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两万多块钱?她去哪找?她说:大夫,我求求您了,人命关天,您先动手术,我不会欠钱不还的。但那个面无表情的医师像是和尚入定了一般,不理睬她。
她走出了医院,举目无亲,往哪去找钱?她那好心的老板偏偏有个狠心的老板娘,要从他那借钱,概率和中彩票差不多。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路两旁有很多店,可哪一个是没钱能进的地方?她四处张望,正决定往哪走,一个黄毛高鼻蓝眼睛的外国人走了进来,刘亦静一点也不惊奇,因为她工作的那个厂的厂长就有一条这样的狗,眼睛像是从染缸里捞出来的。
"小姐,你在等我吗?"一口妨碍中外交流的中国话从他嘴里冒出来。
"你?我等你干什么?"
"小姐,你肯定是'小姐'!我有钱!"
刘亦静当时就想给他一个嘴巴子,但一说到钱,就如在心上插上了一把刀,她内心矛盾至极,没有钱,母亲的病就好不了,但要想有钱,必须牺牲自己。
最后,她点点头,跟那个外国佬进了一家旅馆。
一进门,她便跪下哭道:"先生,我本不是个下贱之人,但生活所迫,我逼不得已,我希望……你能在事后可怜可怜我,并且忘掉我。"
外国人很惊讶,他没有碰到这样的小姐。
刘亦静闭上眼睛,慢慢地--心中痛苦万分,但又不敢表露--脱了自己的衣服。晶莹的肌肤,美妙的曲线,妖娆的身姿:每一处都是那么的完美,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但外国人就像他们的祖先八国联军一样,对艺术品只有两个字:掠夺。
刘亦静用自己的雪白的身躯挣来一笔不菲的肮脏之钱,救了她的母亲生命。
有时候真是漏屋与连阴雨齐至,破船偏偏跟打头风相遇,为什么历史上骂天老爷不长眼的人很多,盖因此理。
就在刘亦静母亲的脑瘤切除后不久,在一次检查中,母亲的骨髓又有毛病了,母亲不愿意再救治,可孝顺的刘亦静却不忍看到母亲身上有一个随时会杀了母亲的杀手。
于是她成了真正的小姐。
由于她长得出众,太迷人了,连皮条客也不忍看她多受折磨,因此只给她拉有钱的主。虽然这些主都很奇怪,但有钱就能遮住他们的怪异行为。
人性中本就有弱点,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姑娘。
所以,久居泥淖之中,她坠落了,她变得麻木了,并且学会了吸烟,喝酒,只是她也有一个跟严格的底线:不能吸毒,因为她还要用钱来救治母亲。
有一天,母亲把她叫道床头说:"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妈,您忘了,前天我刚过完生日,我已经十八岁啦。"
"孩子,告诉我,如果妈死了,你能不能坚持活下去?"
"妈!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傻孩子,你不用瞒妈,两年前,你遇到了对于你来说是人生中最黑暗的事,你甚至想到了自杀,对不对?"
"……您都知道了?"
"孩子,妈我也有过痛苦的经历,妈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妈还有你;两年前,你没去死是因为你还有妈。"
"妈……"刘亦静扑到她怀里哭了。
"爱可以延长一个人的生命。妈知道,妈快要死了,我是想,我死后,你还能不能活下去。"
"妈……您怎么这样说?"
"孩子,妈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了你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恶,但妈不能让你死,因为妈还有一件事相托。"
"妈……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孩子你知道你爸爸是谁吗?"
"您从没跟我说过。"
做母亲的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抚摩着女儿的头发说:"好吧,妈这就告诉你。我不是农妇,而是维城大学的一名学生,这一切都要从十八年前说起。
"十八年前,我二十一岁,是考古专业的一等毕业生,在班级里面,有一个很出众的男孩,他叫程军,我们相恋了四年。那时天总是很晴朗,月天天很明亮,可是在毕业前半年,美好被无情地撕碎了。
"寒假还没有结束,我和程军早到了几天,那天我们玩了一白天,很累了,我们便各自去休息。当时学校还没送电,因此我便躺在空荡荡的屋里乱想。
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我问道:"谁?"那人答道:"是我。"我认为是程军,便打开门让他进来。
"我不敢想,也从未想到会是那个人,那天那个人就这样夺走了我的身体和我的一切。
"我觉得没脸见人,更没脸去见程军,我想到了死,但后来又没死成,是杨中正救了我。他曾经暗恋过我,但被我拒绝了。他找来程军,让他劝我,我便一切都告诉了他。
程军失去理智,闯进了那个人的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程军出来拉着我让我去报案。我不敢,那时的人们的观念深受传统的影响,我怕,怕我和程军会一辈子在别人轻视的眼光下生活,尽管程军信誓旦旦地说他对我的真心永远不变,可是当时对此很怀疑,没有工作,在空花园中里的恋爱能持续多久?
那事过了四天后,我不辞而别。那时候,你姥爷、姥姥都已过逝。对了孩子我忘了告诉你,我得的这是家族病,恐怕你也……
"妈,"刘亦静哭道:"妈妈,我什么也不怕,对于您所经历的苦难来说,死亡又算是什么?
"孩子,听我继续讲!我断了一切来往,在临江市的一个小山村里过了起来种菜养猪的生活。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怀了孕,你可以想像我当时多么吃惊。
第十二章
"我内心里期盼这不是那人的孩子,因为当时正赶上那几天。我期盼这是程军的孩子,因为在我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他为了表明关系,与我……"眼见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我害怕了,但我又不敢打掉,怕是因为这而毁了我和程军的最后一点思念与结晶。后来,在村民异样的目光中,我生下了你。
"孩子,你的命真大,因为我差点把你打掉。在你六岁时,我搬出了那个山村,虽然那里很幽静,但我不能让你做一个歧视的孩子,我内心很矛盾,但为了你,我选择了返回城市。
"后来我听说程军因为得罪了那个人而没有找到工作,我听说他在这个城市跑出租。
我几乎真想再见他一面,但我知道他已经结了婚,并且有了个女儿,我想空中花园里的海誓山盟果然不管用,他若是真爱我,就不会在我离去不到一年就结婚,我是根据他女儿的年龄来推断的。
可是后来,我原谅了他,不但原谅,而且我还骂自己太不相信人。我不信任他,他无可奈何,只有奉母亲之命结了婚。
我见过她,你想像不到,她竟有七分长的像我,我的心碎了若不是那个人,我说不是和程军走到一块呢!
那个人是我所恨的,不仅因为他强暴了我,而且他因为程军和我的关系,怀恨在心,让程军找不到工作。
要知道,维城大学考古专业是很出名的,有许多人在很多地方任要职。虽然专业不好就业,但不至于程军这个专业第三名连个饭碗也找不到。
"妈这一辈子就毁在那个人手里,可怜的孩子,妈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妈!"刘亦静拭了一下眼泪:"告诉我那和人到底是谁?"
"孩子,你要记住妈所说的话,爱,让一个人的生命得以延续,当爱不存在时,便用恨来代替它,孩子,你能做到吗?"
"能!妈,以前我为了让您幸福而活下去,以后即使您去了,我会为了使您瞑目而活下去的。"
"好孩子,妈告诉你,那个大恶人就是维城大学历史系的副教授,名叫吴--作--心!你要学会恨他!母亲用尽最后的力量说完这句话,便永远地沉睡了。
料理完母亲后事,刘亦静开始制定她的复仇计划,这第一步,自然要有钱,于是她准备再用一年的时间积累资金。
或许这不是最好的方法,然而对她来说已别无他法。山上的捷径,往往最危险,她明白这一点,因此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正因为如此,她没有被公安部门阻着。
同时,她拍下自己的裸照,并把吴作心的照片与之用电脑合成,寄给吴的老婆和维城大学各部门,此时的她已经被复仇的火焰吞没,羞耻这个道德词被火焰压住。但巧的是吴夫人正是电脑方面的权威,不管她为了家庭还是为了别的,由她出面,自然,把这事件给消解了。
她开始另想别策。
有一天,那个最奇怪的客人又给她的代理人打电话了。
说起这个客人,刘亦静感到奇怪又可笑。每一次他来之前,都会提一条奇怪的要求:刘亦静必须蒙上眼睛,否则一个子也不给。不过看在他出手大方的情分上,刘亦静答应了他的求。
这个客人近一年来成了她的常客,她也因此不再接待别的客人。她成了他抱养的"二奶"。可惜她却不知道他是谁。
照例是代理人给她戴上眼罩,然后用胶带封起来,她觉得她成了被绑架的人质。
照例又是一个人把她抱进一个汽车里,这时她觉得自己成了古代的妃子,被宠幸之夜,大抵是这样。只不过抱她的人不是太监,自己也未沐浴过后被卷进被中。
照例,这个依他看只是司机的人又走了一条不同的线路。
刘亦静知道,他要把自己送到一个神秘的人手中。
到了,她听见刹车声,她又被抱进去了。她"听"不出进了什么地方,因此只能说是进了某个地方。
那个神秘的人又开口了:"宝贝儿,我想死你了!"
刘亦静答道:"你想我,为什么不让我留在你身边?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你?为什么用这种鬼方式接我来?我太累了,不想完这种游戏了。"
神秘人道:"不会了,从此以后,我要把你养起来,不让别的男人再碰你。你的美丽让我着迷,我不会让你再离开了,但是我不能让你看见我,宝贝儿,好吗?"
"我不会答应的,你把我包养起来,却不让我看见你,这跟我是瞎子有什么区别?我比蝙蝠还要惨!黑暗,我生活在黑暗之中,你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吗?"
"宝贝儿,我会用我的翅膀把你保护在翼下的。"
"黑翼?我不想这样。"
"好吧,我不强求,照例,我出钱,你出人。"
"照例,你要请我喝酒。"她手中被塞入了一杯酒,她知道里面肯定放了迷幻药,但对于她来说,放不放又何妨?一时的欢愉,只会带来更多的伤感,清醒是伤心,不清醒是痛苦。她喝下了那杯酒。
神秘人扔下酒杯,把她抱起,走进了卧室。
里面是悲欢二重奏。
刘亦静摸着他结实的胸膛,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过是区别不同人的代号,告诉你又有何用?"
"告诉我又有何妨?"
"好吧,宝贝儿。我告诉你,我叫杨正中。"
杨--正--中!刘亦静脑袋飞快地转动起来,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想起来了,救过母亲一命的那个人就叫杨正中!
但她马上又冷静下来:我不能说,我不能说。她脸上又是微笑,重新躺下。
第十三章
她的手忽然碰到他的额头,他叫了一声,"哎呦!""怎么啦?"她问道。
"没什么,前几天把头碰了,这不还疼呢。宝贝,多住两天好吗?我会来陪你的。"
"好的。"刘亦静答道。
第二天晚上,刘亦静从这个神秘人口里得知程军与吴作心的事。
程军?
这个母亲的初恋情人,自己的或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如今却神陷囹圄。
刘亦静想到他极可能因为母亲的之事而杀了吴。那么自己就该用这条本三年前就消失的命来换回程军,于是第三天一早她便要求回家。
不能去公安局,因为自己对案情一无所知。
所以,只能去找林飞,不过她也有她的策略。
林飞听她讲诉,竟忘了喝咖啡。
他喝了一口,道:"你的经历的确很感人,也很令人同情,我几乎被你说动了。"
"那你……"
"我是说几乎动了,但终究是没动。"
"林飞,你怎么这么死板?"
"你说对了。"
"不过我还有样东西要你看,保准你会改主意的。"黑暗中,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是吗?"
"我拿出来了,你打开灯看吧。"
林飞伸手打开灯,但同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刘亦静撕裂他的睡衣。林飞一看,她上身却是赤裸的,紧紧搂住了他。
林飞笑笑把她推开,一掀被子蒙在自己身上说:"你可以走了。"同时转过头。
刘亦静一跺脚,穿上了衣服,忽然拿起台灯下的手机,道:"对不起,刚才住不过是做了个样子,关键是手机拍的照片。"
"你!"林飞哭笑不得。
刘亦静道:"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改变主意,我会再和你联络的。"她打开房间,回首道:"别忘了,苏玮的手机,必要时,我会给她发几张照片的。"
林飞苦笑了一声,这算什么?一个律师,居然让一个小姑娘给骗了。
她若真的做了,我林飞可是百口莫辩了。
上午十时,正式开庭。
审判长读完各工作人员及当事者人员名单后,公诉方检察院一名叫李勤的人开始读公诉书。
温冰低声对林飞说:"这个人是院长助理,可见检方对此案的重视程度。"林飞看了一眼旁听席上的人道:"你看市委市政府和其他部门都有人来了。那个偏左而坐,衣服很朴素,并戴着帽子的人便是我们亲爱的市长。"
"……被告人程军在杀害被害人后,又企图逃跑,幸好我公安人员及时赶到,才不至使凶手逃脱。被告人程军为减少经济上的损失,而杀害了吴作心,其有充足的作案动机,并且检方已掌握被告人的作案时间的充足的证据。
"检方要求法院判处被告人程军谋杀罪成立。"李勤说完话后,看了一眼陪审团成员,缓缓地坐下了。
审判长道:"辩护方。"
林飞站起来大声道:"辩方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被告无罪,请求法庭做出无罪判决。"他坐下后,旁听席上一片嗡嗡声,因为谁也没想到辩护词就两句话。
审判长道:"请保持肃静,好,下面法庭辩论开始。"
李勤的第一证人出席,是名法医。
李勤道:"请说出你的姓名,职业及职责。"
"我叫陈楠,是公安局的一名法医,我负责用我的专业知识为人民提供真实科学的证据。"
"本月初一十五点钟你在干什么?"
"我奉命给一具尸体验尸,死者名叫吴作心。"
"你得出了结论?"
"死者是在凌晨两点到两点半遇害的。"
李勤看了一眼陪审团,道:"请描述一下死者的死状。"
"死者是被人用很残忍的手法杀害的,从死者身上的刀痕来看,凶手是故意不先让他立刻死,所以……
"反对!证人用这些言语与本案不相关,我有理由怀疑这只是为了博取法庭同情。"
"反对有效。证人只需用技术性描述即可。"审判长道。
"死者被刺了三刀,其中一刀在心脏,即导致死者死亡。"
"交叉辩护。"
林飞走到陈楠跟前:"吴作心在死之前都有哪些伤?"
"双腿骨折,肋骨有三根被折断。"
"手部有没有受伤?"
李勤叫道:"反对!辩护方的讯问显然离开了本案,吴作心死前伤况与其是否被害没有关系。"
"辩方只是就与本案相关的事情作一下调查,并非离题。"
"反对驳回。证人需尽自己的义务回答问题。"
"没有,他手部没有受伤。"
"那么,死者完全可能因为看自己的伤情,一时想不开而自尽了?而且他的手没有受伤到拿不动刀。"
"这个……"
"你只需要回答有还没有?"
"有。"
"那么你修改了自己所做的证词了?"
"不!没有,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建立在我专业知识上的。"
"可你明明说过死者被害,而此刻又承认有自杀的可能,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是,我修改我是证词,死者胸部被刺三刀而死。"
"好,没有问题了。"林飞坐下了,朝各位陪审员看了一眼。
李勤站了起来道:"如果法庭允许,检方现在要讯问第二名证人了。"
审判长同意,林飞仍然像每一次提问完后一样,看了一眼旁听席的一角,苏玮正在那坐着。
第二名证人是中心医院护士李丽。
李勤问道:"8月1号凌晨你在干什么?"
"我当时正在值班。"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死者遇害的?"
第十四章
"两点三十五分,我每半小时查一次房,发现死者时我特意看了一下表。""你是否看见了死者身上的匕首?"
"是。"
"那么,现在我给你看这件东西,你是否认得?"
"这正是尸体上的匕首。"
李勤看向林飞,林飞道:"没有问题。"
李勤一楞,又说道:"现在我请求讯问被告。"
"法庭允许。"身审判长道。
李勤清了清嗓子,说:"7月27日下午七点半,你是否见过死者?"
"是,他乘坐我的车。"
"你们是否相识?"
"他是我大学的老师。"
据说你和他曾因某事产生矛盾,以至你没找到工作?"
林飞插嘴道:"反对!检方使用传闻证据,试图把不相关之事与本案联系在一起来。"
"反对有效!被告可以拒绝回答。"审判长道。
李勤皱了一下眉,心里暗骂林飞,嘴上却道:"那么我换一种问法,十九年前,你毕业时是死者看写的毕业鉴定材料?"
"是。"
"你那时学习很好,是专业第三?"
"是。"
"你当时没找到工作?"
"是。"
"而你那个专业有许多人都找到了工作,独你没找到,你是否对死者不满意?"
"不错,我那时的确很生气。"
"你现在生活很不好?"
"可以这么说。"
"于是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死者造成的,于是你怀恨在心,当有机会杀掉死者时,你便动了手,当然车祸可能的偶然。"
"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程军大声叫道。
李勤也提高了嗓门:"8月1日凌晨两点左右,你在什么地方?"
"我……我在友谊医院的病房里一步也没离开。"
李勤转向正中央道:"审判长,为了使本案案情更清楚,我希望能够同时讯问我方下一名证人。
"法庭准许。"
证人席上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很胖但个头不高,属于长宽差不多的那种人。
"8月1日凌晨两点左右,你在哪儿,在干什么?"
"我在我店里睡觉,后来被说话声吵醒了。"
"当时是几点?"
"我看了一下表,是两点差五分。"
"你看清说话人了么?"
"当时天很暗,不过我能看出他穿着灰衣,头上戴着帽子,是个中年男人。"旁听席上有人不安地动了下。
"他当时在干什么?"
"我估计他在打电话或者接电话,最后他说:"就这样,再见。"
"那么,那个人是被告吗"?
"是。"
"你凭什么确认?"
"公安局的人已经让我指认过凶手了,我认出了他。"
程军抓住了栏杆吼道:"我没有杀人!我根本就没有离开医院!你诬陷我!"他踢打着栏杆,满脸通红。
林飞咳了一声,小声道:"别闹,请相信我。"他走上前去,看着那名妇女,开始时一言不发。
那妇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也禁不住看看自己哪不得体。
"你是卖水果、饮料的?"
"是,我还卖报纸、烟、杂志、酒等东西。"
"生意挺好吧?"
"还不错。"
"反对!辩方的讯问与本案不相关且不重要。"
"重复一次,辩方只是在就与本案相关的事情作一下调查。"林飞充满自信地看着审判长说。
"反对驳回!"审判长看了一眼李勤,眼中是责备的神情。
"7月31日,也就是案发前一天,你的生意也很好吧?"
"是的。"
"你忙到很晚吧?"
"是,去医院的人前半夜总是断不了的。"
"有多晚?"
"大概十二点左右吧"
"你是不是很累,觉得不行了,太困了。"
"是的,我几乎一碰枕头就睡着了。
"你醒后是否还很困?"
"是的。"
"睡眼朦胧?"
"可以这么形容。"
"你看见那个人的衣服和身高,胖瘦等外形,而没有看清那人的面貌?"
"是的,当时很黑,我看不清他的面貌,不过我确认是他。"
"你怎么确认?是不是一大群人站在黑暗中,穿着一样的衣服,让你指认?"
"是的。"
"你认出他,是凭身高呢,还是凭相貌?"
"我说过了我没看清面貌,当然凭身高和胖瘦了。"
"如果换作一排身高,胖瘦差不多的人你能指认出吗?"
"……不能。"
"如果被告不在公安让你指认的那排人之中,换上一个与他差不多的人,你会指证此人就是你见的那人吗?"
"这……,我不敢确信,我只是凭借身高认人的。"
林飞微微一笑,面向陪审团道:"审判长,各位陪审员,这名所谓的检方证人在睡意中指认一个与我的当时事人差不多的人为他,我认为这也未免太牵强了。"
审判长与陪审团成员的眼神交换后,便道:"鉴于辩方所指出的情况,本庭宣布检方的在这名证人的证词无效,取消其证人资格。"
林飞对着温冰微微一笑,温冰用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旁观席上的苏玮立即按了下快门。而此刻的李勤却是满脸尴尬与无奈,还有心头的一股怒火。
李勤转向程军道:"8月1日凌晨两点,你到底在哪儿?"他的话中已透出一股威严之势,但更多的并非给程军以压力,而是掩饰他的尴尬。
"我再说一遍,我在睡觉。"
"那你有什么证据?"
"我睡个觉难道还需要什么证据吗?那请问你又有何不在现场的证明?"
审判长道:"请被告注意,现在是你在接受讯问,请正面回答问题。"
第十五章
"是的我女儿可以为我作证。"李勤冷笑了一声道:"审判长,我方下一名证人在死者遇害期间,被告被没有在友谊医院。"
证人席上又站了一位护士,她证实在凌晨两点巡房时,被告并没有在病房之中,而程晓茹睡得正香。
林飞低头沉思,直到温冰示意该他说话了。他来回走了一趟道:"两点时他不在病房?"
"是的。"
"也就是说他并不在病房之中?"
"我已经说过,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所不同,不在病房之中,说不定在走廊上、厕所里、大街上等等。这并不说明被告就在犯罪现场啊!"
李勤一听慌了,他犯了个大错误竟主动撤了证人,事实上只要他再坚持一会儿就到林飞慌了的时候了,只是他的信心被打击没了。他看了一眼林飞,逞强道:"很显然,程军在两点左右并不在病房中,他撒了谎。"
"撒尿并不代表撒谎。"林飞道。顿时台下一片哄笑声。
不过,林飞却担心起来,因为他知道事实:程军接到过一个电话,并且出去了,或许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凶手?他把罪名载到程军头上?
果然,李勤道:"很抱歉,程先生,而事实上你就是凶手!请法庭原谅,我之所以把最重要的证据留在最后,是为了让各位陪审员看清楚一个凶手的真面目:一个报复者,在案发后用虚假的语言和貌似冤屈的神情企图掩盖真相的人!"
张强作为证人,证实了在案发现场留有程军的指纹和脚印。
旁听席上炸开了锅,人们议论纷纷,都把怀疑的目光盯在程军身上,也有一些人看着林飞,看他是否有回天之术。
程军一脸苍白,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而温冰则十分着急地看着林飞。林飞忽然看了一眼程军,而这时的程军突然大叫起来,大呼冤枉,声泪俱下,情绪十分激动。
林飞道:"审判长,鉴于我的当事人已不能正常回答问题和辩护,我请求休庭。"
审判长看了看表,又看了李勤,李勤带着胜利的微笑道:检方没有意见。
审判长道:"应辩方请求,诉方同意,本庭休庭,订于下午两点重新开庭。"
林飞对着铐着手铐、低头不语的程军大发脾气:"你的谎言,怎样,把你毁了吧?我对你绝对忠诚,你却不信任我!"
程军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我说出来,我肯定会死的!"
"若是你真的杀了人,再瞒也无用。告诉我。到底你杀没杀吴作心?"
"没有!我根本就没想到过要杀他,我去时他已经死了。"
"等等,你还是从头说起,那个电话怎么回事?谁给你打的电话?"
"你都怎么知道有人给你打电话给我?"程军一脸惊奇。
"好了,别管这么多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的,不带半句谎话的把事情告诉我!或许我还能救你!"
程军揪着自己的头发说:"事情从那晚说起,大约一点四十分,我被电话铃吵醒,我拿下电话,只听到那边有人嗓音挺粗的男声道:'程军,程军,刘静,刘静,请到我这来一下我有你想知道的绝好消息。'我喂了几声,但对方又说了几句中心医院,特别病房什么的就这样再见,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噢,对了刘静是我大学时的一名同学,已经十九年没联系了……这跟这事没关系。总之,我听完他的话十分惊奇,但按捺不住好奇心,所以我就悄悄起床,出了医院赶往中心医院。
"我的车被扣了,我是骑女儿的自行车去的,当时路灯亮着,所以路上很亮。人当然也少,我骑得飞快,只是想尽快赶到那里,当时我心里的确很害怕,但我还是去了。
"大约二十分钟,我赶到中心医院附近了,我下了车,慢慢推车走,并看医院四周,发觉没有什么人,我更加惊奇了,便往楼上看。
六楼一个窗户处有一个黑影向我投了块砖头,我大怒,便冲了上去。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我若不冲上去,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事发生了,我这个人就爱冲动。
林飞叹到:"看来对方不但时间拿捏的好,就连你的性格也摸的一清二楚。"
"否则,我也不会落入他的陷阱之中了。"
我冲上楼去直接进了那间黑影所在之屋,没想到,我看到了,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林飞忙问,虽然他已经猜到了
"吴作心的尸体,不过还有更奇怪的呢?"
"什么?"
"吴作心胸口插的三把刀。"]
"三把刀?"林飞又惊又奇,他没想到又多出来两把刀。
"更奇的是,其中的两把刀上分别贴有我和刘静的的名字,我把那两把刀拔了下来然后跑了回去。"
"另一把匕首上是谁的名字?"
"没有名字。"
林飞站起来,来回走了几趟。
"你把刀怎么样了?"
"我藏了起来。"
林飞摇了道:"你不该私藏证据。"
"可证据会陷我于不利,我不是你,我只是个一般人,换做其他人,我相信谁都会这样做。"
"你不要担心,我手中有一张王牌。"
"我从未见到过一个人可以打出好几张好牌。"
"我的王牌,都是我的当事人给我的。你确保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吗?"
"是的,我再也不敢隐瞒了,那种提心吊胆,又怕说露嘴的滋味很不好受,我可不愿再撒谎了。"
"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
"钱真万确。"
林飞看了看表说:"好了,你好好休息,下午你会面对最关键的时刻,记住千万别说谎话。"
第十六章
"我明白。"林飞走到门前,回首望着铁窗内的程军道:"我想在你心目中,你爱刘静还是比你爱你妻子多一点,不然,你也不会心急火燎地半夜三更跑到中心医院去。"
窗内传来"啊"的一声,随即是一个男子汉低沉的哭声。
林飞走到院落中,抬头看天。
天不是很明朗,有风。
但绝不至于让乌云遮盖,有风,总会把乌云吹散的。
庭上,程军把事情的经过全说了出来,毫无保留。
李勤把得意写在脸上,把别人的议论当做是对自己的奖赏,有个女陪审员"哼"了一声,显然是对他这种缺乏修养的人不满。
"不知各位知道吗?李勤道:"凶手用谎言欺骗法庭,现在不得不提供出部分实情,被告又用这个难以致信的故事,试图使我们相信。不过,幸好我们找到了另两把做案工具,这两把匕首分别是检方第二、第三号证据,其于诉方上次提出的第一把匕首的大小、形状完全相同,且上面有被告的指纹,因此,检方有充分的证据证实被告犯罪罪名成立,希望法庭能秉公处理这件影响极大的刑事案件。"
"检方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就想让法庭做出不利于我的当事人的判决,未免太早了吧?为什么三把凶器只带走两把?为什么另一把上没有指纹?"
"或许这是被告在特殊情况下,特殊心理影响下做出的决定,其带有很大不确定性,谁也无法解释它,除被告外。"
林飞道:"谁都能解释,只要是在认为被告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情的前提下,辩方认为不仅在做案时间上我的当事人没有在现场,而且我完全相信被告是无辜的,下面我将就本案中的疑点做一下讯问。"
旁听席上有人低声道:"他开始反击了。"
辩方第一名证人是凤凰宾馆十三楼的那个服务生。
她作证说死者在1314房间与某个人打起来,并用烟灰缸伤了他,那人很生气地打了个电话。
"他伤到哪了?"
"大概是额头。"
"好了,审判长我已经问完了。"林飞气定神闲地说。
"交叉讯问。"
可惜李勤对林飞的证人毫无所知,因此问了一遍,等于让她把话重说了一遍。
林飞第二号证据,即是维克做出的撞痕技术鉴定和录象带。
"辩方认为,在车祸现场并没有发现垃圾箱里或类似之类的东西,关于这一点公安也做出了一致鉴定,因此,辩方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场车祸是人为制造的。更何况检方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的当事人提出的玻璃碎片做出合理解释,事实上正如我的当事人所说,那是真空灯的玻璃,而不是出租车的!从后来的谋杀案角度来讲,犯罪动机完全不充分,或许那个穿灰衣戴帽子的人才是这两案的策划者。
"我们所要做的只能并且只该做的抓住真凶,而我们做却在这里不得不为了一名无辜者和受害者而大费口舌。"
休庭间,许多人都小声议论着。忽然一个身材苗条、戴着黑眼镜的女子--她坐在第二排,离林飞不远--走过来低声说:"上午我听见他的呼吸声了,不知为什么,他很紧张,可惜下午他没来。"
林飞一惊,知道她是刘亦静,"他"则是杨中正,林飞完全相信杨是个有权有势的人,但他惊的是刘亦静居然也在这"可惜!"林飞道,"你该早告诉我。"
"我是想,可这种事谁会承认?我指认了又有什么用?"刘亦静说。
休庭很快结束了,审判长,陪审员各就其位。审判长读道:"……经本庭查实,证据不足,被告程军无罪释放。若公诉方不服本判决可在10日内向中级人民法院提起抗诉。"
"退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程军激动万分,在走出法院时,嘴里一直说着谢谢,忽然程军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喂"了一声,脸上苍白,四下望了一下,慌张地只是说"喂、喂!"
"怎么了?"林飞道。但程军已经慌乱得不能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抢过手机,只听里面说道:"……你女儿在我们手上,若想要她的清白和人,立即准备二十万现金来,这只是一点钱,不要报警!"
"他哪来的那么多钱?"林说了这句话,同时也说出了自己不是程军。
"姓吴的那个死老头把他是财产一半给了程军,另一半托程军转交给刘静,老头子居然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你,林飞!立即和程军去准备钱,待会儿我会把银行账号发送过去!别以为你是律师我就怕了你,哼!"
对方挂断了电话。
林飞把手机塞给程军,四下张望,便看见了刘亦静,她正往东走。林飞跑过去,把她一直拉到自己的车前,推入车内。温冰道:"她是谁?"
"我们的朋友。"
程军想进来,温冰挡住了他。林飞道:"你去报警!快!"
汽车冲了出去,苏玮的声音也从后面传来了。
刘亦静告诉了程军她家的地址。
三人赶到那里,进了屋。林飞道:"刘小姐,可能让你受点委屈。"
他拿出块黑布,把刘亦静的眼睛蒙上,然后抱起她向外走去。
刘亦静不语,她知道他要干什么,温冰却喊道:"你干什么?"
"去见个人。"林飞把她放入车内。
车子发动起来,林飞道:"或许这有点危险,你们怕不怕?"
"你知道,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刘亦静道。
"我当然更不怕了,有林大律师在嘛。"温冰笑着说。
第十七章
"向左!"刘亦静道。汽车在她的指挥下向前开着,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们面前出现了一幢别墅。两人从小门进去了,刘亦静被锁在车里。
"若人来杀你,开车逃跑。"离车逃林飞走前交待
两人顺着墙根向别墅内摸去。
屋里有几个男人的说话声。
其中一个道:"林飞那小子把咱的计划给打破了,气死我了!我见了他非得撕了他不可,我……"他张大了嘴,说不话来。
门口处站着林飞,而温冰则站在他身旁。
林飞叹道:"我不敢想像,大家如此信任和尊敬的郑扬,会做出这等事来温冰,你好好看看这张每天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脸。"
温冰也叹道:"我相信所有的人都被他给骗了!"
那个叫郑杨的人哈哈大笑:"不错!你们的市长原本是这样一个人,他不但制造了车祸,杀了吴作心,还贪了巨款,可惜你太着急了,竟撞到我的枪口上来!"
林飞摇了摇头道:"我猜你因为想从吴作心那儿拿点好处,结果被拒绝了,于是你恼了,又被吴作心砸伤。你恼羞成怒,于是策划了撞车事件。我早该想到这一点,你既然敢制造车祸,当然也敢杀人了。"
"当然!我杀人主要是为了灭口,他手里有我走私文物的证据。同样,既然你也有不利于我证据,所以我又要杀人了,不过,我会让你死得很自然的。"
"我想到你额头受伤,又见你去中心医院视察,我肯定你是想知道护士们的值班时间,我就该猜到是你!在法庭之上,当那个摆摊卖东西的人提到那个穿灰衣戴帽子的人时,我就猜到是你,杨正中--郑杨,我早该猜到是你!想不到堂堂市长竟是一个杀人犯!我想不明白,你是如何通过政审的。"
"你当然不可能了解金钱的魔力了!不错,人人都有思维定势,我正是利用人们的这种定势,反其道而行之,所以所有人都认为我只是市长,自然也不会怀疑我。可我也没想到大学毕业后随了母姓,仍让你们盯上了!"
"天下不可能有无懈可击的推理。不过,你这一说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五年前,故宫博物馆丢失的那一匹汉唐文物也是你的杰做吧?"
"不错!我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是却被吴作心抓住了把柄!这个老头,他找我谈话,说他不会告发我,只是要用钱来塞他的嘴。但他的胃口越来越大,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我受不了他长期的敲诈,只好离开了北京,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我过了三年平静生活,没想到他又来找我。我主动找到他告诉他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便把他当年的一件丑事给抖出来,告诉世人他不过是个衣冠禽兽!可是他却早已不怕,他心中只有钱!钱!钱!"
"你的境遇的确也不好,可是如果当初未发生那事,你也不会到如此境地!"
郑杨把帽子一脱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可到了如今我已没有后路了。大伙儿动手,把他俩做了!"
温冰冷笑一声:"就凭你们四个?"
郑杨哈哈大笑:"我早就知道他们可能对付不了你们,因此,我们不只是四个人。"话刚说完,旁门打开又出来四个人,其中有一个头上也有疤的人,道:"一年前我的命就已交给了大哥了,今天我当然要保护大哥,没有他就没有我!"
几个人形成包围圈,向两个人包抄。
温冰看了一眼林飞,低声道:"冲!"
两人一左一右冲了出去。
室内狭小,反而有利于林,温二人。
但那几个人更懂得战术配合。
拳脚向两人身上招呼,林飞感到压力加大,而功夫高他一层的温冰已把两个家伙打趴在地上。
林飞一边还手一边暗想:"这几个人到底是谁?莫非是那次银行抢劫案的在逃犯?"想来想去,越想越觉的是,尤其是那张刀疤脸,与银行职员绘出的面貌影图太像了,真是"大隐隐于朝"啊,公安来回追捕,没想到就在眼皮底下,在市长黑翼之下。
忽然寒光一闪,直向他划来,他大吃一惊,同时听见了两声"小心!"是两个女的喊出来的。
温冰随着喊出的"小心!"扑向林飞。
一把匕首。
像是一道闪电。
刺入了她的右肩,她向后倒去,林飞喊道:"温冰!"
温冰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下。
而这时那几个人并没有冲过来,他们被一个人挡住了。
温冰看见那人一身黑衣和长发,便道:"拍照……是她……"便昏了过去
黑衣快似闪电地出手。人一个个倒下去,不一会全躺在那儿了。
林飞突然喊道:"苏玮是你吗?真的是你?"
黑衣人转过身来,取下面纱道:"没想终究被你认出来了,快打电话呀,温冰血流了一地。"
林飞慌忙抱起温冰,准备往外走。
旁门再一次打开,郑扬走了出来,只不过他手中有枪,还有人质程晓茹。
他吼道:"别过来,过来我就打死她!"他明白,他的枪不可能一瞬间打死两个人,以现在的距离,在他开枪打其中一个人时,另一个人定会有时间冲过来打倒他,他只能这样僵持着。
他需要逃跑,他自己的生命自然要比别人的命值钱,所以他不敢在杀别人的时候浪费时间,以免误了自己的命。
这岂非是每个人的想法?
郑扬用枪抵着程晓茹的太阳穴,林飞看着窗外,突然道:"郑杨!"
郑杨一楞,脚步也不动了。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
但这足够了,房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远处树上有像个长管的东西微动了一下。
第十八章
郑杨的肩膀上开了一朵红花,枪落在地上了。这也是一瞬间的事。
但也足够了,苏玮的脚已踢出。
郑杨向后倒去。
一枪加一重脚足以使他昏过去。
门外冲进来一大群荷枪实弹的武警。
该铐起来的人被铐了起来,该送医院的人被迅速送往医院。
林飞对苏玮道:"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用什么谢字吗?"
"我知道本不需要我,可我还是忍不住说了。"
"其实你也不用谢我"
"那我该谢谁?谢老天?不公平的老天?"
"当然不是,不过你忘了,若不是温冰替你挡那一刀,躺在那的人就是你了。"
"我知道,我想我该谢谢她。对了,你怎么会武功,而且这么好?"
"你不要问了我的武功了,那是一块创可贴,下面是一个深深的伤口。"
"你……"
苏玮甜甜地一笑说:"我开玩笑啦,看你紧张的!"
林飞看了看四周道:"人都走光了,我们也该走吧?"
苏玮点点头道:"是啊!我该走了,该离开了。"
林飞没有听出来,苏玮的话中有种淡淡的哀愁。
或许,是爱得太深的缘故吧。
爱情不但使人盲目,而且有时可使人耳聋。
林飞坐在温冰的床前,看着报纸。
温冰说:"或许这真的是个喜剧的结局,真相终于大白了,无辜者得以解脱,作案者法网难逃,同时又把两件陈年旧案给破了,而刘亦静也做了程军的女儿,不管她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我相信程军一定会很痛爱她的。"
"是啊!这孩子命运太悲惨了,她母亲刘静的命运落到她身上,这等于两份痛苦,不过,幸好有个好结局。"
一位速递公司的工作人员敲了敲门,她捧着一大束鲜花。
林飞让她进来,并接过鲜花。
工作人员道:"您是林飞先生吧?有位小姐托我公司把这束鲜花送给这位女士,并有一封信给您,说您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林飞谢过她,把她送走,然后在门口处看完了信。
他脸上抖动了两下,沉默不语。
温冰道:"怎么啦?"
他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一桩小私事而已。"他看了一眼温冰道:"你好好养伤,我出去了一下。"说完便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他心里伤痛万分,对着大海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走?"
天空中有海鸥在叫,仿佛因他而悲伤。
温冰吃力地用左手支起身子,下了床。
她走到客厅,看到了扔在地上的信。
"飞: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漂泊在大海上了。
我不想和你当面道别,只是为了减轻你我之间的痛苦。我不是怨恨什么,只是因为我不配你。
我只是把事业当作我的生命,爱情做为佐料,我隐瞒我会武功,我只想做好我的记者。
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夫妻了,可我并没有付出我的全部的爱,因此,当我看到温冰为你挡刀的情形,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
我无法和她比,我不配与她称姐妹。
所以我选择走,请原谅,祝你和温冰能够一直走下去。
我在天涯之处祝福你们。
永爱你的玮
8月10日"
温冰道:我的傻姐姐啊。
她沿着林飞奔出的方向,迎着海风走到海边。她站在高高的防海堤上,看着下面的林飞。
这是一个无语世界。
夕阳惨红,把天空涂成悲伤的颜色,并且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人是静止的,只有影子在动,在动……
这是一个令人昏昏入睡的沉闷的下午,这是很普通的一天。
这一天是这个故事的开始时间。
事实上,许多事情开始时都很普通,但由于事件之间千丝万缕间的联系,使它们成了多米若骨牌。
精确地说,本故事的第一块骨牌是在下午两点三十七分倒下的。
林飞的脚不再放在办公桌上,现在他干得最长的事就是发呆,若是这时脚放在桌上不动很可能会发麻。即使这样虽防止了他所认为的"脚溢血",但他的腰却疼了起来。看来得腰椎间盘突出的都是有"闲"阶级,这是某报社资深记者得出的结论。
于是他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绿灯亮而不是打内线时的黄灯亮。电话不屈不挠地响着,刺激着林飞的耳膜。
林飞拿起了电话,还没等他说话,对方便开口道:"您好,请问是林飞律师吗?很抱歉在这个睡觉的好日子里打扰你,不过,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林飞感到这个年轻人十分客气,便也颇有好感地说:"我是林飞,真是个好天气,你说的没错,本人正在睡觉,不过没关系。"
"我是维城扬正律师事物所的律师,我叫徐一雷,是吴作心先生的遗嘱执行人。至于吴作心先生为什么这么早立遗嘱,我想这大概是每一个富翁的通病吧。好了,下面进入正题。"
"你大概想不到吴作心有多少遗产吧?"徐一雷突然问了一句。
"我想,一个教授,大概一百多万?"
"我告诉你,你错了,大大地错了,吴作心生前曾与人开过一家公司,拥有该公司近一半的股权,再加上其它投资,还有国债等等,虽然扣除他必须归还的--你知道曾敲诈过某人的钱,及该上缴的税后,你不会想到一个大学生里的副教授会有三千三百万的身价吧?"
第十九章
"三……三千三百万?"林飞吃了一惊,"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您曾代理程军的案子,我想现在或许只有你能帮我一下了。并且目前只有你能帮的上忙了,事物所伙伴们一筹莫展,并同意由我向您请教。当然,我们不是推给您一个烂摊子。"
"有麻烦?"
"麻烦大了!吴作心的财产为绝大数人所不知--曾经有一个人认为敲诈吴的受益人二十万就够多的了,当然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包括我在成为他的律师之前也毫不知情。"
"一个人若能做到将三千多万深藏不漏,的确不简单。"林飞说。
"他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的人,他的财产分别存在六家银行里,其中还有刚打入内陆的花旗。但在三天前的一次例行检查中,发现这一千三百万巨款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我委托两名电脑专家进行调查,初步结论是有人窃取了六个账号及密码,把钱密秘转移走了,不过专家告诉我,对方手段高明,从表面上丝毫看不出破绽。
我找银行交涉,结果银行方面竟毫不知情,后来在我的要求下,某银行用人工方法复查,结果发现了两百万存款差额,而这正是吴作心存入该银行的钱数。现在六家银行都已向银监报告了,正在等待上面派人来进行调查。
"由于这件事关系到金融秩序的稳定与否,因此银行方面还在对此保密。
"不过,另人疑惑的地方还在后面,你办公室有电脑吗?"
"有,打开着呢。"
"你是音频与视频传输号是多少?我有影音文件要传到那里。"①
"7374-8868-7277-5345"
"请等一下。"他挂了电话。
林飞把电话挂上,打开电脑文件及视频接收界面。
画面上出现了徐一雷,他说:"林律师,看得见我吗?"
林飞说"可以,很清楚。你刚才说令人疑惑的地方……"
"噢,我这有一封信,请你看一下,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向镜头处靠近,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徐一雷律师:
您好!
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很有必要通知你一声,你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飞,所以我烦了,尽管我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但你既然作为他的律师,我有必要透露一下。
古代人们用"青蚨"来借指金钱,但一想起这个可怕的名称,我却像碰见了吸血鬼。
钱有时是好东西,我本人也深有体会;但更多的时候我感到的是钱的罪恶。试想一下,在几个富翁在那花天酒地时,正有千千万万的劳动大众在地狱之中呻吟,当然,这并不是最可恶的,毕竟还有一些富人是凭借自己的双手挣来的。
然而就有这样的人,他们自以为有了钱便有了一切,有钱便能随便买他人的幸福甚至生命。
姓吴的本不是我厌恶是那类人,可是我痛恨沽名钓誉之辈,而恰巧他就是这样的人!对不起,我只有先向他下手了,因为他还有更可恶之处。
你可能是个上流社会的人,或许你也曾为几个人平冤昭雪过,或许你因此自鸣自得,可是我要告诉你:真正的、有着更大冤屈的人没有钱来打官司。他们的处境,你能想象,你能了解吗?
我痛恨钱,所以这些钱我绝不会动,我会把它用到我认为最该用的地方,我不会向希望工程捐款,我会在秘密情况下把钱直接送到需要钱的地方,而绝不会让钱经过任何一个官僚或机构之手。
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头脑很清醒。而事实上做这种事情,也必须有个清醒的头脑。
随便你怎么办,这钱我是绝对不会再还回去了,除非你能找到更好的理由,让我认为钱给吴作心的继承人会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好了,我还可以告诉你,我的下一个目标是一个有尾巴的人。
祝
工作顺利!
剑斩青蚨
8月30日
林飞想了想,道:"我能否把它复印下来?"
徐一雷道:"等一下。"他把信整理好。
林飞点了一下截图、打印,几秒钟后,一阵嗡嗡作响,信被复印下来,然后他问道:"你怎么认为的?"
徐一雷沉寂了片刻,用一种坚定的声音说:"我想那个人一定是个电脑高手,否则绝不能连银行也查不出来。另外,我从这封信中读出一种仇恨的气息,你呢?"
"你不知道有关吴作心的事吧,比如人品、性格。"
"不清楚,所以我不理解信中的沽名钓誉,虽然我跟吴作心不太熟,但我有个亲戚的孩子就在维城大学读书,也没听说吴人品低下。"
"这就是了,此人了解真相!而我掌握的情况看,只有六个人知道而已。我和助手温冰不会说;程军、刘亦静据我了解,他们也不会说;至于我女朋友苏玮,她只能埋在心里或登在报纸上,事实说明她选择了前者;说到郑杨,一直到吃枪子时他也未说,此人是从哪了解的呢?"
"那信说他还有更可恶之处,是否是烟雾弹呢?"
"不好说,凭直觉不像。"
"林律师,说实话现在我很急。做为遗嘱执行人,我的任务却因这事而执行不下去。"
"你不过是邮递员,信在邮局丢的你担心什么?"
"对对对!可我下一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你当然要向继承人公布遗嘱了。"
"那钱的事?"
"你让他们签字,你可以告诉他们,也可以不告诉他们,反正他们会去银行办手续,到那也就清楚了,不过那是银行的事了。"
"谢谢你,林律师。"徐一雷一脸真诚。
第二十章
"谢什么!大家都是同事,这件案子我得好好查一查,否则太空虚了。好了就这样吧,有机会我再和你联系。""好的,再见。"屏幕迅速缩小,退出声视频状态。
林飞低头看了一下信,又自语道:"不是因为太空虚而查案啊。"
他心里又想起了苏玮。
苏玮。
你为什么离开我,我不相信你会狠心舍我而去,而且去天涯之外!林飞这样想着,眼前又浮起了苏玮的模样。
苏玮。
我的爱人,爱我的人,你什么要离开我?
林飞驱车穿过两条街,向右转向开上柳园路。
柳园路是这个城市的主干道,北接火车站,南通飞机场,同时它也是条商业街,路两旁商铺林立,像沃尔玛、家乐福等世界级大超市连锁店均在此,而国内超市如华联、苏宁、国美等也在此占有一席之地;而耐克、李宁、海尔、长虹等大型企业的专卖店也京相在安身;自然政府、银行、电信、邮政等机构也都"众"具慧眼。
因此在柳园路的地价便像三峡蓄水一样,越涨越高,唯一不同的是,三峡水有停涨的一天,地价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工薪阶层望穿秋水,却没看到芝麻花落。
林飞要找的是花旗,刚开张一个多月,十九层的高楼格外引人注目。
穿越东方广场,在花旗的停车场下车,林飞便进了这个足以和一个国家抗衡的银行。
花旗设有专门的服务厅,但跟银行的职能无关,而是咖啡屋、肯德鸡和茶座。林飞喝了两杯茶,感到嗓中火气下降后,才走到柜台服务处说:"我有重要事情和经理谈,这是我的名片。"
"你稍等一下,那边有休息椅。"她走向门后。
林飞等了不到两分钟,她从旁门出来道:"跟我来。"
她领着林飞上了电梯,对他一笑道:"没想到您的面子这么大,经理一看您的名片就立刻让我领您见他,还用了'快请'这个词呢。"
"是吗?我自己也想不到。"
"用句行话这就叫'顾客就是上帝'。"
电梯在八楼停下,她又领着林飞到了经理室。
她敲门,开门的却是个女的,那女的看了一眼林飞道:"林先生?"
"正是在下。"林飞道。
她便道:"林先生请进。"
林飞走进去,领他来的那女服务员退下了。
林飞看到办公桌后,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心中暗道:他明明'快请'我,态度为什么傲慢?他疑惑不解,但并没因此生气。
但她走到经理身后,把他推出来时,林飞的疑惑便消失于无形了。
他是个残疾人。
这大大出忽林飞意料,而经理的话正道明了他的想法:"你应该是吃惊吧。或许我这个位置该坐一个精力充沛、富有激情的健康人吧?"
"我是这么想的。我实在没想到您会……"
"正常人这么想,但我能证明我的精力与激情不亚于任何人。好了,套话不说,请您坐下从头开始吧,我想林律师绝不会因为存钱或取钱而找我的。"
林飞看了一眼那女的。
经理又补充了一句:"她是我的机要秘书,她的忠诚是不容怀疑的。"
"那好吧。贵行6月21号开的张?"
"是的,今天是第71天。"
"贵行吸纳了多少储户?有多少存款?"
"对不起,这是本行的机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存款额正以10%的速度增长。"
"这来源于贵行一贯的良好服务和信誉,是吗?"
"可以这么说。"
"假如贵行信誉受损,将对贵行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是吗?"
"对哪家都是这样,对不起,我知道您要谈什么了,我无可奉告。"
"你会说的。"
"无克奉告。"
"你会说的。"
"难道我还管不住我的嘴吗?"
"能,但你管不住我的嘴。事实既然已经发生,那么就该面对问题,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经理可能在心里衡量了一下,道:"好吧,你尽管问吧,我只希望能够解决问题。"
"钱丢了多少?"林飞单刀直奔核心。
"五百万,这笔钱是7月1号由吴作心先生亲手存入的。"
"那到底是如何丢失的呢?什么时候发现的?"
8月25号是星期天,按本行规定要进行帐务周查。不过说句实话,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第二天后,徐一雷律师要求我们再次检查,用的是原始方法,手工计算,好在业务并不算多,算完后我大吃一惊,因为有五百万的差额。"
"从电脑之上看不出的毛病,用手工能计算出来?"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只是个管理者,这一点不同于国内其他银行。不过大致是这样,电脑里只是数据流,这容易造假;而手工就不同了,它是把实实在在的钱过滤一遍,那次请的两个计算机专家告诉我们--本人及另五家银行代表--对方大概是采用银行本身的内部系统做的案。
"他首先从银行理财专家或网上盗取了银行内部接入号及密码,然后从银行将钱转移到别的帐号内,又把这些钱在各行间流通了几遍,其中或分或合,总之再也找不到了,其实可以肯定这些钱现在已在合法程序下存进本行或其他银行。
"专家们打了几个比方,说银行好不是水池,有人提走水,也就是钱,然后放入等量的泥沙,被提走的水又住入水池,水面按理说应发生变化,三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提取水时,保持了水面不变,电脑上反映的就是水面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