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睫毛膏
发表于 2005-7-7 10:22
叩叩叩的敲门声──
钱晓竺正无聊地翻阅杂志,她抬起眼说:「请进。」
江柏恩站在房门口说:「他们已经上飞机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钱晓竺示意他进来。
他摇摇头说:「我带了一个朋友来看你,一个你一定很想见的朋友。」他侧身让身旁的人上前。「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不打扰你们了。」
钱晓竺惊讶地看着眼前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美丽长发女子,带着不可思议地嗫嚅道:「亦□,你是亦□?」
「傻瓜!」范亦□无奈地骂了一声。
好熟悉的感觉!钱晓竺揉揉酸涩的鼻头,刻意以轻快的语调说:「很久没人这样骂我了,可见现在的我聪明多了。」
「我看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范亦□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包裹着石膏的脚。
钱晓竺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范亦□不露情绪的面孔,尴尬缓缓爬上她的脸颊。突然,她瞥见范亦□眼眸中跳动笑意,不由对自己荒谬的处境笑了起来。
「我也不想弄成这样的。」她边笑边说,强调无辜地耸肩。「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就变成这样了。」
「也许你应该早点习惯,似乎你一碰上江柏恩就准──」
「没好事。」钱晓竺有默契地与她异口同声说。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昔时的友谊回到了心中。
范亦□忽然敛起笑容正色问:「为什么不跟我联络?开学后,你没回来,我到嘉义去找你,才知道你舅舅、表妹发生了车祸,没有人知道你们搬到哪里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对不起。」钱晓竺润润乾涩的唇。「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总是告诫我不要相信他,我却天真地以为他是真心的,……我怎么地想不到他们竟然连续两次拿我当玩笑的对象,当我发现事实时,只有难堪……」
范亦□打断她,试探地问:「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对你不仅是玩笑而已?」
「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些都不重要了。」此刻钱晓竺关注的是如何让范亦□原谅她。「一时之间发生太多的事,让我措手不及;直到巧月脚伤好了离开医院,我们的生活稳定下来之后,我才想到跟你联络。可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胆怯,我想……也许你已经忘记我了──」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这个傻瓜。」范亦□责备说。
「我也没忘记你呀。」钱晓竺赶紧说,
「你敢忘记我试试看。」范亦□嫣红的双腮微鼓,眼神埋怨地镇视她。
钱晓竺愣愣地注视范亦□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
「你真的变了,看起来成熟动人,真是漂亮。」
「是穿着的关系。」范亦□难得见腆,转移话题说:「你绝对猜不到,我开了一家服饰精品店。」
「真──的?」钱晓竺讶异地张大口。「以前别人要是买一件衣服超过五百块,你就笑人家是冤大头,现在竟然开精品店!?」
「还不都是你,一天到晚在我耳边洗脑,说什么要赚钱,就得开餐厅跟服饰店。」
钱晓竺抗议道:「你记错了,我是说开餐厅跟服饰店准不会亏本的,可没保证你绝对会赚钱喔。」
「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的。我那家店有个超级大客户,不会赔钱的。」
「就算你要我负责,我也没钱赔你。」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平时傻呼呼的,提到钱就变得精明。」
「不。」钱晓竺含笑摇晃脑袋说:「现在我随时都保持聪明绝顶的状态,我的小朋友都叫我天才老师。」
「谁都知道小孩子最容易受诱惑的。」
「啊,你这是诽谤,小心我告你。」
看钱晓竺一脸认真逗趣的表情,范亦□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你自己就像个大小孩,竟然教起小小孩来了。唉,真是难以相信。」
「你真的很──看不起我耶。」
钱晓竺努力地想板起脸,可是装了半天还是失败,范亦□见了她的糗样,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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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24
深夜时刻,白日的喧哗早已沉淀,万籁中只剩隐约虫鸣──
江柏恩正专注于手中进行的建筑设计图稿,突然,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侧过头倾听;他眼神一凝,离开座椅,无声地穿过书房,握住门把,迅速地拉开门──对上钱晓竺惊吓大睁的瞳孔,她抚着胸前,惊魂未定。
「你怎么在这儿!?」
钱晓竺轻拍喘急的胸压惊,深呼吸道:「你吓死人了。」
「你怎么下楼的!?」他猝然想起,视线落至她裹着石膏的腿。
「就这样,跳跳……就下来了。」
她曲起受伤的右脚,作势要跳,他紧张地制住她说:「你这样太危险了,需要什么可以打电话下来──」
「我告诉过你,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她打岔说。
江柏恩眉头纠结,知道自己是逃避不了了。他弯下身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抱起,边往楼上她的房间走,边解释自己的行为:「我不想你再弄伤脚。」
钱晓竺僵硬地靠在他结实的胸前,直到他把她安置在床上,才敢放松呼吸。拘束地将棉被拉到胸前,她支吾开口:
「我想先谢谢你,今天让我跟亦□见了面。还有,请你把巧月交给你保管的东西还给我。」
「不客气,不行。」他简单地说。
「为什么?」
「安排你们见面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亦□的事。」钱晓竺气恼地嘟嚷。
他背过身,沉默半晌,忽又突兀地说:「我对你有责任。」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眼神一转。「如果是因为巧月拜托你收留我,现在我替她收回,我自己可以为自己负责,不再是你的责任。」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你不懂吗?」他烦躁地回头,手指刷过浓密的黑发,不知该怎么解释。在心中环绕不休的自我谴责,迫使他急促地说:「其实,你不必牺牲学业、不必远离同学好友、不必自己面对车祸的意外、亲人的死别与生活的重担,你的人生应该充满希望,有着无数迫不及待要去实践的理想。如果你没遇见过我,所有一切都会不同。」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可能是那个意思。钱晓竺困惑地眨眨眼,呐呐地说:「你是说……所有的事都是你造成的?」
「是的。」他肯定地点头,一针见血地说:「如果不是我,在车祸发生的时候,你会寻求范亦□的协助,你会有来自班级、学校多方面资源的协助。」
「但是意外车祸并不是你造成的呀,你不可能是那个逃逸的肇事者。」她脱口说出心中荒诞的想法,发觉自己的思考逻辑被他搅乱了。
江柏恩瞥她一眼,彷佛责怪她不合作的态度。「我是认真地想改正一切。」
「你如何改正已经发生的事?更何况那根本不关你的事。」
「不,我会把你失去的还给你。」坚定的语调带着对自己的信心。
她真的不了解,他是从哪儿冒出这种怪诞想法的?
钱晓竺试着用别的方式说服:「对于我所经历过的,我并不觉得是损失,我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们应该展望未来。」
但这对江柏恩不起作用。「我考虑过,你应该先回学校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
「我已经离开学校五年,当时也没办休学手续──」钱晓竺急急否决。
「秉□会有办法的。」
她差点儿忘了,中大是何家创办的。
「我已经太老了,我不想再回学校,我有我的生活要过。」
「我会负责你的生活。」他停顿一下,了一句:「二十六岁并不老。」
挫败感令她气血沸腾,没注意他的后续之辞,失控地提高音量说:「我能自食其力,不需要人供养!」
「就当这是我对你的补偿。」
「我不需要任何补偿,尤其是来自于你的!」
「但是我坚持。」
两人的视线对峙,毛躁不安的钱晓竺不敌他坚如钢铁的炙焰眼神,终是败下阵来。
至此,钱晓竺终于无奈接受命运。
她平静的短暂生活已经被迫结束,为何她的人生需要由旁人来主宰呢?她不平且反覆地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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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26
钱晓竺好奇地挑出价码牌,每看一次就咋舌一次。她把手上的衣服挂回架上,钻进结帐柜台后的小储藏室,对忙着点货的范亦□说:
「这些衣服标价那么高,真卖得出去吗?」
范亦□咬着笔笑望她说:「要是卖不出去,我怎么请得起你?」
「我感谢你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跟你要工钱。」钱晓竺认真地解释。「我在屋里关了一星期,快闷死了,还好有你救我,让我到这儿呼吸自由空气。」
「我答应他会看着你的」范亦□泼冷水说。
钱晓竺一听,嘟哝说:「你们什么时候变成盟友了?」
「你已经站太久了,到前面去坐下。」
钱晓竺原本打算来个严重抗议,正巧听到开门的铃铛声,她立刻说:「有客人来了,我去。」
甫到柜台,她朝气十足地喊着:
「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位身材窈窕、穿着时髦贵气,与钱晓竺年龄相若的女子。她摘下墨镜,朝钱晓竺瞄了一眼,不甚客气地说:
「你是新来的?你老板不在吗?」
「她正在忙,有什么事我可以服务的?」怎么觉得她有些面熟?钱晓竺纳闷地瞧著。
「我是这儿的熟客,我自己来就行了。」她迳自翻找衣服。
钱晓竺愈看它的动作愈觉得眼熟,啊!「你是汪宜凌!」
汪宜凌听到店员直呼自己的名字,马上沉下脸。「你这个店员真是不懂礼貌,我会叫老板好好教教你。」
钱晓竺被她严厉的态度吓了一跳,这时范亦□听到她们的对话,自后面出来,平平淡淡地说:
「她不是我的员工,你真想不起来她是谁?」
汪宜凌仔细盯着钱晓竺瞧。「我好像看过你──」
钱晓竺露齿一笑。「我是跟你同学三年的钱晓竺。」
「原来是你,这么多年不见,你看起来还是像个学生。」
听她说话的口气,钱晓竺再怎么迟钝也不会误以为她是赞美自己驻颜有术。她才真是没变呢,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喜欢夹怆带棒。钱晓竺咋咋舌,明智地闭上嘴。
忆起她跟范亦□曾是死党,汪宜凌勉强跟她多聊几句。问起钱晓竺的近况,一听她只是个幼稚园老师,立即失去兴致,没再多理睬她,转而对范亦□热络地说:
「我今天来是要买一件上衣,搭配我上回真的那件软绸长裤。最近有两埸慈善募款餐会,我们何氏集团也有个周年酒会,你应该听大哥提起吧?」
范亦□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改变话题说:「昨天刚进了一批新货,里头有几衬衫不错,我拿给你看看……」
最后,汪宜凌买了三件□衫、一件无袖露花的薄纱洋装。
「一共是六万五千块钱。」范亦□将衣服装进提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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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27
钱晓竺一听这数字,惊讶地吐舌,却发现汪宜凌面不改色,连讲价都不讲,掏信用卡付帐。
「我先走了。」汪宜凌拿过东西,笑着向范亦□挥手,早遗忘了钱晓竺的存在。
「哇!」半晌之后,钱晓竺才发出声。「她真是阔气,肯定嫁了个有钱的老公。」
「还真给你蒙对了。」范亦□收拾刚才取出的货。「她嫁给了何氏集团的二少爷何钦贤。」
「何钦贤!?他不就是跟我们同届,何秉□的弟弟?」
「嗯。」范亦□似乎没什么兴趣说下去。
钱晓竺自言自语:「事情有点奇怪。在学校的时候,汪宜凌老是看你不顺眼,把你当作竞争的对手,照理说现在她应该自觉高人一等,来这里示威;可是看她刚才的态度反而像在──」她寻找适当的形容词。「有了,她好像在讨好、巴结你。」
「你观察得还真仔细。」范亦□打哈哈地说。
「快说,这是怎么回事?」钱晓竺眼一眯,凑到她跟前。
范亦□迫不得已,勉强道:「这都是因为何秉□。」
钱晓竺等着她进一步说明,范亦□只好接下去说:
「汪宜凌的老公何钦贤虽是何家的二世子,但只在集团里的一家子公司担任总经理,整个集团的关系事业体都由何秉□掌控。换句话说,何秉□主宰了汪宜凌拥有的一切。」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还是没弄懂。
没看过这样耿直的人,非得说到底才听得懂。范亦□没好气地瞟了眼钱晓竺:
「她以为我是何秉□的女友。」
钱哓竺瞪眼大叫:「你是吗?」
「当然不是。」
「嘻,你是不是故意放迷雾、以假乱真,好藉机赚她的钱?」钱晓竺这个标准的小人心态。
「这种主意,只有你才想得出来。」
「不然,她怎么可能呆得自己送上门来当你的冤大头。」钱晓竺突然想到:「啊──原来那天你说的基本客户就是汪宜凌。」
「不是。」范亦□一不小心说溜嘴,心虚地避过身。
「那个基本客户是谁?」钱晓竺好奇不已,偏偏范亦□紧闭着嘴,就是不说。她无计可施,瞎闹道:「该不会是何秉□吧?」
想下到,范亦□表情一愣──
「真给我猜对了!」
钱晓竺拍掌为自己喝采,没注意到范亦□的脸色怪异地红了些。
随后一想,钱晓竺又说:「他一个大男人到女装店来买衣服?」
「他常带秘书来买衣服。」范亦□轻描淡写地说。
怎么她隐约嗅到一丝丝的酸味?这时凑巧有客人进来,钱晓竺也没机会追问下去,两人就忙着招呼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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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28
下午,范亦□赶在三点半前到银行去了一趟,把前一日营业所得存入帐户。一回店里,就看钱晓竺一人坐在柜台,沾沾自喜地数着钞票。
「你再怎么数那也是我的钱。」范亦□调侃道。
钱晓竺不受影响仍开心地笑着:「刚才来了两位客人,不但爽快地买了衣服,还夸我服务热诚。我觉得我非常适合从事服务业,我一定会努力成为超级店员的。」
「你可别忘了,九月就得回学校重拾学生身分了。」
「你怎么也知道江柏恩的计画?」钱晓竺傻了眼。
「当然是听他说的。」范亦□赏她个白疑的眼色。
钱晓竺没搞清状况,自以为找到了同盟,说:
「你不觉得他很霸道吗?哪有人强迫人家回学校的?说是要补偿我,不知他打哪儿来的想法?不过他有他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我偷偷告诉你,九月一到,不管他是不是满意了他所谓的补偿,我都要回嘉义去。」
范亦□深思地说:「你当真不在意他曾经欺骗过你的感情?」
「怎么说呢?第一次是我自己傻,第二次还是我自己傻,怪他不如怪我自己。当然开始的时候还是气难消,他怎么可以冷酷地玩弄别人的真心?但是反过来一想,如果我是他,拥有各方优势,又正当恣意轻狂的少年时,也许我也会任性地做出许多疯狂的事来。」钱晓竺洋溢热诚地说:「生命中除了爱情,还有更多宝贵的东西,值得我们去珍惜拥有。逝者已矣,我只想好好展望未来。」
范亦□细细地品味她的话,然后说:「为什么不考虑留在台北?」
「也许是怕麻烦。比方工作吧,我很喜欢当一位幼教老师,但是缺乏正式的资格,在台北是不可能找到一样的工作的,更别说搬家之类的繁琐事了。」
「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铃当!铃当!又有客人进来,打断她们的谈话。钱晓竺欢迎这适时的打扰,跳起身迎向前去。
今天生意也未免好得太不像话了,范亦□心里嘀咕着,但生意还是得做,她认命地扯出笑容。
何秉□是标准的衣架子,高大瘦削的身材即使做标准的生意人打扮,仍显出卓尔不群、与众不同的气质。
「我听柏恩说你在这儿,顺道过来看一下。」他和煦地对钱晓竺微笑。
钱晓竺先前已经在江柏恩家跟他见过面了,所以不生分地跟他开着小玩笑:
「这么说,今天你是不打算捧我的场,买件衣服喽?」
「那当然是要的。」他说,视线却飘向范亦□站立的方向,对她颔首招呼。
范亦□陉微且快速地点头。「你们慢慢聊。」刻意拉开彼此的距离,低头整理刚带去银行的资料。
「柏恩要我转告你,他七点过来接你。」何秉□嘴里对钱晓竺说着,眼神却随范亦□转了个半圈。
「我知道了。」钱晓竺有趣她笑了。她光明正大地观察何秉□心不在焉的举动,试探地说:「你不是要买衣服吗?听说你是我们的大主顾,应该由老板亲自招待你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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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30
不等地把话说完,范亦□骤然放下手中的东西说:「我忘了,仓库要退的货还没装箱,晓竺,这里麻烦你了。」她匆忙经过钱晓竺,闪进储藏室去了。
居于中间的钱晓竺看看里头、看看外头,心想这情形太有趣了。她把注意力放在何秉□身上。
「你想买什么款式的衣服?」 「随便你挑,我相信你的眼光。」何秉□态度从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有人这样买衣服的吗?「什么尺寸?」
何秉□不迟疑地说:「八号。」
钱晓竺提醒自己,侍会儿记得问问亦□穿几号的衣服。随手挑了两件店里标价最高的礼服,让他付帐。
何秉□连看都不看价钱,就给了她一张金卡。
「好了,谢谢你慷慨的惠顾。」钱晓竺甜腻腻的嗓音,听起来怪吓人的。
何秉□瞧她一下,摇摇头笑了出来,提了东西打算离开。
她伴着他走,好像握有他什么弱点似的得意笑着:「敢笑我,你大概没看过西厢记吧?」
何秉□前进的脚步一顿,古怪地看她。
「别小看红娘的力量。」她暗示他。
「你的意思是──」他精明地停顿,毫不泄漏自己的心情。
钱晓竺故意拖延,顾左右而言其他:「听说,你常带秘书来,打算什么时候跟她结婚?」
「她已经结婚了。」他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膏药。
钱晓竺佯装世故地说:「喔,原来是婚外情。」
「钱晓竺──」他面色一整,沉不住气了。
她对他露出个无辜的表情。「什么事?」
「说清楚你的意思!」
真不客气!要不是看落花有意、流水亦有情,她才不帮他呢。
「要是想追求人家,就直截了当地说。一天到晚带着水当当的女秘书,人家当然会误会,怎么肯接受你。」
「你是说,她──」
「嘘。」钱晓竺紧张地看看店里。「记清楚,我什么也没说喔。」
「谢谢。」他意会地点头。
钱晓竺正想回他一声不客气,突然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她奸诈地笑着。
「我这么帮你,你是不是该投桃报李一下?」不等他答应,她就踮起脚尖,勉强勾上他的肩,一副好商量的口吻:「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你欠我的人情就一笔勾销。要是江柏恩拜托你把我弄回学校,你就公事公办拒绝他。」
何秉□差点笑了出来。看来柏恩有埸苦战要打,不过他也是自顾不暇,谁叫他先答应了柏恩,现在得先想个办法唬弄过去。
「将──来,他要是拜托我,我一定拒绝他。」
钱晓竺欣喜狡计得逞,没察觉他特别强调「将来」那两个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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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34
晚上七点,江柏恩准时出现,不料钱晓竺已经站在店外等了。
「拜了,明天见。」钱晓竺一看到他,朝店里大力挥一下手,就急忙上车。
江柏恩没机会下车帮她开车门,倾身拉开前座的门锁,小心叮咛:「动作慢点,小心你的脚。」
钱晓竺一屁股坐上车,还没关上车门,就急着吩咐:「快回去,我快饿扁了!」
「怎么不先吃点东西?」口中问着,他已忙不迭地加快速度驶上路。
「今天亦□已经请我吃了一顿中饭,不好意思再让她破费。」
「你随便买点东西也好,小心胃饿坏了。」
她小心翼翼地换上哀怨的表情:「我没钱呀,我的金融卡、信用卡和皮包都在你那儿。」现成的苦肉计,不用白不用嘛。
他倏然提高警觉。
「明天我会记得让你带些钱在身上。现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回去?我的餐厅就在这儿附近。」
失败!钱晓竺丧气地垂下肩。
「算了,还是回去吃吧,副班长肯定做好饭菜了。」在江家住了一个礼拜,钱晓竺跟着大家用外号称呼管家傅细妹。
「还习惯在亦□的店帮忙吗?」江柏恩找着话题。
「她开的是黑店,最好笑的是每个进来的客人都心甘情愿掏出钱包来付帐。」她夸张地形容。「连你的好朋友何秉□也是一样。你相信吗?亦□那家店开了两年,他也光顾了两年,竟然一次也没约过亦□,这是哪门子的追求法?难怪他们这样耗了两年。」
「你怎么知道?」江柏恩不掩惊讶。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范亦□拒绝秉□的追求,两个人才没有结果的。
「我费了一下午的工夫,从亦□嘴里套出来的。」
当她听到范亦□这么说的时候,像个傻子张大了口,半天说不出话。谁会料得到,何秉□是这样追女生的?
「对了,我问过亦□,她上早班的时候,会过来接我,其余的时候跟晚上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就衍了,省得你麻烦。」
「我不觉得麻烦。」
钱晓竺眉头一挤,知道又要花一番工夫「沟通」了。
「你怎么可能不麻烦呢?服装店十一点才开门营业,你总不能每天那个时候才上班吧?再说晚上,你不可能都没有应酬、约会,到时候我还不是得自己回家。顺便提醒你一点,千万别跟我说安全问题,好歹我也在台北住了三年,这里的治安虽不顶好,但晚上七点可是安全得像白天。」
所有的状况都被她列举出来,再一一击破,他除了赞成还能说什么?不过他也有条件。
「我原则上同意,但是遇到必须晚归时,一定得和我联络。」
「成交。」
钱晓竺为嬴得了这场小小战役得意,却未预见正酝酿中的一埸大战役,她已注定是落败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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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35
「叛徒!你们两个都是叛徒!」
今天原该休假的钱晓竺莫名地出现店里,而且一跨进门,就怒气腾腾、阴沉着脸指责他们。
何秉□、范亦□心虚地互望一眼,心里都有了底。何秉□沉不住气,自己不打先招:「柏恩已经告诉你了?」
「你!」钱晓竺气愤的手指狠狠地铁着他的胸前。「是谁帮你追上亦□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你自己答应我不帮江柏恩的,这是什么?」她将一张证件似的卡片丢给他。
何秉□接住一看──「中大」学生证,上面清楚记载钱晓竺的资料。他摸摸头皮试着解释:「是你自己没听清楚的,我说『将来』他拜托我,我一定拒绝他;可是早在那之前柏恩就已经跟我开口了,我也交代校方办理了。」
她气恼地瞪他一眼,对范亦□说:「你看看他多狡猾,小心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我会谨记在心。」范亦□无视何秉□无声喊冤的脸孔,连忙附和,希望钱晓竺凤心大悦,饶了她这一次。
但,钱晓竺箭头一转:「还有你也是,竟然把我的潜逃计画告诉他!现在好了,他擅自替我把工作辞掉、房子退租,还叫货运公司把我所有的家当都搬到他家去──我真的无处可回了。」
她像泄气的皮球般意气消沉的模样,令范亦□不由心生愧疚。
「其实也没那么糟,你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柏恩不会答应的。」
何秉□开口提醒,钱晓竺立即给了他个「闭嘴」的眼色,心里考虑着──
「真的?不会太麻烦你?」
为预防她不好意思,范亦□说:「就当是我通风报信的惩罚。」
「就这么决定。」她不再犹豫,沉郁的坏心情逐渐好转,她等不及要看看江柏恩听到这消息的表情了。
真是让人头痛,这两个女人!何秉□可以想见自己夹在亦□跟柏恩之间的处境。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钱晓竺如来时匆匆,一眨眼又退场了。
何秉□急忙追出门:「等等!我有事要……」
「一切免谈。」她继续快步走。
「你先听我说说看,再……」
「亦□的事对不对?」她连给他点头的机会都没有,立刻接着说:「答案还是免谈。」
他紧急扯住她的手臂。「拜托,只要你帮我这次,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保证。」
「你的信用已经破产了。」她没好气地回道。
他双手合十,恳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这个人没什么缺点,就是心软。「说吧,什么事?」
「下个礼拜天是公司的周年酒会,我想邀请亦□做我的女伴,她拒绝了。」
「为什么?」这阵子看他们进展得颇顺利。
「这就是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钱晓竺猜测:「也许亦□觉得这样的埸合太正式?」
「我的父母都会出席,他们一直期待能见她一面。」是他再三警告,才抑止心急的双亲到服饰店一探的念头。
「亦□也真是保守,跟你的父母见面有什么关系。」何秉□正要表示赞同,一听到钱晓竺后续说的话,霎时背脊窜过一阵凉意。「见个面又不代表非嫁给你不可。」
「你可不可以别这样刺激我?」他低声呻吟。
「你怎么了?」她无聊地镇他一眼。「喂,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去说?」
「要。」他立即点头。
「那就走啦,真搞不懂,你又不是第一次交女朋友。怎么什么事都得我替你搞定?你以前那些女朋友到底是怎么来的……」钱晓竺一路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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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36
范亦□一见她又回来,知道向来不记恨、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钱晓竺,又被何秉□邀来当说客了。
「你真是没用。」范亦□摇头说。
「没办法,我就是耳根软,禁不起人家哀求。」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范亦□开门见山地说,趁着何秉□说服钱晓竺的时刻,她已想好了对策。「要我去可以,你也得乖乖地跟我去。」
「没问题。」钱晓竺满口答应,能藉机去吃喝玩乐一顿,何乐而不为?
「我话还没说完。」范亦□故意吊人胃口地停顿。「你也得乖乖地跟我去学校注册。」
「什么?」钱晓竺非常失望。「我还以为是跟你去参加酒会。」
「这个自然也是可以,只要你下个礼拜二到学校去注册。」
「你为什么跟他一样非逼我回学校不可?」
「我是为你好,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完成教育学分,得到正式的教师资格。」
她倒从没想过有这点好处,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继续从事幼教的工作。
「好吧。」钱晓竺回学校念书的事,就这么尘埃落定,她忽然转向何秉□警告道:「我要是不能顺利毕业,你就完蛋了。」
何秉□这才忆起大学时曾被钱晓竺奴役来帮她写报告的惨事,难不成恶梦又要开始了?他真是给江柏恩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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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38
钱晓竺瞧着自己在车窗的倒影,不经意地问:「我们才四个人,为什么要分两部车去?」
「这样不好吗?」江柏恩自眼角观察她的反应。
「如果我跟亦□都搭秉□的车,你就不必绕过来接我了。」微露的香肩无所谓地耸了一下,她的注意力仍停留在窗上的倒影;她从没做过这样正式的打扮,车窗中的人看起来好陌生,她不由更凑近些──
「学校的课上得怎么样?」他努力拉回她的注意。
「才上两天课,还好。」她想起一件事,开心地说:「本来我还以为自己肯定是全校最老的学生,想不到班上就有一位男同学比我大一岁。」
「呃,他人怎么样?」他认真的语调有些怪异。
钱晓竺回头质疑地端详他。「你问这做什么?你的补偿计画不会包括把我推销出去吧?」
「我从没想过把你推销给别人。」他的话耐人寻味。
「那就好,你已经过度干涉我的个人生活了,真不知道我为何还要忍受下去。」她忍不住发牢骚。
「我不是让你搬去跟亦□一起住了?」
「当然,我已经决定在台北待上一年,你也不希望我在你家打扰那么久吧?」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她顺顺只及耳后的短发,懊悔地又说:「我这发型跟亦□借给我的衣服实在不合。」
「你的发型很适合你。」
她刚修剪的短发,柔顺地贴着她小巧的头型,衬托出生动明亮、蕴含丰富情感的双瞳,令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独特纯真的气质。五年的光阴只添加了她成熟的妩媚,却未曾改变过她有如赤子的心──他心生惊叹地摇头。
她误解了这动作,脸色顿时黯淡,丧气地说:「可是跟衣服不搭对不对?」
「你穿什么都很漂亮。」她孩子气的反应令他不由淡淡睇笑。
钱晓竺压根儿不相信他说的话,还以为他是在取笑自己。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笑我神经兮兮,可是我从没参加过这样正式的派对。」
「这类的活动其实是很无聊的。除了餐点以外,这次举办酒会的这家饭店,预备的西式餐点绝对让你食指大动。」他特意提起能振奋钱晓竺精神的美食。
「真的?」她的双眼倏然发亮,但随即脸一皱。「可是那么多人看着,怎么好意思?」
「人那么多,更没有人会注意到你。」
她连连点头,谁会注意到她这个无名小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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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39
朱毅自医院姗姗赶来,高人一等的他在拥挤的会场内,一眼就瞧见被何家人簇拥包围的何秉□、范亦□。还是待会儿再过去打招呼,他心想,继续搜寻其他人的踪迹,终于让他找到了江柏恩跟张汉霖。
张汉霖先看到他,举起手中的酒杯示意。「怎么这么晚?」
「有个紧急手术。」他两手无奈一摊。「倒是你看起来精神不济。」
「他从欧洲回来,刚下飞机。」江柏恩替张汉霖解释。
朱毅立刻问:「你的钱晓竺呢?」
江柏恩笑笑,朝自助餐台的方向扬起下颚──
「我早该想到,一定是在那里。」朱毅轻笑,定睛细瞧,「是哪个?」
「短发,身着鹅黄短礼服的那个。」张汉霖指点他。
「喔,找到了。」
朱毅注视着,她看起来好像非常忙碌,东看看、西瞧瞧,似乎对什么食物都有兴趣,可是每道餐点都只取一点尝尝。
「她吃得并不多──」朱毅心里不由纳闷。
「你也注意到了?她只是新奇。」江柏恩仍含笑望着她,仿佛对她的每个动作都觉得有趣。
张汉霖说:「你应该带她到俱乐部去。」
「我正有此意。」江柏恩点点头。
正巧过来,听到片段谈话的何秉□对身旁的范亦□说:「自从柏恩把我家的法国大厨挖角过去以后,那里就成了我最常去吃晚饭的地方了。」
这话,让一夥人都会心大笑。
「每次都是免费招待,你还有什么不满?」朱毅糗他。
「你是专诚来拆我台的吗?」何秉□装出一脸愤慨,夸张地直摇头说:「我特别叮咛秘书,别寄给你邀请函,谁晓得她──」
朱毅立刻还击:「去!你以为我爱来吗?要不是为了看钱晓竺,你求我,我都还要考虑一下。」
「柏恩,你也听到他亲口说了,小心他染指晓竺……」
「别扭曲我的话。」
「他们两个一见面就是这样。」张汉霖对范亦□解释着。「你管管秉□,今天他可是主人,别玩得太过火。」
范亦□看他们斗得正起劲,笑笑说:「他未必会听我──」
「我当然会听你的。」何秉□听到她说了一半的话立刻撇下朱毅表态。
「少在我们面前献殷勤,谁不知道你现在可得意了。」朱毅不是滋味地说。「范亦□,你要是想知道他的堕落史,尽管来问我,绝对是有问必答,而且钜细靡遗、一丝不漏。」
何秉□紧张地瞪圆眼说:「朱毅,我警告你别胡说──」
「啊,你们都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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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41
钱晓竺愉悦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她两手各端了一个盘子,双眼散发着兴奋的光芒。
「学长,要不要尝尝海鲜卷?我试过了,味道非常鲜美喔。」钱晓竺卖力推荐盘中美食,没注意江柏恩体贴地接过她另一只手上颇具分量的餐盘。「不然□笋沙拉也不错,里面放了一种特殊的香料,保证让你的味蕾尖叫──再来一口,再来一口。」
张汉霖听从她的建议取了一个海鲜卷,她转向下个目标。
「亦□,你一定会喜欢蛙鱼派的,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蛙鱼派,我拿了两份,你们一人一份。」
她把盘子交到何秉□手上,两手一空,才发现少了一个盘子。转个身瞧见在江柏恩手中,她露齿一笑说:
「刚好,剩下的由你负责吃完。」
「一人一半。」他坚持地摇头,知道她只是尝新,其实没吃下多少东西。
「咳,咳。」一个不甘被冷落的人出声。
除了钱晓竺以外,其余的人都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品尝美食。
「是你。」她一眼就认出他了。
「正是在下。」朱毅翩翩风度地弯身。
她不给面子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朱毅俊脸一垮,一边杀人似的横眼钱晓竺背后笑得东倒西歪的同伴,一边清清喉咙努力争取道:
「我跟他们一样到这里来吃吃东西──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她哼的一声。「想吃什么自己去拿。」
朱毅发现好友笑得更厉害,为何他得忍受不平等待遇?他气不过,直截了当地问:「告诉我,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
钱晓竺一愣,脱口说:「谁叫你玩弄芳华学姊的感情。」
芳华学姊?朱毅根本不记得此号人物。「就因为这样?」
「这样还不够啊?」她不满地瞪他。
「柏恩也玩弄过你的感情,怎么就不见你这样对他?」他冲动地反问。
江柏恩闻言猛地一呛,食物便在咽喉,差点岔气;张汉霖连忙拍打他的背部,他挥手表示无碍,屏住气静待钱晓竺的回答──
她怔忡不语。为什么她就不会那样对待他?为什么?朱毅的话不断在心底回响,难道这有什么特殊原因?不可能的,她自我否认地摇晃头,就像她告诉亦□的,这只是因为她不在乎过去的事了。她轻易说服自己。
至于朱毅,她倒是对他太过分了,就算当初是基于对学姊的忠诚,决心唾弃他,但事情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她实在不该故意跟他过不去。
「对不起,我真的对你不公平。」她一个九十度鞠躬。「我现在就去拿一盘食物来跟你赔罪。」
「哎,钱晓竺,我只是……」朱毅被她慎重的态度一吓,半晌才回神赶忙跟上。
余下三人投视江柏恩的眼光都带着怜悯意味──
范亦□娓娓说着:「她一直都是这样,不擅于探究隐藏于背后的真相,所以才会轻易任人一骗再骗。」
「你已经知道第二次不是骗局,柏恩是认真的,只有朱毅那个大愣子看不出来。」何秉□替江柏恩抱不平。
「可是她不知道。」范亦□打断他,抱歉地看江柏恩。「我试着向她提起,可是她非常鸵鸟地拒绝了。」
张汉霖说:「我跟秉□可以试试替你跟她解释。」
「没有用的,她的心不敢再相信我了。」他的态度倒是平静。
「我认为她潜意识拒绝爱情,以防止再受伤害。」范亦□说出她的看法。
「你得想办法突破她的心防。」何秉□边摇头边说:「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她竟然问我:为什么我到店里或家里找亦□时,常常带着你这颗大电灯泡?她完全没想过,你是为她而去。」
「我看如果你想有进展,真的得采取些行动,否则就会像某位仁兄──」张汉霖停顿一下,别有用意地瞄瞄何秉□。「号称追人家追了好几年,原来连开口约过人都没有。」
何秉□胀红脸低吼:「谁告诉你的?柏恩?」江柏恩挥手否认。他继续猜着:「不可能是朱毅,他不知道──」他怀疑地望着脸色微红的范亦□。
「更不可能是我,我……根本不认识这位仁兄。」她镇恼地别过脸。
张汉霖大笑一声,说:「别胡猜了,我告诉你是谁──」他手住前一指。「就是她。」
「钱晓竺!」
正跟朱毅说话的钱晓竺突然被何秉□一吼,惊吓地眨眨瞪大的双眼,表情十足的无辜。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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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44
钱晓竺掩口打了个呵欠。
「累了吗?」
「大概是喝太多鸡尾酒了。」她摇摇头,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她揉揉眼睛,探向前寻找何秉□的车子。「别跟他的车大近,要不然等一下到家,一不小心又让我撞见他们□□□□的吻别。」中间几个字她自动消音。「他又会气急败坏地怪我。」
「别管他,看你这么累,还是先回去比较好。」江柏恩加快速度,打算超前。
「我忘了明天早上第一堂就有课了。」她头痛地呻吟,不满地看着他觉得有趣的表情,「这都怪你,你还敢幸灾乐祸。」
他别有深意、飞快看她一眼,故作轻松说:「罚我请你吃一顿饭吧。」
「你自己就有餐厅,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那里的菜是美食家公认第一的,不去,吃亏的可是你喔。」
「真的?」她半信半疑。
「我敢保证绝对比今晚酒会的餐点更棒,去不去?」
她考虑片刻,重重地点头说:「去,我们找亦□跟秉□一起去。」
「不行。」他立刻反对,匆忙找个理由说:「这是你对我的处罚,他们怎么可以也参上一脚?」
「想不到你这么小器。」她微噘嘴。「那我也不去了。」
唉──他无声叹息。「就算你找他们,他们也不一定肯去。」
「那可不一定,可以白吃一顿美食,谁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他脑筋一动说:「那就这样决定,他们由你负责,礼拜三晚上七点在我的餐厅见。」心知他们绝对会识相地拒绝。
「没问题。」钱晓竺一口答应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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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45
钱晓竺自范亦□口中得知,江柏恩拥有的不仅是单纯的连锁餐厅,而是会员制的高级俱乐部,餐厅只是俱乐部的多项服务之一;听说在中南部的连锁俱乐部,还包括由他亲自设计的高尔大球场、私人游艇海滨区、度假休闲别墅等。
钱晓竺大感意外,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俱乐部。范亦□笑说这是当然,所谓高级俱乐部自然门槛极高,非一般人能加入会员。
听范亦□这么一说,她不住想像所谓高级俱乐部到底是怎样的高级法?而现在站在俱乐部门前一看,果然气派非凡──不同一般名厦建筑外露的耀眼光华,这栋五层楼高、占地颇广的建筑,以银、灰两色为主的建筑,在夜色中散发内敛光芒,却显格外高贵气派。挑高的门厅上以雕花的艺术英文字体标出名称──
「Heaven……天堂……」钱哓竺轻声念着,再一次仰望整栋建筑,有股将要进行探险的兴奋感,她喃喃道:「天堂,我来了。」
她迈开大步,朝入口前进。
一位穿着正式黑色礼服的服务生,眼尖地注意到穿着浅色无袖连身裙、背着背包,学生式轻松打扮的钱晓竺,立即上前有礼地询问:「有什么事吗?」
她纳闷地看他,这问题不是白问吗?「我来这儿吃晚饭。」
「请问您有会员资格吗?」
她摇摇头。「可是我跟江柏恩先生约好了。」
「请问这位江先生有会员资格吗?」
「应该算有吧。」她想想说。「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请梢=稍等一下,让我为您查一下订位纪录。」
「你们这儿都要预先订位吗?」钱晓竺好奇问。
「是的,请稍等一下。」服务生投给她奇特的一瞥,几乎已经确定她所说的江先生绝不是俱乐部会员。
钱晓竺无聊地四处张望,数着停靠的车辆,不久她发现多数的会员都拥有私人司机,少数是自己驾车前住的会员,下车后,即把车钥匙交给门口的服务生。这其中最令她感到厉害的是,每个服务生都记得来客的称谓。
「小姐。」刚才的那位服务生回来。
「可以进去了吗?」钱晓竺自动地提步向前。
服务生仓卒地阻挡,态度保留地说:「不,很抱歉,订位纪录里没有江先生的订位纪录。」其实根据他的资料,这位江柏恩并不具会员资格。
「可是我打过电话到他公司,他的秘书说他已经过来了,还交代我一定要赴约。」
「这──我想这其中也许有误会,你最好再跟江先生确认一下。」
她眼睛一转说:「我可不可以进去借一下电话?」
「对不起──」服务生表情为难。
「算了,没关系,我在这儿等他好了,他应该会来。」
这时,在俱乐部四楼──
负责管理餐厅部的余经理──是位受过正统餐饮服务训练,蓄山羊胡,外表装扮酷似保守英国绅士的中年人──他正在进行最后的审核工作。
他亲自动手调整桌上的鲜花摆饰,同时交代道:「这两个烛台颜色不对。去找副水晶的来。」
费了一番工夫以后,他退后眯着眼仔细打量每个细节,终于满意地颔首,回头
问:「江先生呢?」
「正在厨房跟法尚罗大厨谈话,可能要变更菜单。」女助理回答,停顿片刻,她忍不住又说:「为了这次的晚餐,江先生先是亲自指定菜单,随后又更改了两次,可见他非常看重这个约会,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她期待地望着余经理。
余经理了解一笑,满足她的好奇心说:「我只知道是一位女士。」
女助理张大嘴。「喔──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余经理好脾气地问。
「经理,你不觉得她可能是我们未来的老板娘吗?江先生身边从没出现──江先生?」女助理猝然发现江柏恩正注视自己,她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江先生……」
「没关系,我也希望她能成为你的老板娘,可是这可能需要一点奇迹。」江柏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我们会为你制造奇迹的。」女助理元气十足地说。「经理,你说对不对?」
「竭尽所能,为您服务。」余经理肯定地点点头。
「谢谢。」江柏恩看了眼手上的表。「我的客人似乎迟到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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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7 10:46
天公似乎总是不作美,钱晓竺在外头等了二十分钟,无预警的,突然哗啦哗啦下起大雨。
她跑到俱乐部前突出的门廊避雨,滔滔雨势落在檐上,形成一道透明雨廉,她好兴致地欣赏趄水气氤氲、呈现扭曲线条的街景。
俱乐部服务生忙碌着为不断到来的客人打伞,站在门廊最前端的钱哓竺,为了躲避不时开启收合的雨伞飞溅出的水滴,她向后移动了一下;却不小心碍着了一位服务生的路,遭他白眼相视。
她歉然地缩缩脖子,住旁移了些;不料正巧接着了廊檐漏下的水串,背部一阵清凉,不得已,她再住内一挪。适才被她挡路的服务生经过她的身边,又给了她不悦的一瞥,她左右为难,不自在地缩着身子。
幸好,夏日骤雨总是来得快去得快,转眼间雨势变小,钱晓竺赶忙离开,走入细细雨雾中。突然地又停了下来,偏着头考虑一下,决定不再等了。她旋了回去,走近先前侍她较和气的服务生说:
「先生,我想麻烦你──如果江先生来了,请告诉他我先走了。」
「好的。」他眼带同情地答应,心想她必定是被佯称是俱乐部会员的这位江先生骗了。
「谢谢。喔,还有,请问你这附近有公车经过吗?」刚才她是搭计程车过来的,可是这儿出入的尽是私人轿车。
「你得住前走差不多十五分钟才有公车站牌。」他好心指点。
「谢谢。」
钱晓竺走到路边,在茫茫细雨中等待绿灯。
俱乐部大门开启,江柏恩跟余经理自内走出──
「经理。」多数的服务生并不认得江柏恩。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位小姐……」余经理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还没见过的人。
江柏恩立刻接着说,口气有些焦急:「短发,身穿浅色洋装,带着背包。」
他刚联络过范亦□,询问钱哓竺是否改变主意、不肯赴约;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已经离开一个多钟头,算算时间早该到了,令他十分着急,立刻下楼来询问。
跟钱晓竺谈过话的服务生,不大确定地开口:「我想我看到她了。」
「在哪里?」江柏恩急切地说。
「她刚刚走──」服务生指着马路的方向。
江柏恩朝那个方向一看,捕捉到她小跑步穿过马路的身影,立即追上去。
「你们谁快拿把伞过来!」余经理注意到天还下着雨,他接过伞也追上前去。
一位服务生纳闷地看着他们,搔搔头说:「他是谁?怎么经理这么紧张?」
跟钱晓竺谈过话的服务生脑中突然一闪,愕然脱口说:「他就是那个──江先生?」
「你也知道他是我们的老板,难得喔。」一位资深的服务生拍拍他的肩,语气间居然带有赞美意味。
※ ※ ※
巧克力睫毛膏
发表于 2005-7-7 10:48
「这里的感觉真不错!」钱晓竺惊叹地环视四周。
「你的头发都湿了。」江柏恩担忧地纠眉,对于她的关心掩盖了蒙受赞美的喜悦。
余经理快步过来递上毛巾,钱晓竺略感惊讶,嫣然一笑地谢过他。她随便抹了抹头,放下毛巾。
「我还以为你知道他们都不来了,就改变主意不请客了。」
「不可能的。」他看不过去,移到她身旁的座位,拾起毛巾,自己动手擦乾她的湿发。
钱晓竺瞄了眼在一旁的余经理,别扭地闪避。
「不必擦了,吹吹冷气,马上就乾了。」
「别乱动,你连衣服都湿了。」
江柏恩一双大手强制地控住钱晓竺,她脸微微一红,嘟哝说:「我自己擦就行了。」
「我帮你比较快。」他态度坚决、不容反对。
「都快八点了,钱小姐一定饿坏了,我去吩咐厨房上菜。」余经理注意到自己的在场令她不自在,立刻退场。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好饿喔。」钱晓竺按着腹部,有气无力地说。
「抱歉,我没想到──」
钱晓竺晃晃头。「没关系,我自己也好笨,没想到跟他们说你就是老板,当然找不到订位记录喽。」
江柏恩好笑地揉揉她的头顶,她抗议地咕哝几声,惹他笑出声来;仍是不顾她的反对,细心地用手指梳拢有些混乱的发梢,确定头发已半乾才停手。
「去洗手。」钱晓竺开玩笑地命令道,随后想到:「我也要去一下化妆室。」
江柏恩将毛巾披在手臂上,模仿服务人员道:「请跟我来。」
等他们回座,服务生已等着上菜了。
在浪漫的朦胧烛光、缤纷花影的陪伴下,钱晓竺有如置身梦幻世界般飘飘然。每道菜都惹来她阵阵惊叹,她尽情享用精心设计的餐点,心中有股美梦成真的感叹。
她舀了一匙最后一道甜品「蓝莓香槟慕思」,眼睫弯弯地眯起,脸上浮出如要似醉的神情:「嗯……这真是──」
「天堂的滋味。」江柏恩替她说了出来。
宾果!她讶异但开心地笑着。「你也这么觉得?」
他但笑不语,她不甚留意,迳自陶醉地说着:
「我觉得今天晚上好幸福,幸福到会让人落泪的程度。」
他眸光一闪,道:「如果你喜欢,可以天天来。」
「别开玩笑了。」她不当真地摇头。
余经理捧上了一束扎着无数银色星星的粉红玫瑰花束,摆在钱哓竺桌边。她惊讶地睁大眼,迟疑、戒慎地望着江柏恩。
「你为什么送这么一大束花给我?」
巧克力睫毛膏
发表于 2005-7-7 10:49
「你不喜欢吗?」他暗沉地问,
玫瑰花=爱情=伤害,潜意识的警报响起,她下意识抗拒地摇头。「我不能收下──」
他突地迸出口说:「是余经理送的。」
「我?」余经理愕然地张口,江柏恩严峻地使了眼色,他立即会意,「请钱小姐务必收下,如果您对我们餐厅部的服务还满意的话。」
警报解除!
「你这样说,那我一定得收下了,真谢谢你。」她脸上渐渐浮出欣喜的笑容。「这束花真是美极了,你一定是个浪漫的人。」
「谢谢您的夸赞。」余经理特意偷瞄一眼表情不自然的老板,隐忍住到了嘴边的笑。他低下头说:「法尚罗大厨想知道今晚的餐点是否合钱小姐的意?」
钱晓竺双眸立刻迸出钦佩的火花。「请你告诉他,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棒的料理,他真是个天才,他所做的每道菜都是精美的艺术。」她突然心生一念,期待地问江柏恩:「我可以当面谢谢他吗?」
江柏恩却开口否决了。「我想这不是个好主意。」
话一出口,正想离开去安排此事的余经理紧急煞住脚步。
钱晓竺的失望清楚地写在脸上,江柏恩心虽不忍,却不愿跟别人分享今晚;他可以肯定他们俩要是见上了面,绝对一见如故,谈得欲罢不能。
「下一次吧,我一定安排你们见面。」他想到个主意。
她再次展露欢颜。「一言为定。」
「我带你参观一下俱乐部,怎么样?」
江柏恩陪着钱晓竺走近家门口,钱哓竺含笑仰望满天繁星,满足地叹口气。
「我觉得今晚好幸福。」她指的是美食。
他的心跳暂停片刻后怦怦然急促跳动,他觉得自己有如从未谈过恋爱的愣小子,手心微热发汗,良久才记起自己的计画。
「这是我度过最特别的生日。」
她猛地转向他,问:「今天是你的生日吗?我不知道,我应该为你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的。」
正如他预期的一般,他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现在还来得及。」
「嗯?」她一脸困惑。
微笑扩大成狡计得逞的满意咧笑,他出乎她意料之外地缓缓凑近,在她唇角轻声低诉:「我只要一个吻。」
天上繁星为证,他确实只偷取了她一个吻,但那却是个长长、长长的吻……
※ ※ ※
titata
发表于 2005-7-7 11:53
mm辛苦了:):):)
巧克力睫毛膏
发表于 2005-7-7 21:18
原帖由 titata 于 2005-7-7 11:53 发表
mm辛苦了:):):)
斑竹的$支持$让我觉得$感人$
$欢迎$ 大家来 $瞧瞧$
我就不会感到 $辛苦$
这是对我最大的 $支持$
我会继续$加油$
茉莉花
发表于 2005-7-12 09:16
回到家了. 一周没上网. 今天想起, 咦, 这个故事还没结局呢. 过来一看, 果然还有下文.
其实我想, 结局大家都能猜得到. 只是, 嘿嘿, 希望在文字上真的看到
楼主辛苦啦
$辛苦$ $支持$$支持$
巧克力睫毛膏
发表于 2005-7-14 22:37
原帖由 茉莉花 于 2005-7-12 09:16 发表
回到家了. 一周没上网. 今天想起, 咦, 这个故事还没结局呢. 过来一看, 果然还有下文.
其实我想, 结局大家都能猜得到. 只是, 嘿嘿, 希望在文字上真的看到
楼主辛苦啦
$辛苦$ $支持$$支持$
谢谢,哈哈,大家都有个花好月圆的希望啊
茉莉花
发表于 2005-7-15 12:27
原帖由 巧克力睫毛膏 于 2005-7-14 22:37 发表
谢谢,哈哈,大家都有个花好月圆的希望啊
楼主,好不容易看到你出来了..把结局贴出来吧!!
:mad:
巧克力睫毛膏
发表于 2005-7-17 01:03
对大多数学生而言,校庆是学生的狂欢日。
由于钱晓竺的班级是大四班,对于这最一次的校庆分外热中,除了园游会免不了的饮食贩卖,还特别设计了「整人游戏擂台──老实说」。
钱晓竺一边油炸热狗,一边观望擂台游戏的进行;由于优胜擂主可得到五千元礼券,参加者还相当踊跃。
每位参赛者被询问的问题都很毒辣,甚至是第一次性经验、性幻想对象、目前暗恋对象、被甩纪录等等问题,只要他们答题犹豫或是台下同学发出不满意的嘘声,头顶上的大水球立刻掉落;不少人被淋得全身湿透,但大家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现在的学生真是大胆,钱晓竺深感惊讶地摇头。
「一根热狗多少钱?」有人问。
「三十──亦□!我不是叫你别来的吗?」钱晓竺挤着眉问。
何秉□代答:「身为杰出校友,怎么可以错过母校的校庆?」
「你也来了?」
「不只我,柏恩他们应该也都会过来。」
好像听到召唤似的,朱毅、张汉霖、江柏恩三人并肩出现。
就如当初在学校一样,外型各有千秋,却同样出色的四人一齐出现,立即引起一阵骚动,围观人群嗡嗡地传出猜测声──「看起来有些眼熟,他们是电影明星吗?」、「那不是我们国贸系在商界叱吒有名的学长张汉霖!」、「那个好像是学校的董事长……」、「他们四人该不会就是当年的四大王子?」……
「快把他们带走开。」钱晓竺求救地催促范亦□,她可不想引起注意。
朱毅耳尖听到,喳呼道:「给点面子好不好?我们可是特别来捧场的。」他转身对众人说:「各位学弟、学妹大家好,今天就由你们国贸系学长张汉霖请客,想吃什么自己拿,不要客气。」
张汉霖没办法她笑笑。「你还真会慷他人之慨。」
「没办法,我拿的是死薪水,不像你日进斗金。」朱毅装可怜自嘲。
吁擦!快门声连续响起。
何秉□四人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传媒社!」
「今天又让他们免费赚一笔了。」朱毅口气懊恼,但神情愉快。
握着相机的一位男同学说:「学长,请你们帮帮忙,接受我们的访问好吗?」
「借过,各位同学借过!」校长、教务长满头大汗地挤入人群,「董事长,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来了,您能到场真是大好了,不知能不能请你主持校友会?」
何秉□无奈地点头,既然被发现,就非得在校友会上露个面了。
「你们几个也别想溜,一起走吧。」
「我不去。」范亦□立即挣脱与他交握的手。
何秉□攫回她的手,压低声央求:「你跟我去吧,否则我会无聊死的。」
「我想留在这儿帮晓竺的忙。」她坚持。
巧克力睫毛膏
发表于 2005-7-17 01:05
「我在这儿就行了。」江柏恩出声道。
朱毅、张汉霖虽然也对校友会兴趣缺缺,但也只能为朋友牺牲了。
「参加校友会又不是什么砍头的事,干嘛龟龟毛毛的?」朱毅大刺刺地说,吆喝大夥走人。
钱晓竺双手胡乱忙碌着,低头对单独留下的江柏恩说:「我不需要帮忙,你也一起去吧。」 「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她低声喃喃,听到自己微弱的音量,似乎有此地无锒三百两之虞。她停住动作,吸一口气勉强抬头,直视他的眼神再说一次:「我没有。」
「那很好。」他未再进逼,弯身挤进摊位。「我来弄,你站一边休息去。」
「你会炸热狗?」她深表怀疑,他在家向来有管家伺候着,何时亲手做过这种事?
「这么简单的事,只要是人都会。」她对他的能力还真是没信心,感叹。
「那就交给你了。」
钱晓竺略一让出位置,立刻有一个同班女同学趁隙插入,然后一个接一个,皆是女生;她们环绕在江柏恩身旁,主动提供帮助。钱晓竺莫名心头一扭,有种怪怪的感觉,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向一度中断又要开始进行的「整人擂台──老实说」──
负责主持擂台的男同学正是先前钱晓竺曾提过,大了她一岁的刘建邦。他透过麦克风竭力邀请同学上场挑战,但人潮已去了一半,剩下的人都处观望态度。
刘建邦灵机一动,说:「我先请几位同学上台,让大家好好拷问,再进行比赛。」
他的话引起一阵叫好掌声。
「现在我们就请……」他寻找台下熟悉的面孔,自己班上的同学配合度应该较高。那么巧,刘建邦一眼就看到了她,「……我们请那位穿黄色上衣的女同学上台。」
钱晓竺还没搞懂他指的是自己,左右两侧的人就将她往前推;她莫名其妙地站上了舞台。
刘建邦对她暗示地眨眼,没看到钱哓竺茫然以对,他迳自开始说:「好,现在我把发问的机会交给各位同学。」
「你的初吻给了谁?是在几岁的时候?」一名超短发的男生率先发问。
「我……」钱晓竺瞬间瞪大眼,怎么也说下出话;脑海清晰出现多年以前在网球场旁的那一幕──天啊!希望他没听到。她猛然想起江柏恩也在现场。
「这位同学你就赶快回答,否则水球会掉下来。」
其实,钱晓竺可以编个答案蒙骗过去,可是这时她满脸羞红、心中一片混乱,全然丧失应变能力。
巧克力睫毛膏
发表于 2005-7-17 01:06
爱瞎起哄的男同学开始喊着:「水球!水球!水球……」
她怔愣地杵立,茫茫然地望着台下兴奋鼓噪的学生──
「我就是她的初吻对象,在她二十岁的时候。」
江柏恩不知在什么时候上了台,他牵动唇角无奈地爱怜一笑,拉过无辜站在水球下的她。
「傻瓜,说出来不就好了。」他凝视着她低声说。
一接触他炽热的眼光,她突觉羞怯地垂下了头,暖烘烘的热气袭上脸颊,不复记忆他说了些什么。
这令人意外的发展,掀起现场热烈的气氛。
「那最近一次的亲吻是什么时候?」立刻有人爆出问题。
江柏恩对愕然抬眼、神色惊慌的钱哓竺眨眨眼,轻松地回答:「上个礼拜三。」
钱晓竺倒抽一口气,红艳艳的脸颊恍似快燃烧起来了,不能相信自己会置身于如此尴尬的处境中,她合上眼,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
「你是她的第一个男友吗?」
他非常合作地继续回答:「是的,希望也是唯一的一个、最后的一个。」
台下爆出笑声,江柏恩趁此机会说:「谢谢大家对我们的关心,有好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立刻又得到掌声欢呼,他一鞠躬下台。
人群中──
「这招英雄救美厉害,柏恩也真是要得,事情有了进展也没说一声,让我们乾着急。」原是跟何秉□一齐离开,但半路开溜的朱毅对同夥的范亦□说。
「过去看看。」范亦□态度保留。
他们两个到了钱晓竺班上的摊位,却只见江柏恩一人。
范亦□问:「晓竺呢?」
「跑走了。」他苦笑。
「你怎么不追上去?」朱毅不解地问。
「我不想逼太急,她需要时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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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17 01:08
「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钱晓竺回头看见开门进来的范亦□,掩饰地说:「我突然觉得头痛,所以就──」
范亦□截断她的话:「我都看到了。」
「喔。」她躲避地低下头。「他……他只是替我解围。」
「如果你愿意这样欺骗自己的话。」范亦□走近她的身旁。「我一直很羡慕你能勇敢、执著地相信爱情,即使他真的背弃你的时候,你还是真实面对自己的真心,不悔地爱着他。为什么现在──」
她抗拒地猛摇头,声音破碎哽涩地说:「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问问你的心,如果你能大声地告诉我,你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情,我不会逼你。」
「我……我……」钱晓竺努力尝试说出口,却怎么也没办法。「我……我不知道。」她哭了。
范亦□安慰地环住她的肩。
「晓竺,何不放开你的心?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何能那样毫无保留地爱着一个人?也许是因为你的心始终知道,他也是以真心回应,只是当时他还不明了──他爱着你。」
「不,别这样说。」她潸然流泪。「我也曾经这样欺骗过自己,可是……」
「这是真的,你必须相信我。」范亦□强调地握住她的肩。「让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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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17 01:15
「你没跟我说是在这里。」钱晓竺瞪眼看着熟悉的建筑。
范亦□反问:「那有差别吗?」
钱晓竺想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范亦□将邀请函交给接待的服务人员。
「两位请跟我来。」
服务生带领她们进入俱乐部,到二楼的贵宾室。 本届同学会的主办人是汪宜凌。为了显示她的身分,特别透过何秉□商借俱乐部的场地举办同学会;这样难得的机会,使得出席人数踊跃,几乎全班都来了。
「亦□,你来了。」汪宜凌今天是盛装打扮。「大哥也来了吗?」她期待地左右看看,希望能在大夥面前展示她与何氏家族亲密的关系。
「这是我们的同学会,他来做什么?」范亦□好笑地反问。
汪宜凌尴尬她笑笑,视线落在钱晓竺身上,突然对她亲切起来:
「亦□跟我说要邀你一起来,我一口就答应了;我想你以后再也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好好玩,别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
「谢谢。」对此难得的友善,钱晓竺颇感惊讶。
汪宜凌故意问范亦□:「关于这俱乐部的老板,你跟她说了吗?」她极想知道钱晓竺听到这事时有什么反应。当年她可是出尽糗、一见江柏恩就哭。
「我已经听说了。」钱晓竺自己回答道。
对她平静的语态,汪宜凌有些失望。
「原来是这样,我还担心你听到这事后会不肯来。不过回头想想,也没这么巧会碰上他的嘛,我常来这儿,却一次也没碰过江大哥。就算你运气好真碰上了,经过这么多年,恐怕他也忘了你是谁了,别担心。」
「不会的。」钱晓竺勉强扯出个笑容。
范亦□实在很想告诉汪宜凌,他们不但见过面,而且还成了姻亲,也应该是相爱的一对,只是目前陷入了僵局。
校庆至今两个礼拜了,江柏恩一直尊重晓竺请她传达的要求,留给晓竺空间与时间去整理情绪。她了解晓竺需要时间寻回对爱情的信心,但是他们两个,一个心怀愧疚、体贴等待;一个则是心结难解、裹足不前,这般僵持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有完美结局?
「小猪?!」一个充满意外之喜的声音。
钱晓竺望着眼前着孕妇装的少妇。「意芬!」
吴意芬洋溢欢欣道:「真的是你!」
「好久不见,恭喜你要当妈妈了!」
「这是我的第三个孩子了。」吴意芬不好意思地说。
钱晓竺惊讶:「哇!我都不知道──」
「谁叫你一去无踪,完全跟我们断了联系。」当年她可足担了不少心。
范亦□替钱晓竺求情:「她是一言难尽,饶了她吧。」
「不准再失去联络了。」
「她现在跟我一起住,我会看牢她的。」范亦□保证地举起右手。
吴意芬突然上前拥住钱晓竺。
「能再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钱晓竺动容地紧紧回抱,吴意芬传达出的真切情感令她感动,这些日子沉窒心中的郁念,徐徐舒缓释放──
友情是这般历久而真实,而爱情却像,雾中的花朵,拼命找寻却未必得到。但不涉险踏入那迷境,就肯定得不到。
而她正徘徊在边缘,迷雾中的美丽花不断对她招手……
汪宜凌高亢的声音要求着全体的注意:「大家应该都到齐了,请到隔壁餐室用餐,这回我特别预备了法式高级料理。」
「原谅我,孕妇总是容易情绪激动。」吴意芬退开身,不好意思地以手背抹泪。
钱晓竺摇摇头,递上手帕。
「你们两个别破坏同学会快乐的气氛好吗?走啦,去吃东西,孕妇可是饿不得的喔。」范亦□搂着两位好友,步往餐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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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17 01:18
餐点当然是好得没话说。
因为汪宜凌坚持范亦□与她同坐,所以钱晓竺跟吴意芬都陪同坐在主桌。她们开心地回忆大学生活点滴,不时因忆起对方糗事而开怀大笑。
「何太太,今天的安排与服务,您还满意吗?」基于江柏恩的嘱咐,餐厅部总管余经理特别过来关照一下。
「余经理,真是谢谢你,也请你一定要替我跟江大哥说声谢谢。」汪宜凌认得他,非常高兴自己被看重的程度,连余经理都亲自到场招呼。
「哪里,我一定会转告江先生。」余经理客套地说。「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他脸上直挂着笑容对主桌的客人一一颔首致意。「钱小姐!」
她还以为躲过了他的注意,钱晓竺无奈地坐挺身、抬起头,尴尬地对他笑笑。
「江先生知道您在这儿吗?」余经理问,心中奇怪着,刚才江先生怎么只交代他过来招呼何太太,却没提到钱小姐?
钱晓竺把疑问眼神抛给范亦□,范亦□说道:「我没告诉他或秉□你来这儿。」
「我去通知江先生,他一定很高兴──」
「不必了!」看到余经理不解地望着她仓皇的态度,她强调地又说:「真的不必通知他。」
「我知道了。」余经理头点了点,心里却充满疑问,也许他该问问江先生?
余经理一走,汪宜凌立刻说:「你已经见过江大哥了?怎么可能。」
钱晓竺连忙解释:「他跟何秉□是好友,我在亦□店里见过他。」
「你又是怎么认识余经理的?」
「凑巧就认识了。」她含糊回答。
汪宜凌怀疑地看看她,转向范亦□说:「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也不知道。」既然晓竺不想说,她也尊重她的意思。
「是吗?」汪宜凌质疑地瞧瞧两人。诡异!这之中必有蹊跷,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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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17 01:22
「江先生。」
江柏恩自文件中抬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何太太非常满意。」余经理停了一下,说:「我还看到了……钱小姐,她也参加了何太太办的同学会。」
「她也来了?!」他身子一震,陡地站起,快步朝门口走去,但已握住门把的手又骤然停住,语气紧绷地问:「她知道我在吗?」
余经理迟疑地说:「我跟她说了,不过──」
「她不想见我。」他立刻明了,萧瑟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开门把。刻意压抑情绪,平缓地说:「如果没什么事,我想静一静──」
余经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考虑了片刻,点头退了出去。陷入自我思绪中,江柏恩对他的离去毫无所觉。
原以为自己五年的时间都等过了,不在乎再多等些时候,只要能得到再一次的机会,却未料到这次等待的滋味足如此煎熬、难受。近在咫尺却不能见她,不确定感盘据心头不去;如果她的选择是不,他如何放手?在等了这么久之后……
难以界定自何时开始认了真,到他分清心中对她的感觉是爱时,已经太迟了。但这分感情并未随着时间淡去,反而深埋于心中,他已习惯长久占据胸口、挥之不去的隐隐痛楚。
唉──如果她的抉择是不,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尊重她的决定,即使再不愿也只能如此了,他亏欠她的是那么多,令他别无选择。
「江先生、江先生!」去而复返的余经理连唤了两次,才唤回他的注意。
江柏恩不知自己在窗边站了多久,他拉回视线,询问式的看向余经理──
「法尚罗大厨有事需要跟您讨论。」
「我马上过去。」
「他在二楼贵宾B室等你。」余经理急急补充。
「他怎么到二楼去了?」江柏恩奇怪问道。热爱烹调工作的法尚罗通常据守中央厨房,连俱乐部特别为他设的办公室都难得涉足。
余经理咳了一声,支吾道:「这……我也不清楚,他是这么交代的,您见了他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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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17 01:24
钱晓竺纳闷地在屋里等着。刚才余经理突然出现,主动提议安排她与崇仰不已的餐厅大厨见面,她虽多次婉拒,仍敌不过余经理的好意,遂跟他到了这儿。可是余经理说去请大厨过来,人却失去了踪影──
总觉得余经理的态度有些不寻常,她犹豫着是否该继续等候;有人开门进来,她连忙回身──
两人短促的四目相交,心头俱是愕然一惊,惶惴不安的视线又逃了开。
克服心中的惊愕后,江柏恩先开了口:「你……我……」他顿时懂了。「这都是余经理的安排,对不起。」
凝望一眼她躲避的背影,心想她还是不想见他,消沉地叹口气正要离开──
钱晓竺却倏然回头,说:「等……等一下。」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留住他,只是不想让他走。
当他停顿在门前,她克制不住地再度轻声问:「可以等一下吗?」
他的神情紧绷,真切的熊熊目光令她心悸紧张;直到被彼此的沉默拘束得快喘不过气,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一直想知道第二次你赢了什么。」她努力不让声音颤抖。
「从来没有第二次赌约。」他强调地说。
她一怔,低声自话:「亦□说的都是真的?」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
「她说一切都是真的,你是真心……爱我。」她费尽力气才有勇气说出自己始终不敢置信的话。
他剖心表白:「我爱你──过去以及现在。」
「不可能的。」她快速否决、强力遏止体内狂涌的希望。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他不让她逃避,更进一步追问。
她仰起凄楚苍白的脸孔,迷蒙眸光映着心中的痛苦;颤抖的眼睫轻轻合上,在不慎溢出的泪珠滑落的同时,她喃喃地问:
「你如何确定那是──真爱?」
「因为它一直在痛。」他低哑蕴合无限柔情的嗓音传进她的耳里,她受牵引地睁眼凝睇;他一手搁在胸前,燃烧般的眼光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我的心一直痛着,直到我再次遇见了你……」
她傻了似的直望着他,眼眶溢满水气,被咬住的下唇经一抖颤,泪水纷纷滑了下来。
他的心为之拧痛,懊悔自责地说:「我从不想令你难受、伤心,我不会再困扰你了。」他咬着牙,强迫自己转身离开。
「你还不懂吗?」她呜咽的话语唤他回头,湿润的双眸含着哀怜的泪光,她抽咽断续地说:「我……我的心……也……好痛。」
仿佛用了一世的时光他才领悟她话中的意思;一个箭步冲上去。激动地将她纳入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
「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心痛、哭泣,相信我,我会用一生去证明,相信我,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