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26

船家把船摇往江心。

  两个男人,
一个女人,与六百年前的情形却是不同。

  那时是买卖关系,当下却是暗中纷争。

  柳遇春把包子一递,便伸长胳膊把我的腰肢一揽,揽,揽到他的怀中,自然而沉着,
似乎这臭皮囊本该是他的一部分,我整个人便跌入他胸。

  细。这孙宝儿的腰肢,细到盈盈。一握。美人杯的杯颈。被他掌握,如酒在杯中的命
运,他在告诉他,这个女人,你不要动,她——她是我的女人,要被我这个男人饮。

  依他怀里,故意放软,做那无骨人。藤萝偎松,浮萍依水。杜十娘想看看齐天乐这个
男人,怎样对待这双双相拥的好风景。

  齐天乐却满面春风,处惊不变,不但大大方方的和柳遇春握了手,还含笑的问,你是
孙宝儿的哥哥?

  且边问他边给我眨了眨眼睛。

  呵,这个坏男人,要玩损招。

  柳遇春也含笑的回道,是啊,我是宝儿的哥哥,只不过这哥哥前面带了个情,宝儿你
说是不是哦?说着捏了捏我的耳垂,那么轻,也那么温柔。

  暗中劝我为他装点门面,不要输给这个男人。

  我不由对柳遇春刮目相看,他有他的聪明,齐天乐本是嘲讽他嘘寒问暖,大老远的送
点吃食,只有做哥哥的份。他却答的平淡机敏。

  杜十娘就爱玲珑剔透的男人,柳遇春好生可爱,看来孙宝儿没有爱错人。于是边伸手
从袋里拎了一个包子,边喂到他的唇,一如喂给六百年前的李甲,声线甜甜的道,是的,
遇春。

  却拿眼角窥看齐天乐的表情。看他把场面怎么妥帖接续,回旋安定。

  那齐天乐呵呵一笑,风清云淡,唇角却挂了一丝讥讽,不肯再把话问。

  桃花般的讥讽。艳到惊心。

  嘲笑还嘲笑到如同阳春三月,花落水流红。

  他讥讽什么?可是看穿了杜十娘深深浅浅试探的心?

  柳遇春因赢了一筹,更是要把这哥哥做到十成,对着他说,齐先生,你可是我家宝儿
的偶像,她很喜欢你演的电影,以后她要走这一条路,还要你多多提携……

  齐天乐笑着摇头,眼风轻轻掠我,一带而过,却是蜻蜓点水,涟漪一圈一圈漾在人心
。柳先生,有的人天赋好,生来就是演戏的料,宝儿不用我提携,自当会红……

  呵,他是真的看穿了十娘的用心,所以不肯再当那观众。

  江面清明。

  江风如吻。

  齐天乐看着水面,不再打量这边风景,任它独好。我好生无趣,做戏没有观众,舞台
有什么用?便推开柳遇春,走近了他,问,齐先生在想什么,可是想那沉江的杜十娘?

  他笑,是的,宝儿,你说人们为什么记住了这个女人?

  呵,这个我怎么知道?杜十娘死了六百年了,心心念念里,左是李甲,右亦是李甲,
从未想过,后人还会念我这只情死鬼,立了亭,书了文,做船儿把游人载,当了风景名胜


  可是纪念她生性刚烈,爱的真诚?只能傻傻的问。

  他摇头,宝儿,你想想,如果没有那一箱珠宝,人们还会不会记住这个女人?

  我一下如雷轰顶,呆在风中。

  是的啊,如果没有这箱珠宝,杜十娘只身落水,死了也就死了,还有谁记得我那抵死
缠绵,却也以死做结的爱情?

  人世势利。他笑着说,活要资本,爱要资本,自杀也得有资本。没有资本,死也死的
默默无闻。

  警言一般,闪着刀光与血腥,惊的我这只鬼,骨头到皮的发冷。

  柳遇春看着我抖了一下,过来拥紧。他的爱是实实在在的温存。

  孙宝儿要,他便在。他是孙宝儿最适当的那个人。

  齐天乐怎么想到这一层?他活得春风得意,马蹄声声,还有这样的感慨送人?

  只见他说完摊开掌心,掌心里多了一个物件,那是一只钗,钗柄上刻着蝇头小字,李
甲赠,钗头是一只小小的凤——钗头凤。

  这物件我识得,它是我的心头爱,更是心头恨——那是爱浓似蜜,粘答答,甜腻腻时
,李甲送我的爱的赠品。

  那时从朱门大户到街头巷尾,相爱的人都喜以此小小鸟儿相赠。

  都是色相太好,惹了死亡的祸了。此鸟小小,不到一寸,羽如翡翠,嘴似玛瑙,人们
捕来,弄死作成不腐的标本,簪到钗头,比银匠金匠打造的凤,栩栩如生百倍,因为它本
来便是一种“生”。

  美的尸体,华丽横陈。

  李甲送我时,我只见金色的柄迎胸穿过这美丽的鸟身,直抵心脏,看不见的血肉模糊
,看的见的爱的疼痛。

  太过残忍。

  他把它轻轻的插在杜十娘的三千青丝,他说,以后如不爱你,十娘,让李甲一如此鸟
,穿胸而死,做了鬼魂……

  十娘忙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李郎,不许说这样的诺言,十娘不爱听……

  结果死了的是我,而不是他,可见诺言是谎,是水,是风。

  在时间里流转,皆不可信。

  齐天乐那里得来这物件?难道他真的已做过那浪里白条,在江里搜寻?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27

这钗十娘六百年来,在水里捡了又扔,扔了又捡,在舍与不舍之间,终有一日弃了它,扔
在江里的一只大蚌的嘴边,看它食了它。
诺言虚妄,毁尸灭迹,找一个水簇做了它弓形的坟墓埋葬。
可齐天乐得到了它,他笑说,这是我在一个渔人那儿遇到的,看着好,所以买了。那渔人
说他在这江里捞到了它。
心底雪亮,白马终入芦花。不用问,他来,不仅仅是因为这钗,目的昭彰。
更紧的偎紧柳遇春的胸膛,人,六百年来,一点进步也没有,欲望,无耻,争斗,为财而
亡,令杜十娘这只鬼也害怕。
突然茫茫,无有头绪,杜十娘,你还回这人世干什么?
这样美的男人,这般污脏!
身后有舟追来,仍是白光雨般飘洒。齐天乐忙忙把钗塞我收里,宝儿,这个送你,收好哦
,这可是古董。
我的,又来还我!
他扔是惯例的霸道,也不管这礼物我收不收它。女人惯坏了他。
不由白骨如刀,尖尖的穿出皮肉,想抓他一把。撕碎他!片片如雪花。
他却脱了衣裳,快捷似鱼,纵身跃入了江。白骨抓无着落,却眼睁睁看他跳江。死,要不
得,皮骨皆一惊,尽想随他一跳,喊着,天乐,天乐,水很凉......
柳遇春用劲揽紧了我,他的胳膊一颤,他感觉到了这话的分量。天,情急之下,杜十娘脱
口而出,叫他,唤他,居然天然的亲热,不再把他称呼为齐先生了。
一切,有了头首,便有故事回旋一章一章,爱,一如大火,来了,措手不及,无法阻挡,
任它燃,任它烧,明知为烟,为灰,却不肯熄了它。
明知他坏,却还要为他,担忧,惊扰,害怕,一路走下......
不可以,杜十娘!!!
你这只鬼不可以动了情念,再来一次情殇。
柳遇春在耳边轻轻的说话,语气水般的凉,他是个敏感的人,看出了杜十娘片刻的真意,
如朱红刻章,深深雕上。宝儿,别急。齐天乐这是为躲那帮记者,跳到江里游泳,又不是
学什么杜十娘。
果然是这样。只见齐天乐一尾赤身栗色美男鱼儿一样,摆腿摆臂,水姿优雅,渐游渐远,
还喊话给我,宝儿,告诉白原,他的电影我演,但一定不能换女主角,我要定你了...
...
他要定了我!
一听此话,我被冰冻一样。沸与凉,在这只鬼的体内挣扎。他要定了我,誓言一样,横空
劈下,击的杜十娘没了方向。
一个要定,简单而没有商量。
这个男人不需要商量。而李郎,从来没有说过,十娘,我要定你了。他连他自己都无法做
主张。
柳遇春不知何时已嘱那船家,调头,靠岸,他不喜欢孙宝儿痴痴的看另一个男人,虽然他
早知,他是她的什么偶像。
而我的掌里,那钗,被紧紧的攥着,以前是一个男人送的杜十娘,而后,这小小的钗,粘
了俩个男人的气息,虽然隔了六百年的时光。
扔还是不扔?
杜十娘,你是一只鬼,不可动情,不可动色,不可伤了柳遇春这等好男儿的心房。于是,
牙一咬,手一扬,小小的钗再次坠江,小波一荡。
波荡的刹那,我小鸟依人的偎在柳遇春的胸膛,说,遇春,我爱的是你,什么齐天乐,什
么钗头凤,见鬼去吧。
说的是谎,柳遇春却感激的抱紧了杜十娘。宝儿,宝儿,我不能没有你,明白么?
他心跳如洪荒的脚步,黑夜的更鼓,死亡的绝唱。

他是真的爱孙宝儿,要不,他不必这样紧张。
我点头,把头埋在他的胸膛,感动潮水般掠来,李甲从未为杜十娘心跳成这样,喃喃的道
,遇春,我也不能没有你的。
刹那,片刻,这是百分百的真心话。
或许,爱,本质便是刹那。
白原站在岸边,向回来的船只张望。看见我一喜,孙小姐,孙小姐......
叫到第三声便把话生生的切断,他看到了柳遇春,他知道今天的饭局,必定泡汤。
我把齐天乐的话儿传他,偎在柳遇春的怀里,问,遇春,今天咱们去做什么啊?
一切,由他。因刚才船上的失态,杜十娘觉得对不起这个好男人。他爱的深,爱的真,我
要补偿给他,虽然皮下是杜十娘这只鬼,皮上是孙宝儿的笑容模样。
去看看素素吧。
听他,随他,跟着他。去见我那六百年前的姐妹,问候一场。
阳光如金,一秤一秤的洒在我和柳遇春的肩上。与他向前,共赴烟拢箔金人生。虽然我是
一只鬼,可我希望自己是孙宝儿,被柳遇春这样一身正气的深情的男儿呵护,娇宠,爱上

虽然我可能不爱他。
无耻到不爱,但扔想要好男人的爱情,女人总是这样痴心妄想。
得了一尺,还要一丈。
情无深浅,爱不可丈量。
那白原在身后喊,孙小姐,不和我一起去见编剧了吗?
我回头含笑看他,白导,写好了再给我看,好吗?我见,见我,作用不大吧?
他跌坐在沉香亭的石几上,再没说什么。
我打量了一下那亭,它正沐浴在金沙金粉富丽堂皇的光下,如金身谎言,珠宝指向,被世
人立在岸上。永远。恒久。讥讽,荒诞,简直是杜十娘这款故事里特用的修辞手法。
念念不忘。
世人念念不忘的是怒沉的百宝箱,而非杜十娘。
柳遇春带着我离开了这个地方。
左弯右拐,城市路径。素素住的离孙宝儿的住处颇远。柳遇春到似乎熟门熟路,一路找来
,毫不蹉跎。在千般相似,万般相同的高楼里,找到一个房门,命定的一按门铃,只听一
阵碎碎的脚步声,显是里面的人在跑,遇春,等等......
要谁等?
是他?还是她?
她已等过了,现在,却不舍的他等。
门“吱呀”一声,如哀婉叹息,如女子跌入情人怀里的嘤咛一语。素素那小小的狐狸脸儿
,精细的装扮过,探出了门缝,一轴画儿镶嵌在那里。
她不遮的欢喜,不掩的情义,遇春,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果然是你......
可预知的相思结局,那个女人不欢喜?可她话儿说了一半,却不肯说了下去,欢喜褪去,
如水果剥了果衣,赤裸面对。她看见了我,那在她掌心挖了五个血月亮的女子——她的情
敌。
她不知我是一只鬼。
可怜的素素,六百年后,还爱的是不爱她的人,宿命如此,柳遇春的眼里只有孙宝儿,她
再妆再扮,于他却是风里的云,飘过,不留痕迹。
不爱,再美,也只是欣赏的题材,看看,谈谈,不会亲热的揽到怀里。
她免强做出笑脸请我们进去。一只手上裹了厚厚的沙布,身上着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雪青睡
衣。
她故意穿成这样,杜十娘明白她的用意。
爱一个人,如果无望,便希望他还有轻薄的技艺,他如若轻薄一点,尚有投怀送抱的机会
,尚可依了天然本事,赌他一局,说不住扳回局面,赢了个大满贯,也未可知。
输了,为爱尽了力,大不了血本无归。
可惜柳遇春,不但不轻不薄,反而浑厚有余,不肯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看见了我,手掌又开始痛,蹙着弯弯眉,坐在沙发里,一只病恹恹的瘦小狐狸。
我不由俯身问她,素素,很痛么?对不起。
真心真意。
她点了点头,挪了一下身子,似乎我在身边有压力。眉尖更蹙,弯弯眉成了弓,一不小心
便要从脸上射了出去。
她不喜我,我不该来的。
她看见孙宝儿痛的不是手掌,而是心底。
不忍令她如此痛苦。她要陪的人是柳遇春。忙急急站起,说,素素,我要去洗手间。
说完便自己胡乱找去。
给她和柳遇春说话的机会。
房子不大,但摆设齐全。一进洗手间,便见废纸篓里千万片花花绿绿的碎片,一片摞在一
片,如凋谢的花雨,似零零碎碎的被肢解的遗体。
是照片,事关往昔。
我是一只鬼,也有好奇。又不忍出去打断素素独自面对柳遇春的机会。于是指尖一点,吹
了口气,碎片纷纷聚拢,合成一张照片。
咦,照片上这个人我好生熟悉。
那人高额方颐,眼神宛然会说话。只是因被撕碎,凭空的面目狞狰,添了杀气。
他是孙富,素素为什么对他如此恨之入骨,一如杜十娘的恨意?
她为什么有他的照片,还要撕碎灭迹?
她和他什么关系?
正在好奇,却听素素在把柳遇春责备。遇春,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是啊。那柳遇春显然话里带笑,没有你这个朋友,我还认识不了宝儿呢,谢谢你!
哦,他们认识在先?怪不得素素对孙宝儿心存芥蒂。孙宝儿不出现,他说不住就是她的,
慢慢的在时光里,平凡的,无奇的爱了下去。
唉,素素叹了一口气。
很轻很轻,似羽毛落地,却让我这只鬼听到声息。
她在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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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28

素素,宝儿是真心来道歉的,你对她好一点,你知道她的脾气,都是孙富惯的,有时候
和孩子没什么差别......
呵,这个傻柳遇春,要求爱他的人,对他爱的人好,怎么可以这样强人所难?
我会的。素素低低的应了,应的那般轻淡。

一切皆因了他,一个他,都忍了,认了,答了,应了。爱的威力,一切都担。
遇春,孙富那案子现在怎么样了?调了话题,不再把孙宝儿提起。
我已经辞了职,这件事现在怎么样,不太清晰。
那辞职前呢?我想知道他的近况,这个早该被砍了头的......说着,伴着银牙碎咬
的声息。
哦,如此恨意,必有一段非凡的纠葛,恨需要力气,记忆力,占心占房,浪费空间,一般
的人,不必恨,也恨不起,因为不值得把心房租他一席之地。
他啊,证据确凿,铁案如山。可奇怪的是,怎么审他,他都不肯把赃款在那里,交代一下
,所有的罪他都认,可就是不说出赃款的下落在那里......
可是——藏在孙宝儿那里?暧昧的怀疑,低低的话语,怕说错了话,得罪了谁。
素素,你怎么会这样想?不会的,宝儿对这事一无所知!
怕被得罪,终被得罪,柳遇春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孙宝儿,那怕是小小的质疑。
我是说,说......说不住那孙富想把这大笔的钱留给宝儿,而宝儿自己还不知。结
结巴巴的辩解,忙着挽回说错的话,如忙着挽回被摧毁的城池,可已迟。
这——这倒有可能。闷闷的回话。柳遇春为此焦头烂额,牵到他最爱的人,他的理智与原
则,一同失去。

爱,本无原则。爱她,她一切便好,好如春花,好如秋月,嵌在心里,做了倾城的和氏壁
,不许人抵。
沉默。冷场。谁也不把话讲。素素是怕说错了话,柳遇春是不愿把这事儿再提起,再把心
爱的人儿牵进了洪水的中央。
该我这只鬼出场。杜十娘最擅长处理这样的局面,柳暗花明,原本便是,一句话,通往心
路的另一个村落。
于是吹气,让那碎片复归了碎,孙富片片的死去,入了废纸篓里。
亲亲热热的坐在素素的身边,但并不近,隔了距离,不想令她不安,只是另起话题,素素
,我要演电影,和大明星齐天乐一起,你说好不好呢?
好啊。你人好,运气好,刚演电影就和齐天乐这样的红星做搭档,会有大出息。素素说着
,满脸诚意。此刻,她巴不得有人来,解这尴尬的围。她要他喜。
运气?她不知这好运气的女人,早已厌了这一世,忙忙的转了胎去。
人人的苦不同,人人只懂自己。
可柳遇春不喜这个话题,他不喜欢提起齐天乐这个名字,今天,这名字是潜在的刺,扎在
他的爱里,拔一下,便痛,他也转了话,宝儿,这件事以后再说,好么?咱们是来看素素
的。素素,明天别去上班了,我和老包说好了,他说工资照样给你。
这个包扒皮!素素恨道,两面三刀,你们来前他打电话来,说明天下午必须上班,不上,
便炒我鱿鱼。
这老包,真是六百年风采不变。杜十娘仅仅是扒了死人的美人皮,他是活活的压榨活人的
肌理。
人比鬼还鬼,应该鬼怕人,可为什么那么多人怕鬼?
怕的没有天理。
唉,只恨生来不争气,就矮了那么几寸。素素看了看我,羡慕的,就那么几寸,我就做不
成模特,由人摆布,生存时时有危机。
哦,原来如此,我说她娇娇小小,一匹小狐狸般俏丽,为什么不上台去,却做了那送衣递
水的丫头,凭白辱没了那美,原来为的是这般原由,好生怪气,这社会。
老鸨妈妈的女人经已不适合这里。她说女人一是要媚,二还是要媚,可没说女人要长的高
高的,就杜十娘的眼里,老包那模特队里的一些女子,真该挂个灯泡,送的站在夜色里,
充一盏这城市木知木觉的路灯,更有意义。
什么?你别去。柳遇春生气。我问问他,一个大男人,这样做事,出尔反尔,算什么昂藏
男儿?
老包?昂藏男儿?没的侮辱了这词。他本不是,当然可以出尔反尔! 他有这样的权利。

我忙笑说,素素,你不用担心,不必去。遇春,还是晚上我给老包打个电话更好,事情由
我而起,由我解决。
一切说定。我和柳遇春起身告别。不能呆的太久,这样的双飞双栖,素素的心在碎,她承
受不起。
下的楼来,柳遇春揽住我的腰,那么亲密。我这只鬼却看见那高楼的阳台上,雪青的色儿
一闪,有人站在帘后窥看。那是素素,她爱的暗,暗到没有明天。暗到只争今夕。
暗恋——一场只有自己清唱的爱之戏,无有音乐,无有配角,甚至没有装扮,只有自己在
那角色转换,上场下场,结局凄惨。
独自缠绵。
一如六百年前,那柳遇春来了一次以后,开了眼,再不来妓院。却令妓女徐素素在接客之
余,傻傻的站在杜十娘的房里,嵌在窗前,石像一般,看,望,找,寻,抓,捕,捉,探
,......
目光问尽了天涯路,而他终不再来。再也看不见。
一面之缘。缘的一端无觉,另一端却深陷。
直至有一天,她站在窗前,问我,姐姐,你的李郎可把话儿给他传?
我点头,李郎讲于他不下十遍。
他不来,是不是嫌我是妓女,出身龌龊,脏了他眼?
我摇头,素素,李甲说他自小和他表妹青梅竹马,爱的真切,想来不是嫌你这些。
自此以后她不再望了,知望不来,专心接客,也红了半边。只是一天,被一浑身累肉的嫖
客追赶,她红抹胸斜了一半,头发蓬乱,身子赤着,婴孩一般,裸裸的跑至楼下,搓粉滴
酥的肉团,张皇失措的忙乱。
色相尽入人眼。
楼下的客人一看,叫好声儿连连,四处处于离奇的兴奋之中,一如兵慌马乱,末世之劫。
免费的肉体,加上惊慌的表情,那个寻花问柳的不爱观看?日常无法欣赏到的,突然奔到
眼前,个个看的睁大了眼珠,直怕漏了故事情节。
那时十娘正和李郎在楼下吃酒,双双把盏,猜迷儿玩。一看此景,忙把酒菜一推,哗拉拉
尽数倾泻,抓了大红的桌布,跑过去罩在她的身上,不令素素春光大泄。
我们虽是妓女,却也丢不起这脸,京城里手屈一指的妓院,个个阅人无数,却也不能这样
被人删减的阅。
那恶男赤了一身的肉,肥猪一般,气喘吁吁的奔来,还要打要杀,口中嘘喊。我好生厌恶
,这般难看,还敢追打素素,看杜十娘怎样料理!顺手又璇翻身旁一桌酒席,把那桌布拦
头向他兜去,他不知就里,更不明迎面飞来什么东西,便着了红盖头,一时混沌,不辩东
西。
我娇笑一声,声音媚媚,这位官爷刚投了胎,这般赤身裸肉的。众姐妹,今天院里大喜,
有新生儿出生,还不快去恭喜?
我这样一说,众姐妹早拿了桌上的器皿,向他砸去,这个说,姑姑给你个银锁儿,乖乖拿
去。那个道,叫干妈,干妈给你一对金镯儿,你玩儿去......
好不热闹的一场大戏。
老鸨妈妈早心痛她的东西,在旁喊了半天,姑奶奶们,快快停了......
大家砸了尽兴,那恶男早赤身蒙头的坐在了地。
半响,老鸨妈妈剜我一眼,想从我这儿剜回一块金子去,啧啧的哭穷道,十娘,十娘,这
院儿里的东西,那一个那一件不是妈妈费心费神的花银子买的?你,你,怎么不知爱惜?

我轻轻一笑,妈妈,我陪你,这些,可不可以?
老鸨妈妈一听,知银钱有了出处,不再和我论理,却走过去,拧了素素的脸一把,你这个小
婊子,还不向客人快快道歉去?
哦,他打她,还要她道歉?妓女卖的是身,又没有买打?那门子的新规矩?
而素素却真的向那人走去。
我唤她,素素......
老鸨妈妈瞪我一眼,你知道什么?这小婊子近来好没规矩。简直不像我杜妈妈一手调教出
来的女儿。近来她接客,和客人上床,人家出了银子,她却喊什么柳遇春,这那儿还象妓
女?不是自找打么?有本事让那姓柳的小子把她赎了去,却连个鬼影子也不见,她做的那
门子的戏......
我一听,呆楞在地。这素素,对柳遇春的情,竟深至如此境地。无法自拔。看她也是不舍
拔去!
冤孽!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28

于是推开柳遇春的手臂,不忍素素看的难为,快跑几步,速速走出她视线的笆篱,不刺她
目,不纹她的眼睛流纷飞的血滴,染血色桃花,漫天漫地的下。
那样的桃花,粘答答,悲跄跄,粉红迷离。如一碗鸡血羹,透着嗜血的恐慌。
她不用沧悲,她本身便是沧悲,活生生的站在窗里。六百年暗爱的石碑。
柳遇春不知就里,也跟着追来,问,宝儿,为什么跑呢?
遇春,你看这儿有块翡翠,不知是谁人丢的?俯身下去,把一块地上的石子变成翠翠的绿
,捡起。
却见一人道衣飘然,不知何处来,归往何处去。玄玄的立于面前,拂尘一扬,把那玉从我
手里卷去,跄然落地,叮当一声,石归了石的本相,怎能是美玉质地?
站直看他,咦,正是那日苦追杜十娘的臭道士,他为何恁地多事,和我过不去?
柳遇春看的迷茫,我怕他起疑,忙娇笑,哦,遇春,你看我,怎么就把块石头看成了翡翠
,是不是太过财迷?
那臭道士却不看我们,转身扬长,一路高歌而去,假假真真,真真假假,石本非石,翠本
非翠,情孽皆自造,三生复轮回,还了(le)了(liao)了,了了还了,速速归去,人世镜中
花......
柳遇春不知他唱什么,看他而去,摇头笑道,怎么现代社会还有这样的人?看着和演电影
似的,十分夸张。
我知他一来把柳遇春点化,二来把我警吓,告诉我这只鬼,他时时知我行藏。嫌他多事,
于是也在身后笑他,遇春,真好玩,不知是那座山上的臭道士,混不出名头来,得了失心
疯,出来把人吓。
他自听到,却当无有听着,好大的肚量。
柳遇春送我回家,一会儿接了一个电话,便说有事,明日再来陪我。我早听知是那王队找
他却不点破,任他去了,这个男人,杜十娘对他已把心放。
皮,这人皮,沾了它,我竟会累,活人一样。于是坐了沙发,在把那电视开了,想看看孙
宝儿还在不在里面,可否还能把话讲。
我对她知的太少,实是该多多探究,把研一下。
电视里色彩缤纷,你方唱罢他登场,别人的人生,缩短的故事,一个哈欠,又是一生啊。

呀,是戏啊。
好悲凉!
明明暗暗,烛烛光光。她还是个孩子,她的手牵在他的大掌。走,跟着他走。他,是她的
宇宙,是王,差遣着她的命运,走至高处,迤俪流淌。
她跟他,随他。她该上学了。
他给她穿光鲜衣裳,豪华时尚,铅笔,尺子,橡皮,都是当下最好的用具,上面画满了可
爱的卡通,天真无量。
他一件件拿给她看,喜欢吗?
她点头,喜欢。她知道他忙,他有很多事要做,可他仍是把时间压了又榨,榨了又压,果
汁一般,把最甜,最清爽的给她。
我是他亲生的吧?她开始迷糊的想,或者孤儿院是一个梦,一个片断,只属于偶尔的回放

到了校门口,他松开了她的手,说,宝儿,进去,好好上学,下午放学爸爸来接你回家。

她却“哇”的哭了,她害怕这个世界,孤儿院的经验令她明白,这个世界不安全,每一个
人都是一只兽,披了表情的皮,狗,狼,老虎,会伸出来牙......
惟有他,可以依傍。
他见不得她哭,眼睛也湿湿的,劝她,乖乖的上课啊,爸爸喜欢学习好的孩子,明白吗?

她明白。于是她把力气都用在学习上。别人问,她说话。别人不问,她不说话。她学习出
奇的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终有人看不惯,指她脊梁,学习好有什么用,她没有妈妈!

她起先以为不是说她,还是用功的看书,背诗——唐诗,他给她买了唐诗三百首,那鸦片
烟一样的诗歌,一句一句,散发着氤氲的,暧昧的,袅袅的,古老的,有点霉味的香,她
喜欢背它,迷醉到小小的灵魂有一种奇怪的安详。

可说话的人逼到她脸上,打破了这安详。一张苦大仇身的小女孩子的脸,扭曲的像拧了麻
花,还混杂着一种凌辱同类的喜悦。奇怪,她那儿惹了她?亦或,没有她孙宝儿,她应该
是这个班里的第一吧?
孙宝儿没有妈妈。没有妈妈的孩子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最鄙下......
这句话玻璃割刀一样割过她的心,“嗤”的一下,她听到了,大寂静。一片空茫。
她,没有,妈妈!
孙宝儿,没,有,妈妈!
她往回跑,往家里跑,她和他要个妈妈。她为什么没有妈妈?她不要鄙下。
会有的,会给的,他会给她妈妈。
气喘吁吁,楼梯一节节的上。他们已经搬了家,不再住在郊区的。站在门口,把脖上的钥
匙插进了匙孔,好几次插错了地方。她那么急,那么慌,她要见他,要他,给她个妈妈。

门开了,她直奔至卧室,她看见最迷惑不解一幕,也听到一声大喊,谁?找死啊!
从未有过的严厉,他对她这样说话。
他手里拿着一个黑黑的东西,直指着她。那是一把手枪,她认识的,在电视上看过,警察
才会拿着的。他那儿找的它?他赤裸的上半身下,还压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正缩在被里,
头发很长很长,搅在一起,乱的就像专为她小小的心,做了那一刻的批注一样。
乱。伤心。怕。迷茫。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他怎么抱着别的女人,他怎么没有这样抱过她
......
五味俱全,一锅不能食的麻辣烫。
他看清了是她,手枪旗帜一样垂下。有大轻松,也有羞愧混杂,似乎对不起她,宝儿,你
先在卧室呆着,爸爸一下就起床......
她呆在门框。眼睛天真的贪婪,不肯走,也迷茫。更怀了好奇,他和这女人在锦被里干什
么?那可是个大秘密啊,混沌暧昧,盘古女娲,对她是个神话!
一种奇特的怪异的尴尬。
雨睡了是雪,柴醒了是火,她小小的心,在睡与醒之间摇摆,不定,无法安分。那被好大
,如海,她看不穿,望不到涯。
那女人在被里探出一双眼睛,钉子般钉她,似乎想把她订起来挂在墙上。哼唧道,富哥,
你收养女儿怎么也不收养个聪明点的,你看看她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还不走啊?
“啪”的一声,清清脆脆的响,他打了那女人一巴掌。你他妈别这样说我女儿,明白吗?

那女人一下没了脸,钻进了被子,溺水一般,水面上只剩头发。
喜悦,花开,星辰坠了一地,轰然一下。
他为她打了她,他一定是她的亲爸爸。他那么爱她。
他打完那女人,转身对她柔声的道,宝儿,听爸爸的话,出去一下。
她听了话,慢慢的退出了房门。他是她的!他是她的!
她和他要妈妈,他一定会给她。
一会儿,他出来,把她抱至膝上,摸了摸她的头发,问,宝儿,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啊?

他们说我没妈妈。
谁说的?他粗眉一蹙,爸爸去揍他!
她依在他的怀里,小手摸他的胡子,一下一下,此刻她早已不悲伤。可我真的没妈妈呀,
爸爸,你给我买一个妈妈,好吗?
他“哈哈”大笑,好,给宝儿买一个。爸爸出去挑一挑,不,宝儿出去挑一挑,是宝儿要
妈妈嘛!宝儿,你想要什么样的妈妈呢?
恩......漂亮,好看,长的像爸爸,最主要的是要听宝儿的话。她小小的头儿一歪
,摊了购物条件。苛刻,妈妈成了订做的布娃娃。
这时卧室里那女人早跟了出来。明白了讨好富哥的穴位所在,把那一巴掌立马相忘于江湖

亲热的看她,你是宝儿吧?长的真可爱,漂亮,好看啊......
她那么小,就看穿,凭空而来的讨好,素来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想偷她的爸爸。
她撅嘴,不理她。把他抱的更紧,爸爸,记住哦,比如这个阿姨,宝儿就不要她做妈妈!

他更哈哈,那女人无了趣,自走了,把门甩的“咣当”一下。
她腻他怀里,突的想起什么,把小手变成枪状,抵他的胸膛,举起手来,交枪不杀!
他举了起来。一个大的树叉一样。
她笑,爸爸,你是警察啊,你有手枪。
他摇头,不是,乖宝儿,爸爸不是。那枪,是——是玩具,爸爸买来玩的。说着,把她放
下,进了卧室,取了那东西,对着她,“嗤”的一下,有什么射来。银亮,银亮,她身体
一凉。
沐浴,水,他和她玩,是水枪。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29

她嘻笑着躲那水线,从他的臂下钻过,灵猴一般,进了卧室,爬上了床,被子一掀,小手
一凉,碰到一个物件。
黑色,死亡,是枪。
他真好,他给她也买了一把。
她拿了起来,两只手握住了它。好沉。她也举着,对着他,小手按下,爸爸,你真好,你
给我也买了一把......
宝儿,别,千万别啊......
“蓬”的一声,她看见有什么射出,不是温柔的水,而是铁硬的杀。
杀!
快,速,敏,捷,不肯犹疑,不留时间,带着奇异的风的歌唱,飞向了他。他的身子晃了
一晃,纸人般倒下。
宝儿,快,快给刘叔叔打电话......
她呆在了那儿,看他,耳朵失聪,片刻天地聋哑。
他捂着胸口,他脸色惨白,他嘴一张一合,他胸前的手掌成了枫叶,一大片渐红的枫叶,
秋天来了,那叶在血迹里诉说着不舍的夏日的死亡!
她也软软的倒下,喊了声,爸爸!
而后木偶失线,瘫在床上,脑子里飘过一句唐诗,鸦片烟香。霜叶红于二月花,霜叶红于
二月花,霜叶红于花......
他爬了过来,嘶哑,宝儿,别怕,爸爸没有事,爸爸没有事......

血迹蜿蜒,红蛇妖舞,死亡渐近,要食了他,饮他的血,添饱肚囊。他却爬过来,掐她,
掐她人中,他的血染她一身,印花一样,那怕他死,他也不要她吓成这样,他忘记了自己
的痛,他只重复一句话,宝儿,爸爸没事,你醒醒啊......
她醒了,混沌的醒,大梦一般的醒,初生婴孩的醒。他笑了,宽慰的笑了,这才按着床头
柜上的电话,一个键一段时间,一个键一点人生,很远,很近,很长,很短。终于通了,
眼前一黑,甜美的死神来访,他要睡,要离去,却用枫叶的爪临空攥住她的小手,忧伤难
舍,一滴泪——从未见过,属于他的盐的诗句,流下,宝儿,爸爸走了,你一个人在人世
怎么办啊?......
说完,连人带话筒都仰面睡在地上。
她摇他,晃他,喊他,爸爸,爸爸......
话筒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宝儿,怎么了,你哭什么?
她不知谁问她,她只知道哭,她只是个孩子,她知失他不得,天塌地陷,我爸爸要死了,
要死了,要死了......
人来。拿走了爸爸。他们不许她哭,不许她说话。她乖,听话,却死活跟着他们。一个矮
个打了她一个耳刮,她陀螺一般,转了个圈,却于旋转中坚定,誓言,无可辩驳,我要爸
爸!!!
声小,却是磐石不移的话。
他们无奈。蒙她眼睛,带她。一个地下室,黑,暗,简,陋,在中央,白炽灯却清醒的亮
,独眼的兽,哀怜的台,人影幢幢。
诡秘之相。皮影梦样。
一个穿白褂的男人在他的身上,拿剪,刀,镊,铗,吃西餐一样的拨弄,终取出个东西,
“叮”
的一下放在盘里,说,好啦,富哥生命危险不大,应该能挺了过来。
她哭,眼泪默默流下,喜悦夺眶而出。爸爸,不!会!死!了!
很久。时间长至不走,似永停在那。她不肯睡,等他。他醒了,很多人围上,叫他富哥,
富哥。他却低低的问,宝儿,我的宝儿在那?
她早扑他身上,小手给他,他攥紧了她。似攥一段生命,紧如铁桶,滴水不泄,宝儿,爸
爸没事,你别吓着啊!
她哭,眼泪又出,他却笑,安慰,傻孩子,等伤好了,你会看到一个圆圆的疤,爸爸一看
,会说,哦,这不是宝儿给爸爸盖的章吗?
他还逗她!
她的章差点送了他的命,他却不责不备。
她哭的更凶,孩子的啼,不肯歇息,也歇不住,抽抽泣泣,泪水成河,奔涌泻至他的掌上
,心里。
......
湿,很湿,我觉得自己回至江底。什么时候我回了去?猛的醒来,皮上皆粘迷迷,咸腻腻
,是眼泪,从脸上流至身体,杜十娘成一个容器,溢了孙宝儿苦痛的回忆。
一点一滴。
电视那方寸地,仍在表演吃喝拉洒,哭天抢地。窗外天却黑,灯火剔透的亮丽。
呀,好长的梦啊,孙宝儿这臭皮囊,把杜十娘这只鬼也牵至她的人生里。不过借了张皮,
却也得担这么多记忆?
好累!
突想起素素的事还未了,忙学人行,也手指如马,“答答“奔过按钮,把包家文的电话打
去。那边接了,问是谁,我笑,包老板,孙宝儿的声音,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哈,孙宝儿啊,我听说你和齐天乐要演对手戏,恭喜啊,恭喜!看来你要红了,以后当了
名人,不要忘了包家文曾和你共事一场,那就不错了呢。
共事?

地位一变,老板变成了共事?花言巧语,黑白混肴,当真稀奇。
怎么会?包老板这样的好人,孙宝儿怎么会不记?现在我就有一事向包老板相求,就怕包
老板不答应呢!
咳,咳,他知我求他为何,在电话那端却故做难为,好抬高底本,多求利息,宝儿,你知
道一个萝卜一个坑,咱们模特对少了一个人也不行的......
笑打断他,包老板,素素因我受伤,上班不得。今日我欠你一个人情,它日定还于你,你
看看怎么样呢?
知如此一说,至他心坎里,他不过等的就是孙宝儿这一句。他做生意,早明白人情是一笔
无形的高利贷,利息颇大,何乐而不为?
他呵呵一笑,好,好,徐素素放假一周,你看时间够不够呢?
商量的口气。谢了他,又通知素素明日不必上班去,挂了电话。方看夜色在窗外着了黑衣
,一路的黑了下去。复又见它着了白衣,西皮行板般在人声中煮沸。又是一天,柳遇春早
早带我去见孙富,终于,要见这个该杀的。
一路思绪万千,江潮般不肯歇息。
恨,没有宽容。杜十娘不信这个教义。杜十娘为妓七年,早知教人宽容的人,肚里自装着
一腔脏水。
腋着,藏着,若人群里拎出来,四肢亮晒,呀,狐臭个体,臭死一街的众生及至蝼蚁。

小小妓院,宿微社会,南来北往的客,那个不是看人下菜,拿生命摆局?你强,你利,他
便不敢欺你,买卖规矩。你弱,你乖,他便乘你不枪不旗,食了你。
到了,近了,拐拐弯弯,六百轮回。灰墙,灰瓦,灰的小室,暗败一片,连地也沉了脸。

只见一小室,上开一窗,窗上铁棍根根,支离生天。孙富他背身而坐,肩宽如岩,衣整裳
洁,杜十娘从窗里看去,骨头咯咯,竟要大开杀戒。
六百年后,终于,又,狭路相逢。
“吱呀”一声,一警察在听柳遇春几句耳语后开了门,孙富那厮回了头来,先是眼神如冰
,对柳遇春明明白白的嘲讽,及至看到我,他突的冰雪融化,失声道,宝儿......

一语,爱意尽倾,我的皮不由一温。
天,它对他的呼唤有感应!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30

我也只好低低的唤声,爸爸......
做戏。谁让穿了人家的皮?
柳遇春悄悄的退了出去,孙富却急急的站起,拉我的手,从上到下的打量,目光做了仪器
,测量着尺寸,看孙宝儿这臭皮囊可是胖了,瘦了,直要穿皮而过,探至心里。
白骨一凛,莫名的有了暖意。这爱,真山真水,不是江南园林那般小气,靠仿造可以仿来
的。他目光着墨,点漆,书了几个写意的大字:
爱,怜,宠,疼,惜......
这样的人,竟会这般宠爱一个人,当真......令杜十娘八分好奇,还留两分...
...也是好奇。
难道我恨错了人,孙富也有孙富的对?
他拉我坐下,手却不肯松开,紧攥着,问,宝儿,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爸爸,有遇春呢!
我的白骨感知到了他手心的脉动,他听到孙宝儿无有受扰,心跳明显由大浪淘天转至涓涓
小溪。呀,他不舍得她受一点委屈!
这人可是六百年前的坏人姻缘的盐商孙富,白无常一般从江面奔来,彩舟披红,吹吹打打
,来索杜十娘命的那个人?
十娘站在舟首,六百年来我永无法忘记,我站在那里,花钿绣袄,香艳流溢,别的小舟上
的人看的都呆了去,他们没有意料到这小小的乌蓬舟,还藏了一代名妓。
那是要花钱才能看到的。
今日免费。
而我,不再扮那良人妇,扮不起。妓女就是妓女,连爱也是让最爱的人称斤算量的卖去。
于是眼风如酒――杏花村,竹叶青,只婉转一点,就令他们皆醉。
孙富那厮近了,看的眼睛都直。我却清清脆脆,娇娇媚媚的把话儿传至舱里,李郎,你那
救急的孙兄来了,还不快快出来迎呢?
他果真出来,面上隐然是掩不住的喜气。
十娘的心,流开了血,一滴一滴。他真的把我当了货物,脱了手,欢喜无限。
李郎,过去点足银两,别让他骗了你。俯他耳边,软软叮咛,手却轻轻牵他衣角,心里悄
悄的回旋一句,现在,不要去,李郎,我们还能来的及......
爱他,自尊都委在尘里,化烟化灰。
他却点头,真的,急匆匆的要跳过船去,沾他体温的衣角,不羁的挣脱杜十娘纤指,它握
不住这恩爱,它太小,撰不住一世恩爱,它太脏,它是妓女的手,怎么配把叫爱情的东西
执在手里?
刹那,晓珠明定,水晶盘碎,死啊,那么近,那么近,来了,呲啦一开,芳香扑鼻,要把
杜十娘娶了去。
杀你的人是你最爱的人,那时,死真是一朵花,哗的在江面一开,只待你纵身一跃,做了
花蕊。
大解脱。
沉。
沉至江底。不沉,你还到哪儿去?
唢呐声声,鼓点紧密,催。
他跃过船去,和孙富那厮言语,交换的密不透风,我这才发觉我的李郎,如此善于买卖交
易。
两个童子,着了红衣。血色的红衣,抬黄金的屉,跟着他,一路要往舱里抬去。十娘含笑
挡住,打开了箱盖,黄灿灿的一片,金子啊,一粒一粒。
我点,一个个的点,点足了我自己的卖身钱,点足了为妓七年,一次次卖身的回忆。杜十
娘,你不是一个好的妓女,枉担了名妓的牌号,老鸨妈妈临别骂的对,她啐我的后背,你
这婊子,枉我花了那么多力气栽培你。原以为你心地通透,原来是糊涂虫一只。从良,男
人,也得选个可靠的,京城的官爷你任选一个,老娘我放屁也不会这样积极。偏你贪李甲
的青春年少,图他色相好看,却不看看他是什么东西?爱情,什么破玩意,那玩意从来就
不给一个婊子预备。你想要,得看男人愿不愿意给。以后明白了,别怪老娘我没有教你,
告诉你!
啐完,骂完,十娘回首,想讥讽她银两得的少,才这样教育,却见她风干如橘皮的老脸,
被挤一般,挤出两滴混沌的橘汁,与鼻涕混在一起。
噫,是泪!这么多年,杜十娘只见她从来都是打破门牙和血吞,不曾见她掉过一点眼泪。

十娘看着也莫名辛酸,毕竟是她从人贩那里把十娘买来,吃吃喝喝,调调教教。她剥剥削
削取息取利也是应该的,是她令杜十娘有名有姓成了一代名妓。于是盈盈下跪,谢谢妈妈
这些年的栽培,十娘永生铭记。
到了离别,方知我和她无有血缘,却有一份奇特的情谊,那句妈妈叫的真情真意。
她却掩面上楼,边上边骂,你这婊子,你入了死巷,你会后悔的!
我是入了死巷,无处可去。我抚摩着那些金子,这,才是一个妓女应该实实在在拥有的东
西。
点完了,让童子抬进舱里,笑对李甲,李郎,这孙富毫厘不差呢!又转身手翘兰花,朝孙
富一招,舌根一卷,软如糖泥,孙公子,怎么还不过来,当下,十娘可成了你的人呢!

他早魂不附体,由我的手牵着,跳过船来,伸手要抚十娘的手臂,却轻轻一躲,对李甲说
,李郎,今日一别,以后天涯,十娘为你歌一曲吧。

他倒知好歹,返身去身取来琵琶。
于是抱住那木做的女人背,它的弦如女人的脊梁,爱的脊梁,声声悲。杜十娘此刻惟有抱
紧了它,这物啊,我拔拉,唱,是《正宫・塞鸿秋》:
爱他时似爱初生月, 喜他时似喜梅梢月, 想他时道几首西江月,盼他时似盼辰钩月。当
初意儿别, 今日相抛撇, 要相逢似水底捞明月......
歌声风吟鸾吹,琵琶大珠小珠的滚脆,声音江面低回,闻者莫不沉醉。
而杜十娘却无法专心专意,边唱边看李甲脸色,死心不改,看他闻歌可知雅意,试他此刻
可还舍得杜十娘呢?

可他,他,他竟摇头晃脑,击掌而和,醉在歌里。
孙富那厮却听的看的,眼耳一时富贵,暴发户头一般发痴得意。
他得意,这个女人,现在是他买的呢!所花不亏,价钱合理。
猛的喉一堵,一腔血腥上涌,塞在喉间。歌嘎然而停,吐血,也不在这两个人面前吐。强
强把血咽下,身子晃了两晃,把那女体般的琵琶砸在船首,“哄”的一声,弦未断,琵琶
却断为两节,藕断丝连,尸首不全,爱在一线,那么细......
呀,真好,它高高的弹起,跃进江里,水花一溅,泪水万点,死的很美。
四下一片哄声,显然可惜歌未听全,有人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再也来不成了,杜十娘没有时间,要急赴黄泉。
孙富那厮见我摇晃,早把我揽在怀间,怕我也掉进江里。回首含笑看他,孙公子,我还要
跟你去过好日子,怎么会掉进江里?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推开他,独自走进舱里,抱出百宝箱,款款走至船首,坐下,打开,轻轻的抽开一屉,柔
声的问,李郎,你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摇头至一半,就摇不下去。孙富那厮也噫了一声,四下一片静寂。
满满一屉翠羽明?⒈恚貌痪溃匠E擞幸患髟谕肥祝苍鲅丈省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31

宝儿,不要哭,没什么事的,他们把爸爸不能怎么样!宝儿......
孙富唤我。他的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成了雨中佛手,着了我一脸的泪,他急急把它擦。

他以为我为他哭,却不知我这只鬼,为的是六百年前的旧爱情伤!

他唤回了我,也唤回了我这只鬼的杀机顿涨,不由白骨咯咯做响。没有他,没有孙富这厮
,说不住杜十娘和李郎,隐在苏杭,风景如画,平常弄巷,举案齐眉,儿孙满堂。没有他
,说不住杜十娘永爱李郎,为什么要我看真相?真相是沙,是尘,是荠,是屋角的蟑螂,
为什么要我看?我不要看,那怕是虚情假爱,蒙过我心,一生一世,假也是真,有些是金
子可以买来的啊,金饰的生活,可以令杜十娘没有白白爱一场。为什么?他不迟不早,在
瓜洲古渡,要来交易一场,把真相裸裸的呈在杜十娘的眼前,爱情活活剥皮,人生满门抄
斩,鲜血淋漓成汤......
呀,杀了他!
恨,不由伸手去抓。十指纤纤,直直抓下,而他怜爱的眼光沐浴着这臭皮囊,不知自己面
对的却是六百年前的仇家。
骨头穿皮,皮却挣扎,它不肯伤了他。拼了全力,把那皮一撑,破皮而出,指尖一转,先
抵他面。先得剜了他的眼,他的眼会放电,那是爱的电,令杜十娘这只鬼,不忍把杀手下

呔,你这只怨鬼,休得这样!
身后一声爆喊,把我的爪冻在半中央。只见缕缕银丝,根根散发,细瓣白菊,一下盛放。
一缕缠我胳膊,另一缕却点向孙富那厮,他便刹那双眼合住,进入梦乡。
呀,这臭道士,他坏我好事,他给他使了催眠术,却定我身法。
恩怨有天道,万物自丈量。杜十娘,你还不悟吗?
我冷冷嘲他,不悟,杜十娘只要快意恩仇,提他头颅!杀了他,七道轮回,自转世去呀!
道长何必多管闲事,做什么道德方家,阻挡杜十娘?
杜十娘,你不悟,贫道暂也无法把你点化。只是贫道的玉葫芦里近日居了新鬼数名,正寂
寞紧张,你可是想陪伴她们,一起嘻耍?
说完,他念念有词,腰间的玉葫芦突然旋转至我眼前,一圈一圈,回环播放,拖着碧色尾
巴。只见它通体透明,幽幽发光,一群鬼怪浸在血污酒海,挣扎,呼喊,溃烂,融化..
....
营营役役,一场无法抽身的鬼生鬼话,看的令杜十娘好不惊心啊!
呀,不要,我这只鬼不要进那样的地方,黑,暗,脏,永不超生!!!
不由皮沁冷汗,不敢在他面前再耍强梁。
可否不杀生?
忙忙点头应了他。做鬼,与人一样,也是势利,看对手,定方向,他太强。
他拂尘一收,碧玉葫芦一道绿光,随他刹那遁梁而去,不见踪影,不知飞往何方。
孙富已醒,我的双手还在他面门前直直的伸着。忙婉转一变,变成柔弱无骨的手掌,揩他
眼睛,亲情上演,爸爸,你的眼睛怎么有血丝,好好休息要紧啊......
他好生感动,宝儿......
喊了一声,突然咽住说不出话。
我的眼眶也湿,隐隐有了泪光。且鬼差神使,手儿翘起,拔他鬓间一根霜雪头发,爸爸,
你有了白头发。
呀,这臭皮囊,她和他相依为命二十来年,有了感应,总有些事,超出我这只鬼控制的方
向。
他半天叹了口气,宝儿,爸爸老了。
不由探他,爸爸,遇春说你都招了,为什么不把那些东西交出来,你也好早早出来啊!

他却摸我头发,苦笑一下,孩子,那有那么简单。说完四下一看,给我手掌暗暗一划,咦
,是个箭头,直指左上方。我抬眼一看,那是个小小的东西,安在墙角,如房屋之眼,睁
的圆溜,偷偷的把一切观看。
他在我的掌心又写,摄像头。
摄像头?
什么东西,我这只鬼虽不明白,但知是这个东西引起他交谈不便。于是站起,自自然然把
那东西一挡,且说,爸爸,你坐好,头顶还有白头发呢,我给你拔。
哦,这柳遇春,破案,也不放过这父女探望的一环?
趁这空挡,孙富那厮把一根细细的东西投入我的衣兜,且低低的说,宝儿,把这个给刘叔
叔。记住!
26下
听他的话,点头,顺手又把一根头发拔,捻着,递他。
他接过,也捻着,如同捻着旧日的年华。却一字一句的说,宝儿,无论发生什么,你,一
定要好好活了下去,明白吗!?
字字如钉,命令铁毡般呈下!
这臭皮囊含泪点头,他却因这答应一笑,笑如一碗孟婆汤——五味俱全,酸涩苦咸辣。

这时门外警察突的进来,冷如铁石,探望时间到了。
孙富突的把我一推,宝儿,去吧,以后不要再来看爸爸。
我离他而去,出了门,至了铁窗,不由回首,铁棍根根,他被支离的在那,目光如刀,似
要从我身上刻下永恒的孙宝儿形象,一手却伸进衣里,颤颤微微的按在胸躺。
哦,他在自己的肉身上要找什么?
突的一悟,忙急急走了,怕这皮再把泪儿淌下,他,摸的是那个章呀,那个孙宝儿年幼无
知时赐他的朱红大印,永无抹杀的血色之章!
她给他纪念,一生,纹他肉体之上!
走着走着,突然生气,杜十娘,你怎么可以被困于一张人皮的情感主张?也却片刻雪山迸
发,嗤啦一下,一个主意滚滚而下——孙富那厮根本不用杜十娘这只鬼杀,最残忍的方法
,便是把这人皮示他,那时他生不若死,死不若生,生生死死,十八地狱,自炼了他!

呀,好办法!
正思间,至一房,却听墙里的人低低把话讲,噫,是柳遇春的声音,不由停了,伸耳去听
。我是一只鬼,听力自远于人类数丈。
让宝儿和她爸爸多说会话,王队,我答应了宝儿的。他在求他。
小柳同志,请你不要儿女情长。说着,那王队似乎把什么“蓬”的击了一下,显然他处于
愤怒状况。你看看刚才千万道白光一闪,摄像头就坏了。让他们交谈下去,万一孙富有什
么小动作,我们怎么知道啊?
哈,这臭道士,他的拂尘把那玩意也弄坏了,害的孙富那厮白白紧张!
宝儿不会和这件事有牵连!他放大了声,你不能怀疑她!
哼!哼!不会有牵连?小柳同志,你醒醒吧!那我们办案的压力那里来?还不是因为她和
市里的高官......
话至一半,他自噤声。只听一阵纷乱脚步,擂过地面,“嘭”的一声,门也怒涨,柳遇春
脸色惨白的立在门口,看到了我,对天长吁一下,长臂一拥,我不干了,宝儿,咱们走!

他拥的很紧很紧,似要嵌入他骨,似要恒古不离不弃,相拥到死。
呀,这个男人,因了爱,他要,躲,避,闪,绕,不视,不见......那血淋淋的—
—真相。
这,多么相类于六百年前的杜十娘!
怜了他,轻到无有,软如香狐,一路随他回了房。刚一进门,他便要封住我唇,吸食一般
,不依不饶,无休无止,迷迷糊糊,没有没有,宝儿,宝儿,宝儿......你没有那
样......
自己安慰自己,终不肯面那真相!
舌不由与他勾勾连连,挑逗拔弄,操琴,操起欲望之弦,歌一曲职业本行,莺莺燕燕的唤
他,遇春,遇春......唤着,不免加了一点爱心,只一点点,小指甲般大。
可这样一唤,不曾防,他急来,猛来,刹那,山崩海裂,火山喷发——红,热,火,炙,
旖旎猛兽下山,桃花暴雨般下。
混沌的粉红,漫天而下。
呀,诡异风光,六百年密封的欲望,绝堤而出......他好香,我要他,他可是李郎
?我二人如此这般交交换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舍不弃,地久天长, 索至融为一体
,不丢不肯,罢了休了完了结了......
咦,咸,满嘴的苦味,谁喂我黄连汤?突的醒了,已至床上,身子已裸,玉体成了床前明
月光,耀的清辉满堂。
不可以,杜十娘!
猛的推他,他不曾防备,翻下了身,坐在身旁,满脸的泪,原来是他在种植黄连,却苦了
我。看他可怜,伸指楷他,他却羞愧,找了衣裳要披我身上。
一抖,那兜里的细细的物件,舞娘一般,身姿娇媚,坠在地面。
宝儿,你,你,那来的雪茄?
哦,孙富那厮给的东西叫雪茄?
忙穿衣跃床,俯身捡它。他却好快的身手,一转眼把那雪茄夹他指间,眼光复杂,惊,怒
,悲,凉,凄......变换交替,看我,宝儿,可是你爸爸给的,你,你,为什么要
接它?
他问着,自己犹自紧张。
我慢慢站起,笑看他,是啊,是爸爸给的,又怎么样?突的伸出手掌,快似闪电夺过了它

给我!
他命令道。杜十娘从未见他威严如斯,不由后退一步做楚楚可怜状,遇春,原来,你不爱
我!
这和爱没有什么关系。给我。此刻,他铁石心肠。
我不给你怎么样?
问着,他已劈手夺来,我矮身一躲。他,他,怎么和一只鬼较量!
宝儿,你爸爸做了很多违法的事,你不知道啊!快快给我,不要和这件事有染,好不好啊

他几近求我。
我摇了摇头,不想应他。
他站着,游说于我,徐素素知道很多你爸爸的事,我讲的你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朋友啊

咦,徐素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呢?
他却乘这空挡,又抢了过来,我不曾防,一躲,却生生的赐他一个耳光!
他恨恨看我,咬着牙,我都是为你好,宝儿,明白吗?
不明白。杜十娘不明白这和好有什么关联。男人骗女人都擎着好的幌子,把女人留在暗的
角落,他自事业有成,一路上爬,风风光光。
他后退,直至退到门边,然后转身,高大的背,一下矮了几寸一般,着了颓败的衣裳。下
楼,脚步声更漏一样一路敲打下去。
呀,六百年前,杜十娘也这样数过时间。我又不是孙宝儿,要这雪茄干什么?于是唤他,
遇春,遇春......
他却走的远了,远到宛然天涯。
速速看那物件,黑而细长,鬼眼穿过,里面白纸卷如婴孩,缩在烟丝中央。于是对它,细
吹一口气,那白纸轻轻飘出,无声落地。

打开一看,却是小小的两张纸条,上书蝇头小字,一张是:刘弟,我所有财物,在我死后
,你要慢慢给宝儿,让她安渡此生,不要让别人看出她过的好,是因我孙富的钱财给予。

果然素素所猜非虚,他死心已决,把财物却另有交代,以细水长流的方式留给孙宝儿。

第二张却是:徐素素这个女人,坏我大事,有机会,做了她,切记切记!
做?孙富要做了素素,什么意思?这超出杜十娘这只鬼的理解范围。
正思量。门铃响起,皮骨皆喜,是遇春,一定是遇春,他还是爱我的,他舍不得我——不
,舍不得孙宝儿,回来了呢!
忙把纸条再塞进雪茄的母体,随手藏在身边的柜里,速速开门,娇娇唤起,遇春....
..
门外站的却是另一个人,西装革履,风流俊美,宛然美男壁挂,生生的飞流直下三千尺,
瀑布水势,直扑人眼,难以抗拒。
天,齐天乐,他,怎么找到这里?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32

我不由侧身站着,让了他,他进来。他的眼神就是皇族的旨意,是婉转的命令,写在金黄
的绸绢上,让女人不得不在他的面前俯首低眉。
他四下的看,如我这只鬼初临这屋一样,也是盯上了那墙上的画。它们太大,太多,立在
墙上,如白纸黑字,大块文章,夺人眼球。初来的人,任是谁也会一路的看了下去。他一
张一张的看,看的那么仔细,并看一下,回首把打量我一下,看着看着,眼光竟做开了诗
词对比,起了笑意。
我随他身后,亦步亦趋,走至一张画前,那画里的孙宝儿眼目斜睨,巧笑倩兮,宛然和看
画人轻言轻语。齐天乐看看画又看看我,突的握住了我的手,眼光奇异,说,宝儿,这画
上的人不是你吧?
我轻笑摇头,是啊,不是我,你说是谁?却把手留他掌里,不舍抽出,任小小的掌,被他
握住,做了他的管辖地。
他却也摇头,肯定的,宝儿,不是,这女人气质和你不同。你有遮不住的性感,而她,有
种掩不了的大家闺秀的气质。
哦,这男人,眼光端的伶俐,杜十娘不过是个妓女,自带了三分职业本色,花柳巷里,风
月宝地,那去抢夺练养那大家闺秀的气息?
一边佩服他眼睛之毒,另一边却怕他看出我这只鬼是冒充的。忙说笑道,天乐,你好眼光
哦,刚刚我是骗你玩儿,那不是我,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
他一听,用手指指着那画,笑了,我说呢,就不一样啊,看看,这画里的人,耳垂上有颗
小小的痣呢。
痣?我怎么没有发觉?再看上去,那洁白的耳垂上真的有一粒痣,是生命最本真的印记。
哦,杜十娘从未在孙宝儿的肉体上发觉过这样的一粒痣,难道真的画中人不是孙宝儿,而
是另有其人,长的相似几成一体?
任他牵着手,一路看了下去,越看越惊,杜十娘,你这只粗心鬼,画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孙
宝儿,她是另一个人,因每一幅画上,只要不是长发遮了耳的,那柔软的耳垂上都有那粒
淡淡的痣,如烙印,似签名,端端正正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天长地久,不离不弃。
她是谁?
正思间,他却看完了,俯身下来, 那男人的气息,浪般直侵过来,拂我颈项,没有预备,
没有打底,这个霸道男人,他不给女人的情爱铺张造势,只要他想,他便做那爱里的强盗
,无规无则的直逼过来,千般惊淘万般骇浪地伴着强悍的低语,宝儿,宝儿,你真的很美
......
如咒,他在下爱的蛊,他是爱的巫师,我不由轻轻闭上双眼,盈盈的,盈盈的跌他怀里。


他的臂强悍如城,把我密围。
无有抗拒,没了自己,他是磁石,吸了我,昏天暗地。
或者,六百年了,六百年来杜十娘这只鬼,这只女鬼,不肯转世,不肯为人,原来是一直
,一直在等着这样的怀抱,再倾一次白骨,爱后化为灰,而后离去?
李甲啊李甲,与你的旧爱对杜十娘来说是个寓言,而今却失却那刀般疼痛的刻骨寓意,我
,我,我......仍旧跌进那爱的狱里!
他吻我,两条舌在游戏,如鱼得水,如......色色相遇。
就这样下去,吻到白骨委地为泥!他的舌是酒,是醉,是说不出的好,是爱,他是吻的行
家,懂得舌的美,那爱的蛇蕊,吐着有毒的殷红的美,一下一下,毒汁浸透,欲仙欲死。

......
我在那里?遥遥的听到脚步,很远的,却急,上楼梯,打更鼓,那般熟悉。推了门,进了
屋,终却隔了一层的雾,听起来如很远的市声,杂乱,遥遥,无期————不在我身边的
,我迷惑在那吻里。
有什么拉开了我,把舌也撕痛,我如风筝断线,直直的飞出齐天乐的怀里,被扔至虚空,
旋了几旋,而后坠地。那来的人抛了我,狮子一般爆怒,抓住了齐天乐的臂膀,猛的就是
一拳,迎面就要重重的击了下去。
是遇春,他回来。他终舍不下这爱,却看到了最不应该看到的。
呀,这一击,会毁了齐天乐的色相的。杜十娘是个妓女,卖的就是颜色,深知色相在世人
眼里的极端地位。
忙急急站起,伸手向他拉去,边喊着,遇春,不可以!!!
27下
他却不肯停,遇了情场的仇敌。眼看拳至齐天乐的脸,我奋力拉他,下了十分的力气,生
生的把他拽回。
他回首看我,呆呆的看我,似从不识得,眉头紧锁,却是疼的——心痛?肉痛?亦或二者
皆疼入骨髓?
只见他举起了那手,啊,五道新鲜的血痕,爬在掌背!
呀,情急之下,我忘了自己是一只鬼,抓破了他的皮肉,把他的爱情也鞭击,鞭击的支离
破碎,万念俱毁,默默哭泣。
我大惶恐,忙握住他手,歉意,遇春,遇春,对不起......
话里尽是哀求,亦或,我,也是爱他的?他——那么好,那么完美。
他摔开了我的手,眼里却有什么在熄灭,渐渐暗了下来。是爱情,是爱情要死了,他的心
在一寸一寸的蜡烛成灰。
皮在颤抖,那孙宝儿的皮,裹着杜十娘的骨,风中的果实一般大悲,这个男人失不起,他
那么好,那么好,他是唯一值得拿爱的钱币,兑换那昂贵的爱的。
转身看齐天乐,他安然无恙,面带嘲讽,不战而赢,升了胜利的旗。
是啊,我是为了他,才伤了柳遇春的。他自是赢了,赢的体面,赢得没出一兵一役。
突然恨他,恶他,不想面对他,手指着门,冷冷对他,齐先生,请你走,这儿不欢迎你!

我不要柳遇春伤悲,孙宝儿是爱他的。
齐天乐仍是嘲讽,似知我要说这话,为的是良心忏悔。笑了一笑,一副百般了然的姿态,
潇潇洒洒的走出门外去。
我又去握遇春的手,是我错了,应该低声下气,温柔谦卑,遇春,坐下好么?我给你的手
包一包哦,它都流血了......
说着,因悔恨,一滴泪由眼眶里落他手背。
他却不肯谅解,把我的手推开,那般用力。低声的,命令的,冷漠的,宝儿,请你先出去
,让我冷静,我现在需要独自面壁。
我退出门外,脚步一步慢似一步,想他在身后轻轻的唤一句,唤一句杜十娘初初上岸,他
唤的那般爱意充沛,宝儿,回来,我需要你。
万水千山在短短的距离跨过,而他终没说那一句。
星沉海底。
而我当窗看不得,他,让我出去。
咫尺天涯,我轻轻的合上了门,朝街上走去。
那是孙宝儿的家,柳遇春却要在那里面壁。他想面什么样的壁?他的手,自己怎么好包扎
呢?
一个人走出小区,杜十娘从水里出来,重临人世,第一次一个人走出来,百般焦急,形单
影孜。
柳遇春,这个带我重临人世的男人,我,已经习惯和他在一起。

孤单间,身后有汽笛鸣起,声声慢,两下一停,奇怪的曲调,不由回首,齐天乐,他坐在
车里,我知他意,那汽笛鸣的是:宝儿,宝儿,宝儿......
他应是一惯的如此追女人的,随了心,花样百出,百般调戏。
他停了车,下了来,伸了臂,要揽我进入他的车子。水到渠成,他以为,一切都是应该的

不可以!杜十娘,齐天乐不过是在玩爱情游戏,他喜欢玩这样的游戏,看女人为他颠倒,
痴迷,屈膝。
已入他怀,却是一推,遇春,孙宝儿的遇春,他,还在一个人在那儿思量呢。不能让爱就
此冷了,成了冰水。她是他的柔,可以解他的硬气。于是狂奔,于是把齐天乐扔在街头,
一路不曾喘息,一切都会过去,他会原谅孙宝儿的,他要的是她,怎么会不原谅呢?
到了门口,怕吓着他,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把门推开,我是一只鬼,走路只要想,就会无
声无息。
我要见了他,拦腰抱住他,千娇百媚的告诉他,遇春,我爱的是你!
而他却站在衣柜前,不知翻阅什么。一手握在胸口,另一手却翻着衣裳,一件一件,好生
认真,也好生怪异。我不由静息屏气。
终于,那软烟萝睡衣裹着的金钱棺木,百宝居地,被他的手端出,慢慢的用受伤的手拂去
那衣,衣去箱现,云过月出——原来,他要面的壁,不是什么感情思量,伤悲意义,却是
把孙宝儿差谴出去,暗中搜查,现世现报,找财找物,拿去换名换利。
哈,好个爱情,死的如此快速。
六百年前李甲一场酒席,就把杜十娘的爱卖了去,六百年后,孙宝儿的一个吻,就把爱也
摧毁?
男人啊男人,只有他背叛你,却不让你背叛他,是何道理?
不由冷笑,站他身后,白骨嶙嶙而出,在他开箱之际,向他的后背缓缓抓去。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34

生死一线间,“咯哒”一声,箱盖已启,百宝皆露,珠光宝气泄了一室,我的尖爪已穿过
他衣,抵了背心。
心脏在那跳跃舞蹈,红色妖孽。摘?还是不摘?我在忧疑。毕竟是他牵着杜十娘的手再回
人世,不该遭如此待遇,引来杀身。
他却失了手,“呀”的一声,后退一步,显是大出意外,想不到踏破鞋地,突然觅到。亦
想不到孙富的家里竟藏这么多齐整珠宝。那箱砰然坠地,四下滚珠,满室皆翠。而我的爪
却箭在弦上,隐退不及。只见那爪如入无人之境——裂了帛,碎了锦,直进他那血肉之躯
,人肉如纸,原是如此不堪,它敌不过一只鬼爪的袭侵。
我悔,忙抽手,却罪已成。
杜十娘,你这只鬼失手杀了人。
他却不知疼一般回头看我,嘴里还说,宝儿,把这些上交了,你就没事,不要和你爸爸搅
在一起!知不知道?他的罪太重。
他要保他最爱的人。却不知自己已受了伤,流了血,成了病人。
是命令。
是哀求。

也是指点迷津。
说完话,这疼痛才袭来,他不明白谁伤了他,软弱的要滑倒。问,宝儿,我怎么了?
我惟有含泪叫他,遇春!
他却一时失血过多,要睡去,进入大的悲悯。仍顾不着自己的疼,喃喃低语,宝儿,听我
的话,把这些交了,一切,都将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了。
他仍是为她想,不要把她牵进这人世的千丝万缕的盘丝洞!
忙点头应他,我交,我交。
他听了这话,才放了心,安然一笑,进入睡眠。
鲜血在他背上喷涌,我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怎么堵了那肉身的液体,只知用手捂着,不许
它流,嘴里喊着遇春,遇春......
可他不醒。
杜十娘刹那大恸,为这个男人。
抱住了他,抱住孙宝儿的爱情。
以身相捂,想堵住那血肉的窟窿,它巴掌般大,却如毒蛇吐着芯,会要了柳遇春的命,留
不住这该爱的人。
血在流淌,一滴一滴,滴在孙宝儿的皮上,敲的杜十娘的骨头好生疼痛,一如警钟。
我骨痛如焚,节节被燃,点了天灯——遇春,遇春,你死不得,你是孙宝儿爱的人!
往事风云般涌。
六百年前他与李甲同来勾栏,共赴风月。杜十娘站在楼上,因爱而丢了春心,忙的紧锣密
鼓的与那李甲打开眉目管司,却对他柳遇春眼角眉梢未施豆大点儿风情。
他和他是一起来看女妓杜十娘的,杜十娘却因了爱,忘了妓女的职业本色,那是对来客最
大的不尊重。
他却不计较这些,在知李甲要携十娘离京之时,盛意留了一宿,在家中备了酒,宴了请。
席间还叮嘱李甲好好待十娘这样的女人,没有半点瞧不起妓女的言语,谈话间对十娘好生
敬重,未了只求听十娘一首曲子,说是想聆仙音。临别还送至渡头,以银相赠,算是送给
我们二人路上的盘缠,以资顺风。
说起来,前世为人,现世为鬼,他,柳遇春,皆于杜十娘是有恩的人。
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正悔间,白光一闪,杜十娘怀里一轻。是谁,和杜十娘抢一个受伤的男人?待细看却是那
道士来临。
我心里一喜,他来,遇春就有了救。
只见他怒目圆睁,边用目光使了道德审判,谴责于我,边用拂尘扫过柳遇春的身子。只见
拂尘过处血液停流,伤口却在,烂红的露着白肉,端地丑陋,直直白白惨惨淡淡地把杜十
娘这只鬼的罪恶控诉。
我一看血止,忙速速跪下,羞愧相谢,谢谢道长相救。
那道士冷笑,杜十娘,你也知谢?你这只鬼好生愚钝,不悟也罢,却伤及爱你护你之人的
性命,真是傻鬼一名。
杜十娘生前素以伶俐聪颖美貌并重而被世人称道,死了却成傻鬼一名?再说那柳遇春现在
爱的护的是那孙宝儿,又不是我杜十娘本人,这道士油蒙了心。
心下不服,却不敢宣于口中,终是做错了事,只得任人批评。况对他有事相求,自低了三
分的头。是的,道长所言极是,杜十娘今后不敢再犯。只是道长好人做到底,救人也救到
头,道长可有灵丹妙药赐于十娘,十娘好来医好遇春的伤口。
他拂尘一扬,轻叹一口,责问道,杜十娘,你即知今日,何必当初?
好生奇怪,我与那柳遇春除了恩情,何来当初?
他看我不解,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也是有些事情不知。自于灵丹妙药贫道到是没有
,他这伤,需你亲自伺候。
说罢摇身飘走,刹那不见,惟留我收拾残局,重定山河,待那柳遇春醒了。

咸鱼 发表于 2005-6-4 17:34

抱他至床,诺大的汉子,此刻却双眼紧闭,婴孩模样,那般安详。杜十娘啊杜十娘,你恁
地无情,伤他,他,他成了这样。
忙热水找帕,想把他的伤口拭擦,脱他上衣,却听衣里突的有音乐声,反复回转,只是一
句,忙从兜里找来,却是一个长方的小匣,巴掌大,有盖,打开了来,盖上赫然是那孙宝
儿的像,这个倒是耳上无痣的,却听里面传来了声音,小柳,是我,速速归队,孙富的案
子有了新进展啦!
是王队,他那铁铸铜打的声我一听便识得他。
我手里这东西可以传声,显然是个电话,可怎么没那牵牵拌拌,缠缠扰扰的线啊?现代人
进化,方便,倒真是越来越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娇声回他,王队啊,遇春睡了,有什么话可否让宝儿我一会传他?
知他无端恶我,我也偏恶恶他。
那边传来“嘟嘟”声,显然是机密事件,厌我接了电话,把机挂。
正擦血敷伤,铃声又响,这次却是门铃响,是谁又来拜访?忙找被把遇春盖好,怕他着凉
。开了门去,却是个中年男人,身形瘦高,双目细长,却露精光,浑身有股干净气儿,竟
似那儿见过一样。可又不知在那见过。正自思量,那男人却开了口,宝儿,近来过的怎么
样?
问的捻熟而自然,显是孙宝儿的熟人,我当如何称呼他?
只能做识得状,把他请了进来,让他坐下,倒水端茶,他却愕然,似觉得这客气生了分,
侮辱了他。说道,宝儿,不要这样,你爸爸进去了,难道刘叔叔也会人走茶凉?
怪不得觉得见过,原是孙宝儿的梦里人,我亦在梦里见过他给孙富做手术的啊!
知他是谁,下来便难不住了杜十娘。忙轻笑展颜,说笑于他,刘叔叔,以你的为人怎么会
人走茶凉?况我爸爸还好好的,只不过在那呆几天罢。
那男人也笑,宝儿,你能这样想最好的。说罢却站起了身,在客厅四处查看,电话,柜子
,椅下,摸摸索索,似屋子里匿了一屋的耳朵一样。我看他,他却指竖唇上嘘我,直至看
遍了,他才吁了口气说,还好,没有装窃听器。
窃听器?什么东西?我自不明白,却也不能明着问他,看他是个精细之人,怪不得孙富托
孙宝儿于他。
他却坐我身边,低声问我,宝儿,你爸爸托你捎给叔叔什么话儿没有?
哦,他到好快的消息,他怎知我已见过了孙富?
我摇头,叔叔,没有。
可有什么信物?
我想起了那根雪茄,那根修长的雪茄,里面密封了秘密的雪茄。转身想寻给他,却电光一
闪,“做”是什么?孙富要他做了素素,这个我要问明白,方可给他。
于是折转了身,笑吟吟的,刘叔叔,你怎么知我见过爸爸?
这个......他沉吟一下,近日有人跟着你的,你不用害怕,叔叔是为你的安危着想

这样啊。我把头儿一歪,故意做娇憨小姑娘状,谢谢刘叔叔,叔叔真是好人哦。叔叔对宝
儿这样好,可不可以为宝儿再做一件事儿啊?
他双眼细眯,点头微笑,可以,只要叔叔力所能及。
拉他的手,带至卧室,揭开被子,指着柳遇春,叔叔,你可不可以为我把他“做”了啊?

他愕然看我,研究一样,问,宝儿,你一直不是很爱他吗?你爸爸看在你的面上,知他调
查,却一直不曾动他。
可我就要“做”了他!
他苦笑一下,早知如此,你爸爸也不用进了那地方。
说罢,他“唰“的从内衣里掏出一个物件,黑而亮,对准了柳遇春,俨然就要扣下。我皮
骨皆颤,这,这不是那梦里孙宝儿射杀孙富的东西吗?
呀,好险,“做”原来是要别人死啊!好毒辣!
那雪茄里的一个消息万万不得给他,我怎么能让素素穷到无有爱,还要横尸街头善终不得
啊。
不可以,忙用手一推他臂,枪口对准了房墙壁,含笑责他,刘叔叔,你怎么把笑话也当真
啊!
他看着我,双眼精光爆射,刀剑般刺过,我知那是责备和不可原谅。他收了枪,一字一句
的说,宝儿,以后请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他死,唉,枉你爸爸养了你
一场。
他对孙富倒真是情深意长。
不理他话,却拉他到客厅坐下。叔叔别生气拉,我爸爸让我带出一个东西交给你的。
他一听这话,如闻了大希望,快,快,把大哥交的东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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