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到方子奕一笑,伸出手来说:“你是和严翔一起回来的方先生吧?我叫姒兴武,和严翔是好朋友。”
方子奕知道在姒家坳这样的小地方,任何一个外人都会被本地人认出来,也不奇怪,连忙握住姒兴武的手,笑着说:“我是方子奕,听严翔提到过你。你才刚刚从禹庙中下来吧?水柔师太现在好一些了吗?”
姒兴武黯然摇头,说:“我不知道。水溟师太不让我进禹庙。这两天她除了通叔一家和方先生以外,一直不让任何人进禹庙中,我都来了好几次了,却一直没能进去。不过我想水柔一定不太好,今天通叔瞒着严翔去看她,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的。”眼中忽然射出热切的光芒,说:“方先生现在是想去看水柔吗?能让我陪你一起去吗?”
方子奕记得严翔说过姒兴武的父亲就是因为亵渎禹神像,中了魔眼的魔力,狂舞而亡的,还以为姒兴武是出于好奇心,也没多想,点点头说:“那就麻烦兴武哥了。”
姒兴武转身陪着方子奕上山,神色黯然地摇头说:“方先生太客气了!我正好能有借口进禹庙,是我麻烦方先生了。”
方子奕笑笑,试探说:“反正我也想去看看水柔,这有什么麻烦的。兴武哥似乎很想去禹庙中?”
姒兴武轻轻地叹息一声,说:“我当然想去了,出事后我还没有见着过水溟师太呢。我想见水溟师太的道理就和通叔和菊婶愿意见水柔的道理是一样的。水溟师太是我的姐姐,而且是唯一的姐姐。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怎么也合不上眼,就因为觉得对不起我姐姐,一再叮咛我要照顾好她。”
方子奕不禁又是一愣,这样说来水溟师太的父亲不就是严翔口中狂舞而亡的人吗?可她对严翔虽然不客气,但却没有丝毫为难,心中万分奇怪,很想问问姒兴武,却觉得不合适,只有旁敲侧击地问:“那为什么水溟师太会不让你进禹庙中?”
姒兴武神色更是黯然,幽幽地说:“她不是现在才不让我进禹庙的,她从来都不让我进禹庙。因为她恨我们一家人,恨我妈妈,恨我爸爸,也恨我!”
方子奕迷惑地问:“为什么?”
姒兴武叹息说:“因为她一直觉得是我父母没有照顾好她,才让她不得不去禹庙的。”
方子奕越听越奇怪:“我听严翔说,禹庙住持是大禹女儿的转世传人,左手掌心都有一个太阳印。水溟师太去不去禹庙,应该并不是你父母能做主的。”
姒兴武激动起来,像是和人吵架一般大声说:“可是我姐姐的左手掌心根本没有所谓的太阳印!”
方子奕大吃一惊说:“那她怎么会到禹庙去出家?”
姒兴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才缓缓说:“这是我父亲的失误。姒家坳有一个传统,为了寻找所谓的传人,只要有女婴出生,禹庙的住持都会在女婴出生的第二天去看新生的女婴有没有太阳印。在我姐姐出生后的第二天,禹庙的上一代住持水静师太也来到我家,我爸爸把姐姐抱给她看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的,让热茶烫着了姐姐的左手。我姐姐的左手没有太阳印,只有一个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
方子奕又是一惊,记起水溟师太的左手上的确全是疤痕,声音不禁有些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姒兴武眼中喷出怒火,冷冰冰地说:“方先生还不明白吗?是水静师太制造了一个左手有太阳印的女婴。”
方子奕骇然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姒兴武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水静师太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中国也解放了,破除迷信的风声又很紧,我们这里虽然偏僻,多少还是受到一些影响。水静师太如果再找不着传人的话,禹庙就要被废弃了,可能是她在情急之下,就制造了一个传人出来。”
方子奕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问:“可是……当时就没有人怀疑吗?”
姒兴武叹息说:“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禹庙的住持在姒家坳人的心目中都是神圣的,所以尽管我父母不相信,可姒家坳还是没有人怀疑水静师太的话,于是我好好的姐姐就成了水溟师太。人们还指责我的父母,说他们是因为舍不得女儿,才故意烫伤她的左手。我父母因此失去所有的生活乐趣,一直到多年以后的文化大革命,破除四旧的风吹进姒家坳,他们才好过一些。”
这个和严翔的告诉他的传说截然相反的故事又让方子奕听得目瞪口呆。
姒兴武凄然一笑,接着说:“我爸爸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像今天的严翔一样,希望砸碎传说象征的禹神像来证明传说的虚谬。但多年的信仰不是一下就可以打破的,禹庙在他心目中依然是神圣的,他也就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终于,有一天他喝了不少酒,胆子陡然间变得大起来,于是他上了山。下山的时候,他兴奋地对全村人宣布,他已经把禹神像砸烂了,不过却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因为大家上山去看的时候,禹神像还好好的被供奉在神龛中。”
方子奕终于忍不住问:“那你父亲究竟有没有砸碎神像?”
姒兴武摇了摇头,缓缓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当时我爸爸不知道禹神像还是好好的,他回家去就对我妈妈说,这下好了,水溟不用去禹庙了。这一天爸爸和妈妈都很高兴,于是就有了我。我是一个遗腹子,爸爸在他宣布砸烂神像的第二天便开始狂舞不休。在跳了一天一夜的妖舞以后,离开人世。那一年我姐姐十岁,在办完爸爸的丧事后,去了禹庙。”
方子奕毫不费力就证实了严翔的话,想起水柔和菊婶奇怪的睡姿,心里又开始发毛,下意识地朝前方不远处的禹庙看了看,暗中庆幸她们并没有跳什么妖舞,疑惑地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姒兴武淡然说:“姒家坳不大,我说的事情虽然不愉快,可也不是秘密。我告诉方先生,是想方先生帮我找出我父亲的死因。”
方子奕还是很迷惑:“你不相信那个传说?”
姒兴武点头说:“对,我不相信那个传说,一点也不相信!”忽然一把拉着方子奕的手,热切地说:“方先生,你是一个医生,假如你能帮我们揭开妖舞之迷,我今后一定做一个长生牌位天天供奉你!”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禹庙前,方子奕对着禹庙朱红色的大门,越发觉得传说的真实,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干巴巴地说:“你要我破除迷信,却还要供奉我的长生牌位,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
大约是和姒兴武在一起的原因,方子奕头一次在禹庙吃了闭门羹。姒兴武很抱歉,坚持要把方子奕送回通叔家,可是他却没了说话的兴致。方子奕明白他的心情,虽然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刚刚回到通叔家的满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哐啷”一声巨响,方子奕慌忙上前去敲门,姒兴武却把他拉到一旁,一脚就踹开大门冲了进去。方子奕不觉愣在门外,这个姒兴武也太冲动了吧?接着便听见姒兴武大吼:“方先生,快来帮帮我!”
方子奕也进了门,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终于见识了有魔力的妖舞。
通叔和菊婶闭着眼睛,脸上挂着痴呆的笑容,在屋里四处走动。他们的屁股一耸一耸地像是在跳一种奇怪的舞蹈,双手乱舞,不管碰着任何东西顺手掀翻在地。客厅中一个巨大的装饰花瓶变成碎片散了一地,里面的孔雀翎到处都是。估计这就是刚才那声巨响的来源。
姒兴武紧紧地抱着严翔滚做一团倒在地上。严翔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在不停地挣扎,他显然比姒兴武的力气要大一些,带着姒兴武在地上翻来滚去,试图用手里的水果刀去扎自己的眼睛。姒兴武眼看就快抱不住他了,焦急地大叫:“方先生,你快来帮帮我啊!”
方子奕一醒,暂时顾不得通叔和菊婶,上前去夺下严翔手里的水果刀,反手狠狠地给了严翔一个耳光,严翔终于安静下来。
姒兴武松一口气,拉着严翔坐在沙发上,却依然抓住严翔的双手不敢放开,问方子奕:“方先生,你有没有办法让通叔和菊婶安静下来?”
方子奕头皮发麻,把手里的水果刀放好后说:“我尽量试试。”
他对通叔和菊婶也无好办法,上前去抓住通叔的双手,同时大声的呼唤通叔的名字,想让通叔醒过来,却没有任何效果。通叔的双手虽然因为被方子奕抓住而没办法舞动,屁股却还在不停地耸动。方子奕无奈,只得放开他。然后方子奕又试着去叫了半天菊婶,依然没有任何用处。
严翔一直茫然地看着方子奕做出各种努力。姒兴武依然不敢放开他,着急地说:“方先生,你是医生,就不能给他们一些药物,让他们安静下来吗?”
方子奕想了想,回房去拿出几颗镇静剂来试着喂给通叔吃。可通叔却不肯合作,紧闭着嘴巴不停的摇头,弄掉好几颗药片也不肯吃。方子奕无奈,只好对姒兴武说:“你来帮我一下。”
姒兴武不放心对严翔说:“严翔,我去帮帮方先生,你可不能再做傻事!”严翔什么也没说,只是木然点点头。
姒兴武终于放开严翔的双手。可他刚要起身的时候,严翔闪电一般地伸出双指朝自己的眼睛中插下去。本来就不放心他的姒兴武猛地扑倒在他身上,把他扑倒在沙发上,死死地按住他的双手,吼道:“严翔,现在事情这么紧急,你就不要再添乱!好不好!”
严翔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兴武哥,你就不要阻止我,我就是在救通叔和菊婶,也是在救水柔啊。”
正要过来帮忙的方子奕听严翔说话条理分明,不觉一愣,心中的怒火却猛然窜上来,寒着脸对姒兴武说:“放开他!”
姒兴武扭头看一下方子奕的脸色,愕然放开严翔,坐起身来。
方子奕抓起放在一边的水果刀,硬塞给还躺在沙发上的严翔,说:“你要挖出自己的眼睛现在就动手吧,没有人会阻止你!不过你要明白,传说是假的!你这样做没有任何用处!”
严翔迟疑一下,把手中的水果刀放在茶几上,平静地起身说:“方先生,我来帮你给通叔和菊婶喂药。你要给他们吃什么药?”
方子奕刚要说不过是普通是镇静剂,看严翔一眼,忽然改变主意说:“我听你们说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得的很像是亨廷顿氏舞蹈病,在去县城的时候特意买了一些特效药回来。刚才观察了半天,他们的症状虽然有点不同,但的确很像是亨廷顿氏舞蹈病,这些药对他们一定有效。”他心里明白知道通叔和菊婶和亨廷顿氏舞蹈病没有任何关系,可情急之下一时也想不出新鲜名词,就把脑袋中的看似专业的名词随意抓了一个出来用。
三个男人通力合作,总算是让通叔和菊婶吃下镇静剂。他们渐渐地安静下来,停止了那种奇怪的舞蹈,安静地睡着了。三个男人小心地把他们弄上床去躺着,但他们很快就变换自己的姿势,变成一种臀部高耸的诡异Ω形睡姿。
严翔和姒兴武没有打扰他,在安置好通叔和菊婶以后就带上房门离开了房间。
方子奕拿来器械给他们检查一下,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们的血压体温心跳等都没有任何异常。方子奕知道任何改变他们睡姿的努力都将是徒劳的,也没有再试图去改变他们的睡姿,给他们盖上被子后,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们出神。说实话,他刚才虽然对严翔大吼传说是假的,可是对着通叔和菊婶这样怪异的睡姿,又检查不出任何原因,他的心里越来越相信那个关于瞽丛的久远传说。
正在出神的时候,严翔推门进来说:“方先生,我想去睡一会儿,你还有没有镇静剂,再给我两颗。”
方子奕回过神来说:“有。在你的房间里。我去拿给你。”
第六章 玉掌现巨眼
安顿好严翔后,方子奕来到客厅,发现客厅已经收拾干净了,除少了一个大花瓶以外,看来和以前没有不同。姒兴武还没有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方子奕在姒兴武的身边坐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兴武哥,时间不早了,你不回家去休息一下?”
姒兴武把目光从电视荧光屏上收回来,落在身旁看来有些垂头丧气的方子奕身上,微笑说:“我刚才给家里打过电话,今晚就留在这里。严翔好一些了没有?”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看电视,打开电视不过是想让宽大的客厅有一点声音,多一些生气。
方子奕叹息说:“我不知道。他表面看来很平静,吃过药以后就上床了。不过我很怕他以后都要靠药物才能入睡。兴武哥,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姒兴武说:“方先生不用客气,有话尽管直说。”
方子奕朝通叔和菊婶的卧室看了一眼,说:“兴武哥以前见过像通叔和菊婶这样‘跳妖舞’的人没有?”
姒兴武的眼中掠过一阵伤感,摇头说:“我自己没有见过,但听我妈说,我爸爸就是这样一直跳了一天一夜后,就……”
方子奕万分疑惑:“那你怎么会不相信那个传说?”
姒兴武像一个点燃的爆竹一样爆炸起来,瞪着眼睛大吼道:“我为什么要相信?只要是一个有一点知识的人都会知道那是假的!要不是有这个传说,我姐姐不会因为左手有一个疤痕就必须去出家,弄得现在和一个鬼差不多;而我爸爸也就不会因为要阻止姐姐出家去砸禹神像,以致于狂舞而亡;我妈妈也不会因为伤心和过度操劳而早早的就离开我,使我尝尽人情冷暖。要不是因为我姐姐是禹庙住持,人们在鄙视我的同时还肯照顾我,我很可能早就饿死了。就为了这样一个传说,我家破人亡!难道我还要相信这个传说吗?”
方子奕心中一阵发冷,原来姒兴武不是不相信传说,而是不愿意相信传说!
姒兴武察觉到方子奕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怪异,苍凉地笑了笑,放缓语气说:“方先生不要见怪,我这些日子一直很紧张,总是爱发火。因为父亲和姐姐的关系,我从小在姒家坳的地位就很特殊,姒家坳的人又歧视我又尊敬我。我很孤独,只有严翔一个朋友。我们两个的地位几乎是一样的。姒家坳的人其实早就在盛传严翔是魔眼化身,只是没有证实罢了。人们对魔眼化身一直是又歧视又畏惧的。”
方子奕点点头,说:“我可以理解。”
姒兴武摇摇头说:“方先生,我这样说没有丝毫看不起你的意思。你还很年轻,即便是可以理解,也还是无法想象在那种压力下生活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我比严翔幸运,因为我到底还算是一个正常人,可严翔却背负了比我还沉重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自从严翔偷走神像以后,关于瞽丛的传说又在姒家坳盛行起来。这种情况如果不加遏制,会毁了严翔的。方先生,你一定要帮帮他。”
方子奕明白了,沉吟说:“所以你用尽手头的一切筹码来平息此事。兴武哥,说句心里话,你真的一点也不相信那个传说吗?最近发生在严翔身上和禹庙中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姒兴武缓缓摇头,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我虽然知道得不多,但如果传说是真的,水静师太需要制造一个传人出来吗?”
方子奕的心直凉下去,因为水溟师太的左掌的故事也很可能是姒兴武的父母在说谎,不过他知道姒兴武不会接受这样的猜测,说:“可是你怎么解释水柔左掌的太阳印?而且这个太阳印现在变成了一个会长大的黑斑。严翔说,这个黑斑最终会长成一只眼睛。”
姒兴武的神色倏地变了,惊愕地问:“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曾经问过通叔,可他不肯说,问起菊婶,菊婶的眼眶就红了,也是什么也不肯说。”
方子奕尽量用一种淡淡的语气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水柔去镇魔池游了一会儿泳,出来后就发高烧,用你刚才看见的通叔和菊婶的姿势睡在床上,她手上的太阳印变成黑斑。严翔试图烧毁禹神像没成功,却引来大量的舞蹈虫,它们在舞蹈一阵以后,全部用类似通叔和菊婶现在的姿势僵死了。”
姒兴武倒抽一口凉气,喃喃说:“那么传说可能是真的了?”
方子奕摇头:“我不知道。可是如果传说是真的,你相信严翔是一个妖邪吗?”
姒兴武一阵沉默,忽然说:“严翔的眼睛的确比一般人大。”
方子奕心里一阵发烦,起身说:“我去看看通叔和菊婶。”
进入房间后,方子奕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通叔和菊婶虽然还是趴着睡的,可他们的臀部不再高高耸立,他们只是用一种普通是姿势趴着的。魔眼神秘的妖舞魔力看来竟可以用镇静剂破解!
早上,通叔和菊婶已经完全看不出异常,但一点也记不起来昨晚的事情,问起他们当时的感觉,他们说:“除了有点兴奋,晕晕糊糊以外,没有其他的感觉。”
看见通叔和菊婶没事,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一直不停地跳舞,严翔的精神好了很多,和姒兴武一起去了工场。通叔暂时没去上班,而是去找人修理被姒兴武踢坏的大门。方子奕本来应该去一趟禹庙,拿一些镇静剂去给水柔吃的,但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害怕去禹庙,由于他昨夜只睡了一会儿,便留在房间中补眠。
中午,严翔从工场回来,把姒兴艳带回来的检验结果递给方子奕,笑着说:“方先生,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的魅力有这么大。”
方子奕低头翻看一张张的化验单,迷惑地说:“我的魅力很大?”
严翔笑着点头说:“可不?兴艳约你晚上去大槐树下见面,还叮嘱我一定要告诉你,只能是你一个人去。”
方子奕看完化验单,知道菊婶的确很健康,又见严翔有心情开玩笑,也很高兴,笑道:“去你的!我们是有正经事要谈。”
严翔哈哈大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当然是正经事了。”
方子奕没好气地瞪严翔一眼说:“你别瞎说,我是有未婚妻的。”
下午通叔去了工场,严翔却没有去,而是一头钻进房间中去搞他的设计,说是朱经理催得很急,他必须今天把图纸全部画完。
方子奕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叫上严翔和自己一起去禹庙。严翔稍微犹豫一会儿,放下手中的图纸,和方子奕一起踏上了那条上山的小路。
与前几次不同,上山的小路变得热闹起来,他们碰见好几个姒家坳的人从禹庙中回来。他们看见严翔和方子奕都是招呼一声就加快脚步走了。
这次水溟师太没有拒绝方子奕进庙,大殿中虽然没有看见其他上香的人,但香火比方子奕前几次来都要旺盛。香炉中不仅插满了香,还有几对红烛在燃烧,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水溟师太依然跪在蒲团上,边敲击木鱼边念经。她告诉方子奕和严翔,水柔已经清醒,所以禹庙又重新开始开放。她没有拒绝方子奕去看水柔,但还是不肯让严翔去后院的天井中。于是严翔留在大殿中听水溟师太诵经,方子奕自己去了后面的天井。
水柔的确已经清醒,正坐在天井的阳光下,安安静静地看书。她还是一袭缁衣,带了一顶尼姑常见的布帽子。看不见她漆黑的长发,方子奕多少有些失望。
方子奕刚刚跨进天井,水柔就注意到他,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给方子奕端来一把椅子,微笑着说:“你一定是和翔哥一起回来的方先生。我听师傅提到你。这两天你一直在照顾我,也照顾翔哥。真是多谢你了!”
方子奕长长舒出一口气,他最担心的问题并没有成为现实,连续一天的高烧没有破坏水柔的脑子,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他注意到水柔看的不是佛经,而是一本流行的言情小说,多少有点奇怪,在水柔身边坐下,随口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水柔笑了笑说:“除了有点虚弱以外,没有其他的感觉。”
方子奕拿出皮包里的听诊器和血压计,笑着说:“我可以再给你检查一下吗?”
水柔点头说:“当然可以。”指着血压计疑惑的问:“我只是发烧,也需要量血压?”
方子奕一边给她检查一边解释:“你的情况特殊一些。”时间不长,方子奕已经检查完了,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方子奕收拾好器械,想了想,还是把撕下标签的镇静剂拿出来递给水柔,说:“晚上睡觉前吃两颗。”
水柔接过药瓶,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方子奕若无其事地说:“一种治疗亨廷顿氏舞蹈病的特效药,你吃了没坏处的。昨晚通叔和菊婶一直在跳舞,就是吃了这个药才好的。你放心,我已经找到治疗姒家坳舞蹈病的药物,姒家坳再也不会有人因为跳舞而死亡了。”
水柔不仅没有出现方子奕期待的高兴表情,神情反而明显暗淡下来,看着手中的药瓶没有出声。
方子奕看看没事了,起身说:“我以后再来看你。我也该走了,严翔还在外面的大殿等我。”见水柔听到严翔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方子奕忍不住说:“水柔,你别怪我交浅言深,你真的不出去看看严翔。这两天他受的打击非常大。”
水柔站起来,伸手摘下头顶的帽子,露出一个亮晶晶的光头,漠然低声说:“谢谢你,方先生!不过今后严翔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方子奕想起水柔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无限惋惜地说:“为什么?”
水柔伸出左手给方子奕看,淡淡说:“为了这个!”她的左手掌心赫然是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足有7cm长,近3cm宽,占据了水柔左掌的整个掌心,在水柔雪白的手掌上又醒目又怪异。
方子奕呆若木鸡,刚刚才恢复的信心又丧失不少,鼓足勇气才敢伸手去摸了一摸水柔的左手。有眼睛的皮肤有点粗糙,像是长了老茧。
水柔笑了笑,收回左手,轻声说:“方先生,你知道镇魔池的水底有什么吗?那里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眼睛!你以后要来禹庙就自己一个人来,千万别带严翔一起来。我不想他以后一辈子都必须住在禹庙中。”
方子奕呆呆地看着水柔,不明白她怎么能如此镇静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离开禹庙后,严翔几次想问方子奕和水柔见面的情况,见方子奕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便放弃了,低头看着山路。没走多远,严翔忽然盯着路旁的草丛停下来,脸色又变成一片惨白。方子奕很奇怪,也停下来,顺着严翔的目光看去,发现一条舞蹈虫正在草丛中耸动身体跳舞,舞蹈的姿势竟然很像昨晚的通叔和菊婶,心里一阵发冷。
一个去禹庙上香的妇女从他们身边经过,正要招呼他们,但一看见舞蹈虫,便像触电一般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小跑着上山了。 方子奕发现严翔的脸色更白了。舞蹈虫又耸动一会儿,终于不再耸动,躬着身体僵死在草丛中,像它的同类一样维持了一种古怪诡异的Ω形。
方子奕伸出脚去踩住舞蹈虫使劲在草地上蹭了蹭。收回脚的时候,草地上的草很凌乱,可是已经看不见姿势诡异的毛虫了。方子奕拉严翔一把,尽量平静地说:“我们走吧。你还有很多设计图要画呢。”
吃完晚饭后,方子奕见通叔和菊婶一直都很正常,没有再跳那种古怪的妖舞,虽然还是无法从看见水柔左掌出现眼睛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情绪还是好很多,打起精神正要去老槐树下找姒兴艳,姒兴武突然一阵风般闯进通叔家,气急败坏地叫道:“方先生,你快来看!姒家坳又有人在跳舞了!”
方子奕大吃一惊,进房抓了药瓶就走。通叔一家人也跟出来。
跳舞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方子奕还记得下午和严翔一起上山的时候曾经见过她。她是吃完晚饭后,正在自家的院子中喂鸡,就突然开始跳舞的,姿势和通叔、菊婶一模一样 ,也是不停地耸动屁股,挥舞双手。
方子奕和通叔一家人赶到的时候,院子中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们看见严翔,都露出畏惧的神色,霎时间躲得远远的。女人的丈夫拿着一根扁担拦在院子的门口不放严翔进门。严翔十分黯然,什么也没说,掉头回去了。
方子奕很担心他,连忙对菊婶说:“你回去看着他,千万别让他做什么傻事!”
有了通叔和菊婶的经验,方子奕很快就让那个妇女安静下来。可是他刚刚和女人的丈夫一起把她安顿下来,正要离开房间正要回通叔家去看严翔时,围观的人群中又有一个男人开始莫名其妙地耸动臀部。
方子奕浑身一凉,是姒兴武拉他一把后,他才想起应该给此人喂药。可是还没有处置完毕,又有一个人冲进院子中,说是又发现有人在跳舞。方子奕和姒兴武只有急忙给妖舞者喂了药,交代旁人安顿他,急匆匆地赶过去。
这一晚上,方子奕和姒兴武一口气竟然救了十二个人。等都忙完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根本不可能再去找姒兴艳。方子奕又惊又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通叔家,发现通叔和菊婶都还没有睡,尽量轻松地笑着说:“已经没事了,你们快去睡吧。严翔呢?”
菊婶神思恍惚,又满怀希望地说:“他在房间里。方先生,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子奕顺口胡诌:“菊婶不用担心,真的是没什么。亨廷顿氏舞蹈病是一种传染病,是急性风湿热中的神经系统症状,他们吃了我的药以后,已经没事了。”想了想又说,“以后姒家坳可能还会有人发病,不过不用担心,我可以治好他们的。”
菊婶明显是松一口气。通叔感激地说:“幸亏有方先生在。”
方子奕心虚地笑了笑,不敢多说,转身回到严翔的房间中。
房间中烟雾弥漫,严翔也没有睡,嘴里含着一根烟,又在上网。方子奕连忙去开窗子,不满意地说:“严翔,你的设计图都画完了?”
严翔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摁在烟灰缸里,说:“已经画完一会儿了。每一个品种都不止生产一件,实际上我只需要画十几张草图就可以了。兴武哥会拿去再加工成工人能懂的详图。”
严翔解释完后站起来对方子奕招手。方子奕有点奇怪地来到电脑面前。严翔指着电脑显示器说:“方先生,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吗?”
电脑显示器的荧光屏上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旁边的文字清楚地写着:亨廷顿氏舞蹈病是一种遗传疾病,通常在30至50岁时发病,病人的细胞错误地制造一种名为“亨廷顿蛋白质”的有害物质。这些异常蛋白质积聚成块,损坏部分脑细胞,特别是那些与肌肉控制有关的细胞,导致患者出现不可控制的颤搐……
方子奕有些尴尬地说:“你是怎么发现的?不过你不要管他们是什么病,我的药对姒家坳跳舞的人的确有效。”
严翔退出网站,开始关电脑,平静地说:“这很简单。你昨天陪菊婶回来的时候,还十分疑惑,也没提到什么亨廷顿氏舞蹈病,不可能忽然之间就能确定病情,还知道治疗方法。方先生,你能告诉我,你给大家吃的是什么药吗?我还去我上次做的网页上看了看,还是没有人知道瞽丛的传说。”
方子奕无奈地摊手说:“不过是普通的镇静剂,你这两天也在吃,但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严翔瞪着一双失神的大眼睛一愣,忽然又问:“你是不是在水柔是左手上看见了一只眼睛?”
方子奕脱口而出道:“那不过是普通的黑色素沉积罢了!”说完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严翔看着方子奕,凄凉地笑了笑:“果然!”然后拍着方子奕的肩头说,“方先生,你真是一个好医生,可惜不太会撒谎,也不太会安慰人。把你的那个特效药再给我两片,我怕我今晚还是睡不着。”
翌日,严翔看来和没事人一样,吃完早饭就拿着图纸和通叔一起去工场了。方子奕本来要和他们一起去,好找姒兴艳的。但严翔说他看见姒兴艳后,会让她来找方子奕,方子奕就没去工场,出门去看昨晚跳舞的那些人。
那些人都安静地睡了一夜后,看来基本上都好了。方子奕在每一户人家中都受到热烈的欢迎,他很欣慰也很奇怪,趁机把关于廷亨氏顿舞蹈病的说法散播开去。为了怕有人像严翔一样在网络上发现问题,方子奕把舞蹈病的名字稍微做了一些修改。
人们虽然相信了他的说法,但去禹庙上香的人还是骤然间就变得多了起来。
方子奕惦记着要见姒兴艳,转了一圈,看大家都没事后就回到通叔家。姒兴艳早在客厅等他了,正和菊婶说着闲话,见他进屋,立刻站起来说:“方先生,你回来了,我们进房间里谈。”
菊婶听了方子奕的解释后,精神好很多,笑着说:“对,悄悄话就是要进屋谈才可以。”
方子奕很是窘迫,也很不习惯有人开这样的玩笑,连忙拙劣地说:“我是来姒家坳游玩的,这几天也没顾上,所以严翔才找了姒小姐给我当向导。”
菊婶笑得更开心了,说:“我知道。你们要谈正经事。兴艳一来就告诉我了。”
方子奕苦笑摇头,祈祷这些话不要传到未婚妻的耳朵里去。姒兴艳来到门口,大方地笑着说:“菊婶,你说说我没关系,可人家方先生是有未婚妻的,都快结婚了。”看来严翔早交代过她。
离开通叔家,姒兴艳带着方子奕朝和禹庙相对的一个小山包上爬去,这个山包明显比较荒凉,没有路,也不像其他山坡上那样开有田地,种了庄稼。
方子奕很着急,一离开村里就开门见山地说:“姒小姐,你那天说的禹神像是假的,当真吗?”
姒兴艳笑着说:“方先生千万别叫我姒小姐,听来和死小姐似的。再说姒家坳的人几乎全部姓姒,谁知道你在叫谁啊。你叫我兴艳就可以了。我没有骗你,现在禹庙中的禹神像的确是假的。”
方子奕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水溟师太为什么没有发现?”
姒兴艳冷哼一声说:“水溟师太什么没发现?就是她弄了一个假神像出来!我亲眼看见她把神像砸烂的!”
方子奕大吃一惊,失声说:“你说什么?”
姒兴艳瞪了方子奕一眼,说:“我说得不够明白吗?还是你听不懂中国话?”
方子奕尴尬地摆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看见此事的?”
姒兴艳带领方子奕跳过一条小溪,继续向山顶爬去,说:“我小时候胆子就比较大,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姒家坳的人都叫我野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有一个高贵而古老的姓氏,我们姒家坳的风俗和周围的山里人稍微有一点不同,比较重视读书,解放前还有专门的私塾。姒家坳虽然因为条件的限制,女孩子也要出门做事,行不露足是没办法讲究了,但还是特别讲究温柔贤惠,笑不露齿。像我这样性格的女孩子是没人喜欢的。为此,我妈经常说我。”
方子奕暗忖难怪他一直觉得姒家坳的人和一般的山里人不太一样。
姒兴艳说:“那年我十五岁,和村子里的一个男孩打赌爬上村口的老槐树,又把我妈气坏了。她一气之下就把我赶出家门。我一时没地方去,就在村子里瞎转悠。和我打赌的男孩输得不服气,又跑来和我打赌,说是只要我敢一个人在北山待一晚,他就当着全村人的面从我的胯下钻过去。”
方子奕好奇地问:“北山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他下那么大一个赌注?”
姒兴艳笑嘻嘻地说:“我们现在就是在北山上。你觉得这里有什么特殊的?”
方子奕愕然,四下看看,说:“这里好像特别荒凉。”
姒兴艳轻描淡写地说:“北山正好和有禹庙的禹山相对,在山顶有一个巨大的坟墓,叫魔冢,是专门用来埋葬魔眼化身的地方。翔哥如果被证实是魔眼化身的话,死了以后就会葬在这里。传说这里有很重的妖气,村子里的大人都不太敢来这里。方先生知不知道舞蹈虫?”
方子奕顿时觉得四下里阴气森森的,心里又开始发毛,说:“我看过不少僵死的舞蹈虫。”
姒兴艳说:“那方先生一定知道,舞蹈虫是有毒的,让它的毛沾上皮肤会使人身不由己的抽搐。姒家坳的人不愿意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有很多的舞蹈虫,根据传说是被魔眼的妖气吸引过来的。”
方子奕忍不住四下看看,还好,没看见那种可怕的毛虫,但他还是觉得周围很恐怖,吃惊地看着姒兴艳,说:“你小时候就敢一个人来这里?”
姒兴艳瞟了方子奕一眼,似乎是很奇怪方子奕的胆量竟然不大?笑着说:“为什么不敢?不止是我敢,翔哥也敢,我亲眼看见翔哥小时候自己来过这里很多次。而且那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也不算小了。”
方子奕一愣,说:“严翔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也是打赌?”说完自己先就摇头。
姒兴艳也摇摇头,收起笑容缓缓地说:“翔哥不在村子里读书,可每到暑假只要他一回来,就会来这里,开始没人知道原因,人们便猜测说他是魔眼化身,来这里是感受魔眼的妖气。人们怕魔眼会报复,没人对翔哥或者通叔和菊婶提到过这个猜测,但除他们以外,全村的人都知道这个猜测,和我打赌的那个男孩当然也知道这个猜测,他的一个条件就是要我看看翔哥来这里干什么。”
方子奕疑惑地说:“你来这里的那一晚,严翔也在北山上?”
姒兴艳点头说:“那天翔哥在天快黑的时候,背着很大的一个包袱朝北山爬上去。我是跟踪他上山的。那时候我还是相信传说的,虽然嘴里说不怕,其实心里怕得要命,要不是因为打赌,我多半是不敢上山了。当时我是硬着头皮上山的,只敢远远地跟着翔哥后面,也有些怕他就是魔眼化身,不敢靠得太近了。”
方子奕佩服地说:“这样也很了不起了。要是换了我,肯定是不敢一个人上山的。那么你看见了没有,严翔上北山是为了要干什么?”
第七章 血泪凝魔冢
一直笑容满面的姒兴艳忽然幽幽地叹息一声,说:“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大,风也很大,吹在人身上很冷。我一直跟在翔哥的身后,走的就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翔哥来过这里很多次,对这里很熟悉,走得很快,时间不长就到了山顶的魔冢旁边。”这时他们已经快到山顶了。方子奕抬头朝山上看去,这里的地形和禹山相似,不过比禹山荒凉多了。相对平坦的山顶除了有几棵大树外,还长满半人高的杂草,看来平时一定是没什么人来。山顶中间耸立着一个巨大的土丘,显得十分突兀。
姒兴艳说:“翔哥到了山顶以后就放下的背包,开始弯腰在草丛中寻找东西。我很好奇,悄悄地靠近过去,想看看翔哥在找什么。这里的草很深,所以尽管我离翔哥很近,翔哥也没有发现我。他很快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那是一条黑黄相间的毛毛虫。”
方子奕忍不住惊叫起来:“严翔找舞蹈虫干什么?”
姒兴艳说:“我当时也不知道,所以伸长脖子去偷看。翔哥把舞蹈虫捉住,然后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任凭舞蹈虫在他的手臂上爬行。”
方子奕再次惊呼:“舞蹈虫不是有毒的吗?”
姒兴艳叹息说:“在传说中,舞蹈虫的魔力对魔眼化身是没用的。翔哥一直看着舞蹈虫在他的手臂上爬行,忽然他一掌打在自己的手臂上,把舞蹈虫打成了一滩烂泥,可是他还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抽搐。”
方子奕已经吃惊得不会吃惊了,沉吟说:“舞蹈虫对严翔没有效果?”
姒兴艳点点头,接着说:“翔哥像一条受伤的野兽一样嚎叫了一声,拿起地上背包打开。原来那里面全是农药!他把农药瓶子打开,倒进旁边的一个喷雾器中,然后奔下山去。我当时也被他没有中毒的事实吓呆了,也不知道翔哥是要干什么,看见他下山,也不敢跟在他身后下山。我非常慌乱,完全失去理智,就怕自己会遭受魔眼化身的毒手,竟然机械地爬上山顶的一棵榆树上藏了起来。”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山顶,姒兴艳停下来,指着土丘旁边的一棵榆树说:“当时我就是藏在那棵树上的。翔哥很快又回到山顶,开始疯狂地喷洒农药。原来他是下山去我们刚才经过的那条小溪中,往喷雾器中装水的。看来他每次上山都是在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山顶有一个喷雾器。”
方子奕心中发毛,迟疑着问:“舞蹈虫是只对严翔一个人没有作用,还是对其他人都没有作用?你看过其他人被舞蹈虫蛰了以后的样子没有?”
姒兴艳说:“当然见过。以前我们这里的舞蹈虫比现在多很多,每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小孩子被舞蹈虫蛰了,时间短的不过抽搐几分钟,时间长的一直要抽搐一两个小时才能停下来。”
方子奕抽一口凉气,身上的汗毛又竖起来,说:“严翔来山顶就是要消灭舞蹈虫的?”
姒兴艳点头,拉着方子奕继续朝山顶中间的土丘走去,说:“这个山顶历来是舞蹈虫最多的地方,翔哥的农药没有完全消灭舞蹈虫,但却使舞蹈虫的数量减少很多,现在已经很难再看见舞蹈虫了。不过这两年舞蹈虫又渐渐多起来,不时可以看见那么一两条。”
方子奕问:“那么严翔喷洒完农药就下山了?”
姒兴艳低头说:“是,当时翔哥洒完农药就下山了,可是我却僵在榆树上,完全不能动弹了。我看见一条舞蹈虫爬上我的小腿,而我竟然没有抽搐,还觉得有点兴奋!只有魔眼化身才不怕舞蹈虫,才会在感受魔力的时候兴奋。我发现我也是魔眼化身!”姒兴艳的声音一直很平静,此刻却变得颤抖起来,可见她当时心中又是有多么的害怕,使她一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忘记当时的情况。
方子奕呆了,过片刻才反应过来,喃喃地安慰她:“你怎么会这样想?魔眼化身不都是男人吗?”
姒兴艳嫣然一笑,使得越来越沉重的气氛和缓不少,说:“方先生,难道你也相信那个无稽的传说?”
方子奕尴尬地苦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说实话,他本来是不相信那个传说,可是却又不得不相信那个传说。
姒兴艳看着方子奕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方先生,你还是一个大城市来的有学问的男子汉呢,见多识广,也会被一个传说吓着。”
方子奕很是窘迫,急忙说:“那后来呢?严翔下山以后你做了什么?”
姒兴艳又笑了笑,然后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当时吓傻了,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什么也干不了了。所以我一直待在树上什么也没做,于是我看见水溟师太从魔冢中走出来!”
方子奕又大吃一惊,失声说:“你说什么?”
姒兴艳似乎很喜欢看方子奕吃惊的样子,忍不住又笑起来,说:“看你吓的!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们是为什么才上山的?我要是没看见水溟师太,怎么知道现在禹庙中的禹神像是假的?”
方子奕已经完全忘记神像的事情了,尴尬地点头,说:“对了,你说是要告诉我假神像的事情。”
姒兴艳领着方子奕转到魔冢的另一边,方子奕才看见原来魔冢不是封闭的,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斜斜向下直通到它的内部,洞口不大,只能让一个人通过,可看来阴森森的。
姒兴艳指着洞口,缓缓说:“当时水溟师太就是从这个洞口钻出来的。她是抱着禹神像出来的,出来以后,她把禹神像放在一边,对着魔冢跪下来,什么也没做,可是眼泪却一直不停地淌,一直淌。我待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她的表情,水溟师太的表情很奇怪,说不出来是什么,仿佛很伤心,很愤怒,很无奈,很寂寞。那是一种我当时无法理解的表情,如同我当时无法理解翔哥的疯狂一样。”
方子奕忍不住朝姒兴艳看去,他在姒兴艳脸上看见了悲哀。
姒兴艳叹息一声,接着说:“当时水溟师太没有现在可怕,但也相当干枯了,我简直无法相信一个干枯的女人能有那么多的眼泪。我不知道水溟师太哭了多久,然后她也变得疯狂起来,将禹神像使劲地摔在一块大石头上面。无法毁灭的禹神像立刻碎成好几块。水溟师太大声地祷告:邵林啊,我已经消灭掉大禹,你要真是魔眼化身,此刻就出来显灵吧,带我走,我愿意和你一起跳舞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方子奕又听得呆了,原来干枯的水溟师太瘦小的身躯中包含着这样强烈的感情。
姒兴艳黯然说:“传说根本就是假的!所以水溟师太始终也没有等到邵林来带她走。天快亮的时候,水溟师太带着碎裂的禹神像和自己碎裂的心,又钻进魔冢中,大约是回禹庙了。邵林,方先生知道吧?他就是那个为水溟师太上吊的男人。他不是姒家坳的,是附近的太平村的,死后尸体被扔进魔冢中,那是所有眼魔化身的共同归宿。”
姒兴艳指着魔冢激动地说:“这里表面看来只是一个土包,可它却是用姒家坳和周围那些山村人的血泪铸就的。
“水溟师太的师傅水静师太也埋葬在这里,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抱着那个她指证是魔眼化身的男人尸体。因为她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个男人,那人只不过是好奇看她一眼,就被她指证为魔眼化身,然后被姒家坳的人弄瞎了关在禹庙中。
“据说他们互相仇视,虽然共同生活在禹庙中,彼此间却从来也不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水静师太竟会为他殉情。
“水静师太是我爷爷的姐姐。此事是前些日子爷爷才告诉我的,爷爷不是不相信传说,却觉得应该慎重,便在大家都指责翔哥的时候,悄悄告诉我这件往事,要我不要人云亦云。
“爷爷的意思只是要我积点阴德,可我却被震惊了!我无法想像魔冢中还埋葬过多少类似的故事。方先生,你知道不知道,姒家坳只有几十户人家,却家家都有亲人去禹庙出家。”
方子奕看着魔冢上黝黑的洞口,手足冰凉,久久无语,好半天才问:“水溟师太从魔冢回禹庙?”
姒兴艳平静下来,点头说:“这只是我的估计,因为从来也没有人发现水溟师太来过魔冢。而且那天我妈因为我一晚上没回家,又找遍全村也找不着我,特意去禹庙上头一炷香为我祈福。她上香的时候,水溟师太就回到禹庙中了。不过我没有勇气进入魔冢去证实我的猜测。方先生,我希望你能证实我的猜测,让大家都明白瞽丛的传说是假的。让类似的悲剧以后再也不要发生了!”
方子奕这才明白姒兴艳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往事,毛骨悚然,指着洞口颤声说:“你要我进去?”
姒兴艳点头,嗔道:“你怕什么,我会和你一起进去的。我早就想进去了,看看当年水溟师太是如何钻出来的,可惜没人陪我进去。瞽丛的传说是姒家坳深入人心,只有兴武哥不相信,可是我把这些事情告兴武哥以后,他也不敢进去。方先生,你不是姒家坳的人,应该不信那个传说吧?”
方子奕头皮发麻,呐呐地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去?”
姒兴艳热切地说:“探险啊!你不喜欢探险吗?我听说你进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探险啊!方先生,你想一想,假如我们能证实这个山洞是和禹庙相通的,那我不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大家,现在禹庙中的禹神像是假的,翔哥也不用背负那么重的思想负担了。”神色黯然地接着说,“方先生,你一定不知道,发生了昨晚的那些事情以后,兴武哥的招呼也没用了,今天翔哥在工场中浑身不自在。兴武哥就怕他出事,一步也不敢离开他。”
方子奕还是不敢答应姒兴艳,岔开笑道:“兴艳,你好像很关心严翔嘛?”见姒兴艳气鼓鼓地瞪着自己,方子奕连忙补充说,“严翔的运气还真不错,你和兴武哥都是不相信传说的人,又都对他很好。”
姒兴艳叹息说:“这其实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严翔刚刚回来的时候,由于大家认定了他是魔眼化身,没人肯和他在一起。只有我和兴武哥肯接近他,和他一起创建工场,他自然也信任我们。”
方子奕默然,暗忖严翔的工场能在姒家坳发展到目前的规模,肯定花费了很多的心血。 姒兴艳看着方子奕说:“那天水溟师太走了以后,我终于从树上下来回到村子里。因为舞蹈虫没有让我抽搐,我下山后一直很害怕,觉得村子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不敢把此事告诉任何人,连我在山上待过一夜的事情也不敢说,情愿承认我打赌输了。可我的压力还是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告诉我母亲。我妈吓坏了,一再叮咛我不可以再告诉任何人,然后,她像通叔做的那样,把我送去县城的学校中住校。这时候我才明白严翔为何会在山上表现得那么疯狂。”
姒兴艳说:“我毕竟不是一个男人,在传说中没有魔眼是会化身女人的。这样过了一两年,我终于没开始那么害怕了,于是想到此事的荒谬。你知道,我是一个野丫头,做事情不会瞻前顾后。我趁着放假回来的时候,来这里收集了很多舞蹈虫带回学校中,偷偷地蛰了很多同学,结果只有大约一半的人会抽搐。为此,我被勒令退学了,只好换一个学校读书。可是我很高兴,因为我知道传说是假的。”
方子奕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大方的妙龄女郎,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把舞蹈虫……带去学校……蛰人?”
姒兴艳笑着点头,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啊。当时学校也有人认识舞蹈虫,可我就是不承认,他们见抽搐的人也不是很多,竟然就相信了我的话。”
方子奕疑惑地说:“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拿的是舞蹈虫?”
姒兴艳轻松地笑着说:“因为我也用舞蹈虫在村子里面蛰过人,他们只要一看见他们是被舞蹈虫蛰的,就会身不由己的抽搐。我知道要是学校的人知道他们是被舞蹈虫蛰的,一定也会抽搐的。后来我看了一些关于心理方面的书籍,知道这是心理暗示的结果。方先生是一个医生,一定知道心里暗示的威力吧?”
方子奕点头说:“我知道一个关于心里暗示的著名试验。一个人被蒙住双眼,绑住全身关在一间空屋子中,然后有人用刀背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一下,告诉他他正在流血,又在旁边放一瓶水,让瓶子中的水一滴一滴地滴落。结果那人以为是自己的血在不停地滴落,虽然他实际上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过一段时间后他还是死了。解剖的结果他是死于心率衰竭。”
姒兴艳兴奋地说:“就是,我也知道这个试验。我还知道有一个人被关在制冷机根本就没有工作的冷藏室中,因为极度紧张而越想越怕,最后也被‘冻’死了!这说明心里暗示是非常可怕的。因为姒家坳的人都相信传说,所以只要一发现自己是被舞蹈虫蛰了,第一反应就是抽搐。我那天在树上,要不是看翔哥看得出了神,没有发现舞蹈虫爬上我的小腿,多半也会抽搐的,所以我不告诉他们舞蹈虫并不能让每一个人抽搐,他们就无一例外地都要抽搐一会儿才停止。”
方子奕又听得目瞪口呆,暗忖这个姒兴艳还真不愧是一个野丫头。
姒兴艳看着方子奕的样子,忍不住再次笑起来,弯腰在草丛中找了一会儿,居然捉了一条舞蹈虫拿到方子奕的面前,笑嘻嘻地说:“方先生,你敢不敢试试舞蹈虫的滋味?”
方子奕连忙把手背到身后,大声说:“不要开玩笑!”
姒兴艳瞪方子奕一眼,不由分说一把拉过方子奕的手说:“谁跟你开玩笑!我是要你自己体会一下,舞蹈虫真的不可怕!”说着就把舞蹈虫往方子奕的手上放去。
方子奕像触电一样抽搐起来,使劲抽回自己的手。
姒兴艳生气地说:“你紧张什么?舞蹈虫还没挨着你呢!”右手一把拉过方子奕的左手,还紧紧地握住不让方子奕挣脱,左手已经把舞蹈虫放在方子奕的手背上。
一阵麻痹的感觉从手上穿来,方子奕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左手不能自已地抽搐起来,可是舞蹈虫竟然还钉在方子奕的手上。
姒兴艳放开方子奕,笑弯了腰,说:“瞧你吓的!那根本就是一条假毛虫!你仔细看看,那是我用毛线和绒布做的。我为做这个毛虫,牺牲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没出去玩。怎么样,做得还不错吧?”
听姒兴艳这样一说,方子奕这才觉得左手上没有任何异样,抽搐也莫名其妙就停止了。拿起毛虫仔细一看,可不是一个布做的假毛虫!不觉又气恼又尴尬,涨红脸瞪着姒兴艳说不出话来。
姒兴艳从方子奕手中拿过假毛虫,低声说:“方先生,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告诉你,心理暗示的力量真的非常强大。你已经知道舞蹈虫的真相,可还是会受到传说的影响。你可以想见认为自己的魔眼化身的严翔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任何一件平常的事情,他都会与传说联系起来,从而更加证实他自己的身份。我是因为有体会,才想帮他摆脱。我看他实在是支持不下去了,就快崩溃了。为了这个无稽的传说,我们这里已经发生过很多很多的悲剧,我不希望翔哥也被这个传说给毁了。我在姒家坳找不着人和我一起做这件事情,就只有找你了。”
方子奕的气消了,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自己胆子小,不关你的事。”
姒兴艳笑了笑说:“其实你用不着难为情的。我用这个假毛虫蛰过村子里的很多人,包括兴武哥在内,他们和你的反应都和你是一样的。我虽然没有告诉别人舞蹈虫是假的,但我告诉过兴武哥。他可没有你有风度,立刻把我教训一顿。”
不管姒兴艳怎么说,方子奕最终还是不敢进入魔冢。下山的路上,叽叽呱呱的姒兴艳变得安静起来。方子奕思潮起伏,还是不敢相信传说就是假的,眼看快走到山下了,忍不住问:“兴艳,你真的能肯定禹庙中的禹神像是假的吗?”
姒兴艳立刻说:“那个当然是假的。我亲眼看见水溟师太砸烂了一个神像,她没道理用一个假神像来祭奠她的情人吧?姒家坳的大部分人都会雕刻,做一个假神像并不困难。禹神像放在神龛中,除了水溟师太外,又没有人去碰一下,也没人知道真的有什么特征,谁会发现真假呢?”
方子奕不得不承认姒兴艳说得有道理,不过还是很奇怪,问:“那严翔怎么不能把神像砸烂,也不能把神像烧烂?”
姒兴艳晒笑说:“我不否认翔哥的力气很大,可对于他是不是敢用力砸神像表示怀疑。方先生啊,那个神像不论真假,它都是石头做的。你找一些木材来烧一块石头试试,看看你能不能把石头烧坏。”
方子奕一想也是,不甘心地又问:“可是传说是假的话,你怎么解释水柔手上的太阳印?而且这个太阳印还变成一只大眼睛。”
姒兴艳轻松地说:“假如我们不那么迷信,太阳印其实是很好解释的。几乎有一半姓姒的女婴身上都有红色胎记。你看,我也有。只不过水柔的红色胎记凑巧是长在左掌的掌心罢了。”姒兴艳边说边拉起裤脚给方子奕看,她的脚踝位置上果然有一块红斑。
方子奕顿时轻松很多,满怀希望地问:“那你知道水柔手上的大眼睛是怎么回事吗?”
谁知道姒兴艳耸耸肩头说:“这就要靠你去找答案了!我要是什么都知道了,还找你商量什么?”
方子奕失笑:“你倒是会说话!”
姒兴艳得意地笑着说:“这到是真的。有些翔哥也应付不了的客户都是我出马搞定的。”
方子奕再次失笑,很喜欢姒兴艳的性格,岔开说:“明天你要是有空的话,真的做我的向导,带我在这四处走走可以吗?你们这里什么地方的风景最好?”
姒兴艳说:“这就很难说了。前段时间翔哥不在,姒家坳又人心惶惶的,工场中积压了很多活,这段时间我们很忙。今天要不是有翔哥发话,我也不能溜出来找你。至于说这四周的风景嘛,我倒是觉得都差不多,不过就是一些长着树木的山峰而已,只有你们城里人才会喜欢,我们早就看腻了。要不,等哪天我有空,带你去那边的林场去打猎,保证很好玩的。”
方子奕大感兴趣,笑着说:“看不出来,你还会打猎。那我们就说定了。”
姒兴艳正要说话,身上的无线电话忽然响了。姒兴艳摸出电话,刚刚接通,里面就穿来通叔焦急的声音:“兴艳,你带方先生去什么地方了?快点回来,村子里又有很多人发病了,你妈也是其中的一个。”
姒兴艳一惊,拉着方子奕就跑。
姒家坳全乱套了,人们一群一群地聚集在一起,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古怪的耸动臀部,诡异地挥舞双手。
姒兴艳的妈妈也在耸动臀部。由于昨晚的变故,她早上和很多村子里的人一样,特意去禹庙烧了香,回来还好好的,却突然就耸动臀部,挥舞双手开始跳妖舞。幸好方子奕在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一瓶药在身上,所以立刻给她喂了药。姒兴艳的妈妈很快安静下来,用那种特殊的Ω形姿势睡着了。
这次跳妖舞的比昨天晚上的人数还要多,一共有十七人,加上昨晚那些,姒家坳的绝大部分人家都出现妖舞者。方子奕嘴上不停地给人解释这是一种传染病,其实他自己却万分疑惑,姒兴艳刚刚才给他的一点信心又被这些诡异的妖舞消磨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能肯定这些人究竟是生病了还是中邪了,十分庆幸自己在县城鬼使神差地买了好几瓶镇静剂,真没想到会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此时他已经有了一些经验,姒家坳的人又十分信任他,妖舞者的家属也非常配合,不需要他像昨晚那样不时需要费力解释家属就会帮他喂药。所以他的动作比昨天快多了,全部处理完以后不过才下午两点过一点。
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满肚子的疑惑,方子奕回到通叔家,刚进门菊婶就说:“辛苦你了!方先生,快来吃饭吧。”
方子奕洗手后在饭桌前坐下,却没发现严翔,诧异地问:“严翔呢?还在工场中忙?”
通叔心情复杂地叹息说:“还忙什么哟?快中午的时候,姒家坳很多人又得了你说的那个顿什么廷的舞蹈病,工场中的工人硬说是严翔触犯禹神像引起的,一下子就走掉一大半。严翔沮丧得不行,回来就躲在房间中,刚刚出来吃过一点东西,说是反正也没事情可做,要睡一会儿。菊婶不放心他,刚刚去看他,他已经睡着了。唉!这段时间也够他受的,能睡一会儿也不错!”
方子奕点点头,端碗正要吃饭,忽然想到严翔此刻还有心情吃饭睡午觉很奇怪,脸色大变,放下碗就朝严翔的房间跑,焦急地问:“严翔睡了有多久了?”
菊婶一看方子奕的神色也急了,追在方子奕的身后说:“我头一次去看他时,他还没睡,在对着一幅画发呆。现在最多也就睡着了有十几分钟吧。”
方子奕冲进房间后,先看了看严翔,发现他睡得很沉,而装镇静剂的药瓶就放在床头。方子奕心中一紧,抓起装镇静剂的药瓶看了看,见里面的药并没有少很多,松一口长气,把药瓶中的药全部到出来数了数,发现严翔的确是吃过一些,不过只吃了四颗而已,终于放下心来。
为稳妥起见,方子奕又来到床前仔细检查严翔,越看越觉得不对。抓起旁边的皮包打开一看,里面的药瓶竟然少了一个,脑袋中顿时“嗡”地一下,不会思考了。而菊婶则抽出皮包中的一张纸说:“刚才严翔就是在看这张画。”
方子奕一看,那是严翔画的瞽丛,画的是他自己的样子,两个没有眼珠的眼眶正在滴血。
第八章 刀光寒四座
从村子里的药店找回一些器械和药物后,严翔的房间变成临时病房,方子奕一直忙了好几个小时,到傍晚时分才有时间坐下喘口气。严翔还没有醒,看来很安静,手臂上扎着输液管,被子里还伸出一根导尿管。通叔守候在床头一直没说话,神思恍惚。同样也是神思恍惚的菊婶进来对方子奕说:“方先生,真是多亏了你!这里就让通叔先照看一下,我刚把饭菜热了,你先去吃点东西吧。”
心力交瘁的方子奕其实并没有胃口,但怕本来就天天以泪洗面的菊婶担心,还是笑了笑,起身来到饭厅。刚刚坐下端起碗,门口就传来急促的拍门声。菊婶出去一看,原来是又有人开始跳妖舞。
方子奕交代了菊婶一声后,和来人一起离开通叔家。这次舞蹈的人比中午要少一些,但让方子奕头疼的是,这中间有两人是第二次跳舞。他们都像是产生了一些抗药性,原来的剂量对他们再没有效果。方子奕疑惑万分,开始怀疑起镇静剂的功效来,但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还是只有加大一点镇静剂的剂量,终于让妖舞者安静下来。方子奕不放心,嘱咐家属有异常立刻来找他。方子奕发现家属听了他的嘱咐后,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虽然这次时间不长方子奕就处理完了,可他心里越发没底了。关于严翔玷污禹神像的传言被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而且人们发现,所有的舞蹈者都是在去了禹庙以后,回来一段时间后便开始跳妖舞的,这也证实了传言的真实性。
人们拉着方子奕问东问西,方子奕尽量理直气壮地用传染病来答复,但自己却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这些人究竟是得病了还是中邪了?他从人们的表情中也看出来,并没有人真正相信他的话。
回去勉强吃完饭,方子奕来到严翔的房间中,一边看护严翔,一边打开严翔的电脑,把所有妖舞者的情况都输入电脑中,想让电脑帮他找出一个规律来。
方子奕一边输入,一边也是觉得奇怪,包括最初跳舞的菊婶和通叔在内,所有舞蹈者的确都是在去过禹庙上香以后回来才开始跳舞的。他们原本是去禹庙祈福的,却事与愿违,得了这样一种奇怪的毛病,这究竟是一种巧合还是其中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到目前为止,姒家坳家中没有人跳舞的就只有姒兴武一家,莫非就是因为他们家没人进去过禹庙。可是去禹庙的人很多,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跳妖舞。方子奕自己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去过禹庙,却一直没有跳妖舞,这又做何解释呢?
就在方子奕百思不解的时候,昏睡的严翔终于醒了,守候在床边的通叔急忙告诉方子奕。方子奕过来一看,严翔的确是醒了。他看来很平静,没有像其他此类病人一样大吵大闹情绪激动,看见方子奕过来,还微微地笑了笑,只是笑容十分不自然罢了。
方子奕给严翔检查一下,确定他的确是没危险了,心中的火气又上来了,寒着脸对通叔说:“通叔,严翔没事了,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通叔看了看严翔,深深叹息一声,带上门离开了房间。
方子奕在严翔的床头坐下来。严翔的思维看来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他看看方子奕的脸色,心虚地苦笑说:“方先生,你的医术真好!要骂就尽管骂吧!”
方子奕火气立刻消了,哭笑不得地摇头说:“你也知道自己该骂啊?那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忙,你还要给我添乱!要不是我用的是相对比较安全的镇静剂,你现在就危险了。”
严翔只是歉疚地笑了笑,没接话。
方子奕知道要是不解开严翔的心结,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斟酌一下词句说:“你知道兴艳找我是什么事情吗?她告诉我,从前姒家坳的舞蹈虫是很多的,可是由于你曾经在舞蹈虫最多的魔冢附近多次喷洒农药,现在舞蹈虫已经少了很多。”
严翔再也没法维持笑容,神色一黯,默然片刻后问:“兴艳怎么知道我曾经在魔冢喷洒农药?”
方子奕说:“她看见的。她有一晚跟着你上山,看见舞蹈虫对你没有任何作用,也看见你疯狂的喷洒农药。”
严翔轻轻叹息,说:“是啊,别人沾着舞蹈虫都会抽搐,唯有我不会。”
方子奕摇头:“不只是你不会,舞蹈虫也不能让兴艳抽搐。”看见严翔不信的表情,方子奕硬着头皮撒了一个谎:“还有我,舞蹈虫也不能令我抽搐。这很容易证实,等明天天亮了,我们只要做一个小小的试验就可以。”心中祈祷天亮后最好找不到一条舞蹈虫。
严翔呆了一呆,苦笑说:“你不要安慰我了,我们去什么地方找舞蹈虫?就算是你也不怕舞蹈虫,也不能证明什么。”
方子奕说:“兴艳不仅看见你在魔冢喷洒农药,还亲眼看见水溟师太把禹神像砸成好几块。所以,严翔,你从禹庙中拿走的根本就是一个赝品,即便是真正的禹神像有什么神奇的法力,赝品上也不会有。”
严翔摇了摇头,说:“方先生,你不了解兴艳,她是一个野丫头,最喜欢捉弄人,你被她骗了。要是禹神像真是假的,你怎么解释被它招来的大批舞蹈虫。”
方子奕按捺下心中的烦躁,沉声说:“现在我的确是不能解释,可是这并不代表那个传说就是真的。在姒家坳发生了很多我无法明白的事情,但我想我总是会明白的。严翔,到时候你就可以和水柔生活在一起了。”
严翔深深地叹息,说:“方先生,你不明白的。魔眼既然出现在水柔的左掌上,水柔就不会再和我有任何接触了。我现在就是想弄瞎双眼去禹庙中陪伴水柔也不可能了。我要不是生活在今天这个社会中,早被姒家坳的人给千刀万剐了。但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姒家坳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的。他们今天没有来找我的麻烦,有一多半的原因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如果明天还有变故发生,那就无论是谁,也无法阻止他们了。”
方子奕想起晚上那两个第二次跳妖舞的人,心知肚明变故已经算是产生了,要是有人第三次跳妖舞的话,镇静剂很可能就没用了,心里烦上加烦,再也按捺不下自己的脾气,怒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传说是假的?”
严翔苦笑道:“方先生,这是无法证明的,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其实你还不是一样,有那么多事实证明传说是真的,可你就是不相信。”
方子奕的怒火更大了,不顾一切地说:“好,好,看来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了。那我们明天去一个地方,你敢不敢?”
严翔皱眉问:“什么地方?”
方子奕一字一顿地说:“镇、魔、池。”凝视着严翔,方子奕飞快地补充说,“我知道你现在很虚弱,头重脚轻没什么力气,但明天你会就会好很多。水柔告诉我,镇魔池底下有很多眼睛。我要你和去一起去把那些眼睛打捞出来,然后砸个粉碎,看那个什么瞽丛还有没有魔力。怎么样,你敢不敢?”
严翔细细地审视方子奕,看得方子奕心中发毛后微笑说:“只要你敢。”
翌日,一大早就有人打电话来把通叔和菊婶一起叫走了。
严翔恢复得不是很好,身体还虚得很。方子奕昨晚的脾气早消了,胆量便也小很多,在电脑上弄了半天,除证实妖舞者都是去过禹庙的人以外,也没有新发现,对去镇魔池的事情不觉犹豫起来,都九点过了,还没有和严翔一起出发,任凭严翔和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方子奕也不想去看昨晚跳舞的那些人,无聊地在电脑上玩扫雷游戏。可是地雷总是要爆炸,他一次也没有把红旗插满过,心里越发烦躁。
突然,姒兴艳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气还没喘匀就说:“翔哥,不得了了,村里人正逼着通叔和菊婶要把你挖了眼睛送去禹庙呢。”
严翔睁眼看了姒兴艳一下,又闭上眼睛,语气平静地说:“水溟师太不会让我进禹庙的。他们不应该把我送禹庙,而是应该处死我,大卸八块或者活活烧死什么的。”
严翔没急,可方子奕急了,跳起来说:“兴艳,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爷爷偷偷出来告诉我的。”姒兴艳说着冲到床边去拉严翔,激动地大声说,“你还要睡,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吗?他们现在是还不知道水柔手上的太阳印已经变成魔眼,等他们知道了,烧死你还是轻的呢!你别躺着了,快起来逃走啊!”
严翔坐起来,睁眼不紧不慢地说:“逃,要逃到那里去?”
姒兴艳说:“现在的时代和以前不同了,你也不用走远,只要是到了县城,就没人敢来随便抓你。”
严翔摇摇头,挣脱姒兴艳,说:“那样的话,我岂不是一辈子也不能回姒家坳了?我如果能做到的话,五年前就不会回姒家坳了。我不逃,让他们来弄死我好了。”
姒兴艳又拉一下,还是没拉动严翔,只好焦急地向一边的方子奕求救。
方子奕也没好办法,断然说:“兴艳,放开他!严翔,我不勉强你!反正你也要死了,就帮姒家坳的人做一件好事,去镇魔池把里面的眼睛捞出来砸烂。”
姒兴艳愕然松手,问:“什么眼睛?”
方子奕说:“水柔曾经下去过镇魔池,她告诉我,镇魔池底下全是眼睛。”
姒兴艳吸一口凉气,骇然色变说:“难道镇魔池中还真有瞽丛的眼睛?”
方子奕摇头,说:“我只是听水柔说过,具体情况也不清楚,所以才要下去看看。兴艳,我的汽车上有一瓶氧气,你去帮我拿过来。严翔,你也别坐着了,起来跟我一起去禹庙。”
严翔总算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瞥一眼电脑说:“方先生,电脑你还没有关。”
方子奕勃然大怒,转身就抓着严翔的肩头大吼:“严翔,你这不是英雄,你是一个懦夫,你在逃避!”
严翔缓缓摇头,平静地说:“你又错了,方先生,我没有逃避,我只是正视自己的身份而已。而且,我就是和你一起去了禹庙也没用,水溟师太即使是让我进了大殿,也不会让我去镇魔池找回魔眼的,不然我们就去试试看。”
方子奕气得直瞪眼,又拿严翔无法,气呼呼地放开他说:“那好,我们就先试试!”
方子奕关上电脑,硬拉着严翔朝外走去,可是他们刚到门口,就有一个叫姒兴纯的村民跑过来说:“方先生,我妈又开始跳舞了,你快去看看吧!”
方子奕回头说:“严翔,你和兴艳先去禹庙等我,我去看看就过来。”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说:“严翔,你可不要乱来!兴艳,你把他盯紧一点。”
严翔居然笑了笑,说:“方先生,你就放心地去忙你的吧。村里会有很多人看着我,我就是想乱来也不可能了。”方子奕听着很是奇怪,但见姒兴纯脸色都变了,还是只有急忙跟着他走了。 令方子奕万万没有想到的,姒兴纯把他带回家后,他才刚进房间,正诧异房间中没有看见妖舞者的时候,姒兴纯反手就关上房门,隔着门对他说:“方先生,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先委屈你一下,等我们处置了严翔就来放了你。”
方子奕大吃一惊,突然明白严翔刚才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才会那样说。又气又恼,拍门大声说:“你们快放了我!你们没有权利关着我!”
姒兴纯从窗口说:“方先生,你叫也没有用!不过我们也不会关你很久的。屋子里有电视,也有书籍,你还有什么其他需要也可以告诉我,我们一定会全力满足你的。”
方子奕不禁万分担心严翔,来到窗口焦急地问:“你们要怎么处置严翔?”
姒兴纯看了方子奕一眼,垂头说:“方先生,你何必知道得那么多呢?”
方子奕气愤地大叫:“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那个传说根本就是假的!假的!你们就是处置了严翔,也没有任何用处。”
姒兴纯看方子奕一眼,也不多说,干脆就从窗口消失了。
方子奕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用,他连严翔都无法说服,更不要说这些村民了,方子奕开始自己想办法出去,可是门已经被锁上,窗子上又装有护栏,让他如何出去?他本来就不是有急智的人,此刻心神一乱,急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也找不出一个办法来。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姒兴艳出现在窗口,方子奕就像见着大救星一般,急忙来到窗子前,焦急地说:“兴艳,你快放我出去!严翔怎么样了?现在在什么地方?”
姒兴艳黯然说:“钥匙不在我手上,姒兴纯又在门口看着,我也没办法放你出来。他们把翔哥带到禹庙前面的空地上,要在禹神像面前让水柔来挖出翔哥的眼睛。目前水柔躲在禹庙中不肯出来,大家还在僵持着,翔哥暂时没有危险。唉!他们还不知道水柔手上的太阳印已经变成魔眼,等他们知道以后,就要处死翔哥了。”
方子奕更是着急:“严翔怎么说?”
姒兴艳气得不行,说:“提起他就让人生气。我们为他急得不行,可他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还说什么你昨天就不应该救他,那样他至少会死得轻松一些。方先生,你看我们现在怎么办?”
方子奕哪里有办法,想了半天又问:“兴武哥呢?他知不知道此事?他有没有办法?”
姒兴艳生气地说:“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这个名字。方先生,你不知道,平时姒兴武装出一副关心翔哥的样子,可到了关键时刻,他不帮忙也就罢了,竟然跑去给达叔他们出主意。”
方子奕疑惑的问:“达叔是谁?以前村子里的事情不是都由通叔决定的吗?”
姒兴艳黯然说:“这次通叔的话不管用了!而且他也不肯说什么,只管自己一个人闷着头不出声。菊婶哭得成了一个泪人,也被两个人看起来了。达叔就是门口那个姒兴纯的父亲,昨天他还有他老婆以及他媳妇都跳舞来着,所以他一力主张处置翔哥,是今天这次行动的带头人。”
方子奕想了想,总觉得姒兴武不应该对严翔不利,问:“兴武哥给达叔出的什么主意?”
姒兴艳气愤地说:“就是他提议把翔哥押到禹庙前,让水柔来挖眼睛的。你说,这不是往翔哥和水柔的伤口上撒盐吗?”
方子奕沉吟半晌,压低声音说:“兴艳,这很可能是兴武哥的缓兵之计,你先不要怪他,找个机会私下问问他,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对了,水溟师太又是什么态度?”
姒兴艳寒着脸说:“你不要对姒兴武还有幻想,我私下问过他好几次,他都没答理我。水溟师太的反应很怪,竟然是没有意见,自己躲在禅房中诵经,谁也不见。既不帮达叔,也不劝水柔,可也不帮翔哥说话。不过也幸好是如此,要是她也主张处置翔哥的话,山顶上还无法形成目前的僵持局面,翔哥早就危险了!”
方子奕心中升起一线希望,说:“要不你去求一求水溟师太,让她把我放出来,我再想办法。也许可以按照早上的决定,去镇魔池中把水柔说的眼睛打捞上来。”话虽如此,方子奕却一点也没底,真要从镇魔池中捞出一个眼睛来,严翔恐怕只有死得更快一些。
姒兴艳大约也想到这一点,垂头丧气地说:“水溟师太能帮我们吗?不过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去试试吧,先把你弄出来再说。”边说边转身离开,忽然大叫道:“你来干什么?”
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我来看看方先生。顺便给方先生送点吃的过来。”姒兴艳不客气地说:“方先生不用你管!”
方子奕伸长脖子从窗子望过去,也没看见来的是谁,忍不住叫道:“兴艳,是谁来了?”
姒兴艳冲上前去,大声回答:“是姒兴武的老婆。方先生不要理她!”边说边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地来到窗子前。
方子奕这两天来姒家坳的每一户人家都进去过,就只是没去过姒兴武的家,但还是认得来人果然是姒兴武的妻子桑晓琳。方子奕从来也没有和她有过接触,很奇怪她来干什么。
桑晓琳看见方子奕后,直打眼色。方子奕会意,不满意地高叫:“兴艳,不要闹了!先看看晓琳有什么事情。”
桑晓琳嘴里大声说:“方先生,是我们家兴武让我来看你的,顺便给你带一点吃的来。”边说边把一包花生从窗口递给方子奕,说:“这花生很好吃的,方先生尝一尝。”然后又指指花生,笑着说:“不打扰方先生,我走了!”
桑晓琳说完便真的转身离开窗口,然后也不离开,站在门口和姒兴纯闲聊起来,隐约听见她说:“兴纯,你说奇怪不奇怪,那个严翔不过是在跪在禹庙前,就有好多的舞蹈虫朝禹庙爬过来。我们这里可是好多年都没有看见这么多的舞蹈虫了。”
姒兴纯的声音透着恐惧:“这样说严翔真是魔眼化身?不过他平时对人可不错啊。”
姒兴艳盯着桑晓琳的背影啐一口,说:“落井下石!”然后又回头对方子奕说,“方先生,你忍耐一会儿,我这就去找水溟师太。”
方子奕却觉得桑晓琳来这里一定有目的,忙说:“你先等一等。”打开手上的花生,将花生全部到在桌子上,一看里面有一张纸包。打开纸包一看,里面包着两片药片,纸包上还有字,写着:用兴艳的假舞蹈虫蛰姒兴纯,给他吃安眠药,开车下山找明哥求救。
方子奕和姒兴艳会意。姒兴艳顿时兴奋起来,低声说:“看我的!舞蹈虫我正好带在身上。”然后又大声说:“方先生,我先去看看翔哥,过一会儿再来找你。”
姒兴艳走到门口,忽然指着身边的一颗树惊叫起来:“哎呀!舞蹈虫爬到这里来了!”
姒兴纯连忙走到树下,伸长脖子张望,惊叫起来:“在哪里?快打死它!”
姒兴艳早把假的舞蹈虫暗中拿在手里,趁着姒兴纯慌乱的时候,放在他的手臂上,尖叫:“舞蹈虫爬掉到你的手上了!”
姒兴纯立刻惨叫一声,像触电一样浑身痉挛,抽搐个不停,舞蹈虫也被他抖到地上。方子奕连忙大叫:“别慌,我这里有药!”
桑晓琳立刻说:“兴纯,你让方先生出来吧,好给你拿药。”姒兴纯竟然摇头,桑晓琳无奈,只得几步跑了过来,从方子奕手中接过她才给方子奕的药片,然后快步跑到姒兴纯身边,把药给他吃下去。姒兴纯本来就没事,吃了药以后立刻不抖了。
姒兴艳一脚把假的舞蹈虫踢得远远的,不屑地说:“还是男人呢!熊样!”姒兴纯不服气地说:“舞蹈虫没在你身上,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了。”
姒兴艳一挑眉,正要说话,桑晓琳推她一下,说:“方先生不是让你去禹庙吗?你快去吧,这里有我呢。”姒兴艳不情愿地走了。
方子奕知道安眠药发作有一个过程,也没有开始那么着急了,在屋子里随便找一本书来消磨时间,却还是说什么也看不进去。好容易过去十多分钟,估计安眠药也该发作了,方子奕又开始坐不住了,不停地去窗口张望,可是姒兴纯还是没有动静,急得方子奕不行。
方子奕又一次来到窗前张望,忽然看见姒兴武气急败坏地飞跑过来,大声嚷道:“兴纯,快开门,让方先生出来。出大事了,水柔把自己的左手给砍下来了。”
方子奕有些好笑,看不出姒兴武还挺性急的,大约是看安眠药一直没起作用,便又来这么一招。桑晓琳显然也是这没想,回头不满意地说:“你胡说什么?这里有我呢,你跑来干什么?”
可是方子奕和桑晓琳都错了,在姒兴武的身后又有两个小伙子跑过来,同样气急败坏地大叫:“快开门!快开门!”
姒兴纯也知道这是真的了,哆哆嗦嗦摸出钥匙来,颤声问:“又发生什么事情?”
姒兴武根本来不及解释,奔到姒兴纯的身边,一把抢过钥匙,打开门,拉着已经来到门口的方子奕就跑,边跑边把情况告诉方子奕。
原来严翔被带到禹庙前以后,就对着禹庙的大门跪着,等水柔出来。可是水柔却一直不肯出来,水溟师太又躲在禅房中念经。
众人眼看天色已经不早,都很着急,达叔和村子里几个老人一起进去劝水柔,姒兴武也没办法劝阻。糟糕的是,达叔和正老没劝动水柔,却无意中看见水柔左掌上的眼睛,吓得面无人色,也不劝水柔了,直接出来就要处死严翔。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杀人是一件大事,虽然叫嚷得很厉害,严翔也没有一点反抗,却没人真的敢上前去动手,姒兴武于是趁机说:“这事还是应该让水柔来做。”
众人都觉得有理,除了留下两个人在外面看管严翔以外,一窝蜂都拥进禹庙中,姒兴武也在其中。众人刚来到天井中,就看见面容平静的水柔拿着一把柴刀站在黄桷树下,正闭目念诵经文。大家都松一口气,看来水柔已经想通了,也不去打扰水柔,站在天井中等候。
只有姒兴武顿时就急了,说:“水柔,你真的下得了手?”说着就要冲过去,但他身边的人却把他死死地拉着。
水柔没理会姒兴武,还是专心的念经。过了一会儿,她大约是念完了,睁开眼睛,对着姒兴武笑了笑,温柔地说:“兴武哥,这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说完水柔缓缓地对着镇魔池跪下来,伸出左手给大家看,说:“你们看清楚了,这就是有魔眼的手掌。现在你站远一点。”
众人还以为她要举行什么仪式,听话地纷纷后退,就连姒兴武也被众人拉着后退很多。水柔等大家都退到大殿墙边后,把自己的左手放在旁边的一张板凳上,举起手中的柴刀,居然一刀就把自己的左手给剁了下来,再用刀一拨,又把断掌拨进镇魔池中,然后一头栽倒在镇魔池的旁边地上。
大家都惊得傻了,看着鲜血从水柔的左手腕涌出来,竟然没有人去帮水柔。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姒兴武,他飞奔到水柔的身边,大叫道:“兴民,你快来给她包扎啊!”
姒兴民这才反应过来,跑过来给水柔包扎。他就是姒家坳唯一的医生,虽然和姒兴武一个辈分,但岁数姒兴武大很多,和通叔差不多,开着一家药铺,平时姒家坳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找他。这次他预先就思虑周详,带着伤药上山本来是打算给严翔用的,却不料会先用在水柔的身上。水柔的伤势很重,鲜血不停地涌出来,姒兴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见始终止不住血,吓得脸都白了,手哆嗦着什么也做不好。
这时众人才都慌了,纷纷叫嚷起来,终于惊动水溟师太。水溟师太走出禅房一看,脸色也变了,也开始着急,这才吩咐让姒兴武带人去让方子奕上山。
只有水柔没有急,她低声对水溟师太说:“师傅,现在你不用再担心翔哥,魔眼已经被我丢进镇魔池了。”
第九章 男儿当自强
方子奕一听完姒兴武介绍的情况就急了,说:“我们怎么还要朝山上跑?难道你们没有把水柔送医院吗?”姒兴武摇头说:“按照规矩,禹庙的主持是不去医院的,医院会破坏她们身上的灵气。”
方子奕一听就火了,大声说:“怎么又是规矩!你们已经闹出这么大的惨祸,怎么还抱着你们的规矩不放?”
姒兴武焦急地说:“方先生,我明白你是意思,可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你赶快上山去救水柔吧。我下山的时候,兴民还没有把她的血止住呢。”
方子奕苦笑说:“我又不是外科医生,又有什么好办法了?最好还是把水柔送医院。”
姒兴武说:“兴民也不是外科医生,你至少比他镇静。我看他是吓得什么也不会做了。就算是要送医院也要你去给水溟师太说。你到底是客人,又帮了姒家坳很多,水溟师太怎么也要看你三分面子。”
方子奕也明白姒兴武说的是实情,加快脚步朝山顶跑去。眼看要到山顶了,方子奕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问:“水柔的断掌找着没有?”
姒兴武摇头:“断掌掉进镇魔池,根本不可能捞出来了。”
方子奕停下来,把车钥匙递给和姒兴武一起来的那两人,说:“我车子上有一个氧气瓶,你们去帮我搬上山来。水柔的断掌一定要找到。现在的断掌再植技术很发达,说不定还可以帮水柔接上。”
那两个人答应着去了。方子奕来到山顶,看见山顶上没什么人,并没有人看管严翔,可严翔还是孤零零的跪在禹庙前的空地上,垂着头也看不见他的神色。方子奕很想去问问他对水柔断掌有何感想,但却更担心水柔的情况,恨了严翔一眼,和姒兴武一起进入大殿中。
禹庙的大殿中有很多人,却很安静,人人都一脸虔诚地跪在禹神像前。水溟师太合十跪在最前面敲打木鱼,香炉中三炷香冒着袅袅香气。
方子奕一看见这样的情况,气就不打一处来,看也没看水溟师太,直接冲进后院的天井中。
后院中的人也很多,但多是妇女,而且人人脸上的神色都很焦急,交头接耳地在小声议论,一看见方子奕,人们立刻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方子奕总算是看见了一点人情味,感觉比大殿中要好一些,气也消了一些,几步来到水柔的房间里。
房间中只有姒兴民和姒兴艳在,没看见通叔和菊婶。后来方子奕才知道,他们都崩溃了,没办法再来这里,另外有几个人在照料他们。水柔已经被移到床上躺好,左手手腕也被包扎过了,但血显然并没有被有效的止住,还在不断地从纱布中渗出来。
由于失血太多,水柔的脸色白得和纸一样,但还是很清醒,虽然没有喊叫,可疼得冷汗直冒,见到方子奕虚弱地说:“方先生,你来就好了。你去让师傅放过翔哥吧,我已经把魔眼丢进镇魔池了。”
方子奕又生气又心疼,一边给水柔检查一边问旁边的姒兴民问:“你没有给她打止疼针吗?你都给她用过什么药?为什么血还没有止住?”
姒兴民嗫嚅说:“能用的药物我全用了,止疼的药物我只有止疼片,我也给水柔吃了,可是不管用,要是有杜冷丁给她打一针就好了。”
方子奕摇头说:“这样不行,她失血太多,不输血的话一定有生命危险。这里既没有检验设备又没有输血设备,必须送医院。兴武哥,你来帮我,我们不要管你们这里的规矩了,也不要管水溟师太了,先把水柔送进医院再说。”
方子奕边说边去抱水柔,姒兴武和姒兴艳都过来帮忙,可水柔使劲挣扎说:“方先生,你不要给师傅出难题,我是不会去医院的。”就这样一挣扎,伤口上的血明显出得更多了。
姒兴武焦急地说:“水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坚持。方先生是医生,他才知道该怎么办。”
水柔又对方子奕说:“方先生,我很累,没什么力气,你就不要再逼我了,我是不会去医院的。”
方子奕气得不行,还是只有放下水柔,匆匆又开一张药单子,交给姒兴武说:“兴武哥,这张单子中有好几种药都是严格控制的,你找上姒家坳最有办法的人一起去,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药物都买回来。”
姒兴艳插嘴说:“姒家坳最有办法的人就是翔哥,可是不知道大家让不让他去?”
方子奕瞪眼大声说:“都什么时候了?不让也得让!”随即想到姒家坳的人思维根本和一般人不一样,否则水柔就去医院了,也不用去买药物,泄气地说,“兴艳,你去叫水溟师太进来,我来跟她说,一定要让严翔去。”
时间不长,水溟师太就和姒兴艳一起来了。她脸色尽管阴沉,却一点也没有留难,方子奕一说,就答应让严翔一起去。大家都被水柔震傻了,在严翔回来以后,也没人再来为难他,他被姒兴武硬拉着又回到通叔家。
自从水柔出事以后,禹庙就变得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人络绎不绝地来烧香,不过他们都不会到后面的天井中来。作为医生的姒兴民天天都来给方子奕帮忙。方子奕发现姒兴民的技术其实很好,治疗外伤的经验比他还要丰富,就是迷信了一些。闲谈时方子奕才知道,姒兴民以前治疗过不少在打猎的时候受伤的村民。菊婶也是天天来,通叔却没来过,严翔也没有来过。方子奕估计他就是想来也来不,问起菊婶,菊婶就直叹气。这些天菊婶的精神非常不好,坐着坐着自己就会愣神,做事也是丢三落四的。方子奕能想像到她的心情,实在不忍心过多追问。
那天的那两个人抬来的氧气瓶放在黄桷树的旁边,里面的氧气全给水柔用了,方子奕连提也没提打捞断掌的事情。一来他知道除非是他自己下去,在姒家坳不会有人有胆量去镇魔池,可他对镇魔池也是恐惧得要命;二来水柔没去医院,他也没本事把水柔的断掌再接回去,索性就不再提此事了。
由于药物和设备都不很方便,水柔的伤口感染了,还出现了要命的高烧。一直到三天后,水柔的伤势和病情才被完全控制住。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一直守候在水柔床头的,早精疲力竭的方子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傍晚的时候,姒兴民觉得方子奕的脸色很不对,就说今夜由他和菊婶来守护,让方子奕下山去好好休息一下。方子奕也实在是觉得累了,加上还想看看严翔的情况,便不再坚持。走出禹庙的大门,被山风一吹,方子奕便感觉十分的凉。这两天禹庙总给他阴森森的感觉。
一路上很多人招呼方子奕,询问水柔的情况。方子奕不时要停下来和众人寒暄,到达通叔家的时候天差不多都黑了,可通叔家却静悄悄的也没有开灯。方子奕敲门后,客厅中的灯才亮起来,来开门的居然是姒兴武。他一见方子奕就问:“水柔好了?”
方子奕暗忖自己在医院中从来不被人关注,技术也谈不上好,到了姒家坳竟然成为救命的菩萨。不过这样的日子虽然刺激,却远远没有在医院中被人称呼成小方的时候自在逍遥。摇头苦笑说:“离好还差得远呢,不过已经稳定了,只要伤口不再感染,就没问题了。兴武哥,怎么是你在这里,通叔和严翔呢?”
姒兴武也露出一个苦笑,说:“通叔去工场了。他这几天一直没和严翔说过话。现在工场中早没有一个人,可通叔却天天去,天不黑就不回家。估计现在也快回来了。严翔一直不肯出门,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发呆。我怕他出事,就过来陪陪他。”
方子奕朝严翔的房间中走去:“现在村子里的人对严翔的态度怎样?”
姒兴武摇摇头,愁眉苦脸地叹息说:“我这两天也一直没怎么出去,不过听兴艳说大家可能都被水柔吓着了,没人再提到此事。可我看事情还没过去,只要再有人跳舞,人们还是不会放过严翔的。”
方子奕被姒兴武一提,才想起这两天姒家坳的确是很平静,来禹庙烧香的人虽多,竟然没有人跳舞,不由得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气。难道妖舞真是魔眼的魔力在作怪吗?因水柔左掌出现魔眼而开始,又因她把魔眼扔进镇魔池而停止。眼前浮现出水柔光秃秃的手腕,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姒兴武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方先生。”
方子奕僵硬地笑了笑,说:“没什么,我这两天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推门走进严翔的房间。
姒兴武也没多想,跟在方子奕身后,感激地说:“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也幸亏有你来到我们这里,不然姒家坳还不知会怎么呢!”
几天不见,严翔憔悴得不成样子,大眼睛中布满血丝,一点神采也没有,比方子奕在废木场刚遇见他的时候还憔悴,木呆呆地躺在床上,嘴里含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却没有吸,烟灰都有烟的一半长了。
方子奕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看见严翔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火气噌地一下子就窜上来,对着严翔吼道:“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水柔眼看就只剩下半条命,你还不振作!难道真的要等人来处死你吗?”
严翔吐掉香烟,倏地从床上翻身起来,双手使劲抓住方子奕的衣服,双眼喷火,用比方子奕还大的声音吼道:“你还有脸说!这事就怪你!要不是你把我救回来,我早就死了,水柔能出事吗?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上你的车,把你带到姒家坳来。”
方子奕从来也没见过严翔这样,被严翔像一个小鸡崽一样的抓住,简直懵了,只会看着严翔,什么反应也没有。
姒兴武急忙上前去拉严翔,也吼道:“严翔,你疯了吗?这样说方先生!是他一直在照顾水柔!”
严翔一掌就拔开瘦小的姒兴武,继续抓着方子奕大吼道:“你不过是出来玩的,为什么要来我们姒家坳管闲事?我的死活和你有什么相关?”
方子奕又气又急又伤心,脾气也上来了,大吼道:“你要死就去死啊!拉着我干什么?”使劲地要挣脱严翔。
姒兴武也扑上去拉扯严翔,三个男人纠缠成一团。房间里的地方本来就不大,他们不是碰着这样东西,就是碰着那样东西,房间中顿时稀里哗啦地变得乱七八糟的。不过三个人谁也占不了上风。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通叔出现在门口。他只看了一眼,就气得晕过去,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三个男人一下子全蔫了,严翔放开方子奕,姒兴武也放开严翔。 他们把通叔抬到严翔的床上。忙碌一阵子后,通叔终于醒了,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床边的三个人,无限苍凉地说:“要严格说起来,你们与我都没有一点关系,我也没有权力说你们,更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但也多少猜得到一些。严翔,你反正也是我捡的,这么多年我也没让你叫过爸爸,你愿意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吧。我老了,女儿已经没有了,没有精力再为你操心。”
严翔扑通便跪下来,垂头不说话。通叔摇摇头,长长地叹息一声,拨开站在一旁的方子奕和姒兴武,起身离开了房间。
方子奕和姒兴武你眼看我眼,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良久,姒兴武也叹息一声,然后开始收拾屋子。方子奕伸手去拉严翔,严翔不肯起来,仰头大喊:“我该怎么办?”失声抽咽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方子奕忽然想起严翔的那幅瞽丛钢笔画,竟然觉得严翔眼睛中流出来的全是鲜血,忍不住激灵灵地又打一个寒战,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这一晚,通叔要重新给方子奕收拾一个房间出来,但方子奕就是不同意,非要和严翔一起挤一张床,却不肯和严翔说话,睡得一点也不好。严翔也是翻来覆去的,很明显也没睡好。通叔果然像姒兴武说的那样,在说完那番话以后,再也没理会过严翔。
第二天一早,通叔就又去了工场。方子奕的头昏沉沉的,比在禹庙中还觉得累,连走路都觉得没力气,像是踩在棉花堆上,但担心姒水柔,还是硬撑着也要出门去禹庙。
严翔看他的脸色实在是不好,很是担心,好几次想开口让他多休息一天,但一想到水柔还要靠他照顾,就又把话吞了回去。在方子奕出门的时候,他实在是不放心,走过来低着头说:“方先生,我送你去禹庙吧。”
方子奕的心中还是有气,奇怪地看一眼严翔,冷冷地说:“你肯出门了?也不后悔带我来姒家坳了?”
严翔失神地苦笑说:“方先生,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对,你就不要和我计较了。”
方子奕的气不觉又消了,说:“你有几天没睡觉了?昨晚又是一夜没睡,看起来很不好,还是在家好好睡一觉吧。禹庙我自己去就可以。”
严翔再次苦笑说:“你把你的那个镇静剂全部带走了,我怎么能睡得着?这两天兴民的药店也没开门,我想买也没地方买去,再说他就是开门了,也不见得肯卖给我。”原来方子奕怕严翔再出事,也为了自己用着方便,就把镇静剂全部放在皮包里,一直都带在身边。
方子奕长叹一声,打开皮包,拿出两片镇静剂给严翔,轻声说:“这东西不适合吃多了,吃多了要上瘾的。我真的不用你陪,你就留在家里好好睡一觉吧。水柔现在的情况也基本上稳定了,下午我再回来,我们商量一个解决的办法出来。”
严翔接过药片,还是苦笑,大眼睛里盛满惆怅,低声说:“商量一下就有解决的办法?”
方子奕无言,不敢再面对严翔,更害怕看见他那双大眼睛,起身要离开。严翔却一把拉着他,迟疑片刻后,小声问:“方先生,你现在还是不相信那个传说吗?”
方子奕一下子又火了,大声说:“是,我不相信!我只相信科学的东西!”
严翔神色大变,喃喃地说:“科学的东西?”
方子奕吼道:“对!科学的东西!我承认有很多现象我无法解释,但这不等于我必须相信那个虚假的传说!”不想再理会严翔,方子奕摔门气呼呼地出门了。不过方子奕骗得了别人,却无法骗自己,他知道自己此刻至少有九成九是相信那个古老的传说的,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有那么大的火气。
出门以后,方子奕的心里烦得不行,五月的阳光照在身上竟然没有一点暖意,还阴森恐怖的有些发凉。方子奕瑟缩一下身子,才觉出自己头重脚轻的,很可能是病了。本来该回去找点药来吃,但他却不想回去看见严翔,一想禹庙中反正也有药,他便决定不回去了。可是今天去禹庙的路却加倍的漫长,好容易方子奕才爬上山顶。来到水柔的房间里,给水柔检查过后,他欣慰地发现水柔的病情很稳定,精神一松懈,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方子奕发现自己来到一个漆黑的旷野中,有无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围在他身边上下翻舞,这些大眼睛有很多都是长在一只纤纤玉掌之上的。他吓呆了,没命地跑,可是却无法摆脱那些大眼睛,又跑进毛虫的巢穴,身边又围满了黑黄相间的毛虫。毛虫耸动着身体在跳一种奇怪妖异的舞蹈。方子奕使劲扑打,扑打眼睛,也扑打毛虫。眼睛掉在地上,竟然和毛虫长在一起!毛虫的样子渐渐变了,长出一个人头出来。人头有三只眼睛,却只有中间的一只竖眼有眼珠,其余的两只眼睛都在流血,裂着一张大嘴露出阴森森的笑容。仔细一看,毛虫早变成瞽丛,而那张脸分明就是严翔的脸。瞽丛也耸动着身体不停地跳那种妖异的舞蹈,独眼闪着恶毒的光芒,靠近方子奕说:“方先生,你要不要也来跳舞?”
方子奕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一下子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此刻是在严翔的房间中。
“方先生,你醒了?”愁眉苦脸的菊婶走过来关切地问,“要不要喝一点水?”拿起一个杯子递给方子奕。
方子奕喘息一阵才平静下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四下看看,迷惑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水柔呢?她好一点没有?还有严翔呢?”
菊婶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说:“他们都很好。你别尽惦记着别人,你也生病了。兴民说你是有点感冒,必须好好歇一阵子。”
方子奕笑笑说:“我也是医生,知道自己没事,睡一觉已经好多了。我怎么会在这里,睡了多久了,现在几点了?”
菊婶把杯子从方子奕手中接过来放好,说:“是兴艳和兴武把你抬下来的。你也没睡多久,现在不过是下午两点过一点。你还没吃午饭,饿不饿,想吃一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方子奕摇头说:“我没什么胃口,随便弄一点清淡的就可以了。”
菊婶起身离开:“早上我给水柔熬的粥还有一些,我给你热热吧。”
方子奕叫住菊婶,疑惑地问:“兴艳他们怎么会去禹庙,他们又为什么要把我抬下来。”
菊婶低低地叹息一声,说:“是严翔让他们上山的。今早兴武和兴艳一起来看严翔,严翔说起你早上很不对劲,让兴武和兴艳去看看你。他们来到禹庙时,你已经昏迷了,可水溟师太还是不让兴武进门。兴艳当时就急了,在禹庙门口和水溟师太大吵一架,硬说传说是假的,连禹庙中的禹神像也是假的,真的已经被水溟师太砸碎了,又说禹庙中阴气太重,不适合养病,水柔他们管不了,但非要和兴武一起把你抬下山不可。”说完菊婶又叹息一声,离开了房间。
方子奕听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其实没什么大病,不过是有点感冒,再加上这几天又一直很劳累,又恐惧又忧愁才会昏倒的。此刻睡过一觉,起床后换过一身衣服后,便好得差不多了。他来到饭厅时,菊婶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方子奕对始终没看见通叔和严翔很奇怪,边吃饭边问:“通叔又去工场了?严翔呢?他早上吃过药,应该还在睡觉吧?我怎么没看见他。”
菊婶叹息说:“通叔去禹庙照顾水柔了。严翔早上没吃药,他说他要振作,以后再也不吃药了。可是他又被看管起来了。不知道这次大家要怎么处置他。方先生,你说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人们跳舞究竟是因为中邪还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舞蹈病?”
方子奕一惊,还是说:“传说当然是假的,他们当然是生病了,要不我能把他们治好?再说这两天不是挺平静的吗?他们怎么又想起要处置严翔?不行,我要去看看严翔,现在他在什么地方?”方子奕放下碗就要起身。
菊婶再叹一口气,一把拉着他说:“方先生,你真是好人!这也不急在一时,你先把饭吃完,不然我不告诉你严翔在什么地方。”
方子奕只好又坐下吃饭,说:“菊婶,你还没说他们怎么会又想起处置严翔了。”
这次菊婶却再不肯多说,一直等方子奕吃完饭以后才说:“兴武和兴艳把你抬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他们和严翔说着说着话,忽然就开始跳舞。虽然严翔立刻找出你的那个特效药来给他们吃了,可是他们现在都在睡觉,还没醒呢。这个消息也被大家知道,所以严翔又被看管起来了。”
方子奕一愣,皱眉说:“怎么会这样?水柔不是把魔眼扔进镇魔池了吗?”
菊婶深深地叹息:“他们认为魔眼被扔进镇魔池只是暂时压制住魔力,严翔还在外面,所以魔力又开始作乱。又传说是因为兴艳和兴武都不相信禹神,所以禹神不保佑他们,在魔眼被扔进镇魔池以后,他们还会被魔力控制。”
方子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陪着菊婶也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却再也在屋里坐不住。
离开通叔家后,他先去看了看姒兴艳和姒兴武,由于药力的作用,他们都还在沉睡,用那种方子奕熟悉的Ω形的诡异睡姿,方子奕试图改变他们的睡姿没有成功。看来他们中的魔力要深一些,前面的那些舞蹈者在吃过药以后,很快就都恢复正常。
然后方子奕去看严翔,他被关在达叔家,就是上次关方子奕的那间屋子。里面什么都有,显然严翔在姒家坳的威信很高,大家虽然限制了他的自由,可并没虐待他。
还是姒兴纯守在门口,他也是严翔工场中的工人,平时还很佩服严翔,方子奕一说,他就让方子奕进屋了。
严翔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神色平静,气色看来竟然比早上好多了。
方子奕很奇怪,轻轻推严翔一把。严翔醒过来,看见是方子奕,立刻坐起来,笑着说:“是方先生啊!你好些了吗?”
方子奕见严翔的精神竟然是很好,很是诧异,伸手去摸摸严翔的额头,愕然说:“你怎么了?没发烧吧?”
严翔摇头,正色说:“方先生,你不用担心我,自从我回到姒家坳,感觉从来也没有这么好。”
方子奕更是奇怪,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严翔微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我自己想通了。水柔断掌以后我一直很颓丧,但早上你走之后我想了很多,后来兴武哥和兴艳把你抬回来以后,给我的震动很大。他们一起骂了我很久,终于把我给骂醒了。你不过是一个外人,尚且如此卖力,把自己都累病了,我是当事人,怎么可以这样颓丧。方先生,我要和你一起去证实传说的虚幻!所以我现在要好好休息,以恢复体力。”
方子奕有些不好意思,说:“是一个人都会帮你的。不过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要不要我去找一些人来帮忙,就找上次兴武哥提到的明哥如何?”
严翔摇头说:“姒家坳的人都不喜欢把禹庙和瞽丛的事情张扬出去,特别是在现在这样的时刻。我以后还想在姒家坳生活,所以此事实在是不宜让外人插手。兴武哥也就是想到这个问题,上次才提出去找朋友,而不是找政府帮忙。”
方子奕担忧地问:“可是你现在被关在这里,你要怎么做?”
严翔说:“我暂时也没有想好,但总是会有办法的。这间屋子根本就关不住人,外面的门锁一撞就能撞开,我待在这里是不想和村里人起冲突。我的初步设想是,事情由禹神像开始,要了结也必须归结在禹神像身上。”
方子奕眼睛一亮,说:“对,我们可以先证实兴艳的话,看看魔冢是不是通到禹庙中的。”
严翔摇头说:“这也算一个办法,可效果不一定好。我们就是证实禹庙和魔冢相连,也不能证明禹神像是假的,兴艳是姒家坳出名的野丫头,以前曾经用舞蹈虫吓唬过很多人,她的话没多少人会相信的。”
方子奕很失望,说:“那我们要做些什么?”
严翔笑了笑,沉吟说:“放心吧,上次没人敢处置我,这次我暂时也是安全的。瞽丛的传说在姒家坳深入人心,要推翻很不容易,但我想我们可以去镇魔池看看。水柔说那底下有眼睛,我始终是想不明白她的意思。你见着她的时候,可以仔细问问她。还有舞蹈虫的现象也很奇怪,以前从来也没有人看见过舞蹈虫跳舞。要是传说真是假的,我烧禹神像,怎么会引来那么多舞蹈虫呢?我上次被带到禹庙前的时候,听大家议论,似乎是那些跳舞的人都在禹庙看见过舞蹈虫。你找时间再问问那些跳舞的人,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禹庙附近看见过舞蹈虫。”
第十章 洞里乾坤大
方子奕离开严翔后,立刻着手调查舞蹈虫的事情,惊奇地发现,所有的舞蹈者竟然真的都在禹庙附近见过舞蹈虫。舞蹈虫和那种诡异的妖舞之间是不是有必然的联系呢?如果有,又是什么样的联系呢?傍晚时分,方子奕和菊婶一起上山去看水柔,正要出门,水溟师太竟然和通叔一起把水柔送下山了,说是在家修养比在禹庙中条件好一些,又方便方子奕随时照看。
菊婶喜出望外,方子奕却是万分疑惑,偷看水柔的神情,竟然是十分伤心,通叔也显得比往日沉默,方子奕就更是疑惑了。
水柔刚刚安顿下来,通叔一反这几天的常态,硬拉着菊婶去看望严翔,把方子奕独自留在家里,让方子奕心头又冒出一个问号。
方子奕越想越不安,来到水柔的房间,坐在水柔的床头,问:“水柔,你一定要告诉我,水溟师太怎么会突然把你送回家了?”
水柔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低声说:“他们明天要在禹庙前处置翔哥,怕我碍事,所以把我送下来。”
方子奕大吃一惊,说:“这可怎么办?”
水柔边垂泪边摇头,拉着方子奕凄惶地说:“方先生,你一定要想办法救翔哥啊!师傅这次不会放过他了,师傅要请禹神亲自来处置翔哥。”
方子奕只有安慰水柔说:“你先别担心,一定有办法救严翔的。”话虽然如此,可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六神无主下连严翔要他问的镇魔池的事情也忘记问了。他见水柔的精神很不好,只有用老办法靠药物使水柔安静地睡过去。
水柔睡着后,通叔和菊婶也回来了,方子奕交代菊婶照顾水柔,自己又去了达叔家。
严翔一看见方子奕就笑了,说:“方先生,我就猜着你一定要来。可是你今天才大病一场,时间也不早了,应该去休息。”
方子奕焦急地说:“严翔,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决定明天要在禹庙前处置你!”
严翔居然神色不变的点头说:“我看见通叔来看我,就猜到了!”
方子奕一听就跳起来,指着严翔的鼻子大吼:“你下午才告诉我你要振作,怎么到了晚上就又是这副德性!这次水柔也被送下山,没有人会救你了!水柔还说她师傅这次不会放过你!那个传说是假的!假的!你明白不明白!”
严翔多少有些吃惊,沉吟说:“水柔说她师傅不会放过我?这是什么意思?”
方子奕嚷道:“这都不明白!水溟师太一直没对付你,否则在你前几天去禹庙的时候,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了!但明天她会请禹神来对付你!”
严翔露出恍然的神色,忽然笑了:“方先生,你小声一点,不要吵着别人。我就说吗,上次都没有人敢动手,通叔怎么还会那么担心,原来是水溟师太要亲自动手了。”
方子奕气愤地大叫:“严翔,你还不振作,明天就没命了。”
严翔还是笑:“我没有不振作啊,我早想好办法了,明天一定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们说不定还可以解开所有的谜团。”
方子奕大喜,说:“你有办法了?是什么办法?你能肯定传说是假的?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阴谋?”
严翔失笑说:“方先生,是你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传说是假的,怎么现在你自己倒是不肯定了?既然传说是假的,水溟师太也无法请虚幻的禹神来对付我,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方子奕很尴尬,不满意地叫:“严翔!”
严翔微笑着岔开说:“下午我让你去查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方子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些跳舞的人的确是都在禹庙的附近看见过跳舞虫,不过我忘记问水柔镇魔池的事情。”
严翔不在意地说:“没关系,等明天我见着她以后,我自己问她。”
方子奕愕然瞪着严翔:“你那么肯定你明天一定会过关?”
严翔点头,淡然说:“当然,只要你肯帮我就可以了。现在时间还早,你的精神又不好,想帮忙也帮不上,你先回去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然后在凌晨四点时和兴武哥一起过来。他有办法把我弄出去。凌晨四点的时候,兴武哥的药效也该过去了,干什么都可以了。”
方子奕高兴地点头说:“对,三十六计,走为上,你早就该逃出去了。反正你也有车,看水溟师太明天去什么地方找你!”
严翔淡淡地笑了,看着方子奕说:“方先生,谁说我要逃了。”
刚刚四点钟,方子奕就蹑手蹑脚的离开通叔家。一看,外面月黑风高,正是偷偷摸摸的好天气。他心里虽然是七上八下的,可也说不出的兴奋,仿佛自己成了古代身穿夜行衣的侠客。
姒家坳方子奕已经非常熟悉,所有尽管拿着手电筒,鬼鬼祟祟的方子奕也没敢打开,摸黑朝姒兴武家走去。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姒家坳很多人家都亮着灯,姒兴武家也不例外。方子奕不想惊动旁人,悄悄来到窗子旁边,正要伸手去敲玻璃,忽然发觉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抵在他的后腰上,接着是一声低喝:“站住别动,不然我可开枪了!”
方子奕的心中一阵颤抖,原来姒家坳的人还有枪!原来他们一直在监视姒兴武!方子奕立刻一动不动地僵住了。
声音惊动了里面的姒兴武,他来到窗子边察看,刚刚掀开窗帘,便喝道:“晓琳,快放下枪,是方先生。”
方子奕立刻觉察出后腰上那个硬硬的东西没有了,松一口气,听见桑晓琳尴尬地说:“对不起,方先生,我没看清楚是你。你怎么不敲门,要来扒窗子。”
方子奕这才看见桑晓琳手中拿的还真是一把枪,不过是猎枪,苦笑说:“我是不想被别人看见,引人注目。”
桑晓琳失笑摇头说:“方先生,你真是一个老实人!你这样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方子奕听了十分窘迫。幸好此刻姒兴武已经打开房门,和姒兴艳一起出来,姒兴武说:“方先生,你也是来想办法救严翔的吧?有话进来说,外面有晓琳看着,没人可以过来打扰我们。”
方子奕进屋才知道,原来姒兴艳在药劲过去之后就听说村里人明天要处置严翔,所以立刻过来找姒兴武商量。桑晓琳细心,怕别人看见,就拿了猎枪出去守着,其他人倒是没来,却把方子奕吓了一大跳。姒兴武和姒兴艳已经商量一会儿了,还没有想出好办法来。他们也主张让严翔逃走,却因为怕严翔不肯合作而一筹莫展。现在听方子奕一说,竟然是严翔让他来的,都兴奋起来,没有什么犹豫,三人立刻就来到达叔家。
达叔家也亮着灯,方子奕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姒兴武示意方子奕和姒兴艳躲好,自己拿出一根土黄色的香点燃,从窗子的角落中伸进房间,然后又把窗子推回去关上。他回到方子奕和姒兴艳的身边,低声笑道:“幸好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天,达叔家关上窗子,我也没办法了。”
方子奕好奇地问:“你插进去的是什么?”
姒兴武淡然说:“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迷香。在严翔偷走神像以后,我就怕有这样一天,早就准备好了,现在果然用上了。”
方子奕愕然,原来古老的姒家坳不仅仅有猎枪,还有这种古老神奇的东西,也难怪桑晓琳要在家门口守护了。
等了一会儿,姒兴武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招呼方子奕和姒兴艳一声,来到达叔家的门口,拿着一把一字螺丝刀在门锁的位置使劲撬。时间不长,门便被他撬开了。
严翔和达叔家的人一样也被迷香熏昏了,不过姒兴艳用一些凉水就救醒了他。
离开达叔家,姒兴武等人都朝着村口走,严翔的汽车就停是村口,严翔却拉住他们,问:“兴艳,你真看见水溟师太从魔冢中出来?”
姒兴艳点头,说:“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我本来是想让方先生陪我进去看一看的,可惜还没来得及去就出事了。”
姒兴武立刻紧张起来,狐疑地看严翔一眼,说:“严翔,你想去魔冢?你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严翔笑着说:“兴武哥,原来你也是相信那个传说的!你以为我是去感受魔力的吗?我不过是想从魔冢中潜进禹庙里。根据兴艳推测,魔冢和禹庙是相连的。”
姒兴艳兴奋起来,说:“翔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姒兴武却还是十分迟疑,说:“严翔,你也了解兴艳,应该知道她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已经把你救出来了,你就离开姒家坳,远走高飞吧!天下大得很,何处黄土不埋骨,你何必一定要留在姒家坳呢?”
姒兴艳立刻嚷起来,说:“我是真的看见了!”方子奕却听出姒兴武的意思竟然是要严翔以后都不要回姒家坳了,心中一惊,没有插言。
严翔默然片刻,说:“兴武哥,原来你真是一直相信那个传说的,可你还是肯来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今天当着方先生的面,我严翔立誓,若我被证实真是魔眼传人,我立刻自绝在你面前,绝不会伤害姒家坳的任何一个人。”
姒兴武有些不自在了,黯然说:“严翔,你说得那么严重干什么?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肝胆之交,我不希望你有任何不测。”
方子奕连忙和稀泥:“要不这样,我和兴艳陪着严翔去魔冢。兴武哥,你先回家去,嫂子还在家里等你呢。”
姒兴武看着严翔,缓缓说:“严翔,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胆怯的人,你也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
严翔仰天长叹一声说:“既然如此,兴武哥,你们还是把我送回达叔家吧。我要是真的能离开姒家坳生活,当初就不会回来了。”掉头又朝达叔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