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hhift
发表于 2006-5-19 23:05
三十七、意想不到的告白
“林朗留下的预言,其实都是我当初的忠告。”阿炯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为什么黑焰需要你的记忆?他是想要复活一个林朗,帮他恢复魔鬼的身份;为什么我没有认真的杀你?因为总毫无道理的想起你当初没有杀掉我的那点……恩德。”
还有,为什么他偷走了林朗留在你身上的,你前世的记忆之后,还不让我杀掉你的原因。
他不能驾驭那段记忆,也就是说,想要把林朗彻底复活,还需要你,阿炯说。
……
热,太热了!这幅画在燃烧,天空变成了火红色,空间越来越小。
林烆跑出来,惊恐的拉住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房子着火了?全都着火了?”他大声道,“跑啊,快点跑!至少——”
他又跑去推阿炯,急匆匆的喊:“至少你得跑掉啊!我杀了那么多人,都是为了你,就算全部人都死掉——”
阿炯有些愕然,道:“为什么?你不过是附在林杰身上的浮光掠影——”
我一把推开阿炯,拉过林烆。
“他不是林烆,是林杰?你为什么把林杰扯进来?”
“正如你所见,当年的灭门事件之后,林家只有林烆活下来,既然他活下去,又没有怨死,我就不能把他的一部分灵魂编入这幅画里。然而这幅画里没有林烆就不完整,为了做戏做全套,我必须拉一个人来代替,林杰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是林烆的直系传人啊。”
我扳住林烆——也就是林杰的肩膀,想让他清醒一点,现在的他正拼命向阿炯靠近,脸上焦急惶恐还有关切的过了头,似乎阿炯是他的心肝肺。阿炯不为所动,回答我道:“这是自然的吧,舞台上少个演员,不该拉个群众顶替?好了,你也别晃悠他,他被我找出来的一段记忆附身了,完完全全以为自己是那个趁火打劫才继承通灵家族的林烆呢。”
他那副得意的模样,翘着一颗虎牙,没完没了的笑着,仿佛所有的性命跟自己都没有关系,林杰只是手里的一枚棋子,综上所赐,让我禁不住扬手过去——阿炯没有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同时,我的肩膀剧痛起来。
血,满手都是血,再看林烆,举着刀。
“你疯了?”我大声骂道。
“我没疯!谁也不能伤害他!”林烆说,气喘吁吁,似乎正在做着某种努力,“淑兰和小秋——那两个厉鬼是我放出来的,我只是想借她们的手,杀掉那些碍事的人。”
阿炯脸色一变,悚然道:“你是谁?我一直寻找的幕后的手,就是你吗?”
林烆向前走一步,把我一脚踢开,对阿炯道:“我是为了你,全部为了你!离开断指八卦阵之后,我无依无靠,本来想就此灰飞烟灭,不想赶上了林烆这孩子的出生,我于是附在他的身体里,好跟你一起长大。这是最高级的附身术,叫共生,你知道的。”
“保有做灵魂的记忆,生存在人类的身体里。”阿炯点头,道,“代价是不能投胎,永远做个寄生客。这样值得吗?
“值得!”林烆大喊着,神情怪异至于极点,就连阿炯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惧怕的神情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
“我是你娘亲啊!”林烆道,“我是那个在你出生之后就死掉,灵魂还被林家封印起来的娘亲!”
当啷一声,阿炯手里的铁枪掉在地上,他捂着脑袋,低声道:“原来如此,原来我找了好几百年,在林家灭门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你,林素娥!”
“我早就从其他的鬼魂那里,知道了我并不是死掉那两个的亲生儿子,但是,我一直以来都想不明白的是,到底谁把我的太平日子搅和了!”
“他们对不起我们母子,难道不该死吗?你能名正言顺的成为林家传人,而我的大仇得报,这两件事情不重要吗?”林素娥在林烆的身体里急切的说道,“他们不是你的亲人,只有我,我才是你的亲娘,除了我,任何人都是多余的!”
我终于明白了,在林烆的滑翔机上,那背后的一掌来自何方。
附在林烆的身体里,连我都想要杀掉。
“这算哪门子名正言顺?”我忍不住插嘴道,“你还真不愧是阿炯的老娘!”
林烆低头,恶狠狠的瞪我,手里的大刀就要劈下来。
这一次,阿炯把那刀一脚踹开。
“别胡说八道了,”阿炯的眼睛被乱蓬蓬的头发完全遮住,只看到嘴里的尖牙一闪一闪,语气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本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的想要做个大侠客,成为很伟大的天师,继承林家……”
“是啊,那都是他们在骗你……”
“有什么不好?”阿炯忽然大叫起来,头一次看见这家伙这么激动,原来刚才的冷淡只是爆发前的宁静,“这样有什么不好?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过我的太平日子,生老病死,一辈子糊里糊涂,又有什么关系?我就奇怪了,如果是单纯的地震,怎么可能破坏林朗的封印?幕后一定有个家伙在,现在我才知道,是你下的手!你把我的好日子全毁了,你让我像林朗那个笨蛋一样,想起了一切,你不是跟林家有仇,你是跟我有仇。”
“我听不懂你的话,你为什么会恨我?你是我的孩子啊!”林素娥说。
水,不对,是汗,被林素娥完全控制的林烆汗如雨下,抖如筛糠。我忽然想起被完全附身的时候,对人体的伤害非常之大。现在这个林烆,就是被阿炯改造的林杰啊。
糟了。
“你赶快从林杰的身体里出去!”我吼道,“别扯什么母子之情了,他只是个投胎在林家的魔鬼,你也不应该是当初林素娥的鬼魂,这是在画里,那些人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了!”
“不,我是林素娥,”那个鬼魂激动的说着,“自从炯儿画了这幅画,我就等在里头了,我需要有那么一天,告诉他真相,否则我不能解脱。”
“我不需要亲人这种东西,”阿炯道,“你的解脱跟我毫无关系!”
但是林素娥显然还不理解。
“你是我的孩子,永远都是啊!”
愣了一两秒钟,谁也没说话,这转变实在太大了,别说阿炯,我都接受不了。
shhhift
发表于 2006-5-19 23:05
三十八、最后&燃烧
周围好烫,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你们别争了,阿炯,快带我们出去!你要跟这幅画一起烧成灰吗?”
阿炯转过身来,满脸黑灰。
“你听好,我,根本没有办法出去。”
我瞪着他,再看看倒在地上的林杰。
周围全是明晃晃的火,唯一还没有燃烧的,只有我们三个人所在的圈子了。
等等,三个人?苏魇哪里去了?
“他一定早已经识破一切,所以叫黑焰放他出去了。”阿炯道,“如果在外面,可以轻易把画里的任何一个人放走。黑焰放了傀儡进来陪我们玩,自己却一直在外面冷眼旁观,自然能够随心所欲,这次真是败给那家伙了。”
阿炯,我咬牙切齿的说,现在不是你总结经验教训的时候吧。
退一步讲,林杰是无辜的,至少得救他。
阿炯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我,还有林杰,道:“我不反对把你们两个先弄出去,其实我也不想死。”
“黑焰的命核在我这里,烧死我,等于烧死他自己。”
“那他为什么还不放我们出去?”
阿炯抬头,望着一片火光的遥远的头顶。
“他在等我求饶,看我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他说罢,双手放在嘴边,仰头大喊道:“你这个混蛋家伙,我是不会投降的!如果不放我出去,就同归于尽好了!”
阿炯,你也够混的了。
“不是你们两个赌气的时候吧?”我终于不顾一切,决定即便这个受伤的肩膀会下岗,也要趁被烧死之前,爬过去揍那小子一顿。
但顷刻之内,阿炯的表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竟认真起来。
“不用你放我,我自己也能出去!”他冲着头顶放话说,然后双臂张开,头低下来,冲我微笑,虎牙闪闪发光。
“即便失去一切,我也不会认输的。”
忽然之间,由脚下升起的巨大火球包围了他,我瞠目结舌的看到阿炯整个燃烧起来了。
他的身体蜷曲,变形,发黑,变为焦炭,最终化为片片飞灰。
shhhift
发表于 2006-5-19 23:08
结局
校医院,苹果脸的护士端进来一个盘子,瞧瞧我,再看看旁边床上的林杰。
“你们谁需要打葡萄糖来着?”
林杰举手。
这家伙自从完整的得知发生了什么之后,头一次对外界的问话有反应。
是个好的开始,后来我就问他:“你没事吧?”
“没有,我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你讲了太多的东西,我消化不了。”
确实,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结束的也诡异。
“你说,阿炯烧死了,在他自己的画里,那怎么可能?他要是跟黑焰同归于尽了,苏魇还会活着吗?”
苏魇活着,昨天还跟寝室里的哥们儿一起来看我们,对于我和林杰怎么会通宵上网累得休克晕倒,提供了第一手八卦材料。
“年轻人得注意身体啊!”他甚至当着一干兄弟的面,拍我肩膀,老气横秋的说。
我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不过,苏魇活着=黑焰活着=阿炯活着。
林杰一拍脑门,手上的输液管差点掉下去:“我终于想通了,阿炯离开那幅画的办法就是——烧掉自己!你不是说,阿炯燃烧完了之后,咱们一下子就回来了?”
“对,掉在美术教室的地上,一人一身灰。”我说,“还好是晚上,要不然被人看见,麻烦大了。”
“阿炯燃烧的时候,有没有奇怪的事情?”
“温度降低。”我说,“他一开始燃烧,周围的燥热就停止了,而且越来越冷,到最后咱们从画里掉出来的时候,我都哆嗦起来。”
“阿炯是可以主宰冰雪的魔鬼,所以他的法力燃烧起来,就是冷的——他把自己烧没了。只有施法的人不在,画的束缚力才会消失,我们才能出来。对阿炯来说,这真是个惨痛的脱身办法。”
“把自己烧没了?那阿炯还不是死掉。”
“命核还在,魔鬼就不会死,他还是以某种形式存在着,”林杰道,“就算变成像个蜡烛头那样,很容易就会被吹灭的那种,微不足道小的东西,但他还是存在着。现在的阿炯,失去了法力,失去了形体,说不定连意识和记忆都失去了——但还没消失于世界上。好不容易恢复的魔鬼身份,称霸一方的法力,因为和黑焰的赌气全部失去了,而且还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失去的更多,阿炯这回真算是生不如死了。”
嗯,林杰,我怎么觉得你聪明许多,不是林素娥的冤魂还在你脑袋里转悠吧?
“去,胡说八道,我怎么说也还是通灵家族的唯一传人啊!”林杰极为不服气,不过因为体力没有恢复,尚且无法下床揍我。
唉,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之二就是我们谁都提不起精神来了,似乎因为短了那个阿炯之后,周围便真的欠缺了点什么。他是个自私,任性,乱七八糟的魔鬼,好几次差点让我们挂掉,按理说,不该让我们如此怀念。
可我还是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医院的晚饭没办法吃,跟林杰偷跑出去吃了顿拉面,结果回来一阵恶心,不但吐了个稀里糊涂,末了还被苹果脸护士强行多吊了一瓶子葡萄糖。
凌晨两点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一边听林杰没有水准的呼噜声,一边想阿炯的事。
那个附在小孩身上的魔鬼,在冰泉旁边咧着嘴大笑,说:“一个天师,居然以魔鬼为同类,真是可笑死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可笑的事情,哈哈,来到人间还是对了!”
记忆已经被黑焰偷走了,我是无法体会到当年林朗的痛苦,可是阿炯,你不是也一样,因为想起魔鬼的身份而痛苦,埋怨林素娥打扰了你的太平日子?
那个魔鬼,也许还真的适合做个小孩子,思前想后,猛然间,那张小脸便再次浮现出来,再一次,很神气的说:“你别忘了,自己做下的事情,终于还是要自己来收拾,别以为黑焰走了就不会回来,我也警告过你了,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唉,麻烦似乎没有停止。
我似乎看见阿炯再次出现在窗户外面,露着他的虎牙,像以往一样的大言不惭着,末了,再加上一句:“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你好自为之!”
这家伙早晚还会回来,到时候一定会惹下更多的麻烦。
那我现在担心什么?以后再说,睡了,先。
shhhift
发表于 2006-5-19 23:08
第八十三章 替身※死劫(一)
作者:icy
每扇门都紧紧闭着,就连荧光的门牌号码都看不清楚,肆无忌惮的回响着的脚步声,似乎是唯一不刻板的东西。
走廊很长,我边走边期待,以为拐过下一个弯,就是目的地。可是没有,那是另外一条同样亢长单调的走廊,同样在遥远的尽头,看到另外一个拐角。
“我们转了几次了?”我说,“照这样下去,不是回到原地吗?”
旁边那个白大褂人士不紧不慢的说:“不会啊,这是螺旋型的,你别着急,再拐两次,就到了,走廊会越来越短的。”
我叹口气,在这样一个地方,听这么一个表情严肃的大夫跟你阐述如此不乐观的情况,总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最后一个拐弯了……
蹭的一下,所有的汗毛都竖起来,我发觉自己像只受惊吓的猫,猛然向后一缩,背脊毫无保留的贴在冰冷的水泥墙上。
正对着我的那个人,也跟我一样,圆睁着双眼,一脸煞白。
要命的是,那就是我!
“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这里安了面穿衣镜。”吕大夫一把搂住我脖子,似乎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变成粘在墙上的膏药,“还有,这里是最后一段走廊,不是螺旋型,而是折线,不长,你看,已经到了!”
我尽量不去看迎面那个清晰无比的大镜子,按照他的指点侧过头忘了一眼,白布帘子后面是个很空旷的房间,有风沿着帘子吹出来,也带出了一个女孩的哭声。
“别过来……别、别过来……”
走进去一看,她果然在病床上,头发乱蓬蓬,四肢被皮带绑着,还是不停挣扎,雪白的胳膊上面全是血印,两只眼睛整的滚圆,像是望着我,又像只是望着面前的空气。
“啊啊啊啊……”接着,一句话没有说完,又继续大叫起来,那是歇斯底里的,绝望的哭喊声。
shhhift
发表于 2006-5-19 23:09
一、故友
三天前,下午,学校东门的麦当劳。我在胖子的撮合下,约班里的乖女生,王媚妮,也就是我们平时都叫“美丽”的女同学吃饭。那是个戴着眼镜,梳着麻花辫子的女生,白开水一般清纯。
我一向认为,每个女孩都有不能磨灭的可爱之处,何况美丽同学,那天没有戴她的大眼镜,而是穿了粉色的毛衣和玫瑰色的裙子,棕色长靴配上一双柔柔的玉腿,赏心悦目,别致极了。
阿梅,就只喜欢黑色,更不会在这种天气穿裙子。
“你在想什么呢?”
我一笑,说,没什么。
是吗?她说,我以为你在想阿梅。
我一哆嗦,差点碰翻面前的冰淇淋。“你会算命吗?”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美丽眼皮一沉,说:“我只是随便猜的,其实,阿梅也走了两年多,你还放不下他吗?”
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耳畔忽然有个声音大声道:“阿梅是谁?”
不速之客在我们旁边坐下,看看我,又看看美丽。
“小狼,你朋友?”美丽问。
我刚想摇头,冷不防胳膊被按住,再看是刚来的女孩,正摇晃着肩膀道:“你得健忘症了?”我被她一打岔,想要说什么都忘了,再看对面王同学面有愠色,站起来,道:“我先走了。”
汗……这一定是哪里不对了,我想要追出去,却又不好意思就此推开身边这个。看着美丽的背影消失在学校栅栏里,我只能叹气,剩下的唯一出路就是好好研究一下回去怎么糊弄约会的发起者胖子了。
不速之客对我道:“你想起我是谁了吗?”
“雀儿,”我没精打采的说,“你就别添乱了。”
“还不错,”雀儿说,“总算记得我这个老同学。怎么,打扰你约会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我从面前抄起一个汉堡,对她道:“吃不吃?”
半小时后,校园里,雀儿走在我身边,禁不住的东张西望。
“你们学校真大啊!怪不得你当初非要考到这里来!”她说。
“我想想看,咱们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的同学,只有大学,志愿报的不一样。”
我漫不经心的说:“缘分啊!不过你们学校离这里很远吧?你跑这边来干什么?难道特地来找我的?”
我也只是那么随便一说,没想到韩雀真的站住了,我只看到她的背影,头低着,卷发披在肩膀上。“你说得对,”过了半分钟,她才说,“我、我的确是来找你的。”
这语气不像她啊,我过去,习惯性的拍拍她肩膀,问:“怎么了?”
“小、小狼……”她忽然转身,一头扎到我怀里,哆嗦着说,“我怕,我真的好害怕……”
shhhift
发表于 2006-5-19 23:10
二、插曲
两天前,傍晚,英飞的公寓。
“所以,”他放下茶杯,说,“你就来找我?韩雀的确是个可爱女生,不过这件事情也太无厘头了吧?只为了一个梦,就特地来找你?”
那可不一定只是梦啊,我说,她的语气很认真。
……“我梦见自己像往常一样起床,似乎有个很重要的约会,需要马上出门,有个很重要的人,在某处等着我。所以我走进卫生间,打算洗个脸,无意中,我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的脸——我的脸上有好大一片黑,是皮肤整个变黑了,黑色还在一点一点的蔓延扩大,先前只是额头,很快污水一般的到了右边的脸颊上,我惊惶失措,想要擦掉,但怎么也不行,即便是皮肤疼的冒出血来,也不能改变那黑色。那种颜色,就像……”
“就像我已经是个死人。”她最后说,“我清楚的知道,做这样的梦,就是我要死了,我很害怕。”
……
“就是这样,她还说,之所以来找你,就是因为——”
英飞仰身坐下去,背靠到沙发,把腿放在茶几上。
“因为在她梦里,我是她那个重要的约会的对象。而且她在网上看了我写的故事,觉得朋友之间能够认真理解这个梦的,只有我了。”
“林杰回家了,”我接着说,“只能来烦你,其实我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雀儿。”英飞想了想,狡猾的微笑,说:“你碰到她的事情,总是这样慌慌张张,是不是喜欢她啊?”
说不上吧,我回答,就是感觉她跟我有点像。
“我相信她是真的遇到麻烦,你也帮个忙吧,英飞。”
“放心,我跟她也是同学,不会见死不救。”英飞说,“不过这件事情有点没影儿,她说她做梦,预感到自己快要死了,接下来呢?我们有什么能做的吗?”
我说:“我想多陪陪她,让她别那么心烦。”
“可以啊。”
“还有,就是英飞可以帮我的事儿了……”
一天前,白天,学校的林荫道上。
“修暖气的已经走了!”英飞在电话那头没好气的说,“我的看家任务也完成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要不我把钥匙给你放桌上,从窗户走好了。”
“别啊,现在光天化日的。”我说,“回头我再去找你好了,我跟雀儿正在学校里溜达呢,她死活不到有屋顶和镜子的地方去。”
收起手机,我对雀儿笑。
“没事,咱们走吧。”
“我这样做,很讨厌吧?”她不走了,问我道,“耽误你约会,还用莫名其妙的梦来打扰你,其实要不要死掉,是我自己的事。我以前不是这样的,真讨厌现在的自己……”
“胡说,我们是朋友吧,如果你有麻烦不来找我,那才不对。”我说,“再说那次约会,也是胖子——就是我寝室一个哥们儿安排的,我看真正喜欢那女生的是他吧!”
“你不喜欢那个女孩吗?人家挺不错的。”
“也不是不喜欢,这种事情得看感觉,反正我是不会让她做我女朋友……”我话刚刚说完,莫名其妙的冷起来,顺着雀儿的目光侧过头,恰好看到王美丽,扶着眼镜,背着大书包,怒气冲冲的瞪着我。
我的妈妈呀,怎么每次都这样?
“美丽啊,对不起,我……”
她没说什么,骄傲的转身就走。
再看雀儿那个可恶的小妮子,居然在偷笑。
“哈哈,太有意思了,你也有这样尴尬的时候啊!放心,我不会让太多的人知道的。”她边说边蹦跳着向那边的小马路上走,我急忙追上去。
“我倒,你忘了自己刚才还——”
刺耳的刹车声,拖拉机冒出的黑焰,周围匆忙的脚步,还有雀儿的尖叫。
我感觉自己听不见,那个瞬间已经把我的听力跟思维全部带走,脑袋里空荡荡的,不知过了多久,才想起来,疼。
疼啊……
膝盖上鲜血直流,雀儿在我身边的地上坐着,脸色煞白。
“都叫你别得意忘形了,”我吃力的说,“你看看,刚才多危险。”
刚才那辆不知道从哪里拐出来的拖拉机,发疯一般的冲向了路中间的雀儿,我下意识的扑过去,拉住她的手向后一甩,自己却被反作用力带动,朝拖拉机的大轮子猛然一磕。
接下来,在过路的同学们的惊呼声中以45°角旋转了半圈,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个开拖拉机的民工吓得不轻,在同学们的一片怒骂中竟然一掰方向盘,跟刚才一样愣头柯脑的开走了。好在只有膝盖,不过……
雀儿半蹲在我面前,企图止住我腿上的血,结果越帮越忙。我从兜里掏出包面巾纸,递给她,说:“马大哈,都二十多岁的女人了,还不知道带个手帕。“
“这条裤子可不便宜呢。”我长叹一声,又说。
雀儿破涕为笑,对我道:“你们校医院在哪里啊?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吧。”血终于止住了,她朝我伸出手。
我便撑着地面,佯装被她拉起来。
她的小手放在我手心里,沁心的冰冷。
shhhift
发表于 2006-5-19 23:11
三、悲剧女王
那天傍晚,窗外下着小雨,雀儿在我家做了一锅汤,一反常态的贤淑。
“我们同学都管我叫悲剧女王,”她说,“我养的小狗死了,小猫死了,就连小乌龟,也突然不吃不喝的死了。很多人说在某个地方遇到我,可其实根本不可能。朋友们跟我一起逛街,总能遇到奇怪的事情,我不出门的时候,寝室也会停电。”
酸辣汤,虽然是冰箱里储存的汤料,不过鸡蛋花打的挺好,跟我老妈的手艺不相上下。我喝了一口汤,听见她还在说。
“我连累你了……”
“没这回事,”我说,“倒霉不需要理由。”
雀儿抬头看我,她眼睛里有些陌生的东西,是我以前从没见过的。
“你变了不少,”我说,“除了那个梦,你还遇到什么事情了?”
雀儿略微发楞,随即勉强笑笑,说:“我知道你会看出来,还傻乎乎的不想说。是玄音的事情,小狼,我真不该来把你拖下水的。”
“我大学里的好朋友,叫成玄音,她跟我一个寝室,平时形影不离。大家说我是悲剧女王的事情,她跟你的反应一样,总是安慰我,还说,能遇到各种奇怪的事情,才有意思呢。”
“回想起来,真是可笑,那天早上就明明什么都不对劲了,我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拉玄音去上课。她有点闷闷不乐,讲商务英语的时候,在我旁边捅了我一下,小声问:‘你早上为什么不理我?’我说:‘没有啊,什么时候?’她说:‘早上啊,还是三四点钟吧,天刚刚亮,我忽然醒了,看见你在对面坐起来,我就问,你怎么起这么早?你不回答我,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就出去了。’我当时很诧异,回答说,不可能的。‘我从来都睡懒觉,今天早上还是被娟子她们叫起来的,你当时不也在屋里坐着吗?’玄音发了半天愣,最后点头说,是这么回事。”
“好奇怪啊,雀儿,她后来这么跟我说,你真的什么都没发觉吗?我说,没有,”雀儿摇着头,开始咬嘴唇,“那是瞎话,前天晚上,或者更早,我都遇到过同样的奇怪的事儿。小狼,你有没有听说过,如果看到自己,就是要死了?”
“你牛虻看多了吧,”我说,“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
“相同的相貌也许好找,可如果不止相貌相同,气质、服装、甚至动作表情全部都一模一样呢?就像镜子里的自己一样,但那偏偏是个人,就在你面前大摇大摆的走来,跟你擦肩而过……”雀儿说,“我平时睡得很晚,半夜去洗脸,在宿舍的楼道里,遇到过很多次!开始我以为那只是个同学,但是,太像了,每次她跟我擦肩而过,我到水房里,面对着水龙头后面的长镜子,都会从骨子里冷起来。我遇到的那个人,就跟从镜子里走出来的我一模一样。”
“就在玄音出事的那个晚上,我在楼道里又遇到了她。她走过我的身边,从容不迫的一直沿着宿舍的楼道走下去。我当时在后面跟着,因为总是侥幸的觉得,说不定那真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其余都是我的多心,我想知道她住在哪里,她确实会是走进某一间宿舍的。可她在任何一间宿舍门口,都没有停下来。”
“她走进了墙壁。”雀儿说,“最后我看到那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女生,走进了墙壁。”
周围有些冷,我求助于热汤,刚捧上碗,却看到她哭了。
“我不该因为害怕躲回宿舍去。”雀儿说,“玄音还在外面,她一个人去上自习了,我等她回来等到很晚,一直到楼下的阿姨要关门,也没有她的消息,所以我打电话问,手机那头……我听到好可怕的声音。”
shhhift
发表于 2006-5-19 23:11
四、斧头&英飞
夜深了,雀儿在沙发上睡得香甜,我揉揉眼睛,帮她盖上衣服。这小妮子说是不敢回家,便和衣睡了,客厅的窗户忘了关,我刚才起身的时候,发现有些凉。
也许不止夜风让人发寒,我想起雀儿的话,她说,出事的那天晚上,她打了电话过去,听筒那边的确是成玄音的声音,但是她在笑,令人心寒的战栗的笑。“只有恐怖到极点,才会发出那样的模糊不清的笑声吧,”雀儿说,“她尖叫着,含糊不清的呼救,还说什么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最后,她叫的是我的名字!”
“韩雀,不要杀我!”
雀儿哆嗦着,说:“她让我不要杀她!这件事情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因为我好害怕,一定是另外一个我对玄音下了毒手!我该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我只能安慰她。
可我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夜很深了,我也得回屋睡了,否则三更半夜对着个熟睡的姑娘,总不是什么好事。我转身,打算去睡觉,墙上那面穿衣镜中的自己都有些步履蹒跚了。
刚刚走进卧室,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犹如被冰水从头浸到脚,膝盖发起抖来。
是啊,客厅哪里有什么镜子!刚才……我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耳后传来细碎的声音,就好像我穿着身上这件衬衫走路的时候,发硬的布料之间摩擦起来的动静。
我明明没有动。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无论它是什么,总归是近在咫尺。
要不要回头?算了,我真想闭起眼不再张开,几秒钟后,身后的动静停止,危险却没有解除。
我知道它就在后面,凝视着我,等待我的行动。
需要回头吗?如果那个就是我……
如果看到自己,就是要死了!雀儿白天诚惶诚恐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叫着,不能回头,我对自己说,绝对不能。
然而它就在那里,我无路可退。
僵持,直到即便那家伙到我面前来,我都无法活动的时候——脖子酸了,脚也开始发麻,白天被撞破的膝盖,火辣辣的疼。后面的紧迫感一度令人窒息,但到了后来,不知道是我彻底麻木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总之,竟然转而轻松起来。
它走了?那么我能回头吗?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越是告诫自己,不能回头,就越是想要瞧一瞧。我正在想,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仅仅是存在于幻觉的问题,冷不防耳后吹来冰冷的空气,痒痒的,有人在很近的地方,低低道:“不要插手我的事,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有人在我的背心一推,我就像一截木头一样,笔直的趴下了。
……
日光灯真的很刺眼,不过我喜欢。
真是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想到开灯呢?我好容易挪窝,坐在地上,再看英飞靠着卧室的门框,望着我,表情很是惊讶。
“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他问,眉毛挑了挑,又说,“不会是因为外屋的韩雀,所以在思想斗争吧?”
“别胡说了,雀儿算是我哥们儿!”我抹一下脑门,久违的冷汗终于争先恐后的跑出来,“不过我真想拥抱你,来的好!”
英飞说:“我只是晚上到处乱跑,忽然想来查查房。你为什么站在卧室里,还——在门口放这么个东西?”
他顺手抄起那把长把斧子,利器泛着寒光。
我说不出话来了。
那就是恐怖和寒冷的来源吗?如果刚才回了头,那么看到的,是不是自己挥舞着斧头?手起斧落,被自己批开头颅——又会是怎么个情景?
英飞见我不说话,把斧头放回门旁。因为雀儿占了他的沙发,便大咧咧在我的床上坐下,问我:“你打算在地上静坐到什么时候?”
我仰视英飞,呆了半晌,反而问他。
“英飞,你听说过那句话吗?”
“哪句?”
如果看到了自己,就是要死了,我说,语速很快,并且不指望回答。
TOBECONTINUED。。。。。。
shhhift
发表于 2006-5-19 23:14
我穿着校服,斜挎书包,雀儿走在我旁边,几乎同样的姿势。
“喂!有车不坐,干嘛非要走路回家?”
雀儿歪着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告诉她,这个角度会显得可爱。
“你不也是一样?明明今天人不多,偏偏还是不坐车。”
我说,早到家或者晚到家,对我来讲没什么区别,反正家里也没人等着。
雀儿看着我发笑,说:“我也一样啊,不觉得咱们两个很像吗?”
五、记忆
早饭是煎饼和牛奶,伙食上了个档次。雀儿狼吞虎咽,平时真看不出她有这样的好胃口。“昨晚睡得好吗?”她说,“我今天早上快醒的时候,梦见咱们以前放学回家的时候了。”
……
“我脸上写字了?”
我急忙道:“没有,只不过,咱们其实很久没聊过天了。”
小学的时候,算是青梅竹马,那时候妈妈还在附近工作,如果雀儿来我家玩,一定给她兜里装上满满的糖果,离开的时候,送到胡同口,摆摆手,对我道:“小狼,你是男子汉,一定要把雀儿送到家门口啊!”
我对这工作很不屑,但从没拒绝过。
雀儿给自己倒了杯水,很小心的喝。
“初中的时候,我们因为继续当同班同学,又顺路,经常一起回家。可很快咱们就没话说了,你喜欢玩游戏打电脑,而我除了学习和课外书,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那是因为你不肯迁就我吧,每次我说什么说得兴高采烈,你就插上一句:你说的东西我完全不知道。真不可爱。”
雀儿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感受嘛,那么后来呢,高中的时候,你偶尔跟我说句话,客气的不行,那是怎么回事?”
“那我怎么说得清楚,大概人长大了都这样,或者我们不适合做朋友。”
这话说完,我们都愣了半分钟,最后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雀儿摇头,停顿半天,忽然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你说得没错,我觉得根本不会有不变的友谊,你现在还肯帮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我已经想通了,这些事都是我在疑神疑鬼,真是的,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事情呢,什么见到自己,就会死掉,要是这样的话,谁去照镜子啊?我吃完早点就走了,还是谢……”
她说不下去了,也真奇怪,每次我们之间要是提到“谢谢”,“对不起”这种话,气氛就会尴尬起来。我知道雀儿的意思,说:“行了,我送你回学校,要是再发生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她说,同时若有所思。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那个朋友成玄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雀儿点头,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说:“她从六楼跳了下去,侥幸没死,精神受了很大的刺激,现在住在一家安定医院里。”
shhhift
发表于 2006-5-19 23:15
六、风雨楼
雀儿走的时候,背着她的大背包,我跟她到车站,她就说什么都不让我送。她上了公共汽车,我在车下挥两下手,惹得旁边一位老太太感慨道:“小两口感情真好。”
我哑然失笑,谁都可以,但不会是雀儿。
手机响,英飞。
“我在你家,看来没赶上早点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到。”
英飞真是个勤快人,我进屋的时候发现桌子擦了,地扫了,还没洗的就剩俩碗了。“一个人住,还这么不会干活的,只有你吧?”英飞说。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迅速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世界上比我邋遢的人,肯定多于一亿。”
英飞把碗扔池子里,对我道:“可惜那九千多万人口我一个也不认识。对了,韩雀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我正头疼呢,不管吧放心不下,管又不知道怎么管。”
“昨天她差点被拖拉机撞,结果是你冲了过去。晚上你看到的幻象,听见有声音威胁你,一把斧子出现在你的卧室门口。这些都是巧合的概率不大吧。”
“对,斧子肯定是放在阳台上的,我绝对不会把它扛到卧室去。”
英飞点头,说:“我昨天晚上到处闲逛,听说了一件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说啊,难道你不是特地来告诉我的?”
“韩雀她们学校,有个著名的鬼楼,传说曾经有学生在那里跳楼,就这么多。”英飞道,“还有,我怎么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韩雀有危险,是你有危险啊?”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随口问道:“昨天晚上那把——斧子呢?”
英飞说:“我临走的时候,给你放回去了,阳台上。”
五分钟后,我扒着阳台门,朝屋里喊:“没有!”
“不会吧,这里除了你就是我,还有谁会拿走一把斧子呢?”
我跟英飞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再说下去,答案显而易见。
一个半小时后,雀儿学校门口。
“韩雀?她不在啊,大概自习去了吧。”
我对着手机客客气气的说:“请问你知不知道她去哪里自习?我有急事找她。”
“嗯,不知道,等等——你说什么?”那边唧唧喳喳几声,最后听筒那边的女生告诉我:“有人看见她往正在施工的旧校区那边走,大概是去风雨楼了。”
“那是你们的教学楼吗?”
“以前算是,你是哪里的,怎么会不知道?”
“我是她高中同学,又不是你们学校的。你能告诉我风雨楼是什么地方吧?”
那边的女生犹犹豫豫,最后小声说:“是闹鬼的地方,我们有个同学前几天在那里跳楼了。”
“成玄音?”
“你知道啊,对,就是她。事发当时,据说有工人看见一个长得很像韩雀的女生跟她在一起,但那是不可能的啦,那天晚上韩雀跟我们一起呆在寝室里呢。玄音真可怜,虽然身体上没什么大伤,但是整个人疯掉了,听说,是吓疯的呢!”
我道:“确实好可怜,风雨楼里面到底有什么啊?”
“听说里面就是旧教室,我们都没进去过,那种地方,就算路过也很渗的慌啊!更何况最近特别邪乎,施工队都不敢进去了。”
“是吗?那又是因为什么?”
“好像是——奇怪的动物,半夜有人听到说话声什么的,总之就是怪谈一类的。我可不想跟这类事情打交道,对了,你还是快去找韩雀吧,万一她真的进去就不好了。”
“好,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啊?回头有空跟韩雀一起请你吃一顿。”
英飞在那边看着我,嘴角撇出一丝笑意。
朝学校东南角,隐约可见的黑色的板楼奔跑的时候,他说:“你还是这么会东拉西扯啊!”
情报,我对英飞说,情报才是最重要的啊,套不到信息,拿什么救雀儿呢?
“好,说说你都套到了什么。”
“雀儿可能到风雨楼去了,”我说,“那里闹鬼,就这么多。”
这时我们都停下脚步,那栋黑漆漆的楼已经在眼前,四敞大开的两扇门像血盆大口,正随时准备吞噬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