,才知道这个商界巨子的影响力。从此,吕品走进了他的生活,他这个人十分豪放,讲义气,对苏林的身手大加赞赏,还试图邀请他加盟他主宰的“五口集团”,但被苏林拒绝了。吕品最大的嗜好是飙车,经常拉着苏林在外环的公路上飞驰,无人能敌。时间一长,他这手飙车的绝技就教给了苏林。他也有个缺点,好色,今天换明天换的。这一点,苏林曾规劝过他,他总是哈哈大笑,依然我行我素。有一回闲暇,他领着几个朋友(当然不乏女性)和苏林回到白村的老房子玩,喝了一夜酒。他醉醺醺地告诉了苏林,这间大房子是他父母盖的,现在他们过世了,这房子就空了,以后苏林有妞可以到这里随便疯,并且指定了一间宽阔的房间给他。
王叔坐好后,用手拍了拍苏林的肩膀,感激地用力捏了捏。苏林点了点头,彼此都明白,彼此都不说。苏林知道王叔确实是看到了一些东西,而且为了不让司马雨燕害怕,强自镇定,实际他已经恐惧得无法开车了。
车大灯深邃地照向远方,树木刷刷地向后倒着。刚开了几十米,王叔就放心了,苏林的确是个开车的行家里手。车向前急驰着,天已经完全黑了。苏林向后视镜望了一眼,发现司马雨燕居然已经睡着了,手里居然还捧着他的那束金达莱花,很小心的样子。他笑着摇了摇头,他放慢了速度,不想让颠簸的土路影响她的睡眠。
忽然,在大灯的照耀下,远远的,他好象看见前方的路中间横了一段长长的东西。他更加放慢了速度,王叔在旁边喃喃道:“他妈的,谁把大木头横在道中间?”终于,车在那条大木头前面停了下来。确实是一条大木头,正好挡住了车的去路。
第三章 黑夜惊魂
“怎么办?”苏林望了一眼身边的王叔。这时,王叔的脸色变了,他恐惧地盯着这段大木头,嘴唇翕动着,浑身不由自主地又颤抖起来:“这,这,这……”苏林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有点害怕了:“王叔,到底怎么了?”“好,好,好几个司机都,都,看到过这,这个木头。然后,然后,他们都看到了钟,钟,钟书记!”苏林脸色变了:“刚才你看到的真是他?”“是,是啊!”“胡说!他已经死了,怎么会复活呢?”“肯,肯定是他,我对他印象很深,错不了。”两个人都怕惊醒后面的司马雨燕,一直压低着嗓子说话。车灯下,这块诡异的木头静静地躺在那里。
“离白村还有多远?”
“快,快了,还有半个小时吧。”
“和我一起下车,搬开这木头,我们快点赶路。”
“我,我,我不敢!”
“少废话,要是真有厉鬼,呆在车里也是一样死!”
这句话起了作用,王叔咬了咬牙,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大扳手,和苏林一起打开车门,下了车。
风,大了起来,呜呜的,道旁边的树林被吹得哗哗作响,似乎在述说着山中无穷的秘密。远处,传来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叫声:“呜嗷!”。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起来,淡淡的光辉却将这里照映的分外神秘。苏林打量着路上的这块大木头,普普通通,看起来和自己见过的木头没有什么区别,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恐惧的感觉,好象一旦触动这块木头,就要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踌躇半晌,苏林弯下腰,刚一接触到这块木头,立即缩了回来!这种感觉,就象触摸到癞蛤蟆的皮肤一样令人厌恶,苏林下意识地用手蹭着衣服。灯光下,突然,他恐惧地发现,这块木头居然流出了类似脓样的液体!他恐惧地向王叔望去,王叔居然不见了!
一下子,巨大的恐惧涌上苏林的心头,“王叔!王叔!你在哪?”他终于放声喊了出来,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呜呜的风声,还有树林被风吹动的刷刷声。突然,一股巨大的寒意从他的身后升起,这种感觉苏林太熟悉了,他经常在梦中体验到这种巨大的寒意,他经常梦魇,梦中,他总是朦胧中看见自己的卧室门被打开,他甚至能感觉打开门的那股凉气,然后,巨大的寒意随之升起,在梦中,他清醒地知道,卧室里有个令他万分恐惧的东西!现在,这种感觉又出现了,这说明,在他的身后有个令他十分恐惧的东西!苏林僵硬地直立着,他不敢回头,他害怕自己看到什么!寒意离他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忽然,寒意停下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候,苏林突然纵身一跃,跃过了这块令人恶心的木头,落地时他猛地一个侧滚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感觉这样可以暂时摆脱来自身后的危险。
良久良久,来自身后的寒意丝毫没有退减。终于,苏林咬了咬牙,来吧,是死是活我都豁出去了!他猛地转身,月光下,车子旁,有一个人在抽着烟,冷冷地瞪着他。
苏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谁?借着淡淡的月光,他仔细地辨认着车旁的这个人,突然,他的头发全部竖了起来,他,他,他竟然就是他印象很深的追悼会上遗像上的钟汉雄!一瞬间,他的所有无神论教育全都土崩瓦解,拥有的所有科学知识都无法解释面前的这一幕,难道,鬼魂真的存在?死人真能复活?
“哈哈哈……”钟汉雄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恐怖的笑声,这笑声是这样的尖利,直刺苏林的耳膜,令他隐隐作痛。“司马雨燕!”突然,苏林猛地意识到司马雨燕就在车里,而这恐怖的鬼魂离她只有咫尺之远,怎么办?怎么办?可是,这么大的声响,为什么不见司马雨燕的反映?苏林向车里望去,依稀看到司马雨燕仍然在昏睡,真有她的!“你是人是鬼?你想要干什么?”苏林终于开口了,在经过长时间的精神紧张之后,他甚至怀疑这声音是不是自己的,那样的干涩。“跟…..我……上……山……吧,还……缺……几……个……人……”鬼魂恐怖的声音悠悠地响起。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路旁的树林似乎也因为恐惧而停止了抖动,月亮也悄悄地躲进了云层。鬼魂抬起双手,身形飘动,缓缓地向苏林逼近!苏林不自觉地向后退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在车的后座那里猛地发出一束粉光,死死地照住鬼魂的脸,天!这是一张怎么的脸!如果能确切地称呼为这是一张脸的话!所有的皮肤都已经不见,血肉模糊,肌肉还在不停地搐动,眼睛里全是眼白,两缕血液垂直流下,鼻子的位置一个小黑洞,居然有几条蛆虫在进进出出!苏林一阵作呕。被粉光照射的鬼魂身形一滞,缓缓地转头,望向光芒发出的方向。片刻,鬼魂忽然仰头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对了!臭女人,还缺你!”身形晃动,鬼魂竟然向车的方向晃去!不好!它要伤害司马雨燕!苏林大急,猛地大喝一声,助跑几步,凌空跃起,向鬼魂踹去!扑通!苏林重重地跌在地上,他这凌厉的一脚透过了鬼魂的身体,毫无效用!“叮!”一声清脆的声响,一件东西从苏林的裤兜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苏林尚未反映过来,这件东西猛然发出一道红光,直射鬼魂!“嗷!”鬼魂发出无比凄厉的叫声,凄厉的叫声在山中四处回响,苏林一生中也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叫声,象临死的哀鸣,象末世的诅咒,象绝望的呼喊。鬼魂猛地飞起,跃入路旁的树林,不见了!
苏林呆立着,他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服。他看了看消失了红光的掉在地上那个东西,弯下腰,把它拣起来。这,这不是那个卖杂货的老人托自己送给司马雨燕舅舅的那个圆环吗?没想到这个圆环竟然救了自己和司马雨燕的性命,当然,还有王叔。王叔,王叔在哪里呢?苏林马上拂去圆环上的灰尘,郑重地揣了起来,又跑到车的另一侧,地上趴着一个人,苏林把他翻转过来,是王叔,他已经昏过去了。苏林使劲晃着王叔并呼喊着他。“哎呀……”一声呻吟,王叔醒了过来,一把抓住苏林的手,“我,我,我刚才怎么一下车,脑袋一迷糊,就倒下了?”苏林暗暗心惊,但却并没有告诉他刚才恐怖的一幕。他把王叔扶了起来。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起了雾,这个季节怎么会有雾?王叔呻吟一声,似乎更站不住了。这时,从前面的路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循声望去,不禁大吃一惊!
第四章:神秘的圆环
浓雾中,二人恐惧地看到:在苍茫的雾色中,赫然出现了两盏绿色的灯笼!王叔几乎瘫软了,苏林强自镇定,紧紧地扶着王叔。刚才他已经受了一场大惊吓,似乎,这时,经过大恐惧的洗礼,他的神经变得更加刚强了。绿色的灯笼,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终于,在大木头前停住了。二人仔细地辨认着,终于,他们看清楚了,原来这是一支队伍,打头的是两个年轻人,他们神色木然,提着两盏在雾色和夜色中显得十分诡异的绿灯笼。身手,四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用两支大杠子抬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体,看样子十分沉重。苏林定睛望去,天!那竟然是一具棺材!棺材后面,模模糊糊地站着一个面目不清的人。队伍静默着,苏林和王叔也在恐惧中静默着。突然,王叔猛地挺直了身体,大声问道:“柱子,二小,你们在干什么?”其中一个提着诡异灯笼的人涩涩地回答:“王叔,出葬!”原来王叔认出了这两个打灯笼的人。“谁走了?”王叔诧异地问。“军成!”王叔的脸又变得煞白煞白:“早上我出车的时候,他还和我挥手来着说要上山来着,怎么突然就……”王叔说不下去了,这时,棺材后面的那个人疾步上来,阴沉着脸:“老王,回来得这么晚?你胆子可够大的。”“秦村长?”王叔惊讶地叫了一声。“村长,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怎么突然……”秦村长阴沉着脸:“哼,不上山倒好了,上山回来突然就不行了,满口胡言乱语的,一会的工夫就过去了。”“这……”王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位兄弟是…….”秦村长的目光转到了苏林身上,没等王叔说话,苏林淡淡地一笑:“我叫苏林。”“你到白村干什么?”秦村长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苏林神色不变:“没什么,散散心。”“散心?兄弟,白村可不是散心的好地方!我们村不欢迎外来人!”村长的语气越发无礼了。气氛尴尬起来。苏林突然又笑了笑:“村长,除了散心以外,我还受人之托,给你们村的郑明章老人送样东西。”王叔惊异地望了苏林一眼,心想这事你怎么没说?“郑明章?”村长的脸色缓和下来,正要说话,忽然,一声巨响几乎震破了所有人的耳朵,一时间灰尘弥漫,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良久,灰尘散去,苏林惊讶地发现,扛着棺材的那两根粗大的杠子断了,刚才那声巨响就是棺材落地的声音!四个扛棺材的年轻人正楞楞地看着这个棺材。秦村长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回身来到棺材面前,厉声说道:“军成!要走你就好好走,你在这里闹什么?”“咯吱咯吱!”棺材里居然发出了诡异的声音,那声音象是什么东西在抓挠着棺材盖!四个抬棺的年轻人一下了跳到村长的身后,恐惧地望着这付发出怪声的棺材。村长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猛地含了一大口,然后“噗”地喷在描画着阴曹地府景象的棺材头上,随后围绕着棺材游走起来,嘴里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东西,时而猛拍一下棺材,大喝一声“DU”。然而,棺材里的声音并未停止,反而大响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棺而出!村长的脸色忽然变的苍白,他猛地跑到棺材头前,将中指放在嘴里狠命一咬,然后将滴血地中指猛地按在棺材头上。声音静止了。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然后恐惧地望着这个诡异的棺材。
村长嘘了一口气,脸色难看地对着苏林说:“小伙子,让你受惊了,我们山里人的规矩,未婚的年轻人暴亡,是不能停在村里过夜的,否则会作祟,所以要连夜下葬。可是暴亡的年轻人怨气很重,出葬的时候经常会出现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象刚才的声音……”话音未落,棺材里突然又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村长倒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令人恐怖的棺材。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向王叔的车靠拢,似乎这辆开着大灯的车才能给他们以信任的力量。苏林也不例外,他的手心满是冷汗,今晚对他来说,真是一个无比怪异的夜晚,先是看到了钟汉雄的鬼魂,然后又看到这个科学难以解释的现象。苏林心中的唯物论观念已经全然土崩瓦解,他开始相信,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被科学斥之以迷信的东西和现象存在的。如果不是那样,谁能解释钟汉雄的灵魂的出现,谁又能解释棺材里的异声?要不是那个老人让他转交的神秘的圆环,恐怕他、司马雨燕、还有王叔现在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圆环?圆环!苏林灵光一闪,把手伸进衣兜,掏出了那个圆环,并高高举起。然而,期待中的红光并未出现,这个举动倒把身边的人吓了一跳。更加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棺材里的异声猛地停顿下来!良久良久,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秦村长盯了一眼苏林,又盯了一眼他手中的圆环,忽然严厉地对提灯笼和抬棺材的年轻人发起命令:“没事了,不要让没有下葬的棺材落地太久,继续下葬!”“可是村长,抬棺材的杠子都断了。”一个年轻人小声地说道。“是么?”秦村长游目四顾,忽然把视线落在车前的那块大木头上。“就用它吧,两人一组,换着抬,抓紧时间!”苏林上前一步,试图劝阻:“村长,这木头……”村长右手一挥,截断了苏林的话头:“别说了,你们快点赶路,一切等我回村再说!”两个小伙子上前,抬起车前的木头,将棺材上的绳索捆绑在木头上,“嘿”的一声,棺材离开了地面。苏林看着这两个小伙子若无其事地抬起木头,不禁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开始怀疑那时自己见到的景象是不是幻觉。
队伍前进了,村长依然殿后,忽然,他转过头来望着苏林:“小伙子,回村睡一觉,有什么话和郑明章说!”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浓雾中,两盏惨绿的灯笼渐渐地远去了。
苏林和王叔对视了一下,一起擦了一下各自额上的冷汗。王叔忽然脸色一变:“苏林,雨燕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苏林心中一凛,连忙跑向出租车,打开后门,他惊讶地看见,司马雨燕正沉沉地睡着,手里依然小心地捧着那束金达莱,脸睡得红红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娇艳动人。“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变故,这么恐怖的事件,她怎么居然能睡着?而且还如此香甜?”苏林不安地想着,轻轻地推着昏睡中的司马雨燕,“司马雨燕,司马雨燕,醒醒,快醒醒!”“唔……”司马雨燕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象个孩子似的咂咂嘴:“车怎么停了?我们到了么?”王叔又坐到副驾驶的位置,接口道:“没事,车出了点小毛病。苏林,赶紧开车,我们快点赶路。”苏林仔细地看了看正大睁着眼睛望着他的司马雨燕,似乎并无异状。他困惑着回到驾驶的位置,重新发动了出租车。
车继续行驶着,雾散了,月亮也不知道从云层中钻了出来,苏林一边熟练地驾驶着出租车,一边望着月光下这条延伸到远方的并不平坦的道路,一切似乎是那么安宁,似乎刚才的恐怖遭遇并没有发生过。可是,苏林无法忘记钟汉雄那张狰狞的脸,那道奇异的粉光,那道奇异的红光,那惨绿的灯笼,那怪异的村长,那棺材里不可思议的异声,他开始预感到,这次白村之行会是他一生的最奇异之旅!他的命运似乎也要发生一个大的转折!
第五章 这两个老人是谁?
车后的司马雨燕忽然打了个呵欠,说道:“苏林,刚才我这觉睡得可真香啊!好象是长这么大睡得最香的一次。好幸福啊!你知道么?我在大学宿舍里经常闹失眠呢,所以能睡得着就是舒服,而睡得香则是幸福了!嘻嘻!”看来充足的睡眠又让她恢复了活泼的性格。苏林不安地从后视镜望了望司马雨燕那灿若春花的笑脸。王叔却阴沉着脸眼光直直地望着前方的路,恍如未闻。“苏林,我刚才还做了一个梦呢,想不想听听?”苏林一边开着车,一边随口答道:“说吧。”“嘻嘻,我梦到一个大姐姐,长得可漂亮了,她很喜欢我,给我梳头,给我讲故事,还拍着我的身子哄我睡觉,嘻嘻,比我妈妈还好。”“是么?你是独生女吧,可能你希望有个姐姐或哥哥来疼你,爱护你,所以梦帮你实现了这个愿望。”苏林淡淡地说道。司马雨燕眨巴着眼睛:“也许吧。不过我的梦醒之前,大姐姐还亲了我一下,说她叫蕾蕾。”“什么?!”
苏林犹如五雷轰顶,手猛然地大抖起来,方向盘失去了控制,车子径直地向路旁的深沟冲去!幸亏身旁的王叔眼明手快,一下把方向盘打了过来。车子在路上弯弯曲曲地画了几个龙,停下了。
苏林把身体伏在方向盘上,喘息着。身边的王叔和身后的司马雨燕吓坏了,纷纷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林慢慢地抬起头,那种如铅如石的痛苦又充满了他的内心,为什么?为什么?他心中天使的名字怎么会出自这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口中?他的脸扭曲着,痛苦地抽搐着,冷汗从他的头上不停地流了下来。王叔和司马雨燕恐惧地看着他这付表情,连话也不敢说了。
良久良久,苏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使劲地摇摇头,缓缓地说道:“没事,你们坐好,我要加快速度了。”话音未落,他的脚踏上了油门,车子疯狂地轰鸣起来,随即象箭一样向前飞驰。路边的树木飞速地向后倒着,王叔脸色煞白,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制止苏林疯狂的行为。
车轮在飞驰,苏林的大脑也在不停地飞速旋转,那深沉的悲哀和痛苦却无法在飞驰中消减,这痛苦似乎已经深入他的骨髓,深入到他的每个毛孔和每根毛发之中。他的灵魂好象在痛苦的火焰中被狠狠地煎熬!
慢慢的,苏林放慢了速度,并不是因为如铅的痛苦已经随风而逝,而是因为他看见了前方正闪烁着一片灯火,快到了白村了,他想着。王叔的脸色也因为离家越来越近而好看了许多。车后的司马雨燕突然雀跃了起来:“王叔,咱们快到家了吧?”“是呀,高兴了?”“当然高兴了,一路上快把我闷死了,苏林象个闷瓜,也不和我说话,还吹嘘自己会开车呢,差点出事,嘻嘻!。”苏林从后视镜中看了看眼睛里放出喜悦光芒的司马雨燕,心里苦笑了一下:“天呐,她居然说一路上发闷,也是她有福气,居然睡得那么死,什么恐怖的东西都没看到,如果这一切都让她看到听到,恐怕会尖叫着昏死过去,再也不会提什么闷不闷的问题了。可是,她怎么会梦到一个叫名字也叫蕾蕾的女孩子呢?”想到这,他又盯了一眼身后的司马雨燕,却发现她正笑嘻嘻地看着他,手里还淘气地晃着那束金达莱花。他的脸上一阵发烧,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这时,司马雨燕却摇头晃脑地感慨起来:“少小离家老大归,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见面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呀,这首诗是多么符合我现在的心情啊!家乡啊,美丽的家乡,你久别的游子回来了,近乡情怯呀!贺老头当年也是怀着这种心情踏上家乡的土地的吧。想想看,我,迈着矫健的步伐进入白村,树下嬉戏的小孩好奇地停止了游戏,怯生生地走过来,扯扯我的衣襟,瞪着天真无邪的黑眼睛问我是谁呀,我的心情又是多么的悲凉呀,物是人非,岁月蹉跎,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但却一事无成,只有空掬一捧辛酸的泪水以表达苍苍莽莽的情绪,呀……”
“呵呵呵!”苏林终于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才多大,你才离开这里几年,就开始提前表达暮年的心情,你知道当年贺知章回家乡的心情么?还叫人家贺老头,也不知道尊重古人。不过,听了你这番感慨,还挺有文才的嘛。”“那当然,我在大学里是著名文学社《沧浪》特聘的生猛外援,围着我转的所谓热血文学青年多了去了,轰都轰不走,我写的散文还上过省报呢,校园人称“美女才女EST”,知道什么意思么?就是美女加才女的最高级,无数女孩所梦想的最高境界。后来实在受不了这些家伙的纠缠,只好去练散打了。哈哈,刚练的第一天,就凭着一股猛劲把教练踹伤了。哈哈,这个笨蛋!”“是吗?不错呀,文武双全呢。”苏林不禁对这个活泼的女孩有些刮目相看。一路上沉闷的气氛终于轻松下来了。王叔也受到了感染,又向苏林要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并指点着方向。
车子终于进村了,进村口的时候,司马雨燕的亢奋情绪达到了顶点:“快看快看,这棵大树我还上去掏过鸟窝呢,结果那天倒霉,在里面摸着一条该死的蛇,天知道它是怎么游上去的。结果差点被咬了一口,又差点摔下来,晚上让爸爸臭骂了一顿,狗血淋头啊!”“哎呀,那块破碾盘还摆在这里呀,小时候我和小胖他们在这里过家家,把四婶家的小铁锅偷了来,煮了几只死老鼠,被四婶哭骂追打,结果晚上挨了妈妈一顿打,哈哈!”王叔点了点头:“别看你小时候长得老实巴交的,外人都以为你很乖,实际上你是蔫淘啊,连小男孩中坏水最多的也总让你算计,对了,那年老李家的烟囱是不是你给堵的?呛得他家人够戗。”“当然是我,谁让老李家媳妇总欺负我王奶奶,给她吃剩饭菜,还总骂她老不死的,我就是讨厌那女的。”“老李家媳妇遭报应了,那年上山采菜让熊瞎子把脸给舔了,现在整天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见人。”“该!”说笑中,车子停在了一个大黑门前。苏林扭头对司马雨燕子说:“下车吧,我们到了。”王叔惊讶地看了看苏林:“你怎么知道这是吕品家的老房子?你来过?”苏林淡淡地笑了笑:“以前来过一次。”苏林有个绝技,无论什么地方,只要是去过一次,他就绝不会忘。王叔钻出车,用力地伸了个懒腰,说道:“小苏,把火熄了,我领你们进去。”
苏林和司马雨燕各自收拾了自己的行装,司马雨燕的行囊也很简单,也只是一个背包。苏林珍重地把金达莱花握在手中,抬头看了看这高大的门楼,和司马雨燕一起,跟着王叔踏上了台阶。
这门楼上居然有两个铁环,看来是敲门用的。王叔“蓬蓬蓬”地敲着铁环,大声地嚷着:“老郑,老郑,开门啊!你快看看谁回来了?”铁环撞击木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是门里却毫无声息。王叔停止了敲门,一脸疑惑:“这老家伙,跑哪去了?”旁边的司马雨燕却等不及了,边喊着“舅舅”边用力地推了一下黑木门,没想到门却“嘎呀”一声缓缓地开了,原来,门根本没有锁!王叔楞了一下,喃喃道:“怎么连门也不锁?走吧,进去吧。”三人鱼贯而入。
这是一个完全迥乎于东北民居的建筑,依山而建,一进门是一个宽阔的庭院,南侧正对着大门的是正房,四间左右见方,东西两侧是厢房,三间左右见方,看起来居然依稀是北京四合院的模样。东西两侧的厢房黑乎乎的,没有灯光,而正房却有着如豆的灯光。王叔一边向正房走一边嘴里嘀咕着:“老东西,在家也不开门。”而司马雨燕却好奇地四处张望,嘴里不停地询问:“这院子好大啊,吕品是什么人物啊?他们家其他的人呢?”苏林默默地走着,看看她,说道:“他是我的朋友,独生子,他的父母都去世了,留下了这个大房子,直到你舅舅住进来之前一直是空的。”“哦。”司马雨燕点了点头。他们已经站在正房的门前。王叔推开门,然后推开了有灯光的那个屋子的房门。猛然,三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六章 威猛的郑明章
昏暗的灯光下,地中间面东跪着两个黑衣黑裤的老人,听到门响,他们慢慢地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十分古怪诡异!“你们跪在这里干什么?”王叔惊愕地问,他走过去试图扶起他们。蓦地,一阵悲痛欲绝的号啕声在屋里响起:“啊啊啊,军成啊,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苏林和司马雨燕对视了一下,后者完全不明所以,而苏林则心头雪亮,这两个人肯定是半途碰上的送葬队伍要埋葬的年轻人的父母!“啊啊啊,我的儿啊,你早上上山说要给我们打点猎物给我们吃,怎么晚上就撒手走啦?你这不肖的孩子呀,留下我们老两口可怎么活呀?啊啊啊”。两个老人捶胸顿足地哭号着,在地上翻滚着,弄得王叔满头大汗,苏林和司马雨燕赶紧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两个悲痛欲绝的老人扶上了炕上躺了下来。两个老人慢慢地平静下来,无力地仰视天花板,时不时地发出两声微弱的抽泣。王叔、苏林、司马雨燕三人楞楞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叔咳嗽了一声:“二老,你们怎么在这里?”军成的父亲慢慢地坐起身来,红肿着眼睛看着他们三个人:“军成就这么走了,不明不白的,从死到出葬还不到一个小时,而且匆匆忙忙的,我们连合棺前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村长又不让我们跟着去,我们就上老郑这儿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老郑呢?”“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他就不在,也没锁门,我们就在这等了。呜呜呜,军成还没结婚啊,还没活人啊,就这么走了!”军成的父亲又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躺在炕上的母亲也随之痛哭起来,司马雨燕赶紧过去轻声地抚慰着她。屋里又被悲痛的气氛所笼罩着。王叔不安地搓着手,嘴里喃喃道:“这是怎么说的,军成可是个好孩子啊,怎么就突然……”苏林悲伤地望着处在极度痛苦中的两位老人,眼睛湿润了,是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种极度的痛苦世间又有几人能够承受,从呀呀学语的孩童,到长大成人的青年,父母为他们倾注了多少心血和无私的爱,付出了多少辛劳,而晚年的全部希望和寄托毫无准备地在一日间灰飞烟灭,又怎么不让他们心如刀绞呢?这时,他又回忆起来途中所遇到的军成棺材的诡异事件,难道,他的灵魂仍然放心不下自己孤苦无依的双亲,试图回来照顾两位可怜的老人?
正在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转向了门口,军成的父母也暂时停止了哭泣。苏林定睛望去,只见此人身材高大,他的身形使原本宽阔的屋子也似乎变得狭窄起来,颇有渊凝岳峙之势,神情威猛,不怒自威,头上扣了一个大棉帽子,脸上蓬蓬勃勃地长了一部大胡子,枝枝如剑戟般直立,眉头紧锁,眼神雪亮而凌厉,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裹,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腰间居然悬挂着一把造型奇古的弯刀。他仿佛是一尊从远古洪荒中走出来的金甲武神!只是身上又是灰又是土的,似乎在哪里打过滚似的。他弯腰把身上的包裹放到地上,锐利的目光掠过了屋里的每个人。苏林感觉,他的目光最后掠过自己的时候,在自己脸上和手中的金达莱花束停留过很长一段时间,那如刀锋般的眼神突然变得更加锋利,苏林感觉好象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挤压着他,磨砺着他!苏林一向温和的眸子忽然也锋利起来,他直直地盯着来人的眼睛。“舅舅!”身边的司马雨燕欢呼起来,飞跑过去,一跃入怀,搂住来人的脖子,用脸摩擦着他的大胡子,居然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悬在来人身上。一瞬间苏林恍然,原来他就是苏林的舅舅——郑明章!吕品还说他是老伯,真是瞎了眼,他看起来比王叔还要年轻。
郑明章刀锋般的眼神突然温和起来,他把目光从苏林的身上转到了正在他身上撒娇的司马雨燕身上,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十分阴郁,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外甥女:“雨燕,你先下来。”司马雨燕怏怏地跳下地来,怔怔地望着舅舅那张阴郁的脸庞。“都先坐吧!”他浑厚的声音把屋子弄出了嗡嗡的回音。他顺手拽过一把椅子,摘下帽子,坐了下来。军成的父母急切地走到他身边,抽泣着,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他一个坚决的手势所阻拦:“雨燕,扶他们先坐下。”司马雨燕依言将两个老人扶到炕沿边坐下。一时间,屋子里变得十分沉寂。
“今天早上,军成去了太子坟!”郑明章脸色沉重地开了口。“什么?”惊呼声一起发自王叔和军成父母的口中。苏林和司马雨燕惊异地望着他们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村长今年曾召集全村人开会,明令禁止任何人到太子坟一带,可是今天早上,有人看见军成神态古怪地向太子坟那边走去,怎么叫他也不回头!”郑明章神色严峻,眼神中却满是疑惑。
“看见军成去太子坟的人马上报告了村长,村长立即组织人去找他,可是,几十个人找到黄昏,才在太子坟的墓碑前找到了昏厥在地的军成,在他断气之前,我曾仔细地检查了他的身体,并无异常,只是后来身体忽然变得僵硬如铁,面色铁青,狰狞可怖,所以合棺时没有让你们参加,你们会受不了的。是我让他们连夜下葬的……”
“舅舅,太子坟出了什么问题?小时候我经常上那儿玩,我还骑过墓碑和石人呢!”司马雨燕突然打断了郑明章的叙述。
“雨燕,现在的太子坟可和以前不同了,最近非常不太平,总有邪事发生……”王叔在旁边低声地说。
军成的父母满眼的泪水,直直地盯着神色严肃的郑明章,那悲苦的神色任铁石心肠的人也要伤心落泪。
郑明章忽然站起身来,望着王叔:“老王,你先送他们回家,今天晚上找几个人陪他们,明天你把他们送到三道白河军成的姐姐家住一段时间,先不要在这里住了。”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辩的色彩。
王叔站起身来,搀扶起军成的父母,向苏林和司马雨燕点了点头,推开房门,出去了,庭院里,又猛然爆发了两位老人绝望的号啕声。郑明章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第七章 人与鬼的恶战
屋子里只剩下了三个人,一时间显得静悄悄的。苏林站起身来,望着郑明章,淡淡地说:“你好郑伯,我叫苏林,是吕品的朋友,我这次是来小住几天的,我已经和他打了招呼,他说让我直接住就行,我以前来过一次。”郑明章没有说话,只是用锋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苏林。司马雨燕感受到了这种沉重的压力,她撒娇似地说:“舅舅,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一点也不想我吧?要不怎么不理我呢?”郑明章紧锁着眉头,又望向他的外甥女:“雨燕,我能不想你么,只是,你这次来的真不是时候。你在来的时候,一路上没有什么异常吧?”司马雨燕正要回答,苏林抢先一步答道:“没有什么异常,很安静。”郑明章望着苏林平静的脸,眼睛亮了一下:“小伙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带给我?”苏林猛然记起了那个圆环,他赶紧掏出来郑重地送到郑明章面前:“对了,这是我到三道白河之前,途中一个卖山货的老人托我捎给您的。”郑明章接过这个圆环,小心地用手摩挲着着,喃喃道:“情况真的这么严重么?”司马雨燕突然失声叫道:“我说来的时候我怎么看这个圆环这么眼熟,舅舅,我记得太子坟的墓碑上也有这个图案!”苏林心中一惊,怎么?这个圆环居然和诡异的太子坟也有关系?郑明章脸色沉重,对司马雨燕的话置若罔闻。忽然,他抬起头来,望着苏林:“小伙子,这个东西你先拿着,我感觉你需要它!”苏林迟疑地接过圆环,的确,这个圆环在他来途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惊走钟汉雄的鬼魂,制止军成棺中的异声,都是这个圆环的功劳!郑明章忽然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你们休息吧,雨燕,你住这个房子的东屋,苏林,你住东厢房,这两个房间有床,你们肯定不惯火炕。?
郑明章先安顿好司马雨燕,然后领着苏林来到东厢房,他打开房门,拉开了电灯,这是一个很简洁的房间,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桌子下面放着一只暖瓶,桌子上放着一个杯子。一切都是那么朴素而自然。苏林笑了笑,这个屋子就是上次他来吕品来玩时住的房间,苏林很喜欢这里,觉得这种简洁的风格很适合自己的脾气。郑明章把椅子拉了过来坐下,示意苏林放下背包和花束,坐到床上去。他盯着苏林那清瘦的脸庞,缓缓开口:“小伙子,你和我说实话,你们来的路上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么?”
“郑伯,其实,来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我怕司马雨燕害怕,所以一直都没有说,秦村长告诉我,让我有什么话就和你说。”
苏林开始了讲述,虽然步步惊魂的遭遇已经过去,但苏林讲述时还是不寒而栗。当郑明章听说钟汉雄的鬼魂拦路并险些害死他们时,他怒发冲冠,大声骂道:“这狗官!活着的时候鱼肉乡民,死了还要为非作歹!”苏林一楞,其实,他并不了解钟汉雄的为人,只是知道他曾是三道白河镇的党委书记,听郑明章的语气,似乎为官口碑甚差。郑明章又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这事既然我知道了,我就绝不能不管!”他怒目圆睁,神情极为骇人!
“还有,我们还遇到件怪事,路上我们碰上了军成的送葬队伍…..”苏林又将这件异事叙述了一下。没想到,郑明章的反映则更加强烈!“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么?村长咬破了中指也没有阻住棺材里的声音?”“是的。”苏林肯定地点点头:“后来也是这个圆环起了作用……”苏林还想继续叙述,郑明章却猛然站起身来:“不好,村长他们可能有危险!我得去一趟!”说着,他急急地向门外走去。突然,他又猛地停住了脚,回头凝视着那束金达莱花:“小伙子,你这花……”“怎么了?”苏林疑惑地看着自己珍如生命的金达莱花,依旧那么娇艳,毫无异状。“这花……唉,这花……算了,我要出去,你早点休息吧。”门声一响,郑明章高大的身影闪了出去,院外,传来开关木门的声音。
郑明章静静地站在白村的村口,村子里的灯火基本都已经熄灭了,一片漆黑。夜,已深了。四周,是那么的寂静,白村,象一个神秘的老人,默默地匍匐在他的身后。月光下,郑明章慢慢地拔出腰间那把弯刀,猛地凌空一劈,舌绽春雷:“刀气纵横,左圆右方。浩然正气,天地玄黄。疾!”刀光一闪,他的身影已然不见!
在一片荒凉的空地上,寂寞地耸立着三座新坟,夜风吹过,坟上的花圈“忽啦啦”地响着,外围的树林里,一只鸟在不停地怪声怪气的叫着,增添了恐怖和肃杀的气氛。这里是白村埋葬暴亡人的专用墓地。为军成抬棺的的四个小伙子满头大汉,已经挖好了墓穴,正抽烟休息,柱子和二小提着惨绿的灯笼,表情木然地站在墓穴旁边。秦村长阴郁地望着那三座新坟,一边抽着烟,一边闷闷地想:“军成已经是第四个村里暴亡的年轻人了,这四个人都是在太子坟旁边被发现的,但是,从来也没有象今天晚上这样的诡异,要不是那个年轻人拿出那个奇怪的圆环,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唉,多灾多难的白村啊!”几个年轻人扔掉烟头,默默地望着秦村长,秦村长用力一挥手,简洁地吐出两个字:“下葬!”几个年轻人立刻忙碌起来,扛起抬棺材的那条大木头,一起用力,棺材颤颤地离了地。秦村长敏捷地跳进墓穴,在墓穴的四角插上四根桃木,然后掏出小瓶子,对嘴含了一口,分别喷在桃木上面。正在这时,忙碌的他突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他大吃一惊,循声望去!
几个年轻人楞楞地看着地上,月光下,那付令人恐惧的棺材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那条大木头狰狞的断口象是正在张着大嘴在嘲笑他们。秦村长跳出墓穴,满怀恐惧地望着军成的棺材,几个年轻人慢慢地聚拢在村长身边,似乎只有村长才能给他们以安全感。秦村长也感觉十分的恐惧,他不自觉地倒退着,几个年轻人也跟着他不住地倒退。几双恐惧的目光齐齐地落在这付一路上让他们饱受惊吓的棺材之上。蓦地!棺材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和来时一样,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着棺材盖!秦村长只觉得浑身无力,心中只是感觉一种莫大的恐惧!这恐惧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当他绝望的目光偶然落到身边的几个脸色煞白的年轻人身上时,他忽然恢复了勇气,自己是村长,有责任保护这些信赖着他,尊重着他,追随着他,听从他的指派深夜为军成下葬的年轻人们!他立住身形,死死地盯着棺材,声音嘶哑而低沉:“军成,平日里村里人对你和你父母都不错,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就不能入土为安么?”象是回应他的话,又是一声巨响,棺材盖飞出老远,棺材里,一个人双手平伸,慢慢地坐起身来,月光映照着他狰狞的脸庞,死鱼肚白的眼睛向上翻着,口中“格格”作响,状极阴森恐怖!秦村长身边的年轻人惊呼一声,紧紧地靠在村长身边,身边不停地颤抖,秦村长甚至听到了他们牙齿的“得得”之声,在这清晰可闻的撞击声中,他感觉有一个声音格外的响亮,他仔细一听,原来正是自己牙齿因恐惧而撞击的声音。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他活了这么大,给各式各样的人送过葬,但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情形!
他们退却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坐起的军成。“蓬”的一声,军成直直地跃了起来,跳出棺材,慢慢但却是径直地向秦村长他们逼来!一个年轻人因为恐惧而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众人连忙拉扯起他,向新坟的方向退却。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声音!这声音来自身后!他们回头一看,本因恐惧而睁大的双眼突又变得更大!身后的三个新坟正在迅速裂开,而且裂缝中不断地向外冒着白烟。惊天动地的三声大响,新坟完全裂开,三个棺材盖齐齐飞起,从坟的裂缝中,爬出三具披头散发的尸体,和军成的尸体一起将秦村长他们四面包围!“呜呜呜!”身边的年轻人无法忍受这恐惧的折磨,失声痛哭起来。哭声象锋利的刀一样剜割着秦村长的心,两行老泪曲曲折折地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完了,那时为了镇压棺材里的异声,自己咬破了中指,以自己的纯阳之气和那个神秘的圆环镇住了邪灵,然而纯阳之气随血液外泻,自己已无法再对付这四具阴森森的尸体了!难道今天真的是难逃大限了么?”他绝望地蹲在了地上。
“哈哈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忽然响起,圈外,不知什么时候立着一个随风飘忽的身形!进攻的尸体猛然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站在原地。“谢谢你带来这么多精壮的小伙子,哈哈,少费了许多手脚!”那个身形阴侧侧地说道。“走吧,上山吧!”秦村长慢慢抬起头来,无神地望着这个新出现的神秘身形,猛然,他霍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钟汉雄!你也是白村的子弟,生前你造了那么多孽,难道你死了也不放过自己的乡亲么?”这个神秘身形竟是苏林途中遇上的钟汉雄的鬼魂!
“哈哈哈,乡亲,乡亲,哈哈哈,没有用的!这是白村的宿命!”钟汉雄疯狂地笑着,在月光下飞舞着,盘旋着。“认命吧,谁让你们是白村人!”尸体们又开始向秦村长们逼近!
就在这时,一道明亮的光束从远处“刷”的一下照过来,照在进攻的尸体身上,尸体们身形一滞,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身上冒出缕缕的黑烟,笼罩在坟地上空。“以刀为心,以心为眼,法天正地,乾坤浑圆。”随着响亮的吟咏之声,远处一个黑影象疾风闪电一般向这里奔来!
刀光霍霍!这个黑影抢进圈内,象一座巍峨的宝塔一样挡在秦村长的身前。钟汉雄一呆,慢慢地落了下来,阴森地望着来人。来人厉声喝道:“钟汉雄,你这个狗官,今天我要让你魂飞魄散!让你永远不能为祸人间!”话音未落,盘膝坐倒,弯刀直指钟汉雄。钟汉雄阴森一笑,围绕着来人又盘旋起来。来人右手紧执弯刀,左手直立,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黄光忽然从弯刀中射出,紧紧地缠住了钟汉雄。黄光与黑影纠缠在一起,速度奇快,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黑影迅捷无比的高飞,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叫,笼罩在坟地上空的黑烟径直地跟随着钟汉雄高飞远去,那道黄光也忽地回到来人手中不断抖动的弯刀之中。
一切,安静了,只有破裂的新坟和四具开始枯萎的尸体在无言地述说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秦村长重重地呼出一口长气:“老郑,你来了。”来人正是郑明章!郑明章脸色沉重,正仔细查看着手中的弯刀,半晌,才喃喃道:“这孽畜道行居然不浅,险些伤了我的宝刀。”他站起身来,收刀入鞘,望着秦村长不安的眼睛,摇了摇头:“村长,从今天开始,白村要陷入一场从未有过的危机之中!”秦村长嘴唇翕动着,忽然上前一步,苍凉地问道:“村子里只有我和你,孤军奋战啊!”“不!”郑明章背负着双手,眼睛紧紧地盯着天上的月亮,缓缓地说道:“还有一个人,也许会帮助我们。”
“谁?”
第八章 窗外是人还是鬼
苏林从背包里拿出玻璃瓶,灌上水,将金达莱花束小心地放入瓶中,然后把它放到了桌子上面。他坐在床上,深情地望着它,目光中蕴涵着无数的悲伤和思念。良久良久,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镜框,镜框里,一个美丽的少女正微微含笑,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苏林的手颤抖起来,两大滴泪水扑扑地落在镜框上面,他突然低下头,无比深情和虔诚地吻着镜框里的少女的照片。他没有发现,灯光下,金达莱花束似乎娇羞地颤抖起来,几束花瓣落到了桌面上。“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苏林一怔,将镜框放到桌子上,刚刚站起身来,门就开了,从门缝中探出一张顽皮的脸来:“嘻嘻,还没有睡么?”苏林笑了笑:“还没有呢。”司马雨燕一下子蹦进屋子里来。
“嘻嘻,白天睡得太多了,现在睡不着,过来和你聊聊。”司马雨燕好奇地四处张望,当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镜框时,身躯一震,眼神一下子开始迷离起来,口中喃喃道:“苏林,她,她,她是谁?”苏林奇怪地望着她茫然的表情,问道:“怎么了?”司马雨燕缓缓地说:“我,我好象见过她,让我想想是在哪儿见过的。”司马雨燕坐到床上,眼睛久久地盯着镜框里少女的照片,猛然,她一拍手,叫道:“我想起来了,在来时途中的梦里,我见过她!”苏林一惊,望着司马雨燕沉思的脸,司马雨燕思索着,低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素昧平生的,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屋子里静了下来,两个人在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司马雨燕猛地摇了摇头,大声笑道:“嘻嘻,管它呢,反正梦这个东西是难以琢磨的,想多了头要痛的。”苏林望着镜框中的少女,心头在隐隐作痛。
“苏林,她是你的女朋友吧?嘻嘻,你可真有福气,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看她这么乖的样子,一定很受父母的宠爱吧?”司马雨燕笑靥如花,一只手轻轻地摇着苏林的胳膊。
“她是个孤儿。”苏林叹了口气,沉重地说。
“是么?”司马雨燕的笑容消失了,手也轻轻地缩了回来。
“那她现在在哪呢?”司马雨燕小心地看着苏林那沉重的脸色。
“她,她已经死了!”苏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苏林,我走进了你情感的禁区了么?”司马雨燕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轻轻地碰了碰苏林。
苏林摇了摇头,不知为了什么,今天晚上,在这个萧索的屋子里,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在这可爱的少女旁边,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倾诉的愿望。他坐了下来,望着镜框中向她微笑的蕾蕾,开始了他悲伤的叙述。
“她叫蕾蕾,我们是在大学相识的,当我第一次看见她时,她穿着一袭洁白的连衣裙,正在为一只受伤的小狗包扎伤口,小狗温顺地躺在地上,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她那洁白的小手,她细心地包扎着,脸上那副爱怜横溢的表情和那种圣洁的表情一下子打动了我,我走了过去,一言不发,帮助她包扎小狗,她望了我一眼,我也看了看她,我们就这样相识了。”
“在以后的相处中,我才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父母双亡了,她象一条小野狼一样自己生存,幸亏有个好心的邻居收留了她,并资助她上学,可是当她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准备向邻居报喜的时候,却听到邻居因车祸丧生的消息,她大病了一场,感觉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可以给她温暖,给她关怀的人了。她郁郁寡欢地来到大学,冷漠地学习,生活。当时围着她献殷勤、追求她的很多很多,她冷漠地一概拒绝,直到她遇到了我。”
“缘分也许是天注定的,那种感觉更是奇妙的,我们陷入了疯狂的恋爱之中,一天不见彼此就失魂落魄的,一刻不见也彼此牵肠挂肚,她的性格渐渐活泼了起来,和刚上学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我们的学业却因此更加突飞猛进,老师们也默许了我们的恋情。那段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我分到了X局,她去了报社。直到有一天,我们彼此相约要去长白山,这是我们噩梦的开始。那天早上,我们的行囊都已整理好,在即将踏上客车的时候,局里来了个电话,让我立即取消旅游,回局有急事。无奈之下,我劝说她下次再去,性格执拗的她却坚持自己先去,说要给我一个无限想象的空间。我不忍违背她的意愿,因为她早就想去长白山了。在客车开动的时候,她探出身子使劲向我挥手,还大声嚷着让我等着她。唉,没想到,没想到,这一挥手竟是永别!”
苏林哽咽了,司马雨燕早已泪水盈盈,泫然欲泣。
“那场车祸震惊全国,我的至爱永远地留在了长白山上,她留给我的,只有这束染满她血迹的金达莱。”
屋子里静悄悄的,司马雨燕被苏林凄惨的经历震惊了,她没有想到,看上去潇洒儒雅,不喜言辞的苏林居然会有这样悲伤的往事,难怪他的眉宇之间总有着淡淡的忧郁之色。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住了苏林的手。
“我真羡慕你,你有着这样刻骨铭心的情感记忆,这是你最宝贵的财富!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如果你一直生活在内疚与悲伤之中不能自拔,相信蕾蕾姐的在天之灵也不会高兴的,她肯定希望你活的更开心,更幸福,所以,你应该振作精神,用微笑来面对生活。”司马雨燕注视着苏林的眼眸。
苏林点了点头,这些话在蕾蕾死后好多人都这样说过,可是感觉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舒畅。一直在他心中压着的那如铅如石的痛苦与悲伤似乎减轻了许多许多,他感激地望了望身边的少女。
“谢谢你,司马雨燕。”
“嘻嘻,你就别和我客气了,我最不喜欢朋友和我客气。”司马雨燕又活泼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十分轻松,两个人谈天说地,毫无睡意,聊了好久。苏林感觉自己的心情十分舒畅,这种轻松的感觉对他来说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了,长时间以来,他一直生活在内疚与痛苦之中,这一段时间,天似乎一直是灰蒙蒙的,从来没有晴朗过。而身边的这个活泼的女孩子却轻易地扫去了他心头的阴霾,露出了一角晴朗的天空,当然,一下子摆脱心头那种沉重的痛苦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对了,苏林,能不能把那个圆环让我看看?”司马雨燕笑着望着苏林。
“当然可以。”苏林珍重地拿出圆环,交到司马雨燕的手中。
司马雨燕仔细地看着这个奇异的圆环,当然,她不知道,这个圆环在他们的惊魂之旅中发挥了多么重大的作用!她喃喃道:“真是奇怪,这个图案真的和太子坟墓碑上的图案完全一样!”
苏林心中一凛,忙问道:“这个太子坟到底是什么人的墓穴?好象很诡异的样子。”
司马雨燕摇摇头说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听老人讲,好象是古代某个王国的一个太子的墓穴,很大的。我小时候经常到那里去玩,可是墓碑上的文字我一个也不认识,所以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人埋葬在那里。”
苏林心里暗暗地思索,军成的暴毙看来是与太子坟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个诡异的太子坟究竟有着什么秘密呢?
屋子里原本昏暗的电灯忽然闪烁起来,两人惊异地抬起头来,望着头上正摇晃着的灯泡,不明所以。忽然,哒的一声,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半晌,司马雨燕轻声问道:“怎么了?是停电了,还是灯泡坏了?”黑暗中,苏林默默地摇了摇头。蓦地,在桌子的方向发出了一团淡淡的粉光,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朦胧起来。那团粉光忽地跳跃起来,在屋子里慢慢地盘旋,忽然急速地钻进了司马雨燕的手中,司马雨燕惊叫了一声,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苏林的胳膊。
屋子里静默得令人窒息,两个人只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之声,两个人的手不自觉地握到了一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彼此以勇气和力量。心在“砰砰”地跳着,两个人都感觉到对方的手心中出了冷汗,都感觉到对方的那种深切的恐惧之情!
黑暗!粉光!寂静!
灯光忽然又亮了,两个人对视着,本能地缩回了各自的双手。身边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他们不禁怀疑起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一幕是否是幻觉。桌子上,金达莱依旧在蓬蓬勃勃地开着,镜框中的蕾蕾正无言地望着他们。
苏林吁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忽然,从窗户那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好象有人试图要橇开这扇窗户!两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一起站起身来,向着窗户望去。这一望几乎让他们魂飞魄散!一张丑恶无比的脸正贴在窗户上狞恶地望着他们,这张脸上的鼻子甚至因为贴得太紧而变得很扁,眼睛里散发着贪婪与邪恶的光芒,嘴角歪向一边,似乎还在滴落着什么。
“啪”的一声,苏林不知用什么东西击碎了屋子里的灯泡,屋子里重新陷入黑暗之中,那张丑恶的脸立即隐去。司马雨燕感觉身边的苏林一个箭步向前拉开房门,冲到了庭院之中,她不假思索,立即跟着苏林冲了出去。待到她冲到庭院之中,眼前的景象令她大吃一惊!
第九章 三个黑衣人和苏林的困惑
月光下,司马雨燕吃惊地看到,庭院中,不知什么时候站立着三个面目不清的黑衣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苏林背负着双手,冷冷地打量着这三个不速之客。司马雨燕立即跃到苏林身边,却听见苏林淡淡地说道:“雨燕,你先回去,你不要在这里。”司马雨燕心中一甜,苏林居然已经不再客客气气地叫她的名字,而叫她雨燕。她哼了一声,身形纹丝不动。苏林无奈地摇摇头。“兄弟,我们不请自来,是要向吕家要回一件东西,如果你们识相的话,趁早让开,别妨碍我们办事!”一个声音粗野的黑衣人忽然开了口。
“我是这家主人的朋友,你们不经过主人的同意,就在主人家院子里乱挖乱刨,太过分了吧。”苏林依旧背负着双手,声音很平静。
司马雨燕这才注意到,在一进门的左侧,依稀有个石桌,石桌旁边已经堆了一个不小的土包,看来刚才他们已经偷偷地进行了挖掘工作。
“笑话,这房子本来就是我们宋家的,吕家用卑鄙的手段把它抢走了,到底是谁才是房子的主人?”另一个黑衣人愤怒地叫道。
“老二,说那么多干什么?”第三个黑衣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苏林和司马雨燕认出这个人就是刚才贴在窗户上的那张丑恶的脸的主人。
苏林心中一怔,关于这座房子的历史,他所知甚少,只是听吕品说过是他的父母建造的,但听刚才那个黑衣人的语气,似乎这其中还牵扯到家族之间的恩怨。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三位夤夜潜入,举止诡异,让我如何能相信你们说的话呢?”
三个黑衣人暴怒起来,其中一个人厉声说道:“你可真是不知死活,敢阻拦我们的大事,兄弟们,赶紧料理他们两个,出手不要太重了,打昏他们就行了。不要耽误了我们的大事。”三人立即身形闪动,向苏林和司马雨燕逼了过来。司马雨燕厉叱一声,双拳紧握,右腿猛地向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踢去,那个黑衣人显然没有提防,前胸被重重地踢中一脚,他踉跄了几步,随即站稳,十分愤怒地又逼近过来。司马雨燕一击得手,心中暗喜,信心大振,正待趁势追打,忽然一股柔和的力量拉住了她,她大骇回头,见苏林正向她缓缓摇头,随即一抖手,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了好远。
苏林一声低吼,身形舒展飘忽,转眼间向三个黑衣人攻出了几招,由于他移动的太快,所以在司马雨燕的眼中,苏林飘逸的身形似乎变成了三个人,分别阻住了三个黑衣人的去路。三个黑衣人一怔,竟不理会楞在一旁的司马雨燕,将苏林围在了中间。
月光下,四个人影纵跳奔踊,纠缠在一起。司马雨燕的眼睛越睁越大,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在她眼中一直温文尔雅,谈吐斯文,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苏林居然有着一身高强的武功!她在学习散打的过程中,经曾被她打伤的教练的引见,也拜会了许多所谓的中华武术的修炼者,见识到了各种流派的武功,这些武功对她的散打的修炼大有裨益。当年一个修习鸭形拳的鹤发童颜的老人在与她交手几回合后,高兴地对她说:“你聪明伶俐,的确是修习武术的好材料。如果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师傅。”可是,她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往心里去。但是,象今天苏林和三个黑衣人所施展的武功,竟然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司马雨燕在旁边跃跃欲试,试图帮助苏林,可是,这个战圈实在太严密,毫无缝隙可言,她根本无法插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林与这三个神秘的黑衣人激战。
激战中,苏林忽然一声清啸,身形高高地拔起,跃出圈外,双手背负身后,气定神闲地望着三个黑衣人,三个黑衣人手抚前胸,不住地喘息,脸色非常难看。
良久,那个声音粗野的黑衣人喘息已定,忽然大声问道:“兄弟,你和逸远大师怎么称呼?”
苏林淡然一笑:“他是我的舅舅。”
“舅舅?难怪,我们走。”三个黑衣人转身就走。
“等一下。”苏林一声呼喝,使他们停住了脚步。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月匙!”一个黑衣人脱口而出,随即被另一个黑衣人恶狠狠地制止了。
“我们艺不如人,认输了,兄弟,后会有期,我们还会再来的。”三个黑衣人打开木门,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苏林忽然感觉一种深深的疲倦,他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他强自支撑,回头望了望司马雨燕,只见她正在笑着轻轻地拍着手。
“好棒啊你!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佩服佩服。”司马雨燕一边赞叹一边把一个东西塞进苏林的手里,原来是那个圆环。苏林一把握紧它,感觉那种浓重的疲倦正越来越近侵略他,腐蚀着他。他嘶哑地对司马雨燕说道:“我好困,我好想好想睡觉。”他的身体一软,倒在了惊叫一声的司马雨燕温软的臂弯之中,感觉自己正向无边的黑暗中坠落,坠落,坠落。
火光冲天,厮杀声,呐喊声,哭泣声,垂死的惨叫声,交织在漆黑的夜空之中。苏林呆呆地站立在宽大的庭院之中,茫然地四顾这座高大巍峨的建筑,身着古怪服饰的人纷乱地奔跑,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突然,苏林的目光停留在一块匾额上,三个金色大字令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他涩涩地念道:“景祥宫!”他一楞,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踌躇半晌,苏林决定探个究竟。他茫然地走着,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他又对这里感觉十分熟悉,他在高大的墙体之间穿行着,两条腿机械地挪动着,直到他下意识地走进一个房间。
屋内烛火通明,室内的摆设都是苏林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一切都是那么金碧辉煌,富贵逼人。一个衣饰古怪的女人正坐在圆桌旁掩面而泣,肩头抽搐,显然是十分伤心。苏林轻轻地咳了一声,试图引起她的注意,然而毫无效果,那个女人并无反应,依然痛哭不止。苏林想说话,可是他的嗓子似乎被什么堵塞住了,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这种感觉似乎是梦魇一样,苏林痛苦地使劲抓着前胸,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处在一个可怕的噩梦之中!
门外忽然踉踉跄跄地跑进来一个少女,满脸惊惶之色,扑通跪倒,放声大哭:“公主,您皇兄已经带兵杀入宫中,快快逃避吧!”苏林大惊,这个女人竟然是个公主,不知她是哪朝哪代的,他越发怀疑自己是在一个奇怪的梦中。公主霍地站起,一张美丽的脸庞映入苏林的眼中,苏林一怔,仔细地看着她,内心忽然茫然起来,在他的感觉中,似乎自己和这位公主有很亲密的关系。一时间他的头脑混乱不堪。公主泪痕未干,神色却已经变得刚毅,她厉声喝道:“春娥,皇兄已经杀进来了么?”春娥哭泣着连连点头,却说不出话来。公主喃喃道:“皇兄,你真的要手足相残么?你如何能让父皇的再天之灵得到安息?”她疾步走到墙边,拔出一把锋利的宝剑,紧紧地握在手中,神色凛然:“该来的一定要来,谁也逃避不了,所以我一定要面对。春娥,保护好玉玺和遗诏,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把它设法交给三皇弟,你明白什么意思么?”春娥站立起来,停止了哭泣,敬佩地望着公主,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飞奔出去。
喊杀声离这里越来越近,公主挥舞了个剑花,剑尖直指门口,坚毅的神情与刚才的雨打梨花的楚楚可怜完全判若两人,苏林痴痴地望着她,那种亲密的感觉越来越浓,他完全不认识这个公主,然而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神情都让他似曾相识!正在这时,门外突然飞奔进来一个人,苏林定睛一看,犹如五雷轰顶,头脑里嗡嗡作响,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他,他,他看见了进来的这个人就是自己。苏林惊恐地望着来人,这种感觉就象自己早上起来在卫生间对着镜子审视自己脸色时的感觉!苏林知道,这个人绝不是和他面目相似,他的感觉告诉他,来的这个人就是他自己,虽然这种感觉无法表达出来。
第十章 日月相逢
苏林试图说话,可是公主和来人好象都没有看见他。公主惊讶地叫了一声,急促地说道:“追风,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了渤海城么?”来人浑身血迹,手拿一把长剑,喘息不已,半晌才沉声说道:“我在半途中偶然截获了你皇兄的阴谋,立即返回,一路上换了八匹快马,进宫时厮杀了六场,终于见到了你,好在没有晚!”慢慢地,一层晶莹的泪水笼罩在公主美丽的眼睛中,她柔声说道:“追风,你真傻,你明知道皇兄视你为眼中钉,还千里赶回,你这不是自投罗网么?”追风摇了摇头:“我必须回来,因为罗网中有你,我怎么能让你身处危险之中?”“当啷”一声,公主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她深情地望着追风:“追风,你是为了我才甘冒奇险么?”追风没有说话,俊朗的眼睛如秋水般地望着公主。公主走上前来,紧紧地抱住追风,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门外,传来了喊杀之声,其中,一个得意的狂笑之声显得格外刺耳……
忽然,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苏林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蓦地,一道亮光闪过,一个飘忽的身形站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他定睛一看,忍不住痛哭失声!
“苏林,看你,像个小孩子,一点都不乖。”那个飘忽的身形忽然开口。苏林哭泣着跑上前去,可是,那个身形也随之向后退去,和他若即若离地保持着距离,苏林绝望地伸出双手,踉跄倒地,一只手仍然无望地向前伸着:“蕾蕾,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知道,知道……”那个飘忽的身影也哭泣起来:“所以,所以,我终于忍不住来看你……”苏林慢慢地爬起身来,泪眼婆娑地望着前面这个朝思暮想,无数次令他魂牵梦绕地熟悉的身形。“苏林,本来,我是不应该来看你的,可是,可是,我要告诉你,你现在处在危险之中,我要尽我全部的力量来保护你。因为,我爱你!”身形渐渐地远去,远远地,传来一句深情的话语:“苏林,你要保重!”
“蕾蕾!”苏林拼尽全力大喊一声,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出现了两张模糊的脸庞,慢慢地,景象清晰了起来,他看清了,是满脸焦急的司马雨燕清秀的脸和满面凝重的郑明章的脸。他茫然地望着这两张正关切地注视着他的脸,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幻。
“呀,你醒了?太好了,你可吓死我了!”司马雨燕喜笑颜开,手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苏林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窗外,已经亮天了,阳光透过玻璃撒满了屋子。苏林感觉精神似乎格外清爽。
“昨天晚上我怎么了?”苏林望着司马雨燕。
“哈哈,你呀,真是太累了,一下子就突然睡倒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弄回屋里,要不是我舅舅回来了,我真怕你出了什么事呢。”司马雨燕顽皮地在地上跳了跳。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郑明章低沉地问道。
苏林摇了摇头:“没关系,昨天晚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象有人逼着我赶紧睡觉,困倦得不得了,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真是奇怪。对了,昨天晚上……”
郑明章伸出一只大手,制止了苏林的叙述:“我都知道了,如果你现在没事,帮我一个忙。”他转身出了房间。苏林站起身来,向正向他扮鬼脸的司马雨燕笑了笑,也走出了房间,司马雨燕紧随着他出去了。
房间里,金达莱花的花瓣撒满了书桌。
二人来到院中,见到郑明章正在弯腰查看昨晚三个黑衣人在石桌旁所挖出来的大坑。二人赶紧走了过去。郑明章头也不回,沉声说道:“小伙子,把你的圆环给我。”苏林赶紧把圆环递过去。郑明章用手摩挲了一下圆环,抬头望望天空,喃喃道:“宋家三兄弟离开白村好久了,这次回来一定是志在必得,劫数啊!”
郑明章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苏林,吕品是你的朋友么?”
“是的,不错的朋友。”
“你知道他家族的历史么?”
“不知道,我交朋友从来不主动过问他的家事,难道,宋家和吕家……”
“这件事一会再说,现在,你摸一下石桌桌面的下面,看看有什么异样?”
苏林弯下腰,石桌冰凉,他用手抚摩着桌面的下面,蓦地,他的手停留在一个凹进去的地方,他迟疑地停住了,抬头询问地望着郑明章。
郑明章不动声色,将圆环交到苏林手里,淡淡地说:“将它扣上去,尝试着左右转动一下。”苏林将圆环扣到刚才摸到凹陷的地方,“嗒”的一声,圆环居然牢牢地嵌在里面,似乎它原先就是石桌的一部分。苏林用手扣住圆环,向左用力旋转,石桌毫无反映,他想了想,又用力向右旋转,石桌似乎有点松动的模样。他吸了口气,手上渐渐加大了力度,石桌开始格格作响,突然,石桌旋转了起来。苏林一惊,向后跃出两步,只见石桌越转越快,最后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
郑明章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铁锹,交到苏林手中,说道:“苏林,拿着它,在坑里挖三锹。”苏林疑惑着接过铁锹,在坑里挖掘起来,第一锹和第二锹毫无异状,只是挖到第三锹的时候,“叮”的一声,坑里发出了金铁相撞的声音。苏林愕然地停下锹,不明所以地望着坑里,泥土中,隐隐露出一个似乎是铁器的一角。郑明章缓缓说道:“把它拿出来吧,它也该见天日了。”
苏林拂去泥土,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赫然出现在坑里。苏林小心翼翼地把它取出来,仔细地看着这个盒子。这个盒子不大,四周刻画着古怪的花纹,似乎还有一些文字之类的东西,只是苏林一个也不认识,盒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金黄色,似乎是铜做的,盒子的正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小纽,似乎是打开这个盒子的机关。
郑明章向后退了两步,喝道:“苏林,按下去,打开盒子。”苏林迟疑了一下,向盒子上的小纽用力地按了下去,“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盒子被打了开来,一阵眩目的白光闪得苏林几乎睁不开眼睛。白光持续了几秒钟,消失了,盒子里竟然放着一个菱形的物件。苏林仔细地看着,发现这个物件是一个铁质的菱形,而菱形的中空则镶嵌着一个铁质的圆环,其造型和图案正好和来途中神秘老人送给他的圆环是相反的。
苏林把这个菱形拿了出来,正要说话,忽然,石桌那边啪的一声,嵌在桌面底部的圆环竟然飞了出来,而苏林手中的菱形也突然飞起,圆环和菱形一起在目瞪口呆的苏林和司马雨燕的头上飞旋起来,良久良久,忽然分别落在苏林和司马雨燕的脚下,悄无声息了。
郑明章脸色一变,难以置信地望着苏林和司马雨燕,神色非常奇怪和复杂。半晌,他摇摇头,长叹了一声:“天意,天意啊!你们把各自脚下的东西拣起来,要贴身放好,以后会用处的。”说罢,他上前拿过装菱形的铁盒子,说道:“这个我拿着。”
早被一连串变故弄的目瞪口呆的司马雨燕终于按捺不住,她拾起了脚下的这个神秘的菱形,好奇地问道:“舅舅,这个菱形是什么呀?他们怎么会飞呢?”
郑明章沉吟了一下,答道:“这就是昨天晚上宋家三兄弟所要寻找的月匙!至于它为什么会飞,是因为它感觉到了日匙的存在。”
“哪个是日匙?”
“就是苏林带来的那个圆环。”
苏林弯腰拣起了圆环,久久地凝视着它,他没有想到,这个在来途中屡次救了他们的貌不惊人的圆环,居然有这样一个名字,而且还奇特地出现了一个月匙。他望着郑明章那粗豪的脸庞,问道:“那么,那个托我送给您日匙的老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