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13

30、

  空静指了指南侧床头垂下的一根拉线,它正巧位于顺德尸体的上方。

  “这就对了。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基本可以这样猜测事件发生的过程。”罗飞说着,伸手拉灭了电灯。然后他开始描述:“我正在睡觉,突然被一阵异常的响动惊醒。于是我穿鞋下床,想打开灯查看一下。当我来到床头,找到并拉动了电灯开关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一具尸体趴在打开的窗台上,似乎正想要爬进屋来!我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同时发出恐怖的叫声。由于肾上腺激素急速分泌,造成瞬间性心脏供血不足,这导致了我的猝死。现在,大家可以体会一下我当时的感受。”

  说完这些,罗飞停顿了片刻。当寂静和黑暗将整间屋子笼罩之后,他突然打动了电灯开关,窗口的那个不速之客立时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空忘那张可怕的面孔仍然让此时屋中三人的后脊一阵阵地发麻。可能是悬挂得太久的缘故,空忘的头颅向上仰着,这使得他虽然是伏在窗台上,但血红的双眼却正好直直地盯着屋内,那僵硬在丑陋脸庞上的凶狠恐怖的表情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空静颤着声音说,“师弟的尸体挂在隔壁的屋里,一直没人动他,怎么会自己……自己跑到了这里?”

  “会跑的尸体。”罗飞喃喃地念叨着,“你们见过自己会跑的尸体吗?”

  空静和顺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罗飞似乎也并不是在询问他们,他自顾自地走到院子里,死死地盯着那一段从空忘屋门口延伸到尸体身下的脚印。

  脚印深深地陷在柔软的雪地中,每一步都那么清晰,仿佛还冻结着脚的主人刚刚走过时的留下的“吱吱”踩雪声。

  罗飞思考了片刻,走到空忘的尸体旁蹲下,轻轻脱下他脚上的一只僧鞋,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僧鞋的底部和鞋帮两侧沾附着少量的新鲜雪迹,确实是刚刚在雪地中踩踏过。

  罗飞又走到那串脚印前,他蹲下身体,凑近观看:脚印的边缘平整光滑,可以确定是一次踩踏留下的痕迹。在脚印里放入僧鞋,竟完全吻合!

  难道这一串神秘的脚印,真的是由窗台上的死人留下的?

  罗飞在心中一次次坚定地告诉自己:“这绝不可能!”可他实在无法做出其他的解释。

  除了罗飞三人刚刚踩下的和僧人们在各自屋前留下的少量脚印之外,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这么一行孤零零的单向脚印留在雪地上,而这行脚印又确实出自于空忘脚上所穿的僧鞋!

  空静和顺平目不转睛地看着罗飞,他们俩,甚至全寺的僧人,此刻也许都在被同样的问题所困惑。恐惧深深地攫住了每个人的心!

  从人民医院出来,周平立刻开车往回赶。接近山区后,他便不停地尝试通过对讲机呼叫罗飞,但一直没有得到罗飞的回音,这使他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周平再次回到南明山派出所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还没把车停稳,姜山便迎了上来,告诉他吴燕华在办公室里已等了近两个小时了。

  周平匆匆赶回办公室,原本坐着的吴燕华一看到他,立刻忧心忡忡地站了起来:“周警官,你找我?”

  “坐下说吧。”周平颇有风度地做了个手势,“我想问你一些问题,是关于你父亲的。”

  “我父亲?”吴燕华用秀气的双眼看着周平,满是诧异的神色。

  周平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心情不免有些沉重: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在短短的一天内发生了多么可怕的颠覆。周平没有勇气向她说出父亲和丈夫都已死亡的事实,于是临时编了一个谎言:“嗯……是这样的……公安局目前正在清理一批积压的档案,你父亲因失踪多年前报成了死亡人口,这样的情况,我们现在必须重新加以核实。”

  “不,你撒谎。你有事在瞒着我。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吴燕华淡淡地说着,语气却显得非常肯定。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14

31、

  面对吴燕华执著的逼视,周平下意识地躲开了自己的目光,犹豫了片刻后,他终于决定向面前的这个女人缴械投降。

  “今天上午,枯木寺里死了一个叫‘空忘’的和尚,经初步查证,他就是你的父亲吴健飞。”周平挠着额头,说出了真相。

  吴燕华微微张开嘴,一时间显得有些茫然。她那双清亮的眼睛慢慢变得模糊、湿润,终于,泪珠从中滑落了下来。

  不过很快,她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抬手擦干眼角,问道:“能肯定那确实是我的父亲吗?他是怎么死的?”

  “身份应该可以确定了。现场情况看是上吊身亡,不过,也不能排除其它可能。”周平回答着吴燕华的问题,目光却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手指上戴着的一枚戒指,那戒指是白银打制的,虽然不算昂贵,成色也已旧了,但式样精雅别致,颇能韵味。

  “那陈健的坠崖又是怎么回事?也不能排除其它可能吗?”吴燕华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周平。

  周平对这个问题显得有些猝不及防:“你……什么意思?”

  “也许是我的父亲杀了陈健。”吴燕华毫无掩饰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如果你了解我父亲,又知道他们之间曾经的恩怨,你也会这么想的。”

  说实话,周平也曾作过这样的猜测,不过吴燕华的话勾起了他另外一个好奇心:“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能说说吗?”

  “暴躁,狭隘,报复心极强。如果他发现了陈健和张斌,他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当提到陈健和张斌的时候,吴燕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夹杂着愤怒和得意的神色,在这瞬间,假想中复仇的快感似乎已经冲淡了她心中丧失亲人的悲伤。

  “你也恨他们?”周平捕捉到了对方内心的变化,试探着询问。

  “他们使我失去了父亲。不管他多么令人讨厌,他都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吴燕华的眼角再次泛起荧光,但脸上却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可据我所知,你们一家人和陈健、张斌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似乎并没有因为以前的事而记恨他们。”周平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其逐渐表露出来的内心世界愈发激起了他继续探寻的兴趣。

  “你知道我们之间的那些往事?”吴燕华微微露出意外的样子。

  “张斌和我说起过。”

  “嗯。”吴燕华换起一种平淡柔和的语气,“是我先生太宽容了,他原谅了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为了他,我可以把那些仇恨藏起来。”

  从吴燕华的话语中,周平明显地感觉到了她对胡俊凯的爱意。这个女人平淡儒雅的外表下,隐藏着属于自己的强烈的爱憎。能征服这样一个女人,胡俊凯又应该是怎样的角色呢?

  “当初就是你先生偷偷把你父亲从牛棚里救走的吧?”

  “是。”

  “那后来你父亲去了哪里,你们不知道吗?”周平慢慢把话题引往自己关注的方向。

  “最初是知道的,我先生把他带到了南明山里,让他藏在当地的一户村民家。”

  “那后来呢?他怎么会又失踪了?”

  吴燕华轻轻地叹了口气:“那时候我父亲跑了,我和先生都是重点怀疑的对象,那帮革命小将整天把我们俩盯得死死的,我们根本不敢和父亲有任何联系。直到几年后,那段日子过去了,我们这才进山想把父亲接回来,但那时父亲已经下落不明了。”

  “是原先的那户村民搬迁了吗?”周平猜测道。

  “不,我们找到了那户人家,可他们说父亲只呆了不到三个月,就一个人出走了,以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说完这些,吴燕华呢喃着自语:“难道他这二十多年都是在枯木寺度过的?为什么他不回来找我们呢?”

  “原来是这样。”周平也在心中暗暗思忖着这种可能性:吴健飞在遭受磨难后,看破了世俗,所以干脆上山出家当了和尚?

  为了获得更加确定的答案,周平觉得有必要顺着线索继续追查下去:“那户村民住在什么地方?你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吗?”

  “我进山那次,是我先生一路带着我走的,具体的地名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北边山谷里的一个小村庄。男主人姓黄,至于名字……”吴燕华摇了摇头,“我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事隔这么多年,你还能记得他的姓氏,已经很不错了。”周平满意地说,在自己辖区有限的住户内,根据这样一条线索查出目标应该不是困难的事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15

32、

  “那个人口齿不太清楚,我反复问了好多次,才听清楚他是姓‘黄’,而不是姓‘华’,所以对这个记得牢一些。”

  “嗯,好吧,暂时就是这些,谢谢你的合作。”周平客气地说着,“我会根据这些情况进行进一步的核实。”

  “我先生怎么样了?有消息吗?”吴燕华有些期待地看着周平,“他留在山上,是不是因为知道了我父亲的身份?”

  吴燕华的猜测很有道理,周平不禁暗暗佩服对方敏锐的思考能力,不过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胡俊凯已经紧跟着吴健飞一道步入了黄尘。一天中失去了两个最挚爱的亲人,周平只能在心中无声的为她叹息着。

  “这些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山上山下已经完全断了联系。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

  吴燕华有些犹疑地看着周平,对他的敷衍显然不太满意,但她还是很客气地柔声说了句:“谢谢。”

  从办公室里出来,周平召集王副所长、小刘以及相关的同志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周平和大家互通了一下情况,然后讨论后决定:明天天亮后,周平去北部山洼的村庄里继续调查吴健飞的事情;王副所长则根据雪势情况,安排进一步搜救坠崖者和派增援力量上山的工作。

  规划妥当后,众人各自找地方囫囵休息了一晚。周平因为从昨晚开始便一直在奔波,得到了特殊的优待:睡在值班室里唯一的那张床上。

  第二天五点来钟,天刚刚有些发亮,大家就早早地起了身。周平踏进院内,欣喜地发现:雪停了。

  负责后勤的同志准备好早点,大家匆匆填饱肚子,踏雪出发。

  进山后不久,周平便和大部队分了手,一个人走向北边的山区。通往山中村落的道路毕竟比上山的小路要好走得多,一个多小时后,周平到达了目的地。

  由于山区的村户住得非常分散,周平不可能一家家的走访。他直接来到了当地的村委会,找到村长说明了来意。

  村长姓刘,是个四十多岁的村里汉子,他大大咧咧地说:“村里姓黄的能有八、九,这些户你想一家家地跑到,非把你累死不可。这得我给你到广播台发个通知。”

  广播室就在村委会旁边,刘村长中断了正在播放的戏曲节目,抓起话筒说道:“现在播个通知。村里姓黄的住户,你们中间有谁家在一九七二年收留过一个山外来的汉子?这家人赶快到村委会来,有警察要问你们事情。听见没有?如果本人没有听见,其他村民见着人帮助督促一下。”

  说完,他乐呵呵地颠了颠话筒:“去年刚给装上的。有了这玩意,找个人、播个通知什么的可方便多了。”

  “就算那个人听见了,路上都是积雪,他会不会不乐意过来?”周平有些担心。

  刘村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如果不下雪,他有活计干,那有可能不过来。现在这天,个个憋都在家里闲得慌,而且左右邻居都听见了,他敢不过来?”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找到了村委会,她站在门口向里张望着,有些畏缩地说:“村长,刚才是你通知……”

  “对,是我播的通知。”刘村长抢过话头,“原来是你们家?进来进来,这是派出所的周科长,他有话要问你。”然后他又指了指那个女人,对周平说:“这是我们村的周秀英,你们两个是本家咧。他男人姓黄,不过三年前就死了。”

  周秀英是个典型的山村妇女,身材又瘦又小,黝黑的脸上布满山风刮过后留下的皱纹。可能是不明白科长的含义,她走进屋,一边眯着双眼上下打量周平,一边问道:“你就是警察同志吧?”

  “对,我是警察。”周平搬过一张椅子招呼着,“来,大妈,坐下说。”

  “我站着就行,我站着就行。”周秀英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推辞着。

  刘村长在一旁打着圆场:“让你坐你就坐呗,你又没犯法,怕什么?”

  见村长发了话,周秀英这才答应了一声,小心地坐在椅子上,身体恭恭敬敬地往前探着。

  “二十多年前,是不是曾经有个中年男子在你们家借住过?”周平开口问道。

  周秀英点点头:“是,就是住在我家。一听见广播我就赶过来了。”

  “嗯,我就是想问问你关于这个人的一些事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17

33、

  “我知道。”周秀英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你们终于找过来了,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周平略微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你知道我会来吗?”

  周秀英叹了口气,说:“早晚都会来的,这个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人家把一个大活人送到你手里,平白便寻不见了,谁能够答应?你躲得了一年、两年、十年,你能躲得了一辈子?我一直都是和我男人这么说的。”

  看着周秀英局促不安的样子,周平觉得这个女人对吴健飞的失踪似乎过于自责了,他岔开话题,想缓和一下气氛:“你男人姓黄吧?他叫什么名字?”

  “黄德明。”山里的口音说出“黄”来,确实和“华”很难区分。

  “黄德明?”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周平在脑子里搜索出相关的记忆,“噢!前些年在山脚下的那起车祸……”

  “对对对!就是他。”提到这件事,刘村长露出惋惜的表情,“多好的一个人,偏偏摊上了这种蹊跷事,真是冤到姥姥家了。”

  这个黄德明是三年前在山边公路发生的一起离奇车祸的受害者。当时他在路边正常行走,一辆装载原木的载重汽车驶过时,前轮轧到了路面上的一块尖石。那石头竟像子弹一般地飞了起来,不偏不倚,正好从侧面击中了黄德明的脑壳,致其抢救无效死亡。周平是接警后第一个赶到事故现场的人,对此事印象深刻。

  “这都是老天的意思,怪不得谁的。”周秀英喃喃地说着,对丈夫的意外身亡好像倒看得很开。

  原本想帮受询者放松一点情绪,结果却差一点适得其反。周平只好把话题又转了回来:“你还记得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到你家来的吗?”

  “一九七二年春天间。”

  这个时间和罗飞已掌握的情况是吻合的,他点了点头,又问:“当时是谁把他送过来的?”

  “一个姓胡的后生。”周秀英双眼微闭,回忆着往事,“他说那个汉子是他师父,在城里会被人害死,想在山里躲一阵。我们一是看他可怜,二则那个后生也给了一些钱,所以就答应了。谁知道以后会出那样的事情……”

  “他在你们家里住了有多久呢?”

  “大概有两个月吧。”

  这些周平从吴燕华口中已经有所了解,他真正关心的,是吴燕华也不清楚的那部分情况:“后来他是自己离开的吗?你们知不知道他出走的原因?”

  周秀英犹豫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缓缓地说:“他没有走。”

  “他没有走?据我所知,这是你们当初的说法呀。”周平不解地皱着眉头。

  周秀英浑浊的眼神中藏着一丝无奈,她看着周平说道:“那是人家女儿女婿找上了门,我们没有办法,只能编出这样的话来骗他们。”

  “是这样?”这出乎了周平的预料,“既然他没有走,那他当时在哪儿?”

  周秀英沉默着,不停搓动的双手显示出心中的惶恐和挣扎。最后,当她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事实的真相时,周平的反应便只能用目瞪口呆四个字来形容了。

  “他死了。”周秀英的声音缓慢而低沉,“他被我的男人打死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18

34、

  勘探完雪地上的脚印之后,罗飞第二次走进了空忘生前住的屋子,想从里面找出一些能解释尸体神秘“行走”的蛛丝马迹。

  不过结果是令人失望的。除了尸体已不在原位之外,屋子里的方方面面与昨天上午他第一次勘察时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他只好让顺平找人先把尸体搬回屋内,自己则到最初的一些目击者中了解情况。

  空明在古木禅寺中算是辈分较高的几个僧人之一,但由于各方面都不出色,大家平时很少关注到他。不过今天,他却来到了住持空静的屋子里,山下派出所的罗飞所长要专门聆听他的叙述,因为他是顺德死亡事件发生时,第一个走到院子里的人。他对当时情况的描述是这样的:

  “我这个人肾不太好,有尿频的毛病,晚上睡觉总得起个两三次夜。昨晚我睡了一半,又被尿给憋醒了,没有办法,只好批上外衣下了床。我打开灯,从床下拖出尿盆,刚刚撒了一半,突然听见有人大叫。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可怕极了,我被吓得打了一个激泠,连尿都憋了回去。我壮着胆子走出门外,冲着刚才声音传过来方向张望。我看见顺德住的宿舍窗户上伏着一个人,当时第一反应是闹了贼,可随即便发现不大对劲。那人身后的脚印竟然是从隔壁空忘的房间里延伸出来的。我再仔细一看,差点没吓得坐在地上,窗户上的人竟然是已经死去的空忘!之后我的脑子里便是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腿脚也不听使唤了。再后来各屋的灯陆续都亮了,大家似乎都跑到了院子里,然后就听见大当家顺平让大家回自己屋,不准随便走动。”

  “你出门的地方,离顺德的宿舍有多远?”罗飞听他讲完后,开始询问。

  “我们的宿舍都在同一排,中间隔了两间屋子,距离不会超过十米吧。”

  “你走出屋子的时候,院子里的光线怎么样?”

  “雪地里不是很黑,顺德屋里的灯光从窗户里照出来,应该说至少那间屋子周围的光线还是不错的。”

  罗飞用眼睛盯着空明:“那么你敢肯定你从屋内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尤其是顺德住的屋子附近,没有其他人吗?”

  “应该是没有。”空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肯定顺德宿舍附近是没有的。因为我一进院子,目光立刻就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绝对没有发现任何人。”

  罗飞点点头:“先这样吧。你可以回去了,如果又想到什么了,立刻来告诉我。”

  与空明同住一屋的顺惠也给出了基本相符的证言:“空明从床上起身的时候,我就被他吵醒了。不过那时我只是迷迷糊糊的,也没有睁眼。后来的那声惨叫着实把我吓得不轻,我‘腾’地一下睡意全没了,立马坐起身来。空明看起来也吓坏了,不瞒你们说,他当时那么一哆嗦,把尿都溅到了地板上。我们俩惊魂不定地对看了一阵,然后我开始穿衣服,他先一个人开门出去察看。等我也出去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有出来,只有空明呆呆地站在那里。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被吓得心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寺里,我真的是不敢在呆下去了……”

  “胡说什么。”空静打断了他的话,“事情肯定会搞清楚的,有罗所长在,能出什么乱子?”

  话虽这么说,但空静自己的眼神和语气中,也显得毫无底气。

  顺惠开门离去的时候,正好顺平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堆东西,脸色非常凝重。

  “怎么样?”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屋里的罗飞和空静,“有什么线索吗?”

  罗飞以手撑额,缓缓地摇着头。刚才空明和顺惠的话只是进一步印证了事件的扑朔迷离。

  顺平在桌旁坐下,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倒是有一些想法,也许现在是该说的时候了。”

  “嗯?”罗飞抬起头,双目炯炯地看着他,“什么想法?”

  “有些话,我之前说出来,别说你们不会相信,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顺平停顿了一下,“但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也许只能从这方面去想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罗飞皱起眉头,不知道他葫芦里要卖出什么药来。

  顺平沉着声音,郑重其事地说:“我觉得,在这个庙里,确实出现了某种神秘的东西,我们无法理解它的存在,但它正在施展着自己的可怕力量。”

  “你的意思是……闹鬼?”其实这也是隐藏在空静心灵深处的想法,现在顺平一提出来,立刻引起了他的共鸣。

  “这怎么可能?”罗飞目光看向窗外,面无表情地摇着头。即使有再多的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发生,他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唯心观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20

35、

  “罗所长,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不过对寺里的事情,有很多你是不了解的。”顺平对罗飞表现出来的态度并没有气馁,反而有一些针锋相对的味道。

  “我不了解,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罗飞的不满从口气中带了出来。

  “有些关于空忘师叔的话,我原本是不太好说的。”顺平眼望着空静,话里有话。

  “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提这些。”空静略显不快,“空忘爱研究些神鬼相卦之类的东西,你看不惯就算了,这和现在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对他的所作所为,你一向都放纵不管。他是从后山‘死亡谷’里出来的,这个你也瞒着,如果不是他已经死了,只怕你一直也不会告诉大家。”

  “这有什么关系吗?”罗飞不禁有些奇怪,上次空静提到“死亡谷”时,顺平和顺德就露出了反常的表情,现在顺平又郑重其事地把这件事提起,里面自然是有隐情。

  顺平转头看着他,问道:“罗所长,你知道‘死亡谷’名称的来历吗?”

  这个罗飞倒确实不是很清楚,他用不确定的口吻猜测到:“是因为地势险恶,所以自杀和坠崖身亡的人较多吧?”

  顺平摇了摇头:“你说的只是次要的方面,关于‘死亡谷’,当地的山民都知道有一个恐怖的传说。”

  “哦?”罗飞聚起目光看着顺平,“什么传说?”

  “‘死亡谷’深不见底,山两侧都是坚硬的岩石。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里送了性命,他们有的是不小心失足坠落,有的则是自己跳崖寻短见。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是掉进山谷的人,没有能够活着出来的,甚至连尸体都别想找着。不过,在山里人知道的历史上,却曾经有过一次例外。”顺平不紧不慢地讲述着。

  “那件事发生的确切时间已经无从考证了,大概在两三百年之前吧。有一个樵夫在砍柴时出了意外,坠入了这个山谷中。村子里的家人亲戚得知消息后,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悲痛不已。过了一个星期,家里人甚至连丧事都给他办了,谁知在这个时候,他却回来了。虽然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但总算还没有断气。这下不光是他的家人,整个村子都非常惊讶,也非常高兴。不过他们当时肯定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恐怖噩梦的开始。”

  罗飞蹙起眉头,静静地倾听着。

  “在那个樵夫回来的当天,村里有一个小伙子离开了大山,外出谋生。大约一年后,当他再次回到这个偏僻群山中的村子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村上下几十口人竟然全部死光了!”说到这里,顺平深深吸了口气,似乎自己也被那种沉重的气氛压得有些窒息。

  罗飞的目光微微一跳,他预感到肯定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但故事的发展还是带来了远远超出他意料的震撼。

  “尤其恐怖的是,由于该村地处闭塞,那些死者的尸体长期无人发现,已经变成了一具具的白骨!”

  “什么?!”想像着当时那种惨绝人寰的恐怖场景,即使是罗飞也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了上来。

  故事还没有结束,片刻的沉默之后,顺平继续往下讲述着:“后来地方官派仵作来到村子里,对这些尸骨进行了勘验。除了樵夫有几处骨折之外,其它人的骨骼都没有损伤,也看不出中毒的迹象。大部分的村民都是死在自家的床上,便如同恶鬼在夜间突然降临,夺走了全村人的性命。”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就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吗?”罗飞提出自己的质疑。

  “在每户村民的家里,都留下了来自‘死亡谷’的标记,这就是唯一的线索。”

  “‘死亡谷’的标记,那是什么东西?”罗飞疑惑地问。

  “是一种植物,确切地说,应该算一种草。这种草以前从没有人见过。小伙子记得很清楚,那正是一年前樵夫回到村里时,从‘死亡谷’里带出来的。”

  “这里有些不对吧。”罗飞禁不住皱了皱眉头,“一年的时间,那些草应该早已枯萎了,他怎么还能认得出来。”

  “因为这种草的形状非常独特。”顺平解释说,“它的茎叶异常肥大,但是顶端却没有细叶,看起来就像被人折去了头部一样。”

  “‘无头草’?”罗飞下意识地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同时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21

36、

  “这种草出现在所有村民的家中,不少尸骨甚至在临死前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它,这不能不让人将它和全村人的死亡联系在一起。后来人们传言,樵夫之所以能从死亡谷里身还,是因为他已经被死亡谷里的恶鬼附身,这些恶鬼索取了全村人的性命,而这些草正是恶鬼留下的标记。”顺平说完,转头看着空静:“住持,我讲的这些,你应该也是早已听说过的吧?”

  空静肃然地点了点头:“不错,但这终究只是传说而已。空忘是到过‘死亡谷’,但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不都还活得好好的?”

  “可是你不知道,空忘在十多天前又去过一次‘死亡谷’,而且还带了这些回来!”顺平的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在了桌上。那是一个用黑色长衣裹起的包袱,衣服散开后,露出里面一堆碧绿油亮的植物。

  “你们看见了吗?”顺平的脸色变得阴沉可怕,“这就是传说中恶鬼的标记,来自‘死亡谷’的无头草!”

  果然,眼前这些植物的奇特形状正和顺平刚才所描述的一模一样。看起来它们被采摘的时间还不长,肥大的茎叶依然显示着旺盛的生命力。由于那个恐怖传说的影响,这种生命力泛着邪恶的光泽。

  “你……你是在哪里发现这些东西的?”空静盯着那些植物,心中开始有些发毛。

  “空忘的房间里。刚才把他的尸体抬回屋时,在窗口下发现的。”顺平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看着罗飞。

  罗飞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不错,我昨天在屋子里勘察现场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过,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它的来历和那些可怕的传说。”

  “空忘最近什么时候去过‘死亡谷’,你是怎么知道的?”空静问顺平。

  “就在他闭关的前一天。当时有人看见他一早就出了寺,往后山山谷的方向去了,直到下午才回来。我原来也没有多想,不过现在前后一印证,他肯定是去了‘死亡谷’!”

  顺平回答完空静的问题,又继续往下说道:“空忘从‘死亡谷’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连顺德给他送饭也是从窗口递进去,见不到他的面目。他自己说是闭关修禅,可是修禅需要这样吗?我早就起了疑心了,只是碍于他的辈分,也不好干涉。”

  “那你认为他在屋里是干什么呢?”罗飞沉吟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顺平摇了摇头,不过紧接着又说:“我猜可能是在施展某种巫术。”

  “巫术?”罗飞难以理解地眯着眼睛。

  “空忘对鬼神一类的东西很有研究。”顺平解释说,“山里村户死了人,经常请他过去摆道场、做法事的。”

  罗飞不置可否地“呵”了一声:“那只是落后地区的习俗,你怎么会认为他一个人在屋里也是搞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我这么猜测当然是有原因的。顺德曾经向我报告过一件事情:前些日子的某个晚上,他去寺后方便,看见空忘以前住过的那间小屋里有烟雾燃起,随后,在烟雾中还映出了奇怪的‘无头人影’!”

  罗飞和空静对看了一眼,说:“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你觉得它和空忘的闭关有什么关系吗?”

  “哦?顺德也和你们说了?”顺平略为显得有些意外,顿了顿,他接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道:“开始我以为是顺德胆小,一个人心里害怕,所以产生了错觉。不过后来我去小屋查看了一下,才发现事情有些蹊跷。”

  “你是说那个窗户下的火炉吗?”罗飞对顺平渐渐有些刮目了,这个人处处想要操纵寺里的局面,确实是有些能力的。

  “不错。那些烟雾应该就是从火炉中产生的。而且我那天还从炉膛里找到了没有烧完的残留物,并且把它保留了下来。”

  “是什么东西?”罗飞有些兴奋地往前探着身子。自己什么都没发现,原来是有人捷足先登的缘故。

  “在这里。”顺平拿出一个手帕裹成的巴掌大小的布包,打开后放在桌上,“我也是刚刚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片叶子,虽然边缘部分已经被烧焦了,但整体形状还是保存得比较完整。

  “无头草!”罗飞和空静同时叫出了声。

  “难道是空忘在小屋里偷偷地烧烤无头草?”罗飞立刻产生了相应的联想,“他这是干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21

37、

  顺平没有直接回答,沉着声音说:“在山民的传说中,无头草长得这么肥硕,是因为它吸收了山谷中死人的亡灵,这每一片叶子上都附着着一条冤魂。而那些坠崖而死的人,很多都是头部被撞碎,成了无头的尸体。”

  联想到燃烧无头草产生的烟雾,在烟雾中出现了诡异的“无头人影”……谁都知道顺平刚才的话在暗示着什么,屋子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有些发白了。顺平打开窗户向外张望着。

  “雪停了。”他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空忘屋前的那串脚印,现在,它们在雪地上已经只剩下淡淡的影子了。

  “黄德明会杀人,真是打死我也不能相信。”刘村长晃着他那颗大脑袋,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以前他活着的时候,在村子里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别说从不惹是生非,就算别人欺负到他头上,他都憋不出个屁来。他婆娘也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附近几座寺庙的香火,谁供得有她勤?要说他们俩手上犯了命案,那肯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周科长,你可一定要问个清楚啊。”说到最后,他甚至激动地拍着自己的胸脯:“不行的话,我们全村人都可以给他们作保!”

  周平也知道这样的案件必有隐情,但他现在更加觉得关心和诧异的是:如果吴健飞真如周秀英所说,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黄德明所杀,那么昨天死于枯木寺中的空忘和尚又该怎么解释呢?

  他立刻把周秀英带到了里屋,单独进行询问。

  周秀英说出了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似乎是得到了解脱,紧张的情绪开始稳定了下来。她坐在周平面前,用一种看破沧桑的语气絮絮地唠叨着:“我和我男人的一辈子,算是让这件事情给糟蹋了。这二十多年来,我不知道烧了多少柱香,还了多少次愿,可菩萨却从来不肯饶过我们。我生过两个娃儿,都没能挺过周岁就病死了。后来我不敢在要了,那娃儿背着我们的孽呀!如果我娃儿能够活下来,这会也该娶妻成家了。”

  周平听着这些无用的叙述,有些无奈地添了添嘴唇,但看着对方那戚戚的样子,却又不忍心打断。

  周秀英叹了口气,心里的苦水尚未倒完:“我男人自那件事以后,处处小心,一生为善。不管什么情况,连硬话都不曾和别人说过一句。有时候吃些亏,我们倒还高兴,觉得那是菩萨给我们的惩罚,受了后能够减轻罪孽。可是有什么用?该来的报应,它终究要来。这城里城外的路上,那么多车开来开去,多少年了?谁碰到过这等背运的事情?我男人死的那天,我伤心是伤心,但也是卸下了背了半辈子的包袱。菩萨总算给了我们结果,叫他去抵了命。这样到了阴间,我们便不用再受磨难了。我男人活着的时候,我们整天担心警察找上门,他死了以后,我便再也不怕了。我在家里盼着,我知道你们终究会来的。以前我们骗过了人家娃儿,不作个交待我死了也不能甘心。”

  周平耐着性子听她说完了这些,终于有机会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杀了他?”

  “唉,我现在是想通了,这都是命中注定。”周秀英撇了撇嘴,像是在苦笑,“那汉子住在我们家,有吃有喝,谁曾想他会偷偷离开,而且偏偏又掉进了我家男人挖的地阱里。”

  “地阱?”周平插了句,“那是什么东西?”

  “是我们山里人挖来捕捉野猪、山豹这些猛兽的陷阱,一般有两三米深,下面还会插上几支削得尖尖的竹梭。早年间是很常见的,现在山上猛兽少,基本上没人再挖这个东西了。”

  “你家那个地阱挖在哪儿的?怎么会把吴健飞--就是住在你家的那个人,给陷了进去?”

  周秀英翻着眼睛作回忆状:“唔……我家屋后有一块空地,种了一些高粱。地阱就挖在高粱地的旁边,是为了防止野猪来偷庄稼。我们都做了标记的,山里人到了附近便会明白。那汉子不知道这些,一个人在夜里乱跑乱撞,也不知怎么的就掉了下去。”

  “嗯,那天夜里出来想干什么?”周平不愿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地方。

  “我说过的,他想离开啊。连行李包袱都带上了,不会错的。也不知道我们哪里亏了他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结果就出了这事!第二天天亮,我男人才在地阱里发现了他,那时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有一支竹梭从他的腰间穿了过去,流了好多血。”虽然事隔多年,周秀英想到当时的情景时,脸上仍然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然后呢?你们怎么办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22

38、

  “开始我们想把他救上来的。但是我那时吓得手脚全都软了,根本使不上力气,我男人就让我回屋里呆着,说他一个人能对付。我也没多想,就听了他的话。”周秀英顿了一顿,懊悔地拍着自己的手背,“时候我如果多个心眼,留在我男人旁边,肯定不能让他那样做,我男人会听我的话的!”

  “你男人……做了什么?”周平嘴上问着,心里已经隐隐预感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周秀英幽幽地回答道:“过了老久,我男人回到了屋里。他浑身是土,像个木头人似的没了魂,两眼愣愣地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忙问他怎么了。连问了好多声,他这才有些回过神来,说:‘我把那汉子埋了。’”

  “你的意思是,活埋了?”

  周秀英点点头,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满脸的皱纹诉说着她心中的不安和内疚。片刻的沉默后,她“唉”地叹了一声,喃喃说道:“那汉子是活不了的――就算我们把他救上来,他也活不了的。如果人死在我们家里,那就说不清了……他是有后人的,我们要怎么交待?但是把人给活活埋了,作孽,作孽……我男人一时脑袋懵了,才会做出这样遭天谴的事情……”

  周秀英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用双眼巴巴地看着周平。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说出藏了半辈子的秘密,现在并不想做什么辩解,她只希望别人能够体会到他们当时的两难处境,说几句宽慰的话,这样自己长久以来背负的愧疚也能有所解脱。

  可周平对这些却显得很不在意,他摸着脑门,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他问了句:“你确定你男人亲手把吴健飞给活埋了吗?我是说,你有没有亲眼看见这个过程?”

  周秀英被问得一愣,迷惑地看了周平一眼,说:“我只看见被填好的地阱。不是我男人埋的还会是哪个?我男人还给我说,他铲起几瓢土,先是泼在了汉子的脸上。那汉子的脸被盖住了,他别的地方动不了,只能眨巴眼睛。眨着眨着眼皮上的土就翻开了,一双眼睛从泥土里又露出来,死死地盯着我男人。我男人被他看得全身发毛,像疯了一样地往阱里填土,直到那汉子被完完全全地埋在了阱里……后来我男人有半年都睡不好觉,总是觉得那双眼睛还在盯着他……”

  “那就是说,你们都没有亲眼看见吴健飞死亡?有没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黄德明在慌乱中坑填得并不严实,而吴健飞的伤势也没有你们想像的那样严重。他后来自己爬出了地阱,而你们却一直不知道?”

  周秀英茫然地摇着头:“那怎么可能?埋了那么多的土在上面,他怎么爬得出来?除非他变成了鬼。”

  “当初那个地阱的确切地点,现在你还能找到吗?”

  “能找到。每年的忌日,我都会到那个地方上香,希望能够减轻我们的罪孽。可这么多年,报应一来,到底还是没能躲过。”

  周平“嗯”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这就跟我一起去现场,指认地点。”

  到现场之前,周平先在村长办公室给市局挂了个电话,通报了这个意外出现的旧案,同时请求法医等相关人员的支援。与此同时,刘村长通过大喇叭召集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配齐锨镐,做好了刨坑寻尸的准备。

  这一切都妥当后,周平带着小伙子们前往周秀英家所在的山坳,刘村长则在办公室等待公安局的支援人员。

  半个小时后,周平等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这片山坳大概有二十亩地大小,散住着四户人家,周秀英的屋子位于山坳北角,最近的一户邻居与其相隔大约有三十米远。

  “就是这里。”周秀英转到屋后十多米处,指着脚下的地面说。

  周平观察了一下屋后的地势。周秀英所指的地点已经非常接近山林,而且背离其他的住户,在此处挖掘捕猎用的地阱是合适的。一般人是不会往那里走的。

  可是吴健飞为什么选择了这个方向呢?周平思索着,也许解释为吴健飞想不被发现地悄悄离开比较合理一些。

  “开始挖吧。”周平一声令下,小伙子们冲着被冻得硬邦邦的地面挥起了铁镐。

  虽然刚下过雪,但土壤上冻的情况还不算严重。刨开十公分深度的表层土壤后,下面的土松软了很多,几个小伙子也很卖力,推进的速度不算太慢。

  一番动静引来了其他住在山坳中的几个村民,他们好奇地踱过来张望了两眼,然后又围着周秀英小声询问着。周秀英两眼紧盯着面前越来越大的土坑,脸色苍白,缄口不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3 01:23

39、

  土坑的深度刨到大约1米左右的时候,周平突然示意小伙子们停下,自己则轻轻地跃如了坑里。村民们立刻围拢了上来,瞪大眼睛看着。

  土坑中央出现了一个灰白色的坚硬突起,周平用手把突起物周围的泥土有拨开了些,那个东西尖利圆滑,原来是一截竹梭头。

  围观的村民不免有些失望,周秀英的嘴唇却微微颤抖起来,在她的记忆中,吴健飞正是被这节竹梭穿胸而死。

  周平站起身,提醒小伙子们把动作放轻,继续挖掘。浮出土壤的竹梭长度不断增加,达到二十公分左右的时候,在离梭杆不远处的泥土中又出现了一节灰白色硬物。拨去周围的浮土,硬物现出了它的全貌,这正是一根完整的人体肋骨。

  村民们看出了端倪,骚动起来,他们窃窃耳语着,同时不忘用猜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恐惧不安的周秀英。

  眼前的尸骨证实了周秀英的所言。周平有些茫然地抽了下鼻子,他遇见了一个死了两次的人。

  这时,坑边的村民再次出现了骚动,他们把目光纷纷投向了山坳的路口。

  周平爬上地面,看见刘村长带着增援的公安正向这边走来。紧跟着村长的那人神采奕奕,居然是徐丽婕。

  周平迎上去,面带一些诧异:“你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徐丽婕白了他一眼,“我可是局里最早介入这个案子的人。有关吴健飞的档案记录,你们谁比我清楚?”

  她这番话说有理有据,周平“呵呵”一笑,把目光转向徐丽婕身后,岔开话题说:“这几位同志都怎么称呼?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和徐丽婕同来的共有三个男警,当中的那个高个子抢上一步,对周平伸出右手,自我介绍说:“你是周科长吧?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我叫张雨,这两个弟兄,你叫他们小陈、小彭就可以了。”

  周平和三人依次握手寒暄两句,又转到徐丽婕面前:“怎么样,小徐同志,咱们也握一个?”

  “得了。”徐丽婕把周平伸过来的手打开,“赶紧带我们看看现场。”

  一行人来到了挖开的坑边,坑里的小伙子们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穿警服的人,都茫然地停下了动作,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坑里。在他们脚下的土壤中,又有几根惨白的肋骨浮现了出来,一具完整的人体骨骼已出现雏形。

  张雨观察了一会坑中的情形,开口说道:“你们几个都上来吧,接下来的工作我们直接来做。”

  “上来吧,上来吧,都先喝口水去,村委会给你们记上一功。”在刘村长咋乎乎的吆喝下,几个小伙子依次从坑中爬了出来。

  小陈和小彭手中都提着一个箱子。张雨三人从其中一只箱子里各自取出一套白色的工作服套在了身上,然后带着另一只箱子下到了坑里。

  第二只箱子也打开了,里面是一些精致的挖掘和采样工具。张雨对着坑中骨骼的位置比划了一阵,同时向小陈和小彭说着些什么。随即,在张雨的指挥下,三人贴着已露出的骨骼边缘开始了细致的挖掘。

  周平看着他们这番专业的架势,一时觉得自己竟无法插手了。他挠了挠后脑勺,冲着身边的徐丽婕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你好好学着吧。”徐丽婕贴着周平的耳朵,颇有几分得意地小声说道,“别人可是科班出身的专家。”

  “那就交给专家吧。我啊,正好一旁歇着去。”周平假意板起面孔,离开了坑边。

  周秀英家的房屋门口有一排石阶,周平走过去坐了下来,徐丽婕紧跟着也坐在了他的旁边。

  “你不是生气了吧?”看到周平愁眉不展的样子,徐丽婕倒有些慌了,“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

  “我才没你那么小气。”周平托着下巴,眼望着远处的山峰,“我在想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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