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4 10:35

※★※《妖舞》※★※--作者:纪沫※★※

楔子 古庙锁丽影

  
  夜深了,坐在写字台前的姒水柔低低叹息一声,合上刚刚看完的言情小说,心神还沉浸在书中男女主人翁的浪漫爱情故事中。她把书举在眼前,指着粉红色封皮上神色忧郁的女主角,自言自语地轻声说:“你很幸福了,不要不知足。虽然你们历尽波折,可你们最后毕竟是圆满在一起了啊。只要有一个男人肯多看我两眼,我这一辈子也值了。”

  一个大眼睛的男孩形象浮现在姒水柔的脑海中,那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严翔。两朵红云爬上了姒水柔的脸颊,她轻轻啐了自己一口:真不知道害臊!

  严翔比姒水柔大三岁。他不是姒家坳土生土长的人,是姒水柔的父亲通叔一次赶场时在镇子上捡到的一个男孩。严翔来姒家坳的时候只有四岁,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岁数外,还什么也说不清楚,是姒水柔的父母把他当亲生孩子一样的养大。严翔在姒家坳生活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他很小的时候就到镇子上去读书了,只有寒假和暑假才会回来。又到了放暑假的时候,严翔高中也毕业了。他前两天刚刚回来,可这次他待的时间比哪次都短,今天早上又走了,留下了这本粉红色的书。他告诉通叔他要自己养活自己,出去打工挣钱了。

  姒水柔今天一整天都在看这本书,现在终于看完了。她随手拿过一面镜,镜子中映照出一个青春焕发的姣好容颜。姒水柔忍不住把自己的样子和书皮上的女人比较起来,无论怎样看,她也不比那女人逊色,漆黑的长发,明亮的眼睛,红红的樱唇,她怎么就没资格得到爱情呢?可是姒水柔清楚的知道,她就是没有资格得到爱情的,因为喜欢她的人得到的只是苦难,所以没有一个男孩肯多看她两眼,包括和她一起长大的严翔在内。

  “水柔,早点休息吧,明天是你的大日子,要忙一天呢。”父亲姒通客气而拘谨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知道了。”姒水柔不耐烦地答应了一句,看了看左手掌心的红色胎记,忍不住又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一声,还是关上了台灯。

  在姒水柔的左手掌心,长着一个指甲盖大的圆形红色胎记,使得她的命运自出生之日起就注定了。她会成为禹山山顶上那座禹庙的下一代住持,在清灯古佛的陪伴下了此一生。

  明天,是姒水柔十六岁的生日。她将要离开自己的家,正式到那座看来毫不起眼的禹庙中去了。这就是她父亲口中的大日子。从明天开始,她的名字就不再是姒水柔了,而是水柔师太,正式成为禹庙主持水溟师太的传人。

  不知道是不是和禹庙中有一个水池有关系,禹庙中大部分的主持法号中都有一个水字。姒水柔一出生,水溟师太就给她取好了名字,这个名字也将是她的法号。

  山顶的禹庙已经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也可以算是姒姓家族的家庙。姒姓一族都是大禹的直系后裔。传说当年大禹的母亲因为吃了薏米而孕育出大禹。大禹便以姒为姓,从而有了姒姓一族。

  禹庙是纪念大禹的神庙,在全国很多地方都有,可是没有一个地方像姒家坳一样,一直由一个左手掌心有红色圆形胎记的女人做主持。奇怪的是,每当老主持到了一定的岁数,姒家坳也必定会有一个左手掌心有红色胎记女孩诞生,使得这个古怪的传统一直可以维持下去。

  姒家坳的禹庙和其他地方的禹庙相比,还有一个非常不一样的地方,小庙中供奉的大禹不是治水开山的大禹,而是斩妖除魔的大禹。这个大禹的塑像很小,只有三十厘米高,是用一整块淡黄色的玉石雕刻成的。大禹是站着的,背上背着他的开山斧,横眉怒目地高举着他的右手。在他的右手中抓着一个叫瞽丛的魔怪。瞽丛的样子很古怪,身子像一条桑蚕,但长着人头。头上有一对大大的耳朵,一张大大的直咧到耳根的嘴巴,一个竖立在脸中间的大眼眶,却没有眼珠。瞽丛是一个瞎子,他的眼睛被大禹的左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禹庙主持的任务就是不要让瞽丛的这只眼睛回到他的眼眶中去。根据传说,瞽丛的眼睛就在禹庙大殿后院天井中的那个水池中,所以这个小小的水池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镇魔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4 10:36

第一章 深山遇奇事

  五一大假,方子奕没有去名山大川,而是带足了干粮,自己驾驶一辆借来的越野车,选了一条通向山区的,最破烂的小公路一头扎进去,开始了他向往已久的探险旅程。

  为了此次旅行,他足足准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在过去一年中,他每天早上都起来跑步锻炼,而且还尽可能帮同事带班,把假期都存起来,加上五一本来就有的七天时间,他这次出来可以在外面足足待两个月的时间。

  方子奕是一个年轻的医生,在一家大医院供职,收入相当不错,可他总觉得没劲。他讨厌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生活,非常羡慕小说中的大侠,可以快意恩仇,纵横四海,遨游天际。他的生活是一潭死水,从小到大没有一点波折。读书的成绩虽然不优秀,但也过得去。毕业后就靠父母的关系进了医院,连找不着工作的苦恼也没能体会一下。

  别人的爱情像惊涛骇浪,而他的爱情也是一帆风顺的。他们是同学,从小一起长大,没吵过嘴,也没红过脸,计划在今年国庆节结婚。方子奕用脚指头想想也能想像出婚后的生活,觉得很没意思,所以才有了此次单独的探险旅行。

  方子奕的样子也很普通,谈不上英俊可也不丑。不要以为方子奕很冒失,很冲动,他其实是一个很腼腆很理智的人。平时话不多,也不喜欢管闲事,做事按部就班,四平八稳,又绵又软,看来文质彬彬的,一般的时候很好说话,但有脾气上来了却相当固执。

  比如此次旅行,他就执意要自己单独进行,说什么也不肯让女友跟着。女友总爱说他没有男子汉的气概,平时基本上是处于发号施令的位子上,但他偶尔发威了,也还肯听他的话,所以也就真的没跟着他来。

  因为循规蹈矩,又谈不上出色,方子奕一直是一个不受关注的人。他从小到大唯一次出格的事情是和同学一起逃过一次课,去饭店门口等候一个他喜欢的明星给他签名。可惜明星在保安的护送下,理也没理他们这些狂热的少年人,直接钻进汽车走了。这让方子奕觉得非常没劲,此后再也没喜欢过任何明星。他开始喜欢小说中的侠客,因为只要他一打开书,侠客必定在里面等候着他,和他一起凭借手中的一把长剑闯荡江湖,不会不理他。他期待此次旅行也能让他做一次侠客。

  方子奕一直朝山里开了五天,路越来越烂,柏油路变成了碎石路,然后又变成了纯粹的泥巴路,离大城市也越来越远了。山势虽然谈不上陡峭,可道路的两边的山坡上全是茂密的树林,景色也还不坏。可惜他还是没碰上任何有意思的事情,他又开始觉得很没劲了,考虑要不要掉转车头回家。一看天都快黑了,他决定再朝前开一段路,找一个有人家的地方住一晚上,明天再决定要不要回家。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黑透了,颠簸的山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看见农田或者任何人家,周围全是黑黝黝的树林。方子奕的心里开始发毛,这才想起早上离开昨夜住宿的小镇后不久景色就变了。现在都快整整一天了,却没看见一辆汽车从公路上经过,心里越发觉得瘮得慌。很想立刻就掉头朝回开,但一想起一路上都没有看见有人,他又没有回头的勇气了。硬着头皮又开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昏黄的车灯中出现了一幢木制的房屋,登时来了精神,加快车速开了过去。

  拿了一只手电筒,方子奕跳下汽车,来到木屋前。从开着的窗子望去,屋里没有人,方子奕心中便有些发毛。转到门口,方子奕只轻轻推了一下门,门就应手开了,原来门根本就没有锁。这下看得更清楚了,屋子里有很多干枯的落叶,有一张又大又简陋而且还没有被褥的木板床和一张桌子。床上和桌子上以及地面上有好几条僵死的毛虫。毛虫有着黄黑相间的毛,颜色鲜艳醒目。毛虫的姿势很奇怪,全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Ω形,躬着身子,只有头和尾着地。

  不知怎的,以前看的恐怖小说中的情节浮现在方子奕的脑海中。木屋变得可怕起来,像张大口随时要把人吞噬掉的怪兽,连黑夜中朦胧的树影也变得狰狞起来,像一群随时会扑过来的僵尸。方子奕身上的汗毛立刻倒竖起来,连滚带爬跑回自己的汽车上,砰地关上车门,完全忘记了他进山的目的。

  上了汽车后,方子奕觉得安全多了,也镇静下来。四下看了看,今夜的月色很好,四周亮晃晃的,不过就是一幢平常的木屋加一些很平常的树林,此外什么也没有。方子奕想在深山老林中发现一些死去的毛虫也是很正常的,不禁有些好笑,不过却也不敢再下车了。

  他怕电瓶中的电用完,熄了汽车的前灯,打开车顶的小灯,拿过旁边的背包,取出干粮来吃了一些,胆子又大了不少。毕竟是累了一天了,方子奕关了灯,趴在方向盘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方子奕睡得很不安稳,可四周除了山风摇动树叶的声音外,安静得出奇,没有任何妖魔鬼怪来打扰方子奕的汽车,连野兽也不曾出现一只。方子奕非常平静地过了一夜,平静得令他多少有些失望。

  天亮了,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唱着,树林立刻显得生机勃勃。温暖的阳光也给了方子奕胆量,他下车来又把环境仔细地看来看。发现不仅是木屋中,其实屋外的地上也有很多死去的虫子,它们的身体都呈现出Ω形。估计是某一种农药造成的。现在的农药真是越来越让人弄不明白了,居然可以让毛虫用这样一种姿势死亡。

  方子奕还在木屋外发现一堆烧过的灰烬,灰烬的旁边有一个打火机,证明不久前这里还有人。木屋也的确是一幢非常平常的木屋,用原木搭建而成,没有任何恐怖特别之处。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公路通到这里就到头了。方子奕想了半天也没想通,怎么会有人为了这样一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屋专门修建一条公路,但还是再次为自己昨夜过分发达的想象力感到很好笑。

  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后,方子奕开始顺着原路返回。此刻他的感觉还没有昨天好,开了好几天的车子,只找到一些僵死的虫子,他不仅觉得没劲还觉得晦气,决定找一个正正经经的旅游点玩一玩。由于一连开了几天车,昨夜又没有休息好,他的头昏沉沉的。他打开汽车上的收音机,一个男歌星的声音立刻在车上回荡起来:“……最近比较烦 比较烦 比较烦……”方子奕气得立刻又关上了收音机,心情还更糟糕了。

  正觉得没好气的时候,公路上出现了一个拦车的男人,让方子奕觉得有些突兀,发达的想象力立刻又开始作怪,他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打起鼓来,但他想到了自己进山的目的,还是把车速慢了下来,摇下车窗,仔细打量那个男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来身强力壮,头发很长,乱糟糟的,一定有很长时间没理过了,满脸的络腮胡子遮挡了他的容貌,除了手上拿着一个用衬衣包裹着的包袱外,没有带其他东西。包袱非常脏,几乎看不出衬衣原来颜色。他显得十分疲惫,没穿衬衫,却穿着着一件破旧西服,西服不仅皱巴巴的还满是泥土草屑,像一个越狱的逃犯。

  方子奕立刻判断出此人不是善类!脑海中浮现出汽车杀人,出租车抢劫一类可怕的情景,正要加速把车开走。络腮胡子急了,小跑着跟着汽车,大力拍着车窗说:“师傅,我不是坏人,你就行个方便,带我一程吧。只要到了前面有人的地方,我立刻就下车。我一定重重的谢你,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与络腮胡子的距离近了,方子奕注意到他的眼睛非常大,里面布满了血丝,目光中透出一种迷茫和期盼来,不像是一个坏人。方子奕犹豫了,听这络腮胡子说话也还客气,暗忖光天化日之下,也没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吧?方子奕前后看看,估计除了自己以外,络腮胡子不可能再找着其它的车了,终于点点头,把车停了下来。

  络腮胡子上车后用力关上车门,立刻一叠声地催促:“快开车,快开车!天黑前一定要赶到前面的镇子里。”

  方子奕听了,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但还是加快了车速,他也怕到天黑也找不着人。他本来想问问络腮胡子这里是什么地方的,但总觉得络腮胡子不简单,也没有坏人会自己说自己是坏人,想到是非只因多开口,又打消了主意,什么也没问。

  络腮胡子把包袱十分宝贝地抱在自己怀里,说:“师傅,有吃的没有?先给我一点。等到了镇子上,我一齐重重谢你。”

  方子奕心里更不痛快,也不希罕络腮胡子的重谢,但还是指了指后座上的旅行袋,说:“你自己拿吧。”

  络腮胡子转身拿过旅行袋,拉开拉练,立刻双眼放光,毫不客气地抓出一包饼干,撕开包装就塞了两块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以来。然后他也不再问过方子奕,自己抓起一瓶矿泉水打开,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就喝下去半瓶。只一会儿功夫,络腮胡子已经消灭了三袋饼干,两瓶矿泉水,终于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把方子奕的旅行又袋放回后座。

  络腮胡子的精神似乎是好多了,问方子奕:“师傅,有烟吗?”然后又盯着方子奕,疑惑地说:“你怎么会把车开到这里来?还带了这么多吃的。”

  方子奕的不满升到了顶点,心忖我没有问你,你到问起我来了,皱眉说:“我从来不抽烟,也不喜欢身边有人抽烟!”

  络腮胡子察觉了方子奕的不快,暂时闭上了嘴巴。可只过了一会儿,他看了一眼车速表,又伸出头去看了看右边山上的树林,有些着急地说:“你开得太慢了,才四十迈。要不让我帮你开一程,你休息一会儿。”

  方子奕火了,怒道:“你要是觉得慢,就自己下去走!”他还是维持了40km∕h的车速,在这样颠簸的山路上,他也没有勇气提高车速,他已经比昨天快了不少。

  络腮胡子看了方子奕一眼,终于安静下来,可每隔几分钟,他都要把头从车窗中伸出去朝山上看看。

  方子奕对络腮胡子的这个举动十分疑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同时开始后悔搭载络腮胡子,可他的修养又让他难以开口赶络腮胡子下车,他也开始不时地就要看一看山上。

  络腮胡子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把怀里的包袱抱得更紧了。

  方子奕见了,心里忍不住又开始嘀咕,发达的想象力再次开始作怪。他偷偷地又打量了一下络腮胡子,立刻判断出自己不是络腮胡子的对手,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只盼着早点能到前面的小镇上,好摆脱这个古怪的络腮胡子,却也有一点莫名其妙地兴奋。

  络腮胡子又把头伸出了窗外,只看了一眼,便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焦急地说:“师傅,算我求你了,你把车开快一点,好不好?”

  方子奕又好奇又害怕地也朝右边看了看,除了平常的树林外,什么也没看见,不过还是加快了一点车速,有50km∕h了。可络腮胡子还不满意,一边频频地朝窗外看,一边一个劲地催促方子奕加速。

  方子奕始终也没看见车窗外有什么,火气却被络腮胡子催了出来,吼道:“你要是还觉得慢,自己下车去走!”吼完他自己先就害怕起来,怕络腮胡子来个抢车杀人,用眼角偷偷去瞄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一愣,目光更是迷茫了,还夹杂着一丝恐惧,却镇静下来,低低地叹息一声,看着方子奕缓缓说:“师傅,你要是再不开快一点,我们就可能都走不出去了。”

  方子奕确定络腮胡子没有抢夺汽车的企图,镇静不少,火气也消下去,说:“这里的地形我不熟,只能开这么快。你看见了什么?”话音刚落,方子奕自己就知道了答案,他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如飞一般从山坡上冲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尼,速度一点也不比男人慢。他们的身影不时被茂密的树林遮挡住,所以方子奕开始一直没发现他们。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4 10:37

  这两人的速度好快,在树林中闪了几闪,便到了公路上。男人手持一根木棍,成一个大字拦在了公路的前面,女尼也在男人的身边站定。

  方子奕大吃一惊,一脚死死踩在刹车上。汽车在离他们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方子奕好奇地打量起这拦车的两个人来。男人穿着中山装,看来大约有五十多岁,充满正气,拿着木棍的样子威风凛凛,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坏人。女尼很瘦,脸上堆满皱纹,满是岁月的痕迹,像一个干核桃。方子奕猜她至少有七八十岁,完全无法想象一个这么老的老女人如何能用那么快的速度从山坡上冲下来。这两人很明显是为了络腮胡子来的,可方子奕反倒无法想像络腮胡子的身份了。

  络腮胡子长叹一声:“天意,真是天意!”然后对方子奕说:“师傅,你不要下车,也不要管闲事。等我们一离开,你就赶快下山吧。”拿着手上的包袱下了车,来到拦车的男人和女尼面前,什么也没说,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垂下头,双手将手中的包袱高举过头。

  女尼一把抓过布包,立刻就着急地打开,从布包中拿出一个淡黄色的小神像,神色紧张地仔细检查着神像。神像高举右手,背着一把大斧头。

  方子奕没认出来那是谁的神像,可他却兴奋起来,好奇心也被引出来了。于是他没听络腮胡子的话,也跳下车来,来到这三人的面前。这时他看得更清楚了,神像雕刻精美,身披战甲,横眉怒目,杀气腾腾,右手中抓着一条古怪的肉虫子,左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

  络腮胡子看见方子奕下车,脸色变得煞白,偷偷地给方子奕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回到汽车上去。

  中山装看见了络腮胡子的小动作,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拿着棍子在地上狠狠地顿了一下。

  络腮胡子垂头低声说:“通叔,我跟你们回姒家坳就是,要杀要剐我都忍了!可是这些根本就不关这位师傅的事情,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好心带了我一程。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也没有权利带他回去!”

  方子奕不禁一惊,有些害怕起来,可好奇心却也更大了,正在考虑要不要回汽车的时候,女尼已经把塑像检查完了,对通叔点点头说:“神像没有损坏。带他们回去吧。”

  一直垂着头的络腮胡子急了,昂头说:“通叔,水溟师太,他对事情一无所知,你们就是带他回去也问不出什么。而且他的汽车留在这里,早晚也会有人找到姒家坳头上的。”

  通叔生气地喝道:“住嘴,你这个畜牲!还要胡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会来,他要不是和你约好的,怎么会到这里来接你!”

  水溟师太到汽车中看了看,对通叔说:“这人带了好多干粮,显然是想在山里待一段时间,就算不是和严翔约好的,也很可疑。通叔,我们不能放过他,但也不能把汽车留在这里,不如就从大路坐这个人的汽车回去,把汽车藏在姒家坳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通叔一扬手中的木棍,指着还跪在地上的严翔喝道:“小畜生,你还跪着干什么,没听见师太的话,还不站起来跟我回去!”

  严翔站起来,对方子奕说:“师傅,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不过你也不用害怕,通叔他们都是好人,最多就是关你一阵子,等事情弄明白后就会放了你的。”

  方子奕这时才明白他已经糊里糊涂地就成了俘虏,汽车也被抢了,他立刻抗议挣扎起来。这个举动后果是在他的身上添了几道伤痕,还让他的双手失去了自由。他被通叔利索地背着双手绑了起来。

  让方子奕奇怪的是,严翔怎么看也是一条五大三粗的汉子,样子又很凶恶,可他除了替他求情以外,竟然一点也不反抗,见通叔拿出了绳子绑住方子奕,自己主动就来到通叔的面前,背转身去伸出双手。而一直气呼呼的通叔脸色也缓和多了,居然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不太情愿地把严翔的双手也绑上。

  方子奕被迫踏上了通往姒家坳的山路,用一种他自己绝对不愿意的方式开始了他梦寐以求的探险之旅。

  让方子奕没想到的是,通叔非常熟练地就把越野车给开走了。水溟师太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转过身来,开始询问方子奕的来历。

  方子奕考虑到自己的处境,又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全部如实说了。通叔三人都很意外。

  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的严翔一愣说:“真对不起,方先生,我开始还以为你是一个偷猎者呢,可看你的样子又不太像,才出来拦车的,没想到会连累你。”然后又替方子奕求情,说:“通叔,看得出来,方先生真是一个城里人,没走惯山路,就别绑着他了。这里四周都是大山,他没有汽车,又不认识路,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方子奕见他一直为自己求情,大家同病相怜,不禁对他好感丛生。可是通叔大吼一声:“住嘴,小畜牲!别以为你帮他开脱,我们就会上你的当!”严翔不再多说,侧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午,四人停下来休息,同时也下车活动活动。大约是看两人在路上也还算老实,通叔在警告了两人一通后,终于解开了他们手腕上的绳子。然后一点也不客气地把方子奕的旅行袋从车上拎下来打开,拿出里面的干粮来分给大家吃。气得方子奕够呛,赌气什么也不肯吃。

  严翔坐在方子奕的身边,再次歉然说:“方先生,真对不起,把你拖累了。不过你真的不用害怕,通叔他们都是好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姒家坳的周围风景都不错,反正你也是出来玩的,就当自己是来旅游好了。”

  方子奕一想也不错,饿坏了还是自己倒霉,也抓起饼干吃起来。

  一直若有所思的水溟师太忽然说:“方先生,先前我们不了解情况,多有得罪,只要你保证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等一会儿到了姒家坳,就自己开车离开吧。”

  通叔愕然说:“师太,不能放走他!他一定是和严翔那个小畜牲串通好的。小畜牲的朋友很多,又诡计多端,他离开后又肯定会带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水溟师太淡然说:“严翔虽然拿了神像,但并没有损坏,我相信严翔。严翔偷神像的目的我们都知道,他其实只需要把神像砸烂就可以了,不需要带着神像出去。何况他真要带神像出去,当时就不应该朝山里跑,更不会只找一个人来帮忙,即使是只找一个人,也不应该是像方先生这么斯文的人。再说我们就是带方先生回到姒家坳,又能对他怎么样呢?总不能杀了他吧,早晚都是要放他走的。”

  严翔低头说:“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也不是和他约好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也没打算把神像拿到外面去。我自己做的事情,我也心甘情愿地回去接受惩罚。可是惩罚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何必要连累外人。”停了一下,又含蓄地说:“通叔,有些事情我们觉得理所当然,可外人就不这么认为了。现在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要又闹出多余的事情来。通叔要是实在不放心,可让方先生做一个保证。”

  通叔看了严翔一眼,又仔细看看方子奕,终于点了点头,说:“那等一会儿你就离开吧。也不用你做什么保证,现在的保证不值钱,嘴巴长在你身上,说不说都在你!而且我们也没什么怕你说的。”

  方子奕松了一口气,急忙说:“我一定什么也不说。”他得到了保证,又填饱了肚子,开始觉得身边的三人都不是坏人,但对他们的关系好奇极了,便好奇地问:“严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本来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他们要把你怎么样?”

  严翔苦笑说:“方先生,我叫严翔,你称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叫先生我听来不自在。通叔是我的养父,一直对我很好,最多是以后不准我离开姒家坳,也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你放心。至于其他的事情,你知道也没有用,还是不要问了。”

  对于这样的惩罚方子奕也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是非法拘禁么!但看严翔都是心甘情愿的样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也别叫我方先生了,直接叫我小方就可以了。姒家坳是什么地方。”

  严翔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没什么出奇的,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座禹庙,很灵验的。我今后不能离开姒家坳了,会一直住在禹庙中。方先生以后有空,可以和朋友一起来玩,也许我们还可以喝一杯呢。”

  水溟师太似乎愣了一下,看着严翔好半天才说:“严翔,事情不一定有那么严重。”

  严翔淡然一笑,却什么也没说。通叔摇头叹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下午,汽车中的气氛缓和多了,通叔也没有再绑着严翔,换了严翔开车。方子奕坐在了严翔的旁边,他又提了两次,严翔还是没有改变称呼,方子奕就懒得管了。

  看得出来,严翔对于没有连累方子奕很高兴,一边开车,一边和方子奕闲聊起来。后坐的通叔和水溟师太却很沉默,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料到严翔会和方子奕闲聊。

  方子奕心里越发的迷惑,不过到真有那么一点游山玩水的意思了,加上他实在是好奇得要命,竟然很是兴奋,不仅不想离开,反而有点想到姒家坳去看看。

  一路上,严翔除了不愿意多谈神像之事外,告诉方子奕不少其他的事情。他车开得很好,说话很是客气,条理分明,看来像是读过不少书,也见过世面的人。

  通过严翔的讲述,方子奕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一条公路只通到一个普通的小木屋了。原来这条公路是一条运木通道,只通到山里的林场。公路刚刚才修好,国家就下达了禁伐令,公路和林场就都被废弃了,平时除了一些偷猎者以外,根本就没有人去,地理位置比姒家坳还要偏僻。方子奕一进入林场,严翔就发现了他。他偷了神像后,是有意躲进山里的,已经躲了几个月了,见到方子奕的汽车,以为是天意让他离开的,才跑出来拦住方子奕的汽车,让方子奕带他离开的。

  姒家坳中大部分人都姓姒,彼此之间都沾亲带故。通叔名叫姒通,是姒家坳的村长,也是姒姓人家的族长。方子奕此刻轻松多了,对现在还有族长很惊异,也觉得姒通这个名字也很好笑,听来就和私通似的。

  通叔一直神色古怪的在听他们闲谈,这时大约猜到了方子奕的想法,笑着插言说:“山里人,没学问。爹娘取名字的时候也没仔细思量,随便取了一个,就随便用了一辈子,让方先生见笑了。”措辞居然颇为文雅,不象他刚开始追上严翔时,一口一个小畜牲的乱骂,也不象是一个一般的山里人。

  方子奕连忙笑了笑说:“哪里哪里,通叔的名字取得很好啊。通者,通达也,一看通叔就是一个有学问的人。”

  汽车中的气氛更和谐了,方子奕趁机问起了禹庙和神像的事情。

  神像是大禹的塑像,被一直供奉在禹庙中,水溟师太就是严翔提到的禹庙的住持,水溟师太还有一个女弟子法号叫水柔的女弟子,严翔偷神像就是为了水柔。方子奕很奇怪尼姑不住尼姑庵,却在庙里面,又对严翔说他今后要住在禹庙很好奇,没理由一个男人要住在只有两个尼姑的庙里,而且他听大家的口气,严翔似乎还与水柔有些瓜葛,这样的处罚不是正对了严翔的心意吗?就多追问了两句。

  但严翔却不愿意多谈这个问题,把话题岔到了一边。反而是水溟师太笑着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庙和庵不过是名字的不同,本质都是一样的。”对于要给严翔的惩罚也是只字未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4 10:38

第二章 寒泉洗凝脂

  下午,严翔岔进一条小路,五点过的时候,他把汽车开进了一个小山坳的一个平地。

  姒家坳村的村口有一小块平地,中央有一棵粗大的老槐树,尽管枝繁叶茂,也还是透露出古老沧桑的感觉。周围的房子都贴着外墙砖,展现出时代的气息,也说明这里的人生活生平不低。树下有几个妇女带着孩子在玩,看见汽车开过来,都伸长脖子观望。

  严翔把车在老槐树下停了下来。那几个妇女看见严翔下车后,本来要上前的招呼的,可一看见捧着禹神像的水溟师太下车,却各自领着孩子走了。看得方子奕心中迷惑起来,莫非凶巴巴的严翔比干枯瘦小的水溟师太人缘还要好?

  严翔对方子奕说:“这里就是姒家坳。今天天色不早了,方先生还要赶路,我们就不留方先生了。”

  方子奕一下车就在观察这个地方,很快就在姒家坳南边的一个小山头发现一座小庙宇,猜测那就是禹庙了。姒家坳果然像严翔说的那样山明水秀,风景秀丽,还开垦了许多的田地出来,住着几十户人家,看来普通之极。不过通过汽车上的谈话,方子奕却觉得这里一点也不普通,尤其是对山顶上的那座看来毫不起眼的禹庙充满了好奇心。看了看天色说:“通叔,天色真的不早了,我车开得不好,离开这里后不一定能找着住的地方。我反正都是出来玩的,你看能不能让我在姒家坳借住一晚,明天我去山上的禹庙看一看再走。”

  通叔还没有说什么,严翔的脸色先就变了,拉了方子奕一把,说:“那也不过就是一个一般的小庙,没什么看头。方先生,明天五一的假期就完了,你不用赶回去上班吗?”

  方子奕越发奇怪了,反更想留下来了,笑着说:“我一共有两个月的假期呢,在姒家坳住个几十天也没问题。通叔,你们不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我知道吧?”

  通叔脸色也变了,水溟师太却神色古怪地笑了笑说:“通叔,我们今天也把方先生吓了一大跳,你就让方先生在你家住一晚,就当是赔礼吧。佛家讲求一个缘字,方先生能遇见严翔,也是有缘人。其实我们本来也就没有秘密,方先生要是喜欢,多住几天也没关系。”

  通叔沉吟片刻,点头说:“那好吧,方先生今晚就在我家住下吧。严翔就麻烦师太立刻带回禹庙中,等我通知了大家,再决定怎么处置他。”

  严翔忽然低下头,小声请求说:“通叔,能不能让我回家去换一身衣服,把胡子剃了,理一理发。我既然跟你们回来了,就绝对不会再逃跑了。”

  通叔一下子又火了,怒道:“你又在转什么念头?男子汉大丈夫,只要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中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样子美丑有什么关系?”

  方子奕听得莫名其妙,只觉得严翔的要求很平常,跟什么天地良心一点也拉不上关系。严翔轻轻叹息一声,掉头朝一边的山路走去。通叔看着他的背影,眼眶竟然红了。

  水溟师太忽然说:“通叔,水柔要是自己不愿意落发,我们怎么逼她也没有用。严翔在外面风餐露宿了那么多天,你就让他回家里住吧。”叫住已经走了很远的严翔,自己独自走了。

  通叔又叹息一声,让严翔自己去理发。可严翔却说不用了,带着方子奕朝通叔家走去。

  让方子奕没想到的是,就是以城里人的标准来说,通叔的家的日子也算是过得还不错的,时下时髦的家用电器样样不缺。房间里全部铺设了木地板,进门是一个足有四十平米的大客厅,除了一般人家都有的电视沙发等普通摆设外,还有两个插着孔雀翎的巨大装饰花瓶,放在一个酒柜的前面,墙上挂着一组以春夏秋冬为题的国画,虽然不太协调,但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山里人家的布置。

  通叔的妻子叫杨秋菊,严翔叫她菊婶。她一见严翔回来就是一愣,紧接着眼泪就下来了,看得方子奕心中一紧。

  通叔瞪了她一眼,她才注意到还有外人在场,忙用围腰擦了擦眼泪,和方子奕客气了两句,转身就去了厨房。

  通叔在妻子离开后打开电视让方子奕自己看,自己找来工具,挽起袖子要给严翔理发。严翔还要推辞,通叔却瞪眼说:“你这么长的头发还不理,都像一个野人了,难道要让方先生看笑话吗?理完发,去洗个澡,自己把胡子剃了。”

  等严翔从从浴室中出来时,方子奕都不认识他了。他的身材本就高大,此刻换了一条土黄色的裤子,一件带条纹的长袖体恤,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剔了胡子,理了头发后,也没有一点凶恶之像了,看来也就三十来岁,一双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竟然十分英俊。

  这时菊婶也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出来,招呼大家吃饭了。

  严翔相当健谈,不停地说话来活跃桌子上的气氛。这时方子奕才知道严翔平时是做的是仿制古董的生意。在他的带动下,姒家坳有很多人从事这一行,生活水平比周围的人都要高。严翔在姒家坳有一个工场,姒家坳有一半的人都在工场上班,用一种山里出产的青石生产各种的工艺品,做旧后再拿到旅游点去卖。工艺品的样子都是严翔设计的,很有地方特色,价钱又不是很贵,因而很受欢迎。

  严翔说话很风趣,给方子奕讲自己从事的行当时说,新石头本来不值钱,只有做旧以后才能卖出去。笑呵呵地说他一直不懂那些人怎么会喜欢旧的而不喜欢新的。又说一只本来只值几十元的紫砂壶,在茅坑中泡几年,用沙子蹭一蹭,洗干净了就值成百上千元了,那些人还以为买着个宝。

  方子奕听得津津有味,可菊婶听着听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看得方子奕迷惑不已。结果这顿晚饭虽然很丰盛,还是谁也吃得不香甜。

  晚上通叔安排方子奕和严翔一起睡。严翔似乎是怕见菊婶,刚吃完饭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中。方子奕累了一天了,看了两眼电视后,也想早点休息,便也回到房间里。

  进了房间后,方子奕发现严翔正在边抽烟边上网。他看见方子奕进屋,立刻把手中才抽了几口的香烟摁进烟灰缸中。

  方子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在汽车上是瞎说的。你抽你的,没关系的。”

  严翔也笑了笑说:“你们当医生的都很注意健康。抽烟不是一个好习惯,能少抽一些,还是少抽一些。”

  方子奕不好再说,在严翔的身边坐下,发现严翔上的都是一些考古网页,还有一些关于大禹的神话传说。方子奕对这些没有一点兴趣,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先去睡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方子奕迷迷糊糊地起来去上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严翔不在屋里,仔细想了想,似乎一直没觉得严翔上过床。方子奕顿时来了兴趣,睡意全消,看看时间,发现已经快五点了。他也不想再睡了,干脆穿上衣服悄悄离开了通叔家。

  山里的空气凉丝丝的,清新湿润,使得方子奕精神振奋。外面虽然没有路灯,月亮也不是很圆,可是天气晴朗,星光灿烂,方子奕连手电筒也没用,就可以看清楚山路,心中说不出来的兴奋。

  方子奕的目标是山头神秘的禹庙。虽然他从来也没有去过那里,但禹庙立在高高的山头,目标明显,又有一条上山的小路直通上去,找起来很容易。半个小时后,他已经站在有禹庙的山顶上了。

  山顶相当平坦,禹庙建在山顶中间。后面是一片茂密树林,一直延伸到下面的山坡上,前面有大片的空地。禹庙是山顶的唯一建筑,虽然不算很大,可刚刚才修整过,红墙碧瓦,斗拱飞檐,朱漆大门在星光下闪着光泽,气势竟也不凡。

  方子奕赫然发现禹庙的大门没有关!忍不住又是一阵兴奋,却也有点紧张。他小心翼翼地进入禹庙,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禹庙的内部很平常,一进门是一个大殿,大约有五六十平米,与一般庙宇的布置一样,对着门的是一个神龛,里面孤零零地供奉着水溟师太从严翔那里拿回去的神像,没有其他的陪衬。神龛前是一个供桌,上面有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三炷红色的香。供桌前的地上有三个蒲团。神龛的左右两边各有一道通向后面的门。

  大殿中没有人,但香炉中插着的三炷香已经快烧到头了,说明一定有人比方子奕来得还要早,而且来了不短的时间了。方子奕又是一阵兴奋,猜想上香的人一定是严翔,大感不虚此行。

  入乡随俗,方子奕也对着大禹的神像拜了三拜后,才轻手轻脚地朝大殿的后面走去。他刚从门口朝外看了一眼,就缩回了头。

  大殿后面是一个由几间禅房围着的天井。天井正中央有一个石栏围着的水池,大约有六七个平米的水面,里面的水绿莹莹的冒着寒气。水池的旁边是一棵枝叶婆娑的黄桷树。黄桷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缁衣的女尼。她没有和水溟师太一样剃着光头,而是在头顶挽了一个类似道士的发髻,正对着大殿的方向在出神。方子奕猜到了她就是水溟师太的弟子水柔,也明白了水溟师太昨晚说的落发是什么意思,看来水柔还没有正式出家,所以才会和严翔有瓜葛。

  方子奕定了定神,由于没见着严翔,他有点奇怪,躲在门后,又偷偷地朝外望去。水柔似有所觉,对着大殿的方向嫣然一笑,竟然开始脱起衣服来。方子奕像触电一般地又缩回头来,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在一座庙宇中见着这样一幅香艳的画面。方子奕靠在门后大口喘息一阵后,到底按捺不下自己的好奇心,屏住呼吸又偷偷地朝天井里张望。

  天井中的水柔已经把衣服都脱下来了,挂在旁边的黄桷树上。她一点也不像一个出家人,此刻只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肚兜,肚兜上还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惹人遐思。她的年纪不过只有二十五六,正在女子最美丽的年纪,眉清目秀,身材姣好。看得方子奕几乎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水柔挂着一个迷人的微笑,有意无意地又朝大殿这边看了两眼,姿态优美地缓缓伸手拔下发髻上的发簪。又黑又亮的长头发像瀑布一般倾泻下来。水柔甩了甩头,再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头发,然后又瞄了一眼大殿的方向后,“扑通”一声跳进了水池中,溅出一片水花。她像一条美人鱼一般,一个猛子扎下去,片刻后又冒出头来,毫无顾忌地朝大殿这边望来,使劲甩了甩头,满头的黑发带着水珠飞扬起来。

  方子奕目弛神迷,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原来长发女子轻轻拨弄头发的样子是那样动人心弦,甩动起那些带着水珠的长发的样子又是那样地赏心悦目,使人迷醉。暗下决心,回去以后,一定要未婚妻也留那样一头乌黑的长发。

  方子奕没有再看下去,悄悄地离开了禹庙。他知道水柔发现了他,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但他也知道水柔弄错了,把他当成严翔了。

  方子奕还没有回到通叔家,就遇见了一头大汗的严翔。严翔的双眼布满红丝,看来很是憔悴,一见他就气急败坏地说:“方先生,你去什么地方了?能不能把你的汽车借给我用一下?”

  方子奕一愣,摸出车钥匙递给严翔,说:“发生了什么事?”

  严翔一把抓过车钥匙,掉头就往回跑,边跑边说:“通叔突然病了!疼得站都站不起来了,必须立刻把他送去医院。”

  方子奕一听也急了,加快脚步说:“通叔是怎么发的病?快带我去看看!”

  严翔一醒,说:“我到忘了方先生就是医生。通叔本来和我在楼顶说话,一直都是好好的,可刚才突然就说心窝疼,立刻疼得大汗淋漓,站都站不起来,还恶心发吐,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

  三步并两步地跑回通叔家,通叔正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方子奕立刻开始给他检查,片刻后说:“菊婶,你去厨房弄一碗醋,再放一点辣椒面进去,烧热了给通叔喝。”

  正在着急的菊婶答应一声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功夫,就端来了放了辣椒的醋。通叔喝下后不久,竟然真的不疼了。一家人围着方子奕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才好,弄得方子奕很不好意思。

  通叔追问起病因,方子奕说:“通叔的这个病是急性胆道蛔虫,是肠道内蛔虫钻进胆管所引起的。估计是通叔昨天累了一天,晚上又没好好吃饭,导致肠道功能发生紊乱,引起肠道蛔虫钻入胆道。我的这个偏方只能治标,要想根除,通叔还是要去买一些打虫药来,把蛔虫打下来才行。”

  严翔好奇地问:“醋和辣椒怎么能治蛔虫钻胆?”

  方子奕说:“蛔虫喜欢酸和热的环境,通叔喝了醋以后,蛔虫从胆道中退了出来,通叔也就不疼了。”(此段情节纯属无稽,达者通人不必深究。)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4 10:39

  刚刚吃过早餐,还没有等菊婶收拾完碗筷,严翔就站起来说:“方先生,从姒家坳开车进城要一天的时间,我们就不多留你了。我正好要去禹庙,顺便送你一程。”

  方子奕还不想那么快离开,正要说出自己打算多住几天才走时。正在收拾桌子的菊婶脸色立刻又变了,看着通叔说:“严翔虽然不是姓姒,但从小在我们家长大,你也真忍心看着他去禹庙。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好好的一个女儿,你非得弄去当什么尼姑,现在又要把严翔也弄进去!严翔和水柔从小一起长大,想帮帮水柔有什么不对?你不帮帮孩子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去把严翔找回来?刚才怎么没有疼死你!你以后再要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有谁帮你去请先生!”

  方子奕这才知道水溟师太的弟子水柔竟然是通叔的女儿,猜测出她和严翔多半是青梅竹马的恋人。

  通叔叹了一口气,看了严翔一眼,什么也没说,起身躲进了房间。菊婶“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的饭碗,就要去追通叔。

  严翔急忙拉着菊婶说:“菊婶,你别说了,让方先生笑话!再说这本来就是通叔的责任,也不关通叔的事情,也是我自己愿意回来的。我偷了神像,也该受到惩罚。”

  菊婶的眼泪一下子又下来了,转身一把拉住方子奕哽咽说:“方先生你是城里来的人,明白事理,你来看看有没有这个道理,不过是偷了一个破烂神像,就要挖出双眼,一辈子关在禹庙中!”

  方子奕大吃一惊,原来严翔一直提到的惩罚竟然有这么严重!忍不住朝严翔又大又亮的双眼瞧去。

  严翔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方先生,你别听菊婶胡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们走吧,晚了方先生就赶不回城里了。”

  方子奕本来就不想走,此刻就更要留下来了,不过他是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压下心中的震惊,勉强笑着说:“我也说吗,现在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事情。对了,菊婶,我觉得姒家坳的风景好极了,想多在你家住一段时间,你看可以吗?房钱你算多少都可以。”

  严翔立刻说:“方先生,姒家坳就这么一点点大,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看?你要玩,还是找一个正经的旅游点好一些。”

  菊婶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擦干眼泪说:“严翔你怎么这样说不是在撵方先生吗?方先生刚刚才救了你通叔的命,要在我们家住多少天都可以,也不用算什么房钱。”

  方子奕立刻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拉了一把不情愿的严翔,说:“严翔,我也正好想去禹庙看看,就和你一起去如何?”

  严翔还要推辞,菊婶已经抢着说:“对对对,就让方先生陪着你去,你们一起去,再一起回来。反正神像也找回来了,严翔,你好好的和水溟师太认个错,求水溟师太放过你吧。”说完,她还一直把严翔和方子奕送出门,又不放心地补充说:“你们先去,一会儿我和你通叔也要上来。”

  出门后,严翔苦笑说:“方先生,这又不关你的事情,你搅进来干什么?”

  方子奕悠然笑笑,不答反问:“既然菊婶说的不是真的,你那么着急赶我走干什么?对了,你昨夜是不是一夜都没睡?想趁着眼睛还在的时候,多看几眼世界?那你为什么不去禹庙看看,水柔一直在禹庙等着你,要为你表演出水芙蓉。”

  这下论到严翔大吃一惊了,失声说:“你说什么?”

  方子奕说:“我早上起来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去了禹庙,所以就自己去了禹庙。水柔师太一定是把我当成你了,要把自己最美好的姿态展示给你看,所以大清早就在禹庙的水池中裸泳。”

  严翔更是吃惊,神色惶急地拉着方子奕就朝山上跑,说:“你亲眼看见水柔进了镇魔池中?”

  方子奕这才知道那个水池有个一点也不香艳的名字,笑着打趣说:“你这么急干什么!谁叫你早上不去的?此刻再去,可能什么也看不见了。”

  严翔拉着方子奕跑得更快了,摇头说:“你不明白的,水柔要闯祸了!这可怎么办?方先生,你刚刚救了通叔,他一定肯听你的话,到时候你要多帮水柔说几句好话。”

  方子奕莫名其妙,忍不住嚷道:“严翔,你要我帮你也可以,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严翔说:“我们先去看看水柔的情况再说吧。”

  方子奕和严翔气喘吁吁地跑到禹庙,却见禹庙的大门紧闭。严翔焦急地拍门大叫:“水溟师太,快开门,我是严翔,和方先生一起来看水柔。”

  隔了好一会儿,门里才传来水溟师太的声音:“水柔生病了,在发烧。现在我很忙,你就在家多陪陪通叔,明天再山上吧。”

  严翔似乎是大吃一惊,愣了一下,又继续拍门,请求说:“师太,你就让我们进去吧!我是和方先生一起来的。他是医生,正好可以给水柔看病。水柔一定是早上游泳的时候着凉了。”

  这回门里面却没了动静了。严翔突然背转过身,涩声说:“师太要是不放心,我在外面等着,让方先生一个人进去好了。”

  禹庙中还是没有动静,严翔又说了一遍。良久,门终于开了,水溟师太出现在门口,紧盯着严翔的背影神色古怪地看了半天,最后说:“你们一起进来吧。”

  方子奕正要进门,却见严翔还背着身子没有动,就拉了他一把,说:“师太说让我们两人都进去。”

  严翔还是没有动,有些迟疑地说:“按照规矩,我亵渎过神像,就不能再见水柔了。方先生,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方子奕愕然看着水溟师太,皱眉说:“都什么时代了,还要守那些古老的不合理的规矩。”

  水溟师太叹息一声,说:“是啊!时代不同了,以前的规矩不用管了!严翔,你也一起进来吧!水柔的太阳印已经没有了,人也一直昏迷不醒,不过一直都在叫你的名字。”

  严翔明显是震动了一下,额头上竟然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却还是没有动。方子奕看得不忍心,便拉了他一把。严翔忽然撕下一只体恤的袖子,绑在自己的眼睛上,才转身朝禹庙里走。方子奕一愣,疑惑地看了一眼水溟师太,才上前去牵着严翔。

  水溟师太的神色更是古怪,看着严翔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严翔,你这是何苦?禹神像你都敢偷,你心里根本就不相信这些,现在却又这么计较!”

  严翔苦笑说:“我知道水柔是因为在镇魔池中游泳才发烧的,只求师太看在我循规蹈矩的份上,放水柔一马,不要让此事被其他人知道。至于偷神像一事,我早准备好了一双眼睛,保证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水溟师太再看了看严翔,又叹一口气,领头朝里面走去。方子奕心中冒出一堆问号,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最后岔开话题说:“水柔是今天早上才游泳的,怎么会这么快就生病了?”

  水溟师太淡然说:“方先生不知道,水柔这几个月感冒断断续续地就一直没好过,镇魔池的水又一直非常冷,就是三伏天也冷得僵手。”

  水柔住在西厢房,门正对着天井中的黄桷树,此刻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水柔的房间除了家具简单古老一些外,和一般的女孩房间区别并不大。有一张老式的还挂着蚊帐的木床,靠窗子的地方放着一张写字台,上面摞着不少的书籍,有几本佛经,但大多是流行的言情小说,还有一些润肤霜口红之类的化妆品。

  方子奕一进门就放开了严翔,来到水柔的床前。水柔已经陷入昏迷中,脸烧得通红了,还在浑身发抖,嘴里含糊地叫着严翔的名字,好在她的呼吸还算平稳。方子奕伸手在额头上试了试,发现很是烫手,不禁一惊,急忙掀开水柔身上的被子,说:“师太,有没有体温计?她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你给她吃过什么药没有?快把窗子都打开,再找几条毛巾来给她冷敷,必须先把体温降下来才行。”

  水溟师太不紧不慢地拿来一支温度计递给方子奕,轻言细语地说:“早上五点半的时候,我发现水柔在镇魔池中,把她叫上来,她就在发烧了。我只给她吃了一些普通的感冒药。怎么?情况很严重吗?”

  严翔慌了,跌跌撞撞地摸索着要去开窗子,却一头撞在墙壁上。

  方子奕看了看时间,此刻已经有八点半都过了,也就是说水柔发烧至少有三个小时了。可是看水溟师太的样子,竟然并不很着急,不禁万分奇怪。他接过体温计,把体温计插在水柔口中,没好气地说:“严翔,你要么老实地待着,要么就把你脸上的破布摘下来。”

  方子奕是故意说得这么不客气的。在他想来,现在情况这么紧急,严翔就是摘下蒙在眼睛上的衣袖,水溟师太也不好说什么,谁知严翔竟然真的靠在墙边不动了,看得方子奕一呆。

  水溟师太摇了摇头,打开窗子,然后又去门外的镇魔池中端了一盆水进来,浸湿一条毛巾递给方子奕。方子奕接过毛巾敷在水柔的额头,发现镇魔池的水果然很冷,毛巾拿在手里,感觉和冰块差不多,不禁更担心水柔了,皱眉说:“师太,把你给她吃的药拿给我看看。”

  尽管方子奕非常着急,水溟师太却一点也不着急,先不紧不慢地找出药来给方子奕看,接着把还靠在墙边的严翔扶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方子奕接过药物一看,不过是一些普通的抗菌消炎药物,不禁摇了摇头。然后他抽出体温计一看,水柔的体温竟然高达43℃,自己先吓了一跳,当机立断说:“光靠这样的药物不行,我们要立刻把水柔送去医院中。”说着把车钥匙塞给严翔,“你坐前面开车,就不会看见水柔了。我背她下去。”边说边俯身去抱水柔。

  严翔还是坐着没动,水溟师太断然说:“不行,水柔不能去医院!”

  方子奕火了,直起身来回头生气地说:“这又是你们的规矩?你们知道水柔现在的体温吗?再不去医院,她就没命了!”

  严翔站起来说:“方先生,你开一个单子,把要买的药品和器械都写下来,村子里有一家药铺,大部分常用药都有,没有的我再开车去买。”

  方子奕听得目瞪口呆,指着床上的水柔,难以置信地说:“你这样一来一回要耽搁多少时间。她现在高烧43℃。你们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一般人体的体温只要达到41.5℃,就可能会对大脑造成永久性的损伤。而且你们看,水柔的体温虽然很高,可呼吸平稳,并不像一般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感冒发烧,这里没有任何的器械和化验手段,我根本无法判断她发烧的原因,也无法对症治疗。你们宁愿让水柔送命,或者变成白痴,也不愿意她去医院,为什么?”

  水溟师太摇头说:“水柔不是一般人,她不会送命,也不会变成白痴!方先生太小题大做了,水柔也不是生病了,而是中邪了,我刚才已经给她喝了镇魔池的水,她最多明天就会退烧的。”

  方子奕再次听得一呆,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这么迷信,外面镇魔池的水能有这样神奇的功效吗?看着严翔说:“严翔,你也同意师太的做法?”

  严翔尽管一直很担心,这时居然点点头,有些垂头丧气地说:“水柔的确不是普通人,不适合去医院,方先生,你就在这里给她治疗吧。”

  方子奕呆若木鸡,赌气说:“那好,既然水柔不是普通人,她的病我也不管了!”

  水溟师太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缓缓说:“也好,水柔本来也就不是病了,有镇魔池的水就可以了,根本就不需要治疗。严翔,你送方先生离开。”

  严翔慌了,说:“水溟师太,水柔虽然不是一般人,但也不是说她就不生病了,生病了也必须要治疗。方先生的医术高超,早上只用加了辣椒的热醋就治好了通叔的绞痛,你就让他留下来给水柔看病吧。方先生,你也不要耽搁了,快开单子吧。”

  方子奕瞪大眼睛看看水溟师太,又看看严翔,最后确定他们不是在开玩笑,只有无可奈何地屈服了,他总不能真的扔下水柔不管。他很快开了一张单子,然后又把蒙着眼睛的严翔牵出禹庙。他见严翔情绪激动,在单子中不仅开了给通叔驱虫的药物,还加了一瓶镇静剂防患未然。

  一出庙门,方子奕就看见菊婶急忡忡地走在山路上,这才想起菊婶说过她也要和通叔一起来禹庙的,却不知道她怎么是一个人来的。方子奕便似见着救星一般,大叫道:“菊婶,你来了正好,水柔生病了,很严重,师太和严翔都不让我送她去医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4 10:40

第三章 情爱古今同

  菊婶的到来也没能让方子奕把水柔送去医院,因为她也不主张送水柔去医院。她看了一下水柔后,慌忙和严翔一起下山了。

  方子奕很无奈,在药物没有到来之前,只有想尽一切办法先用物理方法给水柔降温。水溟师太看水柔有人照顾,竟然自己跑到旁边的禅房中去念经去了,气得方子奕直瞪眼。

  方子奕一边隔个三五分钟就给水柔换一次额头上的湿毛巾,一边把他刚才让水溟师太拿来一瓶烧酒倒在一个碗中,用毛巾蘸了,给水柔涂在颈部和手掌心帮助退热。擦到水柔的左手掌心时,方子奕发现水柔的左掌心有一块指甲盖大的黑斑,便用力擦了擦,竟然没有擦掉,才知道那是长在水柔掌心的斑点。

  时间不长,菊婶拿着药品和一些器械回来了,严翔开车去买这里没有的药物去了。方子奕立刻给水柔注射了退热针剂,然后又仔细给水柔检查一番。水溟师太只过来看了一下,出去拿着一个小香炉进来,在房间中点燃一炷檀香,便又离开去念她自己的经文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方子奕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发现水柔除了发烧外,呼吸、血压、心跳等都很正常,他想尽办法,水柔的体温虽然是降下来了一些,可高烧就是持续不退。他知道引起发烧的原因很多,心里非常着急。菊婶听方子奕说得严重,也有些急了,可是她去了禅房一趟,就再也不提要水柔去医院的事情了,看着床上的水柔一个劲地垂泪。方子奕又着急又迷惑。

  下午,严翔终于带着药物回来了。方子奕给水柔用了一些,还是没什么效果,只好继续用物理方法降温,一遍一遍地给水柔换湿毛巾,间或用酒精给水柔擦一擦。

  严翔一回到禹庙,又绑住自己的眼睛,然后把菊婶劝下山去了。他出去一趟以后,已经换掉没袖子的体恤,又准备充分,绑眼睛的不再是衣袖,换成一块黑布。他很不安,回来后就没有离开过水柔的房间,好几次拿出香烟要抽,都又放回了口袋,始终安静地坐在床边。任凭方子奕怎么说他,就是不肯拿下眼睛上的黑布,也不肯告诉方子奕这一切的原委。

  水溟师太只是来看过几次,每次来都会把镇魔池中的水给水柔灌一些喝,好像那些池水真的可以治病,然后就又回禅房念经去了。

  晚上,菊婶又上山来,说是通叔已经问过村子里的人了,多数人都不同意惩罚严翔,但严翔居然还是不肯摘下眼睛上的黑布,看得方子奕大惑不解。

  方子奕正要追问严翔为什么不肯摘下眼睛上的黑布时,水溟师太来叫他们出去吃饭了。水溟师太准备的晚餐和中午的一样,全是素食。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没吃惯素食,方子奕总觉得饭有点苦,像是放了药进去,很难吃,只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水柔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令方子奕心力交瘁,伤透脑筋的高烧莫名其妙地就退了,使方子奕感觉十分怪异,多少有点怀疑是不是镇魔池的水起了特殊的作用。水柔醒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水,吃过一点稀粥后,又睡着了。

  方子奕这两天一直没休息好,又累了一天一夜,见水柔的病情基本上稳定了,自己也实在是无法坚持,便对严翔说:“我要睡去一会儿。你看着水柔,有事情叫我。喂,现在这屋里又没有外人,你能不能把你眼睛上的黑布摘下来,不然你怎么看着水柔?”

  严翔还是不肯摘下黑布,说:“多谢方先生。水溟师太在隔壁给你准备了床褥,你放心地休息吧,有事情我会叫你。”

  和衣倒在床上后,方子奕尽管很累,但由于担心水柔,又觉得严翔坚持蒙着眼睛的举动十分奇怪,还是睡得一点也不踏实。他没睡多久就被隔壁的谈话声给惊醒了,他以为是水柔又出了状况,蹬上鞋子就朝外走。到了门口才看见是水溟师太和严翔站在天井中的黄桷树下说话,并不是水柔出了状况。

  天井中的两个人太专心了,严翔蒙着眼睛,水溟师太又背对着门口,都没有发现方子奕。方子奕好奇心大作,悄悄地躲在一旁偷听。

  看样子,是水溟师太在审问严翔。她可能已经问了一会儿,却一直没有得到回答,再没有了她一直的沉稳,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严翔,算我求你了,你老实的告诉我,你究竟对禹神像做过什么?为什么水柔左手心的红色胎记会变成黑斑?”

  严翔一惊:“水柔的胎记变成黑斑了?”

  水溟师太冷哼一声说:“你若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怎么会一直蒙着自己的眼睛?”

  严翔低着头,中气不足地小声说:“我怎么会知道有这样的结果?再说禹神像不是好好的吗?师太也曾经仔细检查过的。我也不知道水柔手上的胎记何以会变。”

  水溟师太说:“那好,严翔,你告诉我,你的态度何以会有这么大的转变?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把所谓的规矩放在心上,也不相信那个古老的传说。”

  严翔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想水柔和通叔难做。”

  水溟师太厉声说:“你撒谎!你为了今天早就在做工作了,现在没有人还把传说当真了。昨天通叔就问过大家了,姒家坳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在指望着你,除了几个老人以外,根本就没有人主张你留在禹庙中!”

  严翔干脆不出声了,只是低着头。

  水溟师太提高声音说:“严翔,你的勇气呢?你的计谋呢?你为了这一天计划了多久?你为什么不敢摘下你眼睛上的黑布?”

  严翔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水溟师太大约是急了,上前一步,自己动手去摘严翔眼睛上的黑布,可严翔却死死地捂住黑布,不让水溟师太摘下来。水溟师太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挣不过人高马大的严翔,挣了一会儿便放弃了。严翔一言不发地又把弄乱了的黑布绑好。

  水溟师太呆了一会儿,忽然跪了下来,说:“严翔,求你告诉我你究竟对神像做了什么!你明不明白?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怎么惩罚你也没有用!”

  蒙着眼睛的严翔并没有发觉水溟师太的下跪,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可在屋子里偷听的方子奕听了半天更是疑惑了,忍不住冲出屋子,抓住严翔的肩头吼道:“严翔,你怎么这么固执!师太都给你跪下了,你还不肯说!”

  严翔一惊,推开方子奕,摸索着要去搀扶水溟师太。他的力气很大,把方子奕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水溟师太不起来,说:“严翔,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起来的!你和水柔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己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我何尝不愿意你们有一个好结果呢?”

  严翔嘴唇哆嗦了一下,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也跪了下来。

  方子奕气得不想再看见他,掉头进了水柔的房间,朝床上的水柔望去,赫然发现水柔用一种古怪的姿势趴在床上,她头挨着枕头跪在床上,双手压在胸前,臀部翘得高高的,整个人的姿势就像是希腊字母Ω,和方子奕在废弃的林场小木屋里看见的毛虫一模一样。

  方子奕顿时毛骨悚然,脊柱一阵冰凉,站在门口迈不开步子,尖叫道:“水溟师太,你快来看,水柔为什么会这样?”

  严翔一跳就起来了,说:“水柔怎么了?”他还没有摘眼睛上的黑布,没看见路,一头撞在门框上,在头上撞出一个大口子,猩红的鲜血立刻就流出来。他却没有觉得,摸着门框朝屋里走,又一头撞在门口的方子奕身上。

  方子奕被撞得清醒一些,趁着严翔心慌意乱的时候,伸手就摘下严翔眼睛上的黑布,说:“要知道水柔怎么了,你就自己看!”

  严翔看见水柔的样子浑身一震,也呆在门口迈不开步子,喃喃说:“原来传说都是真的!”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对神像做了什么了吗?”水溟师太又恢复平静,来到严翔的身后,低声说。然后她从方子奕和严翔的身边挤进屋子,来到床边,帮水柔换了一个姿势,平躺下来。

  严翔看着水溟师太做这一切,终于低声说:“我曾经想砸碎神像,不过没有成功。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我用石头砸神像的时候,我看见神像握着的左手好像张开了一下。可我真的不能确定,当我想仔细看的时候,神像的左手还是握成拳头放在胸前。”

  水溟师太坐在床檐上,伸手握住水柔的左手,不相信地盯着严翔说:“就只是这样?”

  严翔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我看见神像的左手掌心有一只眼睛。”

  水溟师太说:“严翔,你还没有说实话,只是这样的话,你不会一个人在深山里住了好几个月,也不会坚持蒙住自己的眼睛。”

  严翔扭头看了床上的水柔一眼,低声说:“我生病了,时好时坏,浑身无力,直到前几天才痊愈。我知道我如果朝山下走,一定会被你们找着,只有一直朝深山里走。”

  水溟师太恍然说:“难怪我们在外面一直找不着你。后来听人说看见一辆汽车进山了,我和通叔觉得奇怪,才追去山里看看的,没想到果然找到了你。”

  方子奕这才知道水溟师太和通叔是跟着自己进山的,心里很内疚,看了看严翔,又朝床上的水柔看了一眼,很想去帮她检查一下,可一想到她刚才的那个古怪姿势,就心里发毛,碰了严翔一下,说:“严翔,我在林场看见了好多的死毛虫,它们的样子就像刚才的水柔一样。”

  严翔的精神十分委顿,看看水溟师太,双腿一软,又跪了下来,说:“大前天,我觉得自己的病好了,想到我也该下山了,于是就来到了那个废弃的林场。我到达林场的时候正是中午,本来还可以朝前走一段的,但我前几个月一直躲在深山里,也没住的地方,一身都弄得很糟糕,看见林场的小木屋以后,就不想再继续朝前走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4 10:41

  方子奕拉了一下严翔,严翔没有起来。他才想起自己应该给严翔包扎头上的伤口,于是找来布条,一边给严翔包扎一边说:“可是我在木屋没有看见你啊。”

  严翔说:“我到达木屋的时还很早,不过刚刚才中午,你当然没看见我。我当时有些无聊,就拿出禹神像来摆弄,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总感觉我连一个雕像都无法毁坏很不甘心。可是我还是不敢用石头砸神像了,便出去找了一些枯枝在木屋外点燃,想把禹神像给烧了。禹神像是玉石做的,我烧了一会儿,看没什么用,心里又始终很不安,便又弄熄了火堆。正在寻思用什么方法才能毁坏神像的时候,忽然发现有很多舞蹈虫朝着我爬过来。那些舞蹈虫身子一耸一耸的很古怪,竟然真的是在跳舞!我吓呆了,拔腿就跑。跑了很远以后,才发现自己还抱着禹神像。”

  水溟师太追着问:“然后呢?”

  严翔低声说:“我再也不敢亵渎禹神像了,于是找了一条小溪把禹神像洗干净,又脱下衬衣把它包起来。这时天也差不多快黑了,我没地方过夜,只好又回到了小木屋,发现小木屋前竟然停着一辆汽车,而那些毛虫都死了。我当时心里很害怕,又以为方先生是一个偷猎者,也不想和他有瓜葛,就在树林里过了一夜,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要把禹神像怎么办。”

  方子奕奇怪地说:“那你怎么还是来拦住我的汽车?我不带你走,你还很着急的样子。”

  严翔苦笑说:“第二天,我发现你竟然什么也没做,就把汽车开走了,心里很奇怪,那时我从头一天中午就没有吃东西,还跑了很远的山路,又一夜没睡,加上心中惶急,实在是太累了,就自我安慰,认为你是上天派来带我出山的,于是就跑出来拦住了你的汽车。谁知道,你没有带我出山,却带我回了姒家坳。我知道,这也是天意,所以通叔和师太来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反抗,也甘愿接受任何惩罚。师太放心,其它的事情我再没有做了。”

  水溟师太松了一口气,像是虚脱了一般地挥挥手,说:“严翔,你起来吧,回家去休息一下,以后就不要来禹庙中了。”

  严翔一震说:“师太!”

  水溟师太神色很是古怪,低头看着床上的水柔,低声说:“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惩罚你并没有用处,还不如想办法解决来得实在一些。你有好几天没睡觉了,去好好睡一觉,然后离开姒家坳吧,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严翔虽然站起来了,却摇了摇头,说:“师太,你真的要放我走?我一直睡不着。我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那些耸动的毛虫。”

  方子奕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忙拉了严翔一把,说:“你的确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你要怕睡不着,我给你开一些镇静药吃就可以了,水柔我可以留下来帮你照料。”

  水溟师太缓缓摇头,说:“方先生也累了很久了,你们一起下山吧。水柔也不是生病,她是中魔了,用不着方先生来照料,只有我才能照料她。”

  严翔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来,万分不舍地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水柔,转身离开了房间。方子奕却想留在禹庙中,正在争执地时候,菊婶来了。于是菊婶留在禹庙中照料水柔,严翔和方子奕都被赶出了禹庙。

  离开禹庙后,方子奕尽管有点害怕,但精神却很亢奋,问:“严翔,你提到的传说是什么?大禹不是治水的英雄吗?怎么会变成妖魔害人?”

  严翔显得十分疲惫,精神委顿,神情落寞。他叹息一声,说:“方先生弄错了,害人的不是大禹,而是大禹手中握着的瞽丛。大禹的确是治水的英雄,但也是除妖的英雄。传说他在治水的过程中,也斩杀过很多的妖邪,例如在刑塘村处斩防风氏,杀共工之臣相柳等。瞽丛也是被大禹镇压的妖邪。”

  方子奕更迷惑了,皱眉说:“瞽丛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和大禹有什么关系?”

  严翔低沉着声音说:“你当然没听说过瞽丛,关于它的传说只有我们这里才有。我查过很多资料,都没发现过其它地方有瞽丛的传说。瞽丛是一个身子像虫子,但长着人头,人头上只有一只眼睛的怪物。传说中瞽丛的独眼非常厉害,具有强大的阴寒魔力,只要被它的眼睛看上一眼,就会身不由己的舞蹈,一直要到力竭而亡,才会停下来。而且瞽丛是不会死的,它只是被大禹挖下了眼睛,一旦它的眼睛从新回到它的眼眶中,它就会复活。”

  要是在其它地方,方子奕听到这么一个老得掉牙的传说,根本就不会在心里留下任何印记,此刻却听得心中发毛,勉强笑着说:“这个传说真特别,听起来好像是安徒生的童话《红舞鞋》。一个美丽的女孩得到一双拥有魔力的红舞鞋,她穿上舞鞋在翩翩起舞,直到筋疲力尽也停不下来了,最后女孩只好恳求屠夫为她除去这双红舞鞋。不过传说终究是传说,故事也不过就是故事,不用当真的。大禹是传说中的人物,他的事情早被人神话了,怎么可能有长着人头的虫子?严翔你也是一个现代人,也会相信这么无稽的事情!”

  严翔叹了一口气,苦笑说:“大禹不是传说中的人物,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物。大禹是夏朝的奠基者,中华始祖黄帝的孙子,姓姒,名文命。整个姒家坳的姒姓人家都是大禹的直系后代。传说大禹的母亲吃了薏米以后受孕才有了大禹,所以以姒为姓。薏米是中药苡仁的种子,现在还有。这里的人都深信关于瞽丛的传说。”

  方子奕听得浑身发凉,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严翔,又说:“吃一种植物的种子就可以受孕,这种事情更是无稽了。”

  严翔又说:“我虽然是从小就在姒家坳长大,但毕竟不是姓姒的,不久前还不相信这个传说。我和水柔从小一起长大,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水柔满十六岁,必须要去禹庙了,我也离开了姒家坳。这些年,我在外面经历了很多事情,看了不少的书,查了不少资料,做的事情也和古玩沾边,认识了很多古玩业的人,看了很多古代的神像,却从来也没有见过像姒家坳这样的禹神像。”

  方子奕疑惑地问:“为什么水柔必须要去禹庙?”

  严翔的眼睛变得雾蒙蒙的,叹息说:“这是姒家坳的传统。这里的禹庙虽然叫庙,其实和其它地方的庙宇很不同,这里的修行方法是从远古延续下来,代代相传的,与一般的佛教有本质的区别。修行的人可以剃发也可以不剃发,但剃发以后就表示斩断一切俗念了。最特别的是,这里的禹庙一直是由一个左掌掌心有太阳印的女人来主持的。水柔一生下来,左掌的掌心就有一个圆形的红色胎记。这个胎记的正式名称就叫太阳印,姒家坳每过一些年,总会有一个有太阳印的女婴出生。”

  方子奕记起在水柔左掌上看见的黑斑,很奇怪其并不是红色的,想笑却没有办法笑出来,嘴硬说:“有胎记的人很多啊!左掌掌心有一个胎记并不能说明什么,一个家族的人出现一个共同的胎记特征也很正常。”

  严翔没理会方子奕,有些萧瑟地接着说:“在传说中,大禹虽然用左手施展法力握住瞽丛的眼睛后,由于正忙着治水,自己没有时间来消灭魔眼,只有把魔眼拿给自己的女儿,让女儿来帮助他炼化魔眼。大禹的女儿没有父亲的法力,所以大禹就分了一部分法力给女儿,在女儿的左掌掌心形成一个圆形的太阳印记,正好可以克制魔眼的阴寒魔力。

  “大禹的女儿接受任务后,害怕魔眼的魔力,一眼也不敢看魔眼,学着父亲把魔眼握在自己的左掌掌心中,闭着眼睛,就在现在禹庙的位置炼制魔眼。炼制的过程很复杂,必须要经过九九八十一天才能成功。魔眼不甘心就这样被灭亡,施展魔力在大禹的女儿的心中变换成各种妖魔鬼怪来吓她,想要动摇她的决心,让大禹的女儿放弃对它的炼制。可是大禹的女儿早就下定了决心,不管魔眼的样子有多可怕,都没有动摇她的决心。很快就平安地度过了八十天,眼看只差最后一天了,魔眼又想出一个恶毒的诡计。

  “魔眼化身成一个最动人的男子出现在大禹女儿的心中。这一次魔眼成功了,大禹的女儿终于松开了左手,想看一眼那动人的男子,却看见了瞽丛的魔眼,她开始狂舞起来。这是一支受魔力支配的妖邪舞蹈,她一直跳到脚都磨破了,流出了鲜血也不能停下来,于是她知道自己上当了。她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虽然没办法停止自己的舞蹈,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抓住魔眼投尽了旁边的水池中。这个水池就是你看见水柔游泳的镇魔池。镇魔池中就因为有魔眼在里面,感受到魔眼的魔力,一年四季的水都是冰冷刺骨的。

  “大禹的女儿把魔眼投尽镇魔池后,自己跟着也跳了进去。她在跳进去的时候发下宏愿,这一世没有消灭魔眼,等转世以后一定要消灭魔眼。她果然带着父亲的太阳印转世了,继续她消灭魔眼的使命。可是魔眼也转世了,化身成一个男子阻止这个使命。转世后,大禹的女儿学聪明了,她虽然会被魔眼转世的男子迷惑没,但她也变得很美丽,同时迷惑了那个男子。从此以后,传人和化身世代纠缠,他们在恨对方的同时,也深爱着对方。

  “于是在镇魔池的附近就有了居住在姒家坳的姒姓人家。每过几十年,这里必然会有一个姓姒的女婴带着太阳印出现在姒家坳,继续完成消灭眼魔的使命,而眼魔也必定会化身成一个男子来阻止这一使命。这个男子最大的特征就是眼睛又大又亮。双方斗争从来也没有结束,一直延续到现在。他们在爱恨交织中同归于尽。方先生现在明白了吗?水柔是大禹女儿的传人,而我就是魔眼的化身!”

  五月的山风忽然间变得冰冷起来,方子奕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看了看严翔布满血丝的大眼睛。

  严翔声音干涩地继续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姒姓人家为了避免魔眼的诡计得逞,在镇魔池边修建了禹庙供传人单独居住修行,以避开魔眼化身的男子。姒姓人家都憎恨魔眼的化身,只有发现谁是魔眼的化身,就帮助传人杀死他,免得他去扰乱传人的心。可是化身具有魔力,他总是有办法躲开众人的耳目,打动传人的心。于是关于传人和化身的爱情悲剧一代接一代上演,几乎没有一个传人和化身是有好结局的。他们相爱,可又彼此憎恨,争斗一生。每当化身占上风的时候,姒家坳必定有一半的人狂舞而亡。所以姒姓虽然是一个十分古老的姓氏,可人丁始终不旺,一直到今天,全村才只有一百多人。

  “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传人终于意识自己只有不再爱上化身,才有可能保护族人不受魔眼蛊惑,但她又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于是她想了一个办法。她凭借自己对化身那浓得化不开的感情,在族人的帮助下,找出化身来。她没有处死化身,而是挖去化身有魔力的双眼,把他就锁在禹庙中,让自己天天对着他。传人天天对着化身念经,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魔眼的化身,他在迷惑自己,以此来坚定自己的信心。这个传人虽然最终没有战胜化身,可是她在辞世的时候很安详。而且从那以后,狂舞而亡的人虽然还有,可是减少了很多,只是间或才出那么一两个。

  “此后,找出魔眼化身,并挖出他的眼睛把他关在禹庙中成了一种传统和规矩。假如有一个传人因为无法克制自己的爱意,虽然找出化身,却没有挖出他有魔力的眼睛的话,传人必定会受到他的蛊惑,不得善终,或者狂舞而亡,或者双双殉情,或者恶疾缠身,或者就像水溟师太那个样子,孤苦一辈子。”

  方子奕忍不住又看了看严翔布满血丝的大眼睛。

  严翔注意到方子奕的注视,苦涩地笑了笑,平静地接着说:“姒家坳的人全部知道这个传说和规矩,所以没人任何人会承认自己爱上了有太阳印的女子。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姒家坳附近的太平村有一个很优秀的男人莫名其妙地上吊了。他的眼睛很大,当时已经有三十多岁了,可一直没有结婚。方先生一定知道,山里人结婚一般都很早。

  “他死后水溟师太难过了很久,剃下了满头的青丝。她一直很喜欢这个男人,可这个男人却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那时水溟师太终于知道了,其实那个男人也是喜欢她的,可是却碍于喜欢她的可怕后果不敢表达爱意,又受不了咫尺天涯的煎熬,最后只有选择了上吊,注定了水溟师太后半辈子的孤寂生活。

  “水溟师太赢了这一场争斗,可她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从那以后,水溟师太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迅速消瘦下去,成了你今天看见的干核桃。而在我小的时候,水溟师太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像你昨天看见的水柔。所有大禹女儿的传人年轻的时候都很漂亮,但到了老的时候,大部分却都很干枯。”

  严翔轻轻地叹息一声,声音中带了浓重的鼻音:“我宁愿不要自己的双眼,也不愿意以后的水柔像今天的水溟师太。方先生知道不知道,水溟师太还没有通叔的岁数大,她大约比我大十五岁,今年其实只有四十多岁。”

  方子奕的心里直冒寒气,忍不住再看了看严翔布满血丝的大眼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4 10:42

第四章 传说动心魄

  严翔又对方子奕苦涩地笑了笑,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水柔既然是有太阳印的女子,孤独的命运也早就注定了。她从一生下来开始,就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肯正眼看她一下,这其中也包括我在内。在那个男人死后,姒家坳热闹了一段时间,人们总是喜欢聚在一起谈论那个古老的传说。我很慌张,因为我早发现自己很在意水柔的一举一动。

  “我在短短的几天时间中,结束了我天真无忧的童年生活,也结束了我憧憬未来的少年生活。那时我很害怕,更是一眼也不敢看水柔,我怕到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我既恐惧自己是一个妖邪,也恐惧自己未来的命运。

  “通叔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异常,他也很害怕,就送我去镇子上读书,好尽量少我和水柔接触。不瞒方先生,我读书一直很刻苦,不是因为我觉得学习重要,而是不敢让脑袋空闲下来想起水柔。可是每年的寒假和暑假我还是必须回姒家坳的,水柔的样子在我心中越来越清晰。我害怕极了,在高中毕业以后,尽管成绩优秀,通叔也愿意供我读大学,我却不敢继续念书,就怕念书有寒假和暑假,必须回来面对水柔。我选择了外出打工。

  “在我离开姒家坳外出打工的第二天,水柔就去了禹庙中。我这一出去,整整有五年没有回过姒家坳,也没有和姒家坳通任何消息。我要把姒家坳在我的生命中永远根除掉,要让古老的传说自己溶解掉。

  “五年中我拼命工作,一有空闲就拼命读书,不敢让自己有丝毫的空闲。可惜我还是无法忘记水柔,于是我向自己的感情妥协了,屈服了,投降了,我又回到了姒家坳。这时我在外面也见了不少的‘世面’,原来的观念也开始发生一些变化。我对自己说,瞽丛的传说是很无稽的,我要证明传说是假的!

  “我知道我要和水柔结合在姒家坳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我开始精心布置,先在姒家坳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又用尽一切手段和宣传办法证明传说的无稽。这时的人们也不像从前了,广播电视以及课本书籍都在帮我的忙,所以我没用多大的功夫就说服了姒家坳的年轻人,也让很多的老年人转化的观念。

  “可事先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最大的阻力会来自水柔,她深信这个久远古老的传说,幸好她也不忍心挖出我的眼睛来。我费了五年的时间才说服她。这期间水溟师太发现了我和水柔的关系,她可能是想到了那个为她上吊的男人,没有揭发我这个眼魔化身的身份,却开始游说水柔落发。水柔就是不答应落发,可她被水溟师太逼地很紧,就催促我赶快实施我的计划。

  “我计划了无数次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我要拿走禹神像,并把它当着众人的面砸烂!以证明传说根本就是无稽的!在传说中,禹神像也是具有魔力的,是普通人没办法毁灭的。据说那个神像也的确很坚固,在文革的时候,破除四旧的红卫兵用尽办法也没有砸碎神像。而且那些亵渎神像的人还会狂舞而亡,所以禹神像得以保存至今。村子里的姒兴武的父亲就是因为想砸烂禹神像,亵渎了神灵,在跳了一天一夜的舞蹈,力竭而亡的。可是我是魔眼化身,具有魔力,所以尽管亵渎了神像,也没有跳舞。

  “传说只有眼魔传人可以毁灭禹神像。办法也非常简单,只需要把我的鲜血涂在神像右手抓着的瞽丛身上就可以了,据说这样可以唤醒瞽丛的魔力,瞽丛自然会毁坏大禹的神像。刚才水溟师太一直追问我,就是在问我有没有把鲜血涂在瞽丛的身上。

  “我选择了元宵节来实施我的计划。姒家坳还保留着一些古老的传统,在元宵节的时候,大家会聚在一起猜灯谜。我要在元宵节当着全村人的面,证明传说的无稽。我和水柔早计划好了,水柔负责引开水溟师太,她缠着水溟师太一起到村子中去猜谜去了,而我负责去拿禹神像。

  “禹神像一直放在禹庙中供大家膜拜,我有水柔给我的禹庙大门钥匙,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拿到了手里。这时我本来应该把它拿到村子中去,当着大家的面砸碎它。说出来方先生一定不能相信,我在拿着禹神像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想见任何人,只想把自己的鲜血涂在大禹右手抓着的瞽丛身上去。可我不能那样做,真要那样做的话,就证明传说是真的了。

  “我突然间像是回到了十二岁的时候,又害怕又惶恐。我不敢面对此事,更不敢按照计划把它拿到村子中去,我害怕我像当年的红卫兵一样,没办法砸碎神像。于是我带着神像逃走了,逃进了深山中。我一直都迷迷糊糊的。刚才我对水溟师太说我是生病了,其实我并不能肯定,我究竟是生病了还是中邪了。”

  他们终于回到通叔的家中,严翔也讲完自己的故事。方子奕尽管是半信半疑,还是听得胆战心惊。

  方子奕知道自己肯定是无法平静的了,于是找出镇静剂,给严翔和自己一人两片,然后什么也不想地和严翔挤在一张床上,倒头大睡。

  方子奕一觉醒来,早到了深夜时分,探手一摸,严翔不在床上,不禁一惊,掉头一看,却发现严翔不过是在坐在书桌前上网,松了一口气。

  严翔回头笑了笑:“方先生,你醒了?菊婶和通叔都睡了,他们给我们留了饭,在饭厅的桌子上。”

  方子奕发现睡了一觉后严翔的精神好多了,大眼睛中的血丝也没有了,看来炯炯有神,边穿衣服边笑着说:“我正觉得饿了呢。你吃过没有?”

  严翔又埋头到电脑上,说:“一个人吃饭没意思,我知道你很快也要醒了,想等你一起吃。”

  方子奕洗漱完毕后,来到严翔的身后,发现严翔竟然是在制作网页,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严翔落寞地笑了笑,说:“我想把瞽丛的传说发到网上去。你等我两分钟,我马上就要做完了。”方子奕的心中又是一阵颤动,一个大胆的想法涌现出来。

  吃过饭,方子奕对严翔说:“反正没有事情,刚刚睡醒又睡不着,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外面的天很黑,方子奕打开手电筒,带头朝山上的禹庙走去,严翔却拉着方子奕说:“方先生,你已经知道了那个传说,就该明白我真的不适合再去见水柔。”

  方子奕笑了笑,拉着严翔朝前走去,说:“我没打算让你去见水柔,而是想和你一起去镇魔池中看看。”

  严翔吃惊地说:“到那里面去看什么?”

  方子奕淡然一笑,说:“我想去把瞽丛的魔眼从镇魔池中捞出来,肯定是考古学上的重大发现。我也很害怕,但有你这个魔眼化身陪着,应该是没危险的。”

  严翔的大眼睛立刻失去了神采,停下脚步黯然说:“方先生,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当你是好朋友,才什么都对你说了。”

  方子奕也停了下来,正色说:“我不是在开玩笑!严翔,你真的相信那样一个无稽的传说吗?”

  严翔迟疑说:“事实就摆在眼前,能不相信吗?”

  方子奕坚定地说:“那我们就更要找出镇魔池中的魔眼来。严翔,你还想你和水柔的故事在姒家坳一代一代的接着演下去吗?”

  严翔震动了一下,抬头看着方子奕,吞吞吐吐地说:“方先生,你不怕我是妖邪,在镇魔池里魔性大发,把你给害了?”

  方子奕失笑,拉着严翔朝山上走去,说:“严翔,你觉得自己是妖邪吗?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在你身上发现任何妖邪的特征。不要想那么多,先到镇魔池中看看再说。水柔一个女孩子都敢下去,难道我们两个男子汉还不如她?”

  严翔苦笑说:“水柔下去也闯祸了,她手上的太阳印已经没了。”

  方子奕说:“对了,我还忘了问你,我只在水柔的左手上看见一个黑斑,没有你说的红色胎记,这意味着什么?”

  严翔叹息说:“在传说中,如果传人不能抵挡魔眼的魔力,那么传人左手的太阳印就会消失,而魔眼就会依附在传人的左手掌心中,凝聚魔力,同时等待机会和化身重逢,最后会回到化身的身上,重新变成瞽丛。”

  方子奕松了一口气,说:“这就好了,原来传说毕竟是只是传说,是当不得真的。”

  严翔愕然瞪大了眼睛,说:“所有的事情都和传说中一模一样,传说是越来越真了!你怎么还说当不得真呢?方先生你真的不害怕?”

  方子奕笑着说:“我本来还真有点害怕的,可听你这样一说就放心了。昨天你已经出现在水柔的面前,可是她左手的所谓魔眼并没有回到你的身上,你也没有变成瞽丛,可见传说是假的。”

  严翔苦笑摇头说:“方先生,你又弄错了。在传说中,魔眼依附在传人左手上,为了消灭太阳印,耗费了自己所有的魔力,依附在传人的左手后,必须要一些时间来再次凝聚魔力,没那么快就能和化身重逢。水柔左手的黑斑会一直变化,等黑斑变成一只眼睛的形状时,魔眼就可以回到我的身上了。所以水溟师太虽然不忍心消灭我,但一定要把我赶出禹庙中。”

  方子奕又听得心中发毛,勉强笑着说:“那我们更要抓紧时间了,在水柔掌心的黑斑变成眼睛之前,把镇魔池中的魔眼找出来。严翔,你真的愿意今后一辈子都不能再看水柔一眼吗?”

  禹庙很快出现在方子奕和严翔的面前。让他们吃惊的是,禹庙的大门竟然没有关,是虚掩着的。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来,“笃笃笃”地木鱼敲击声也清晰可闻,依稀还有水溟师太喃喃的念经声。

  严翔又停了下来,说:“这一定是水溟师太。她早就在防备我了。我们回去吧!”

  方子奕看了看时间,此刻正是半夜两点过一点,水溟师太不睡觉却在念经,可能真的是在防备严翔,可他却不甘心就那么回去,拉住严翔,轻轻地在虚掩着的大门上敲了几下,试探着说:“水溟师太,我是方子奕,我想和严翔一起进去看看镇魔池,可以吗?”

  大殿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水溟师太说:“门没有关,你们进来吧。”

  严翔又是一阵迟疑,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的。方子奕却硬拉着他推开了门。

  大殿中的景象还是和以前一样,神龛中的大禹还是那样微风凛凛的样子,供桌上的香炉中也还是插着三炷散发着袅袅的香气的香,可方子奕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水溟师太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神色平静的一手敲击木鱼,一手拿着一串黑红色的念珠在数。她察觉到方子奕和严翔进殿了,却没有起身,只是低声说:“水柔还在西边的禅房中,你们看镇魔池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来惊扰了她。”

  方子奕忍不住说:“师太,我可以去看看水柔吗?”

  水溟师太抬眼看了看方子奕和脸色惨白的严翔,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淡然说:“方先生要看当然没问题。”

  严翔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转身似乎想离开。方子奕连忙一把拉住他,说:“那就多谢师太了。”硬把严翔拉进了后面的天井中。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4 10:43

  水柔的房间门也是虚掩着的,严翔停在房间的门口,面向震魔池,低头看着池水说:“你先进去看看水柔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镇魔池水连一丝涟漪也没有,绿莹莹地不知道有多深,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把旁边黄桷树和严翔的影子清晰的倒映出来,在星光的映衬下冒着深深浅浅的寒光。

  这次方子奕没有勇气要硬拉上严翔了,点了点头,放开严翔,来到水柔的房间中。

  水柔趴在床上,被子拱得高高的。方子奕知道,她一定还是用那种古怪的Ω形跪趴在床上的。

  方子奕心中又是一阵发毛,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定了定神,又给自己打了打气,他才走到水柔的床前,掀开被子,试着帮水柔换了一个平躺的姿势。还好,水柔虽然没有醒,可身体相当柔软,对他也不抗拒,神色也很平静,他很顺利地就帮水柔从跪趴姿势换成了平躺的姿势。

  方子奕的胆气顿时大了很多,拉上被子重新帮水柔盖好。几乎是出于医生的习惯,他摸了摸水柔的额头,水柔的体温很正常;又观察了一下水柔的呼吸,她的呼吸也很正常;然后方子奕又摸着水柔的脉搏计算了一下水柔的心跳,她的心跳也很正常。

  这时方子奕又紧张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抓住水柔的左手,定睛一看,立刻打了一个寒战,莫非传说是真的?镇魔池中真有一个有魔力的魔眼?水柔掌心的黑斑大了很多,有眼睛那么大了,又变成了椭圆形。方子奕记得很清楚,在水柔退烧的时候,这个黑斑还是圆形的,只有指甲盖的大小。

  方子奕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轻的触摸了一下那个黑斑。还好,那里虽然有点粗糙,但还是皮肤上的一个普通的黑斑而已,不是什么魔眼。方子奕呼出一口长气,多少要镇静一些了,轻轻把水柔的手放进被子中,转身朝外走去。

  来到门口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水柔,骇然发现水柔缓慢地翻过身躯,屁股使劲地耸动,时间不长她停止了耸动,平静了下来,可她的姿势又换成了那种古怪的Ω形。

  方子奕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底寒气直冒,在水柔平静下来以后,又来到床边,帮水柔换成了平躺的姿势。然后他就在床边看着水柔。还好,方子奕等了很长时间,水柔也没有再次耸动屁股,一直很平静。

  方子奕又镇静了不少,想到严翔还在外面等待,他再次离开了水柔的床边。他的眼睛不敢离开水柔,一直倒退着朝外走去,到了门口方子奕终于放心了,水柔依然是很平静的躺着。

  方子奕这回真的松了一口气,转身正迈出房门,却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脚下一个趔趄,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尖叫来,忍不住埋怨说:“严翔,你不是说在外面等我吗?怎么进来了?”

  一只干枯的手扶住了方子奕。方子奕低头一看,这根本就不像是一只人类的手,干枯得像一只鸟类的爪子,也没有毛孔,整个皮肤布满诡异的纹路。方子奕胆战心惊,毛骨俱悚,又发出一声惊叫来。却听水溟师太平静地说:“方先生小心一些。严翔已经离开了。”

  方子奕回头一看,这才知道手的主人竟然是水溟师太,手上的纹路也不过是一些年代久远的丑陋疤痕而已,尴尬地说:“那我也先走了,过一会儿再来看水柔。”

  严翔果然已经不在天井里了。方子奕有点狼狈地逃离了禹庙,一看,严翔正站在外面的山头等他,忍不住埋怨说:“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进镇魔池中看看的吗?你怎么一个人跑了?”

  严翔十分苦涩的指着地面说:“方先生,你看!”

  方子奕顺着严翔的手指看去,赫然发现一条黑黄相间的毛虫僵死在地上,身体的中间部分高高地耸立着,呈现出古怪诡异的Ω形,他刚刚平静的呼吸立刻又开始急促起来。

  严翔表面看来很镇静,缓缓地说:“我不知道这种毛虫的学名是什么,在姒家坳,我们把它叫舞蹈虫。舞蹈虫很漂亮,颜色鲜艳,可是有剧毒,只要被它的毛沾上一点在皮肤上,就会身不由己地抖动手臂和双腿,像患了鸡爪疯一般。舞蹈虫很罕见,根据传说是大禹女儿当年舞蹈时脚上流出的鲜血所变,血里面含有瞽丛的魔力,所以人们沾上了它的毛,会抖动四肢,那是魔眼的魔力在让人们跳舞。”

  方子奕听得头皮发麻,有气无力地说:“可能这种舞蹈虫的毛中含有使人兴奋的毒素。这也没什么,大多数颜色鲜艳的毛毛虫都是有毒的。严翔,趁着时间还早,我们还是去镇魔池中看看吧。”

  严翔缓缓地接着说:“根据传说,舞蹈虫最不能抗拒的就是魔眼的魔力。每当魔眼魔力大盛的时候,它们就会身不由己地朝着出现魔力的地方爬去,舞蹈而亡。就像我那天在林场小屋外看见的那样。刚才我站在镇魔池边等你时,忽然便看见天井中出现了一条跳舞的舞蹈虫。我不敢再留在天井中,就来到这里等你,谁知道这里也有舞蹈虫。舞蹈虫是很罕见的虫子,平时一年到头也看不见一条。方先生,你还要和我一起去镇魔池吗?”

  方子奕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禹庙在漆黑的夜色中看来非常狰狞。方子奕此刻至少有八分相信瞽丛的传说,勇气早跑光了,尴尬地说:“我听人说,潜水游泳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在白天做的。我们先回去吧,等天亮了再来。”

  严翔僵硬地笑了笑,带头朝山下走去。

  方子奕也尽量自然的笑了笑,机械地跟在严翔的身边朝山下走去。他打了一个喷嚏,觉得夜晚的山风吹在身上冰凉透骨,伸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路上方子奕和严翔谁也没有再说话。回到通叔家的时候,他们意外地发现客厅中亮着灯光。进门一看,原来是通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严翔一愣说:“通叔,你怎么没睡觉?”

  通叔看了看严翔和方子奕,皱眉说:“天还没亮,你们去什么地方了?”

  方子奕瞄了严翔一眼,说:“我们白天睡多了,睡不着,就拉着严翔带我出去看看姒家坳的夜景。”不知道为了什么,他不愿意提到禹庙中发生的事情,就对通叔撒了个小谎。

  通叔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回答严翔的问题:“也不知道你菊婶今天晚上是怎么了,睡觉一点也不老实,总是拱来拱去的。我被她弄得很心烦,睡不着,就出来看一会儿电视。”

  严翔又愣了一下,才低着头说:“通叔,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时间,你还是进去睡一会儿吧。我和方先生也要再睡一会儿。”

  方子奕忙说:“就是,我们也要睡一会儿,不然明天的精神又不好了。”和严翔一起回到了房间中。

  回到房间中,严翔又去书桌前坐了下来,正要打开电脑,方子奕说:“严翔,你是想得太多了,我看你还是真正的再睡一会儿,让头脑休息一下好一些。”

  严翔摇头,苦涩地说:“我睡不着!菊婶一定也睡不着,才拱来拱去的。通叔也睡不着,所以才觉得菊婶烦,要爬起来看电视。”边说边打开电脑。

  方子奕知道严翔说的是事实,但还是说:“我知道你睡不着,但你就是躺着养养神也好。”

  严翔还是摇头,方子奕还要再劝,忽然听见通叔发出一声恐怖地惨叫声。

  方子奕和严翔立刻冲出房间,看见通叔正从自己的房间中退出来,手指着房间中直哆嗦。严翔一个箭步迈上前去,在房间的门口伸手扶住通叔,焦急地问:“怎么了?通叔?”

  谁知道通叔又尖叫了一声,像触电一样弹离了严翔的手,一把抓住刚刚过来的方子奕,一脸惊恐之色,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严翔。

  严翔疑惑地朝房间中看去,立刻浑身一软,跪倒在地上,垂着头失声抽咽起来。

  莫名其妙的方子奕疑惑地也探头朝房间中看了一眼,同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房间中的菊婶跪趴在床上,姿势和禅房中的水柔一模一样,头和腿挨着床,臀部却翘得高高的,像希腊字母Ω。

  通叔指着房间中的菊婶颤声说:“刚才她的屁股一耸一耸的,我还以为她是心烦睡不着,就自己出来看电视,谁知道再进房,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方子奕也是头皮发麻,但此刻屋子里只有他还算正常,而且他知道菊婶的样子虽然古怪,但并不具备攻击力,勉强镇静下来,打起精神来先把通叔扶到沙发上去坐下,说:“通叔,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进去看看菊婶的情况。”通叔点了点头。

  方子奕始终不相信严翔是什么眼魔的化身,在进屋的时候拉了严翔一把。严翔使劲摇头,不肯起来。方子奕只好自己进了房间。

  房间中除了菊婶的姿势有点怪异外,看不出其它任何的异常来。方子奕来到床边,先帮助菊婶换了一个平躺的姿势,然后他下意识的抓住菊婶的左手一看,菊婶的左手并没有黑斑,不觉松了一口气。

  方子奕刚把菊婶的手放下,菊婶就醒了,睁眼看见方子奕,菊婶一愣说:“方先生,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方子奕笑了笑说:“通叔说你有点不舒服,让我过来看看。”

  菊婶又是一愣,坐起来说:“我好好的,没有不舒服啊!这个老头子,搞什么鬼?”

  方子奕见菊婶的思维也很正常,又放心了一些,笑着说:“通叔是关心你嘛。”接着又提高声音喊道:“通叔,严翔,你们进来吧,菊婶没事了。”

  过了这么长时间,通叔也镇定多了,起身说:“严翔,你也别跪着了,一起进去看看吧。”

  严翔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通叔,难以置信地说:“通叔,你还让我去看菊婶?”

  通叔上前去拉起严翔,叹息说:“孩子,如果你真是魔眼传人,我就是不让你再去看菊婶,你菊婶也会一直狂舞的。我刚才只是一时脑筋没转弯,你别放在心上。”

  严翔还要再说,方子奕陪着菊婶一起走了出来。菊婶一看严翔脸上的泪痕就呆了,然后板起了面孔,冲着通叔吼道:“你又说严翔了?我昨天和你说了多少次,传说的事情是当不得真的!你不是也答应了我不再提那个传说,可你怎么还要说严翔?”说完,眼泪又下来了。

  严翔见菊婶看见他后并没有狂舞不休,多少也镇定了一些,连忙擦干眼泪说:“菊婶,不关通叔的事情,是我自己有些伤心。”伸了伸手,却没敢去扶菊婶。菊婶的泪水流得更多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4 10:44

第五章 狂舞至死休

  经过这么一闹以后,尽管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几个人都没有了睡意,不过谁也不肯告诉菊婶发生了什么。菊婶嘟囔几句后,去给大家准备早餐,剩下三个男人在客厅中闲聊。他们都极力避免与传说有关的话题,严翔的心事显然又重了很多,虽然还是很健谈,可总爱走神。
  刚吃过饭,严翔又躲进了房间。方子奕很担心严翔,想跟进去和他谈谈,通叔却总拉着他不放,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说着闲话,方子奕也不好离开。

  好容易天色大亮了,通叔才对方子奕说:“我到时间该去上班,不能陪你了,方先生你自便。”起身对屋里的严翔喊道:“严翔,你有几个月没去工场了,今天要不要去看一看?昨天姒兴武就来找过你,说是朱经理要三百件货,但他不要那些老样子的东西,要你重新设计一批给他。”

  严翔终于离开房间,皱眉说:“朱经理是老客户,说了要什么内容的没有?兴武哥自己不是也会设计吗?怎么一定要我?”

  通叔说:“听兴武说朱经理对他的设计不满意,一定要你来做。”

  严翔又皱了皱眉,点头说:“那好吧,我就去工场看一看。方先生,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方子奕摇头说:“我又不懂你们那一行,去了也看不出什么来。通叔,我想带菊婶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看可以吗?”

  菊婶一愣,说:“我好好的,上医院干什么?”通叔也是一愣,看方子奕一眼,才说:“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方先生了。”

  方子奕笑着说:“通叔你不用客气,我正好想去县城办一些事情,带上菊婶只是顺便。菊婶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是刚才通叔说你不舒服,我又没看出什么来。你知道,当医生的都喜欢小题大做,检查一下大家就都放心了。”

  严翔迟疑一下,还是说:“方先生,我要是你,就离开姒家坳,随便找一个好玩的地方,痛快地玩几天,然后忘了姒家坳,回城里去上班。”

  方子奕摇头说:“姒家坳就很好玩啊,山明水秀,风景秀丽,我还没玩够呢。放心,我不会把菊婶骗出去卖了的。”为缓和气氛,他开了一句一点也不高明的玩笑。

  菊婶见气氛有些凝重,也笑着说:“我一个老太婆,有人卖还没人买呢。”

  严翔又迟疑一下,说:“通叔,要不我不去工场了,陪方先生一起去医院。”

  方子奕笑着摇头说:“你又不是医生,去医院有什么用?难道你还真的不放心我?好了,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通叔和严翔走了以后,菊婶还在收拾东西,方子奕进房去拿皮包,地上的一个纸团吸引了他的目光。

  方子奕好奇地捡起来一看,纸团上是严翔画的一幅速写钢笔画,画的正是传说中的瞽丛。看得出来,严翔的绘画技巧很高,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个生动传神的上古魔怪。在严翔的笔下,瞽丛的造型很夸张,一个又细又小的虫子身体顶着一个硕大的人头,像一根豆芽菜。人头的容貌正是严翔自己,嘴巴朝上弯着,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然像二朗神一样长着三只眼睛,可除去中间一只竖眼有眼珠外,另外的两只眼睛都只剩下一个流血的眼眶,看来恐怖瘆人。

  方子奕想起严翔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心里又是一阵发毛。门外想起菊婶的声音:“方先生,你好了没有,去县城的路可不近!”

  方子奕回过神来,答应一声,抓起放在一边的皮包,顺手把钢笔画塞了进去。

  离开房间后,菊婶已经在等他了,方子奕笑笑说:“我们走吧,菊婶。”

  和菊婶一起离开通叔家。在去村口的路上,菊婶神色凝重地说:“方先生,你和我说实话,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医院检查,你怀疑我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很不好治?”

  方子奕一愣,笑着说:“菊婶,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没病,还很健康,你要真有病,自己就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你又没有觉得不舒服,怎么会有病?”

  菊婶说:“方先生你不要骗我,我都是一个老太婆了,又没儿没女的,还有什么事情看不开的。而且我这一段时间也的确是不舒服,自从过完元宵节以后,我的饭量比以前少多了,睡觉也不踏实,总在半夜惊醒,人也瘦了一圈。这不是生病是什么?”

  方子奕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元宵节正是严翔拿了禹神像离开姒家坳的日子,菊婶一定是因为担心他才吃不好,睡不香的。他怕菊婶一个劲地朝坏处想,笑着说:“菊婶,你真的没病,只是通叔发现你昨夜是趴着睡的,我才想带你去检查一下。”

  菊婶迷惑地说:“趴着睡?”旋即脸色煞白,盯着方子奕说:“是不是像水柔那样?”

  方子奕点点头,说:“菊婶,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菊婶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说完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方子奕很难过,他本意是想安慰菊婶,结果却适得其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很快来到老槐树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郎正在方子奕的汽车旁边等他们。女郎见到他们过来,老远就招呼说:“菊婶,这位就是医术高超,心肠又好的方先生吧?翔哥让我陪你们一起去,顺便去把翔哥的车子开回来。”原来严翔自己也有汽车,春节的时候放在朋友的修理厂里检修。他这几个月一直在山里,也没去取回来。

  菊婶给两人做了介绍,方子奕才知道这个女郎叫姒兴艳,也在严翔的工场中上班,和通叔早上提到的姒兴武一起都是工场的得力人物。严翔不在的时候,工场就由他们负责。

  姒兴艳是一个自来熟,一上车就把方子奕夸奖一番,弄得方子奕很不好意思,岔开话题说:“现在每一行都竞争激烈,你们工场的生意好吗?”

  姒兴艳笑着说:“我们的生意很好,好多时候都要加班,否则就来不及交货。这多亏翔哥的设计好,客人都喜欢。说起来啊,翔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事太重,又迷信,总觉得自己是那个什么瞽丛的化身,前些日子还跑到山上的禹庙中把庙里的神像给偷了,把自己弄得跟个鬼似的,却又把神像给送回来了,然后通叔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来问我们要不要惩罚翔哥。想起来都好笑。”

  方子奕极是愕然,说:“好笑?”

  姒兴艳回头看了坐在后坐的菊婶一眼,见菊婶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在出神,没有听他们的谈话,才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方先生,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菊婶和通叔,也不能对别人说。你知道瞽丛的传说吗?”

  方子奕的好奇心立刻被钩起来,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姒兴艳凑近方子奕的耳边,小声说:“即便传说是真的,可那个神像根本就是假的,翔哥居然还相信神像有魔力,你说好笑不好笑?”

  方子奕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假的?”

  他的声音太大了,惊动了后面的菊婶。菊婶俯身向前,疑惑地问:“什么是假的?”

  姒兴艳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回头笑着说:“没什么,我对方先生说我们工场做出来的好多东西都是被当作古董卖的,方先生很吃惊。其实制作赝品从古到今都是姒家坳的传统,不过以前只是在庙会上卖一卖,一年倒头也挣不了几个钱。直到有了翔哥,才发扬光大,形成规模的。”

  菊婶释然,点头证实说:“这到是真的,每年的二月二和六月六,附近的人都要来姒家坳赶庙会,姒家坳的人就会用石头刻一些玩意儿做旧了来卖。”说完又靠回椅子背心事重重地扭头看风景去了。

  姒兴艳瞪方子奕一眼,嗔道:“瞧你,大惊小怪的!我事先不是告诉过你,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吗?”

  方子奕尴尬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我是太吃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翔知道吗?”

  姒兴艳又回头看了菊婶一眼,也压低声音问说:“翔哥可能还不知道,不然不会被吓成那个样子。要不是兴武哥一再打招呼,今天他去工场,光是眼光就能把他杀死,哪有现在这么自在。”

  方子奕听姒兴艳说得很轻松,不觉也轻松很多,问:“你说的兴武哥是不是指姒兴武?听说他的父亲就是因为中了魔眼的魔力狂舞而亡的,是不是真的?他怎么打招呼的?”

  姒兴艳笑着点头:“姒家坳的人是这么说,可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谁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兴武哥是翔哥工场的主任,在姒家坳的影响力比通叔还要高,谁敢不听他的话?要知道,他在一个月以前就宣布,谁要是在翔哥回来的时候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来,以后他们一家人都永远不用去工场上班了。”

  方子奕更是放心了,却有点听不懂姒兴艳的话,疑惑地说:“这个后果很严重吗?”

  姒兴艳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方子奕,说:“当然很严重了!你是不知道,姒家坳每一户都有人在翔哥的工场中上班。翔哥一直对工人很好,在工场挣的钱比好多在城市中的工厂里做临时工还要多,又是守在家门口不用出去。他们要是不能去工场上班,上什么地方找这种好事去?要知道,不仅仅是姒家坳的人,就是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想来翔哥的工场上班。现在外出打工才能挣几个钱?搞不好还找不到活干,就是找着活干也可能拿不到工钱,辛苦一年,很可能连回家的路费也挣不出来。没有人会那么傻,为了一个古老的传说断了自己今后的财路。对了,方先生完全知道关于瞽丛和太阳印的传说吗?”

  方子奕点头说:“我恰好听严翔说过,也看见过禹神像,雕刻得很精致,不像是假的。你怎么说它是假的呢?”

  姒兴艳笑嘻嘻地说:“方先生见过真的禹神像?”

  方子奕不免想起林场小木屋外的那些僵死的毛虫,摇了摇头,说:“我虽然没见过,可是通叔和水溟师太应该见过,严翔也一定见过,他们都没有说神像是假的。”

  姒兴艳回头看了菊婶一眼,居然卖起关子来,说:“汽车中不是说此事的地方,方先生如果想知道详细的情况,等我们回到姒家坳以后,你晚上来找我,我详细地告诉你。”

  菊婶的检查用了很多时间。方子奕让菊婶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菊婶开始还不愿意,可姒兴艳说严翔也是这个意思,菊婶才勉强做了。检查的结果在方子奕的意料之外却又觉得理所当然,除了几个没拿到结果的项目外,其他的化验都证明菊婶很健康。不过这样的县城医院也只能做一些常规检验,结果正常并不能真正说明问题。

  然后方子奕除了买一些医疗器械和药物外,由于对镇魔池还不死心,又夸张地买了一个氧气瓶放在车子上,想潜水的时候用。他在五点过的时候和菊婶一起回到姒家坳。除一些常用的药物外,方子奕看了检查结果后,又一口气买了五瓶镇静剂带着,似乎多一些镇静剂就能让他感觉镇静一些。

  姒兴艳则留下来等着拿那些还没有出来的结果,要明天才会回姒家坳。

  因为工场中的人对待严翔基本上还像以前一样,严翔似乎是恢复了正常,吃过晚饭后就回到房间里去忙他的设计去了。

  方子奕想起姒兴艳的话,实在在对禹庙中的禹神像很好奇,可惜姒兴艳留在县城没有回姒家坳,他想问也无法问。和通叔闲聊一会儿,方子奕到底觉得心痒,借口去散步,离开通叔家,又踏上去禹庙的山路。
页: [1] 2 3
查看完整版本: ※★※《妖舞》※★※--作者:纪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