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0:55

第11节 约会你

“我说的那些,关于查德要约会你,然后又爽约的事,都是真的。而其他——”

    电话铃响了,打断了我。笛瑞儿起身去接电话。“喂?”她说。“是的。谢谢回电话。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挂电话说我们破碎的窗户的事儿了。那我们什么时候等着来修玻璃?”

    当我听她说到查德的球衣丢了的时候,我转过身,猜她是在和校园警察通电话。我也不能怪她对我发火——换作我,我也会。我仅仅是希望这不要毁掉她对我以后的信任。

    我饿了着床,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马上想起了,我的衣物,在洗衣房。沾了尿渍的床单。我想回去,但经过了对扑克牌、撒谎的解释,再加上那个愚蠢透顶的曲奇礼物,我的心在这一夜已经折腾地够戗了。我会把闹钟调到明天早上五点,震动档上,藏在枕头底下,然后在还没有人醒来的时候冲到洗衣房去。

    笛瑞儿咔哒一声把电话挂断,然后重新拨号。给查德挂,我猜。

    不再多想,我得做点儿事了。我起来在壁橱里翻出家传的剪贴簿。又沉又笨,有的地方被撕坏了,纸页已经发黄,在角上还有烧过的痕迹。里面满是各种各样的祖传资料——家庭秘方,魔咒,喜爱的小诗,甚至是秘密配方,比如说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的咖啡配方。

    奶奶在她临去世前两周把它交给了我,而我每次用它的时候,都会想象,在许多许多年前,系着长围裙的女人,在蜡烛旁做魔法,或是在读不可思议的诗歌。当我问奶奶她怎么得到的,奶奶说是她的婶祖母伊娜给她的,并且让我将来也传给一个人,一个象我一样有天分的人。

    我把书翻开到半折的一页,上面写着我曾曾曾祖母伊娜的字迹。这是一个家庭秘方,教人治疗夜盲症的:晚餐吃生的鱼肝。腻人,但恐怕要比餐厅的东西好吃。我又继续翻了几页。今晚,我想做一个关于梦的魔咒,让我的梦境放大,变得完整,不要暗淡消失。

    我并不经常使用这本书,尤其是奶奶总是说,依赖于它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魔法和秘方是来自内心的,是我们给了它们意义。而每次我用它的时候,我都喜欢看它上面的写的字——有的地方钢笔尖跳了一下,有的地方滩了一块墨迹;有的人的字总是斜向一边,有的人的笔画却是弯弯曲曲。我甚至根据她们的名字和她们写名字的方法,就能猜到她们的性格人品,猜到她们是干什么的。它总是让我感到自己和家里人的神秘联系,甚至和那些从未谋面的人。

    以前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类型的魔咒。既然要救笛瑞儿,我就得有更多的线索。

    我点燃了一只柠檬草薰香。然后把要用的工具都摆在床上:一只迷迭香,一个空铅笔盒,一瓶熏衣草油,和一支黄色的蜡笔。铅笔盒是袋状的,里面衬了里子,在上面有拉锁。和我奶奶一样,我总是把可能要用到的魔咒工具放在手头上,即便有些东西我从来就没派上过用场,即便她总是保证说,最根本的魔咒是来自内心的。这不过是我感到和她联系的另外一个途径罢了。

    我伸手到抽屉里取一支蜡烛,停在了我昨晚用过的那只兰色蜡烛上。笛瑞儿的名字缩写——烧掉了一半的字母O和E,S——正瞪着眼看我。D.O.E.S代表Drea Olivia Eleanor Sutton, 笛瑞儿·奥利维亚·埃莉诺·萨顿。而自打我认识她,这个缩写就是一个笑柄。男生们开玩笑说,“笛瑞儿做得最好”,“笛瑞儿在任何时做任何事”(does是英文“做”的单数第三人称形式,译者注)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找着让别人取笑的,因为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手巾,信纸,羊毛衫,甚至是书包——都标上了的她的名字缩写。后来我意识到,让她改变?我们以为自己是谁呀?!她的桀骜不驯,恰恰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狗屎。”她说,把话筒摔掉。“查德没在他的房间。现在我该怎么想?”她凑过来坐在我的床上,看着她经过了“法国式”修剪的、边缘凸凹的脚趾甲。

    “扑克牌的事上我撒了谎,对不起。”我说,“只是因为我害怕了。”

    “不管怎样吧。我现在心情不好,没心思介意这件事。”她看着我们中间的魔咒工具。

    “那你今晚还真得介意,这个魔咒涉及到你。”我掐着陶罐的盖,从薰香的烟中来回穿过了三次。然后我点燃了蜡烛,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紫色和白色相间,是紫色和白色两只蜡烛融在一起以后形成的。

    “绝妙!” 笛瑞儿说。

    “象征意义,”我解释道。“紫色意味着直觉;白色意味着魔力。二者的结合意味着我要把梦里的形象整合起来。你可以从你的日记本里撕一张白纸给我吗?”

    “为什么?”

    “因为那些纸里保存着你的能量,即便是空白的。这个魔咒是给你做的。”

    笛瑞儿伸手在床头柜的抽屉摸日记本,然后从后面撕下一页。“这都是怎么回事呀?”

    “我告诉过你,我们需要谈一谈。”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跳过去接电话。“喂?啊,嗨。”她转过身,背对我,低声继续着她的谈话。

    我猜她又在和他通话了——那个早上来电话的男人。我本来应该跳起来欢呼的,既然和她讲话的不是查德。可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而且,把自己迷恋的对象当成秘密,似乎也不象笛瑞儿的做派。

    她终于挂了机,看上去不太高兴。她自己扑通一下坐到床上,蜷起膝盖,伸手够一只保健型的巧克力。我正准备问问怎么回事,电话铃又响了。这回我接了电话。“喂?”

    沉默。

    “给我。” 笛瑞儿说。

    我摇头。“谁呀?”

    还是没有声音。我挂机。

    “可能是找我的。” 笛瑞儿说。

    “如果他是想和你讲话,他为什么不吱声呢?这个男的是谁呀?为什么总骚扰我们?”

    敲门声。我轻轻地从床上地起来,从门后抓起一只棒球拍,把另一只手放在门的球形把手上。“谁?”我查问。

    “这么晚还能有谁?”门外的声音说。

    是安珀。我又可以呼吸了。

    “你什么毛病呀?” 笛瑞儿说。

    我开门。

    安珀看着我肩上的棒球拍。“到球队去试训吗?我得想想。聚酯球衣和夹板在你身上看起来可真不大好。”

    “安珀,你们那最近接过骚扰电话吗?我和笛瑞儿最近接到不少。”

    “那不是骚扰电话。” 笛瑞儿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0:56

第12节 骚扰电话

“可能是PJ 吧,” 安珀说,“他喜欢骚扰别人。我们约会的时候他总是骚扰我。”她四仰八叉地躺在笛瑞儿的床上,双腿在床下晃当着。“你的床比我的舒服多了。今天晚上换换怎么样?”

    “这么说,你从来就没接过什么骚扰电话吗?”我问。

    她摇摇头。“你们没有拨*69吗?”

    曙光乍现。我抓过电话拨号。“挂不通。”

    “猜到了。” 安珀说,“PJ在挂电话之前总是先拨*67。书上讲过的老把戏。PJ教过我的。也许真是他。明天早上的法语课上我再问他。你们在做爱情魔咒吗?”

    我在垃圾桶里掏来掏去,拽出弄得一团糟的曲奇盒。“你们收到曲奇礼物了吗?”

    “这是曲奇吗?” 安珀说。

    “是个意外。”我说,“它被放在窗台上。”

    “真是可爱,” 安珀说,“我喜欢神秘的景慕者。给谁的?”

    我把曲奇字条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她。

    “我猜烹调艺术俱乐部是不希望我参加,” 安珀说,“是谁不愿意尝尝这些曲奇?”

    “我该给你列个名单出来吗?” 笛瑞儿哈欠着。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去抓它,可我比她早到一步。“喂。喂?我知道你在那。”

    “给我。” 笛瑞儿说。

    我摇摇头,继续听着。我能听到电话线的另一端,那个人的呼吸——重浊、平稳的呼吸。接下来,他终于挂断了。

    “笛瑞儿,”我挂断电话,命令的口吻说,“这个家伙是谁?”

    “我告诉过你,就是和我通过电话的一个人。”

    “他的名字?”我问。

    “我不知道,”她说,“再说这也不重要。”

    “他的名字不重要?”

    “名字只是我们给自己挂的标签。”她说,“它们什么意义也没有。”

    “你在说什么呢?”

    “算了,”她说。“我不认为你能明白。”

    “他来过这儿吗?” 安珀问。

    她摇摇头。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又不关你的事。”她说,“有一天他偶然把电话挂到这里,大概是挂错了,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

    “你给他挂过电话吗?”我问。

    “没有,他说他不能把号码告诉给别人。”

    “为什么?”

    “嘿,我现在又不是被审讯。问够了没有?” 笛瑞儿从抽屉里拽出日记本开始写起来。

    “太不聪明。” 安珀从睡裤口袋里抽出一包香烟,用手轻轻拍了烟盒,用蜡烛的火焰点燃了一支。她吮着香烟,象是在用一只治疗哮喘的吸入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吸烟了?”

    “从我在大堂看见半盒剩下的烟开始。”

    “好啊,如果‘释放夫人’闻到,我们就都死定了。”

    “我觉得这儿的通风足够好,你们说呢?” 安珀朝着破了的窗户吐烟圈,脸扭成了鱼的样子。“再加上你们烧的那些薰香,这儿到处都是尿骚味了。”

    我挥走眼前的弥漫的烟气,靠向角窗——没有被打碎的那块玻璃。外面是漆黑的——只有几个星星在远处闪烁。我对着它们中的一个许愿,为平静和安全。玻璃窗很凉,和房间里一样,我呼吸的热量在上面画成了一片云。我用手指在中间画了一个代表平静的符号,透过指印向外面看去。

    一个男人正在草坪上看着我。在黑暗中很难分辨清楚是谁,但我能看出他年龄挺大——也许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深色的、稀疏的头发。他穿着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大购物袋。看到我在注意他,他移转了目光,看向其他的窗子。“哎,你们俩,外面有人在监视我们。”

    “什么?” 笛瑞儿过来和我一起往窗外看。“可能是大楼管理员吧?”

    “也许我们应该叫警察。”

    “跟他们说什么?” 安珀说。“一个管理员在外面工作?爆炸性新闻。他们得把我们抓起来。”

    “我们今晚已经叫了一次警察了。” 笛瑞儿说。

    “你们俩比上了岁数的老太太们还麻烦。” 安珀跳起来,夹在我们中间看。她的眼睛瞪大了。“哈罗,大男孩,”她说,“不错,真不错。咬出你的心,布兰雷•威茨奥。也许我还有机会。”

    “没开玩笑吧?” 笛瑞儿说,“他太古老了。”

    “耶,是的,时间真无情。” 安珀的手在睡裤的裤腰上来回移动,做性感状,然后一下拽掉上衣,露出红色蕾丝边的半杯文胸,双乳泄露在外面。

    “安珀!”笛瑞儿尖叫,把她从玻璃前拉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炫一下。” 安珀说,“看到了吧,想让你们明白,当老妈告诉你总是要穿漂亮内衣的时候,可别不当回事。”

    “干净的内衣。”笛瑞儿纠正道。

    我还留在窗户那,躲在窗帘后面盯着那个男人。他边走边搜索着其他的窗户。从他的姿态看,他挺高,也挺壮。他朝我的方向看过来,而且笑笑,不知怎么竟然能看到我。我吓坏了,拉下窗帘。

    “你们俩真是妄想狂。” 安珀说,格格地咬着笛瑞儿的糖块儿。“这有足够多的警察,都能把上帝挡在外面。”

    “你说的简单。”笛瑞儿说,“你又不住在一楼。”

    “好吧,你们要我挂电话叫警察吗?”没等我或笛瑞儿回答,她已经拨号了。“嗨,长官,”她说,“我在马康博楼102房间。是的。现在有个不可思议的火爆的男人就在我们窗子外面,结实的屁股,还有能谗死人的宝贝。有可能是个管理员。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她把听筒从耳边拿开,吊着听筒晃来晃去,“你们猜怎么着?他挂断了。真是,粗鲁。”

    “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你干的事儿。”我说,“他们再也不会相信我们了。”

    “相信什么?”她说。

    “听着,安珀,”我说,“笛瑞儿和我要好好谈谈,我也需要在月亮还在恰当的位置的时候完成我的魔咒。”

    “别让我搅了局。”

    “我不介意她是不是留在这儿。”笛瑞儿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0:56

第13节 三角形

我,另一方面,却不是很肯定。但结果她还是留了下来。

    ……

    我们在地板上坐成个三角形,围着烛光,手紧握在一起。“闭上眼睛,”我告诉他们,“但不要让烛光在你的眼睛里消失。拥抱它——它的光芒,它的能量。想象它在环抱着你。吸入、呼出它的能量,清醒地意识到你的行动,心怀感激。

    我们做了几分钟这样的呼吸,直到屋里的能量象雪花一样在我们周围散落,直到我们已经准备好开始了。“笛瑞儿,”我睁开眼睛说,“我知道,在我和你撒了慌之后,很难让你再相信我了,但你必须相信我。”我挣脱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三张扑克牌,在她面前展开。

    “你留着它们哪。”

    我点头。“在我告诉你它们的意思之前,你必须记着,我们被赋予对未来的预见力,是有原因的。我们命中注定,要去改变它。”

    “O—K。”她说。

    “梅花A和梅花5代表你要收到的一封信和一个包裹。黑桃A是死亡之牌。很有可能信和包裹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你的死。”

    “什么?!”笛瑞儿问。“你在说什么?”

    “只是小心些。”我说。“小心你将收到的任何礼物和包裹。”

    “那是什么意思?我将收到一个礼物,而它里面有炸弹?”

    “笛瑞儿……”我本来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我想可能是有人想杀你。”

    “什么?”声音那么大,差点儿把蜡烛吹灭了。

    “我反反复复做同样的噩梦……这是前兆,关于你。”

    “我?”

    “我以前也做过这样的噩梦。三年前。关于莫拉,我曾经照看过的一个小女孩。”我转过头去。我不想继续,不想承认那些发生过的事实,它却每天都在幽灵般地纠缠着我。

    因为它每天都在幽灵般地纠缠着我。

    “在梦里,她被困在一个小棚子里。一个塞满东西、黑咕咙咚的小屋,四周是裂了缝的水泥墙。我能看到她,她背对着我,躺在一个凳子上,象睡觉时的样子蜷着。她很恐惧。我能感到她有多么恐惧,好象我活在她的身体里。连续几周,我都做这些可怕的,让人头痛的噩梦。”

    笛瑞儿紧紧地抓着她的枕头。我看得出,她相信了我。她伸手到冰箱里拿了一听新汽水给我。

    “谢谢,”我说。我正需要它。人工香精刺在嘴里,象含了冰跳跳糖。“梦继续做下去,”我接着说,“我想做些什么,比如报警,但又觉得这个想法太愚蠢了。太愚蠢了,因为你往外一看,还能看到她就在那儿,坐在秋千上玩儿,给玩具摩托车装辐条,还突突突地模仿着摩托的声音。所以我就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傻呼呼的梦罢了,很快就会过去。

    “然后怎么了?笛瑞儿问。

    我咬住嘴唇控制住它的颤抖,然后就说了出来:“有人领走了她。她没了。”

    “什么意思,没了?” 安珀问。

    “就是没了。失踪了。”我擦掉眼角的眼泪。

    “去哪儿了?”

    对这个故事的措辞,已经在我的脑子里酝酿了好几年了,我知道我必须把他们讲出来。我看过书,也听那些谈话秀的专家说过,如果我想让那些可怕的事变得不那么可怕,不要它控制我的生活,我需要面对它。回忆虽然恐怖,但它在我头脑里的郁积,将是更糟糕的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呼出去,最后说了出来。“莫拉被杀了。”

    “什么?怎么回事?” 安珀问。

    我感到眼泪从脸上流下来。“人们在一个工具棚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就离我们小区两条街远。是一个变态的人干的,很快就把他抓到了。人们经常在附近看着他,很显然,他每天都看着莫拉的妈妈送她上学。”

    “是,可这不是你的错。” 安珀说。“你也不可能知道,我的意思是说,有多少人把自己的梦当真呢?再说,你说你看见她在小棚子里,可你没看见谁把她 领走,或者那个棚子具体在哪儿。这些梦可能也不会有多大作用。”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为自己找了这些借口,但这些理由什么也带不走,尤其带不走任何一点自责。我不该自己做判断,说这些梦可能不会有多大的帮助。

    也可能它们就能救了莫拉的命。

    “不管怎么说,”我喘息着,“我现在又梦见笛瑞儿了。”

    “那么说,查德还是会约会我去什么地方,然后又取消了?”

    我点头,擦了擦脸。“可能是你们的下次谈话。”

    安珀把手放在笛瑞儿的后背上安慰她。我看得出笛瑞儿害怕了。我也很害怕,为笛瑞儿感到害怕,为将要重演的历史感到害怕。莫拉死后,妈妈也这样把胳膊环在我的肩上,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可是她不能理解奶奶的方式。她不能解读我的噩梦和内疚。

    不知为什么,我是她的女儿,却处处随奶奶。

    我深吸气,拧开熏衣草油的瓶盖,往小罐里倒了两滴。“为了纯净和清晰,”我说。“如果这个魔咒帮我把梦做得更清楚,我就能在事情发生之前预测它了。我解开脖子上的纯银项链,把它浸在油里,用一只手指头把它在罐子底上转了三圈,让它全部都浸透了。

    “这么做有什么用啊?”安珀问。

    “银色会在星际的世界里给我直觉。”

    “古怪。”安珀说。

    “星际的世界就是我们的梦。”我闭上眼,集中精力。“银色项链,每一环都系着下一环,穿起我的梦的片段,联系我潜意识里的图景。”我睁开眼睛,用黄色蜡笔在笛瑞儿的日记纸上写下:我的噩梦要警告我什么?“黄色代表清楚的思维。”我说着,把纸折成手掌般大小,放在我用作“梦口袋”的铅笔盒里。我看着笛瑞儿,在黑暗中,头发和肩膀上笼罩了一层阴沉的气氛。

    “那是什么?”安珀指着那支迷迭香问。

    我拾起它,新鲜的针状叶看上去象圣诞树的树叉。“它帮助我清理周围的能量,这样我就能记住我的梦了。”我从枝条上撸下二十八个针叶——月亮盈亏一轮的天数——洒在罐子里。“迷迭香,把握我的梦境,随我进入梦乡。”

    我认真地在罐子里把它们混合,然后拿出项链。“帮我一下,”我把项链递给笛瑞儿,示意她帮我戴上。项链戴在我的锁骨上,熏衣草油顺着皮肤流下来,几支离群的迷迭香针叶粘在我的喉咙处。

    “这样,就完了?”安珀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0:57

第14节 混淆了能量

“还没有。”我说,用烛剪熄掉蜡烛。

    “干嘛不一口气吹掉?”安珀问。

    “因为那样会混淆了能量,产生副作用。”

    “哦,耶!对的。” 安珀说,向上翻了翻眼睛。

    我用手指把迷迭香和油混在一起,然后把混合物物倒在“梦口袋”里。等了几秒钟,蜡烛凉下来,烛芯上的蜡泪也干的时候,我把它铲起来,也放进了我的“梦口袋”。

    “你还说我有怪习惯呢。”安珀说。

    我把拉链拉上,把它塞到了枕头套。“跟我重复,”我说,抓紧她们的手。“借助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力量,一切都准备好了。保佑!”

    笛瑞儿和安珀重复了之后,我们松开手。我躺到床上,碰到脖子上的银色项链,甜蜜的,芬芳的迷迭花香在我的皮肤和指尖萦绕。“晚安。”我说。

    我把被子拽到下巴颏,全神贯注地想着枕头下的“梦口袋”,和口袋里面的问题。他们很快就会告诉我噩梦后面的秘密,我自信。

    它们必须告诉我。


    我还没能迷糊着的时候,安珀宣布,她要在我们房间里睡觉了,声称那些关于噩梦的谈话让她激动不已。我先是紧张。能把我尿床的事瞒住笛瑞儿,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安珀,要睡在两床之间的蒲团上。但我很快就疑虑全消了。因为,安珀的脑袋沾上枕头没一会儿,她就开始了呼噜——胸脯起伏,张大着嘴,鼻孔翕动着。

    当闹钟在枕头底下震动时,是警告我已经早上五点了。我坐起来,从地板上越堆越高的衣服堆里淘出一件羊毛衫,从头上套下来,去洗衣房取我的东西。

    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校园还在睡着,但树林似乎已经醒了。我能听见小鸟在枝头或灌木丛中啾啾鸣唱,露珠从树干和枝叶上升起,要融到清晨的空气里。几乎是完全的平静,能在一个到校日起这么早,几乎值得一晚上不睡觉。几乎。

    走到洗衣房的门口,我心里充满了平静的,和自然融为一体的美好感觉。然而当我打开门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在我的视野里,没有任何要洗的衣物。

    我匆忙走过亚麻油地毡,走到我昨晚用的机器那儿。我屏住呼吸,一下子把机器盖掀开。

    空的。

    我叮叮咣咣地掀开又关上每一个的洗衣机和甩干机的盖子,希望只是有人把它们换了地方,可什么也没有。

    一定是有人拿走了它们。

    我从墙上拿起电话,叫了警察,以为可能是有人把它送到了失物招领处。没那么好运气。他们问我是不是要正式地投诉,但想到这会引起的反响,我委婉地拒绝了。我希望仅仅是有人犯了一个无心的错误,意外地把我的衣物拿走了。不管他是谁,只要不能认出那堆东西是我的就好。

    回到寝室的时候是五点半。笛瑞儿和安珀都还在睡觉。我爬回床上,拽了一个枕头堵住耳朵,但这不足以挡住安珀的鼾声,也没能减弱电话铃刺耳的响声。

    “喂?”我说,把听筒拉到了耳朵边。

    沉默。

    “喂??”我重复。

    还是没有声音。我挂机。

    “是谁呀?”笛瑞儿问,在床上翻了个身。

    “可能是和你通电话的那个变态狂。他到底是谁,笛瑞儿?他怎么那么神经?”

    安珀发出痛苦的呻吟。她骨碌起来,橘红色的小辫翘着,象皮皮牌的长筒袜。“怎么这么热闹?”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要去接电话,安珀拦了下来。“喂,这里是笛瑞儿和斯泰西的温馨小窝。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醒得那么快,她满是雀斑的脸上已经绽开了离谱的、厚颜无耻的笑容。“Quelle coincidence, monsieur, (法语,纯属巧合,先生。译者注)”,她对着电话说。“我们昨晚还谈论你呢。”她夸张地对着我俩眨眨眼睛。“你这么早就来电话倒是有点奇怪。睡不着觉?还是有什么心事?”

    “是谁?” 我喃喃地说。

    “是查德。”她上下挑动着眉毛,冲着笛瑞儿飞吻。“我在这做什么?” 她对着电话说,“不能告诉你。人们知道我有的时候梦游。”

    笛瑞儿伸出手要电话,但安珀躲开了。“不知道能走到哪,你最好是把门锁好了。

    “给我,快!”笛瑞儿想抢过电话,但安珀更快。她跳起来,跳到房间的另一面。

    “啊?”她堵上没听听筒的那只耳朵,挡住我们的声音。她转向笛瑞儿,“他想知道你是不是收到了他的电子邮件。”

    笛瑞儿从床上跳起来去查。

    “他想知道你是不是做了心理课的作业。” 安珀说。

    笛瑞儿点头。

    “好吧,那么。可以借给他吗?第一节课就要交的。”

    笛瑞儿的笑容收敛起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她转过身点击了他的邮件。

    “滚吧!” 安珀对着听筒笑。“你们男人太滑稽了。”

    笛瑞儿快速转身,苍白的拳头抵着肋窝,“给我电话,现在!”

    “早餐,啊。”安珀重复,“笛瑞儿,他要在早餐时候约你讨论学习的事。你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宝贝?” 安珀夸张地向笛瑞儿闪闪眼睛。

    笛瑞儿做了个没出声的击掌的动作。她扎进壁柜去找熨烫得最妥帖的校服。她拽出一件,在身上比量比量。我用手指向她做了OK的手势。海军蓝的上衣,绿色的格子围边,里面白领的连衣裙,海军蓝色的过膝袜。还有什么比这个搭配更棒呢?

    “她已经在挑衣服了。” 安珀告诉查德。她用脚盘绕着电话线,一只袜子上是花奶牛斑点的图案,另一只点缀的却是各式各样的奶酪图案。“她简直等不急了,想穿高年级学生才能穿的绿色过膝袜。高年级学生的特权之一。”

    笛瑞儿用一只史酷比的拖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得走了,查德宝贝。你知道的,要见的人,要做的事。Ciao,(意大利语,再见)宝贝儿。” 安珀挂上电话,站起来,睡裤后面压出了三指宽的皱褶。“我饿死了,有什么吃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0:58

第15节 扑克牌是准的

“扑克牌是准的。”我说。“查德刚刚约笛瑞儿吃早餐。”

    “但他不会取消。”笛瑞儿说。

    “是呀,” 安珀说,“他要你的作业。”

    “好极了。”笛瑞儿撕掉巧克力的锡箔纸,轻咬着她的失落。“大多数男人要我都是因为我的相貌,查德是因为我的头脑。”

    “真恶心。”安珀说。

    我没理会她们之间的玩笑,在角窗前坐了下来。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远处那棵高大的枫树上,在那,是我和查德的第一次,就在去年刚刚结束期末考试的时候,在他和笛瑞儿分手之后。

    我们在树下坐着,吃着花生奶油和香蕉三明治,谈着暑假的计划。

    “你冷吗?”查德问,一只手指滑动在我起了鸡皮的皮肤上。

    我摇摇头,发现他正盯着我的嘴唇。“你有些花生奶油没吃到。”他说。

    多么地优雅。我舔了舔嘴角,舌头感到了花生奶油的碎渣。“好点了吗?”

    他点头。

    “我吃东西很挑剔。”我扭过头,想藏起来自己涨红了的脸。

    “你真美。”

    我看着他,还等着这个玩笑后面的包袱。结果他的手从我的臂上滑下,握住了我的手。

    “笛瑞儿才美,”我说,“我——”

    “美丽,”他完成我的话。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我看着他,信以为真地笑了。“我总是这么想。”他把几缕刘海从我眼前拂走,又看向我的嘴唇。“可以吗?”

    我点点头,感到他靠得更近了。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吻,然后感到它温暖湿润地落在了上面。

    那天,在我们回到现实的漫长道路上,我告诉他,我希望把我们的吻保留作一个秘密,我不希望伤害笛瑞儿,我希望它永远完好地保留在我的记忆里,保留在在没有人能毁掉它的地方。

    他告诉我说,他等着这一吻,等了整整一年。

    但是现在,是我在等待。

    “别再白日梦了,斯泰西。” 安珀喊,把我从幸福的回忆里拉了回来。“如果那个扑克牌的事是真的,现在查德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取消和笛瑞儿的约会,是吗?”

    我点头。

    “那如果你预测错了,怎么办?” 笛瑞儿问,胳膊放在校服上。

    “这一切都可能是我弄错了。”

    但是我知道我没有弄错。我回头,再次看向窗外。又来了。昨晚的那个男人。“他又来了。”我喊。

    “是谁?” 笛瑞儿问。当她看清楚的时候,把校服掉在了地上。

    他站在外面的草坪上,只有几码远。他径直看着我们,笑着。

    “真是变态狂。” 安珀说。

    “我们应该做什么吗?” 笛瑞儿问。

    “比如说什么?”我说。

    “叫警察。”

    “他们才不会信。” 安珀说,“他们会以为我们发神经。”

    “那是多亏了你。”我说。

    他向前迈了一步,指着我们的方向。我看看笛瑞儿和安珀,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不知他的眼睛在注意着谁,是不是我。我眯起眼睛使劲分辨。还没等我猜出来,他翘起了帽檐向我们致意,然后竟走了。


    “你准备好了吗?” 笛瑞儿站在门边,边等着我,边在镜子里做最后的形象检查。她把字母图案的浴巾围搭在脖子上,把头发拽出来放在肩上。“记得提醒我预约去做睫毛。”她的手指从眼睫毛上滑过,“我们走吧,洗澡。”

    但现在趁安珀不在,我想和她谈一谈。

    “看上去今天早上我和查德的约会还会照常。”她的手指上缠了一缕金色的波浪卷发,手指甲新涂上了玉米黄色。

    “象是。”我说,差不多是咬着舌头根发出的声音。查德还有整整一个小时来取消他的约会。我从床脚拽起浴巾,披在肩上。“笛瑞儿,在我们走之前,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那个总是给你电话的男人。为什么上次他给你挂电话时,你不高兴了?”

    “谁说我不高兴了?”

    “我知道,笛瑞儿。他是谁,为什么你不高兴?”

    她叹气。“是一个朋友,OK?我们只是有点误会。”

    “关于什么的误会?”

    “他以为我在和什么人约会,其实我没有。所以没什么大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一对儿吗?”

    “我没时间和你谈了。你到底去不去?”她晃了晃她的装满了香波和浴液的浴筐。

    “不去,”我说,“直到我们把这个事谈清楚。”

    “那好吧,”她说,“我们一会儿见。”她在身后关上了门。

    我扑通一声地躺在床上,太阳穴疼得厉害。有时我真希望我的问题可以象电影《油脂》(Grease美国在1978年出品的青春偶像片,曾风靡全美,译者注)那样,解决得那么简单。餐厅变形为天堂上的云团,福兰克•阿维龙从光芒四射的天空从天而降,作福瑞奇的守护天使,而那个福瑞奇却是急需从美容院得到一点建议。

    我也需要一点建议。

    我翻身,看向那片打碎了的玻璃窗。从窗外正传来卡嗒卡嗒的声音。

    “笛瑞儿?”我坐起来,以为是她忘了什么东西。

    声音在继续着。

    我挪下床,从门后抓起了棒球棒,把它扬到肩上,做好了猛击的准备。一声口哨——缓慢、稳定、有人的呼吸夹杂在中间。我朝着声音走了几步,可它似乎移动到了角窗,没打碎的那扇玻璃那。我跟着它,发现窗户开了一个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0:58

第16节 下一个动作

“斯泰西,”一个声音说,“我看得到你。看得到你漂亮的格子花睡裤。”

    我又迈了一步,心跳到了嗓子眼,不得不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我稳住脚跟,握紧球棒,准备跟随着它的下一个动作。

    就在那——一只手在拍打着玻璃窗,手指揉撵蠕动着摸向窗框,要把窗户开大一些。

    我向前倾着身子,去看下面是谁。它向上看我,脸上罩着曲棍球面罩,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被扔到了《十三日星期五》的场景里,随时都可能有一只六英寸长的尖刀从窗户扎进来。

    那只手蜷成了一个拳头,开始敲玻璃。然后他大笑,象可米青蛙木偶一样——头,上下来回的乱动;嘴,大张着;大笑,却没有动静。

    查德。

    他把面罩摘下来,大声地喘气,象《十三日星期五》中的杰森。“我看得到你,斯泰西。”他重复,还在笑。

    “我恨你,查德。”

    他把嘴唇压在玻璃上,但看上去依然很帅。刚刚起床的新鲜的帅气——他沙棕色的头发还在后面支楞着,脸上还印着床单的图案,下巴上新萌生了金色的胡子碴——美味的性感。

    “你的幽默感哪去了?”

    我开始把窗帘拽下来,把他挡在外面。我现在不想和他说话。我看上去糟糕透了。我感到糟糕透了。而且,我蔑视这样的玩笑。

    “等等,”他说,“我道歉,OK?”

    简直难以抗拒。他那么惹人喜欢,站在脚尖上,嘴角上沾着一块儿白色牙膏。我脑子闪过一个想象的画面:我们一起醒来,他偷偷地溜走,这是我们的秘密。

    现实把我头脑里的画面驱走,我推开窗户。“你到这来干什么?”

    “我其实是来找笛瑞儿的。”

    “去洗澡了。什么事?”

    “我们本来约好早餐的时候见的。我帮她写心理课作业。”

    “真的吗?我还以为正好相反呢。”

    “我帮她,她帮我。”他眨眼。“有区别吗?”他把胳膊肘拄在窗台上,往屋子里面看。你们这些女孩真邋遢,比我们这些单身汉还过分。”

    我用手梳理着头发,想偷偷地用夹痛头发的方法,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有点颜色。“我会告诉她你来过了。”

    “怎么的?你想让我马上就走啊?”查德把手吊在窗台里侧,我看到他指关节上的细汗毛。“我可以进来吗?”他问。

    “为什么呀?”

    “哪那么多为什么呀?就是闲逛,聊天。我们没有去年这时候说话说得多了。”

    的确是这样的。但是自从我们接吻后,我们之间就不同了。我看着他,从他弯卷着的长睫毛看到他撅起的嘴,感到百万只火箭筒从心里迸发出来,仅仅是因为想到了那一吻。

    “别看了,”他说,“上面有花生奶油和香蕉三明治碎渣吗?”

    我感到自己的脸热了,象一碗浓汤。他也在想着那一刻。这并没有让我感到吃惊。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他承认了他在想着那一刻,这是截然不同另外一回事。

    他想让我知道,他在想着那一刻。

    一半的我希望让他进来,另一半的我想关上窗户,把窗帘拽在他的脸上,断然地,永远地。我把两种想法一起吞咽了下去,说,“这不是一个好主意。释放夫人经常在这个时间巡视。”

    他点头,那双迷人的、蓝绿色的眼睛溢出了失望。

    我咬住腮帮,在大脑里迅速搜索着应该说些什么。任何可以说的话。“那么,谁告诉你我们喜欢恐怖?”

    “一只小鸟。”他说,挺着胸脯。过了好一会我才发现他正穿着他的旧球衣,那件我们用来堵破窗户的旧球衣。

    “嘿,你穿着这件衣服呢。你什么时候拿到它的?有人从我们寝室把它拿走了。”

    “当然是有人拿走了它。”

    “是啊。”我说。“我们昨晚回来的时候,它就不见了。”我回头看着打破了的玻璃窗,现在贴在那的是印着史酷比图案的海滩浴巾——安珀的新作。

    查德把面罩又套到头上,象达思•魏德一样喘着气。“在你们企图吓唬我失败之后,这只是我报复你们这些女孩的方式。祝你们下次好运。”

    “你说什么呢?我们可没有去吓唬你。”

    他抬起面罩,“你们没有?”

    我摇头。

    “那么是谁把我的球衣放在了我的信箱里?”他从后屁股拽出一张笔记纸。“这是附在上面的。”

    我拿过字条,满篇都是用红色记号笔写的大写字母:“离她远一点。我在看着你。”

    “不管它了。”他说。“可能是那些臭小子在开玩笑。哎,我得在警察抓着我之前离开。我也许晚些时候会再过来。”

    “也许吧。”我点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字条。

    “你能告诉笛瑞儿早餐的时候去不了了吗?球队训练。”

    我终于把吊在嗓子眼的担心咽了下去,费劲地轻轻点点头。

    “告诉她多诺万会在房间里,把作业电邮过去就行,我让多诺万帮我打印出来,上课前给我。”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地堆了一堆问题。我一个也没有问出来,相反,却说了一声OK。

    “谢谢,斯泰西。告诉笛瑞儿,也谢谢她。我欠她的多了。哦,再告诉她把答案稍稍改动一下。别让老师认为我们抄袭。”他眨眨眼睛。

    我挥手再见,关上窗户,插好插销。

    它发生了。他取消了约会。扑克牌的预言是真的。


    我一把推开了浴室的门,大步地踏在红色瓷砖上,找笛瑞儿。有几个女孩正在排队等淋浴间,手上都拿着香波和浴液,但没有笛瑞儿。我的目光开始急速地搜索从浴帘下面露出的一双双脚,寻找笛瑞儿的粉红色果冻拖鞋。我在最后一个淋浴间发现一双奥斯卡拖鞋,“安珀,是你吗?”我晃动浴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0:59

第17节 安珀的喉音

“滚,”一声显然不是安珀的喉音。

    我绕过水池,拐个弯,看到了笛瑞儿,她站在镜子前,正在用吹风机吹开头发。

    她关掉吹风机,“怎么了?”

    “你没事吧?”我几乎上不来气了。我从她的肩上看过去,维洛妮卡•李曼正在离我们不远的水池边假装刷牙,很显然,她在偷听。

    “你没事吧?” 笛瑞儿问。

    “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我们走。”我说,“我们谈谈。”

    “不管你谈什——么。” 笛瑞儿重新专心照镜子,从梳妆袋里掏出一只肉粉色口红, 向维洛妮卡厌恶地吹了口气,“查德就喜欢我用这个颜色。”

    所有人都知道,为了和查德的一次约会,维洛妮卡居然有一年没有喷发胶。笛瑞儿冲着我笑,对自己的恶毒表现感到挺骄傲。

    维洛妮卡向笛瑞儿的水池子里吐了一口刷牙水,一点薄荷泡沫落在笛瑞儿的脸上。

    “小心点!”笛瑞儿尖叫,用棉球擦掉泡沫。

    维洛妮卡咄咄逼人地站到笛瑞儿面前。“如果下次再让我抓到你和你的败类朋友‘闪’我老爸,你可得给我一个交代。”

    “你说什么呢?”笛瑞儿问。

    “昨天晚上在你们房间外面的是我爸。”维洛妮卡继续说,“他在找我的房间,然而不巧的是找到了你们的房间。你的房间是在一楼,最右面,面对草坪的那一间,对不对?你们是不是饥渴到非找中年男人不可的地步了?”

    “是不是你爸饥渴到非趴到女孩子的窗户偷窥不可的地步了?”

    “X你的。” 维洛妮卡说。“告诉你说,我爸下夜班,他到我这儿来取几把钥匙。而当时寝室楼的前台没有人。”

    笛瑞儿冲着维洛妮卡喷了几下香水挡住她的逼近。“好啊,他一定喜欢他看到的景象,因为他今天早上又回来了。”

    “是把钥匙送回来——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维洛妮卡走开,笛瑞儿和我相视大笑。

    “可能她对老爸有古怪的情结。”笛瑞儿说。

    “简直不能相信那是他。”我说。

    “对了,”笛瑞儿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查德来不了了吗?”

    “他说球队早上有什么训练课。”我说。“他要你把作业伊妹儿给多诺万,多诺万在上课前打印好再给查德。”

    “那多诺万早上怎么不去训练?他是明星中卫。”她使劲把口红摔到水池子里。我讨厌他对我撒谎,放我的鸽子。和上个星期一样,和我讲什么要去看他的奶奶的故事。”

    “他是戴着打球用的面罩呢。”我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不对?扑克牌是对的。他爽约了。”

    “我有比扑克牌更重要的事去琢磨。”

    “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笛瑞儿想推开我过去,但是我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打了一个转。“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家伙一直被惯着,这次不行了。”我说,“我要帮你,不管你愿不愿意。”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钟,不愿意听却又被吓得跑不了的样子。“我现在就能处理这件事。”

    “好吧,对不起,但是你现在没有选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

    我把笛瑞儿领到一个讲话更隐秘的洗手间,把在我手里攥皱了的那张纸条放在她手上。

    “这是什么?”

    “打开它。”我说。“夹在查德的球衣里的。他拿回球衣了。球衣和字条被塞在他的信箱里。”

    “离她远一点。我在看着你?”笛瑞儿读到。“等等,我有点糊涂;我以为是我应该拿到这个字条。”

    “你会的,”我说。“另外一张。写给你的。我肯定。”

    “这里的‘她’指的是谁?”她问。

    “你认为呢?”

    笛瑞儿笑了。“是我,不是吗?”

    “这可不是在夸你,笛瑞儿。这很严肃。不管是谁写的字条,他都费了很大的劲儿来来阻止查德和你在一起。查德自己的处境甚至也很危险。”

    笛瑞儿的笑容凋谢了。“这没有道理。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想伤害查德?”

    “因为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是想独自占有你。”

    “你肯定这是一个男的吗?”

    “谁知道呢?你在这儿惹恼的女生也足够多了。”我在墙上展开字条,摩挲着它。字条的“她”字下面突然产生了一阵震动。我用手指描着它的笔画,然后把它拿到鼻子下面。

    “怎么了?”笛瑞儿问。“那是什么?”

    “百合。”我说。“象我的梦里一样。是百合。”

    “和百合有什么关系?”她问。“它们只是花儿。”

    “百合是代表死亡的花。”

    “你吓唬我。”

    “我们都卷到了这件事里。”我说,拿起她的手,抓住它。“如果我们能预见未来,我们就能改变它。”

    “别在大谈命运了。”

    “我们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我说。“我不会让任何事发生在你身上的。”

    “说话算数?”

    我点头,想起了莫拉。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笛瑞儿说。

    我俯身,给了她我们都最需要的——一个最亲近的拥抱。

    “我可以提一个小要求吗?”笛瑞儿问。

    “尽管说。”

    “我们现在可以从这个洗手间出去了吗?”

    “完全可以。”我咯咯地笑了。“我们还有半个小时上课——也就是说,不吃早饭了。”

    “我不认为我还能吃得下去。”

    “我们现在就回房间做个计划。”

    我们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整个浴室已经都空了。只有一件东西在等待着我们。

    它架在水池子上面。一个长方形的大盒子,樱桃红的包装纸,打着银色蝴蝶结。盒子上面的卡片写着“给笛瑞儿”,和给查德的字条一样,红色的大写字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0:59

第18 呼吸困难

我伸手去抓笛瑞儿的手,可她的手正捂在嘴上,颤抖着,呼吸困难,嗓子里发出呜咽的声音。“笛瑞儿,你没事吧?”

    她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看那只盒子。它们盯着镜子,镜子上面爬满了肉粉色的大写字母。就在几分钟之前,有人用笛瑞儿刚刚用过的口红写下了:我在看着你,笛瑞儿。


    “笛瑞儿?”我搂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她勉强地点点头,但仍在呼哧呼哧地喘气。我抓住她的手,领她离开了镜子,离开了粉色口红写下的潦草字迹。

    离开那儿似乎对让她好了些。几秒钟之后,她的呼吸变得不那么剧烈了,不那么绝望了。“我们能够度过难关的。”我向她保证说,但连我自己也不肯定她是否听见了我的话。她闭着眼睛,象是在集中精力控制呼吸。“我在这儿。”

    但留下礼物的人也在这儿。我看看门。我最恨的事就是淋浴间在一楼。如果到走廊的门不关——当大楼的维护人员在清扫的时候经常如此——那么差不多任何人都可以从外面走进来。

    我怀疑是不是有人看见这是谁干的。这是不是和那个与笛瑞儿通话的男人有什么关系。但也许它甚至不是一个“他”。也许是对查德感兴趣的某个女孩,因为笛瑞儿的缘故不能接近查德。

    比如说,象我。

    我绞尽脑汁地在大脑里写着一个对查德感兴趣的女孩名单。可是除了我和笛瑞儿,我能想到的只有维洛妮卡•李曼。维洛妮卡,几分钟前还在这儿,向笛瑞儿的脸上唾牙膏,因为我们“闪”她的爸爸而大发雷霆。

    “笛瑞儿,你还好吧?”我捏住她瓷器娃娃一样冰冷的手指。

    她点头。“被吓着了。我自从上中学以后,还没有过。”

    “要看医生吗?”

    “不。我只是想知道这是谁干的。我们打开它。”她说,指着那个盒子。

    “你肯定吗?”

    她点头,擦掉从脸上流下来的一行泪。“我必须知道。”她蹒跚地走向礼品盒,然后回头看我,“你能帮助我吗?”

    “你要我帮你打开吗?”

    她点头。“我来打开卡片,你来打开盒子。成吗?”

    “成。”我坐在凳子上,把盒子放在大腿上——白色的信封正面朝上,写着笛瑞儿的名字。我把信封塞到她的手里,看着她用大拇指撕开信封。她抽出一张折叠了的横格纸,参差的纸边说明它是刚被从什么人的活页本上撕下来的。

    她打开,抚平纸痕,读信。“莫名其妙。”她摇摇头,然后扬起脸。

    “它说什么?我能看看吗?”

    “笛瑞儿?”我从她的手指间偷着看字条。和查德的字条一样的笔体——红色记号笔写的大写字母——还有四天。”

    我看着她——新鲜的泪水在颊上留下了痕迹。我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上下摩挲着她的后背,象我奶奶在拥抱我时做得那样。“我们不用现在就打开盒子。”我轻声说,“我们可以等到上课以后,我们感觉好一点以后。或者,以后,我自己一个人打开。”

    “不,”她说,擦着脸。“现在就打开。我现在就要知道。”

    我拽开盒子上的丝带,然后慢慢地开包装,小心地撕掉胶带,体会从包装纸上发出的任何一点震动。当包装都被打开的时候,躺在我大腿上面的是一个长长的白色纸盒。我笑了,不知为什么,有一点儿放下了心。我抬头看笛瑞儿——她也同样的表情。我拿掉盒盖,看里面的内容:四只刚刚被剪下的百合花。

    “百合。”笛瑞儿说,强忍着,“死亡之花。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点头。没有意义再撒谎了。力量来自于诚实。

    “这么说,四只百合,就是离死还有四天,对吗?”她的嘴唇颤抖,她没有哭,却大笑起来,歇斯底里地大笑。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只百合,抽打在自己的鼻子上。“我猜他太穷了,买不起一打。或者,他等不急扎好一打。嘿,如果他在星期五做这件事,我就不用参加三角学的考试了。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跟他商量商量,让他提前点?”

    我抚摩她的后背,看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把她的大笑变成了眼泪。她用手捂住脸,崩溃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使她好受点。我只能尽力地阻止危险的发生。我前后摇晃她的身子,突然感到脖子后面的一根神经紧张了起来。

    脚步声从一排排的淋浴后面向我们走近。我站起来,意外地踩在了包装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脚步声停了。

    笛瑞儿抓住我的胳膊向后拽我。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不让她出声,向水池子迈了一步,准备偷看墙的那一面。

    也许留下礼物的那个人还在这儿,等着呢。

    “斯泰西,”笛瑞儿小声说,“你在干什么?”

    我看过去,没有人,只有一排排空的淋浴间。我甩开笛瑞儿抓住我前臂的手,开始走向那一排排淋浴间。这时我发现——最后两个淋浴间的浴帘是拉着的。

    叮当一声,象金属的声音,从最后一个淋浴间传出。我把手插在兜里,摸到钥匙环,找到最锋利的一把来保护我自己。“我知道你在那,”我喊,“出来,亮出你自己。”

    一双脚——黑色的皮拖鞋——向浴帘迈了一步。

    “出来!”我命令。

    “斯泰西!”笛瑞儿喊。

    一个白色的薄沙围巾从浴帘里伸出来,前后挥舞着。我更仔细地一看,围巾边上是黄色的小鸭子的图案。只能是一个人的。

    “我投降,” 安珀叫着,从淋浴间里跳出来,“只是别伤害我。”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撒开手里的钥匙。“安珀,你在这干什么?”

    笛瑞儿从墙后面走出来,“你把我们吓了个半死。”

    “对不起,”她说,用她的金属达菲鸭午餐盒敲敲墙,“一个躲躲猫游戏而已(美国一种把脸一隐一现以逗小孩的游戏,译者注)。没想到你们还拿它当真了。”

    “你以为我们还能拿它怎么样?”我问。

    她把围巾系在脖子上,在校服的领子外面稍稍露出了一个边,刚好可以惹恼刚瑟先生,她的代数课老师,给她打一个大大的、粗粗的不及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1:01

第19节 多长时间

“我刚才在找你们,”她说,“去吃早饭吗?”

    “你在儿这多长时间了?”笛瑞儿问。

    “不知道,可能有,二分钟吧。”

    “你看见有人从这条路过来,拿着个礼物吗?”笛瑞儿问。

    “你收到了?”

    笛瑞儿点头。

    “真神了。” 安珀夸张地闭上眼睛,露出眼睑上另外两只小鸭子,用棕色和黄色的眼线笔画上去的。“是什么礼物?”

    “我们以后再解释,”我说,“我不想在这儿谈。”

    “太酷了,” 安珀说,“象个好玩的恐怖电影。我觉得——在原版《万圣节》里,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杰米•••李•可蒂斯?”我说。

    “我觉得象她。”

    “安珀,”我说,“这可是严肃的事。不是在逗你玩。”

    她看着笛瑞儿,几乎要掉下眼泪,“哦,是的,对不起,瑞儿。我有时候冷漠地象一只甲克虫。”

    “是蟑螂。”笛瑞儿纠正道。

    “对。” 安珀的电话在她的午餐盒口袋里响了。出于礼貌,她没有理会。“告诉我怎样做才能帮助你,我去做。”

    “我们需要做个约定,”我说,“就在这儿,现在。”我把手伸出来,手心朝下。笛瑞儿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面。安珀也一样,直到六只手摞在一起。“闭上眼睛,跟我重复。”我说,感到她们手上的温暖围绕着我。“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 笛瑞儿说。

    “保守秘密。” 安珀说。

    “并且诚实勇敢。”我说。

    “并且诚实勇敢。” 她们依次重复。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我说。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笛瑞儿说。

    “否则死神会把我们分开。”安珀打了个嗝。

    我们睁开眼睛,互相看了几秒钟,没有说话。然后我们把手抽了回来。


    我们从淋浴室出去的时候,早餐时间已经结束了。于是我们开始等——上学以来最漫长的一天——直到放学,我们回寝室去做我们的计划。PJ要过来,我们告诉他,我们需要时间谈些女孩子之间的事。他没跟我们理论,只是说,他要过来,窃听。

    我们在地板上围个圈坐下,中间是一支矮矮胖胖的紫色蜡烛。我这时已经累得打不起精神来了。我需要时间制订计划,但也需要时间去睡觉,不再做噩梦,然后把这些事情想想清楚。

    安珀正忙着用手指把百合花摘下来,放在橘红色陶罐里。

    “把枝茎放在一边,”我告诉她,“我们以后可能还用它。”

    笛瑞儿从冰箱里抓出一条新巧克力,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我有恶毒的一闪念,怀疑为什么糖份从来不会累积在她的大腿上。

    “你觉得我们应该把字条的事告诉警察吗?” 安珀问。

    “不要。”笛瑞儿说。“然后他们回给我的父母挂电话,然后会有警察跟着我进浴室。不用了,谢谢。”

    “也许我们应该。”我说。

    “是吗,我们告诉他们,有人给我送花,附带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还有四天’。太恐怖了。”她嘲弄地说。“四天可以指任何事。可能是我还有四天来例假,上帝啊,可能还有四天地狱全部都结成冰。”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我不知道,斯泰西。你怎么想?也许你应该给警察挂电话。也许你应该告诉他们你的语言和百合的象征意义。他们不会认为我们是疯了,还是怎么地了。”

    “你怎么这样?”我问。

    “也许这和有人要杀我的事实有关系呀。”

    我从床上抓过书包,从侧面的兜里拿出三只柠檬(还得感谢餐厅服务员),“不,我是说,你为什么反对叫警察?”

    安珀暂时停止了摘花,也在等着听她的回答。

    “也许我知道他是谁。”

    “你真知道?”

    “也许。”

    “谁?”我问。

    “也许是查德。”

    “查德?查德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吓唬我,然后我去找他。和我和好,主要是为了。”

    “那也太傻乎乎了。” 安珀说。

    “我能怎么说呢?他是个男孩,也许这是他拉近我们距离的方法。”

    “你不是,真的这么想吧,是吗?” 安珀半翻起眼睛,对着天花板的裂缝说。

    “我还应该怎么想?”笛瑞儿盘起腿,两只脚踝交叉,形成一个心型。

    “如果他想和你走得近一些,为什么取消早晨的约会呢?”我用塑料刀把柠檬都切成了两半。

    笛瑞儿耸耸肩。她咬了一大口巧克力,什么问题都不能再回答了。我不认为她真的相信是查德在幕后,但我知道,这是她现在唯一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

    “那,我们怎么处置这些百合?” 安珀问,把一只花插在了耳朵后面。

    “好,”我说,把那只花抢回来,“首先,我们把它浸在柠檬汁和醋里。然后我们再把它放进装满针和别针的瓶子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 安珀说,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她抢过笛瑞儿的巧克力,给自己掰了一块。“我饿死了。你们没看到今天他们从餐厅里打的肉冻吗?难吃死了。”

   “我就不饿。”笛瑞儿说,把她的巧克力又抢了回来。

    我拾起一只百合,欣赏它粗壮的、宽大的花瓣,象铃铛一样完美地绽放着。我用手指尖缕着它丝状的纹路。“留下这些花的人,”我说,“离我们很近。”我闭上眼睛,拇指和食指沿着花茎滑落下来,体嶙潘的光滑。我能判断出,它已经在水里浸泡了一段时间了,至少泡了好几天,是被一只细巧的手剪下来的。我又把手指移上去去感受一片叶子。我停下,在手指尖夹紧它,看到叶脉一直伸向叶子的顶尖,最后分成了方向相反的V字形的细叉。“我感到有一个避难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7-6 01:02

第20节 避难所

“什么样的避难所?”笛瑞儿问。

    我摇摇头,因为不能解释得更清楚些而感到丧气。我把花瓣放在鼻子下,“泥土,”我点头,“闻起来有泥土的味儿。”

    “本来,它们就是从鲜花店来的,那儿,的确有花土。”

    “不是,”我说,又吸吸鼻子。“土味,我全身都是。”我把百合放在我的大腿上,闻我的手指头。土的味道到处都是——我的手上,我的衣服里,还混在我的头发里。

    我闭上眼睛仔细琢磨这个味道。我看到褐色的泥土被铲来翻去,一遍又一遍,颜色不时地变化——从金色,到淡褐色,到暗栗子色,直到近乎于黑色。我把手指头压在鼻孔上,吸入我的粉色肌肤,和每一颗土粒的精灵。我看到土被堆成了挺高的一堆,象印第安人的圆锥形帐篷。“有人在挖什么东西。”

    “挖什么?” 安珀问。

    我睁开眼睛,摇头,“我不知道。”

    “好啊,把他交给我吧,让我来吸引那些神经兮兮的吃土者。”

    “是挖土者。” 安珀纠正。

    我真惊讶,她们现在还能开玩笑,尤其是笛瑞儿。但也许,这是她可以接受这个事实并让自己平静下来唯一方式。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安珀问。

    “学会什么?”

    “这样来解释事情的?”

    “这很奇怪。”我说,“但我想,我一直就有这个能力,好象它一直就在那儿似的,即使在我还不够大,不能理解它的时候。我触摸一样东西,在脑子里勾画它们,体会那种强烈的感觉。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这次也不能算成功。我以前在家里练习——用妈妈的钥匙,邻居的手表——但什么也没感觉到。后来我有时出去到什么地方,比如说朋友家,捡起一个洗碗布,感到他父母要离婚。”

    “我可不希望学这样的能耐。”笛瑞儿说。

    “我有时也这么觉得。但现在我想把它看成一种天赋——你知道吗,一种帮助他人的方法。”

    “我的父母就要离婚了,”笛瑞儿说,“你没必要去摸洗碗布,然后告诉我这件事。”

    “嘿,斯泰西,你试试你的通灵的本事,告诉我布兰雷•威茨奥今年能不能请我去参加舞会?” 安珀从饭盒兜里套出她的绿色的带香味的手机,上面贴着瓢虫不干胶贴装饰,还有一个配套的充电器。

    “布兰雷•威茨奥,‘我-愿意-翻-自己的眼皮-逗-自己-乐’先生?”笛瑞儿说,“女孩子只能做做梦吧。”

    “那我就去请多诺万参加舞会。他昨天中午在餐厅里可的的确确是冲我笑来着。” 安珀做了一个自我满足状的假笑,把手机插到充电器上。虽然笛瑞儿对多诺万显然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她还是以为笛瑞儿是他的意中人。

    “你为什么要用手机呀?”笛瑞儿问。“你每天和我们混在一起,谁给你挂电话?”

    “PJ。”

    “你们俩真应该和好。”笛瑞儿说,“他那么诚心诚意。”

    “是不是你喜欢这样啊?” 安珀说。

    “这句话什么意思?”笛瑞儿

    “也许你是要消灭掉竞争呢。”

    “求你了,”笛瑞儿说。“我不认为我们是同一个级别里的竞争对手。”

    “你们别说了,行不行?”我把剩下的花瓣从枝上摘下来,用手指把它们搅和到一起。“我们本来应该是一起做正经事儿的。”

    电话铃响了,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我来接。” 安珀去拿听筒。“喂,喂——?”等了几秒钟后,她撂了。

    “又一个挂骚扰电话的?”我问。

    安珀耸耸肩。“可能是PJ吧。他不愿意再次被拒绝。”

    “不是PJ,”我说,“对吗,笛瑞儿?”

    “你在说什么?”笛瑞儿问。

    “我们还要再接多少骚扰和恐吓电话你才能把这件事当真来对待?你到底说不说这个人是谁,或者你还想怎么着?”

    电话铃又响了。

    “我来接。”笛瑞儿说。

    “把它放在对讲上面。”我说。“这样我们就都能听得见了。”

    “不。”笛瑞儿说,“这和他没有关系。”

    “好啊,如果没有关系,那就让我们听听。如果听上去没事儿,就把对讲关上,我以后决不再提他的名字。”

    “你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安珀更正我。

    笛瑞儿耸耸肩。我看出她有些动摇了。我知道这个人对笛瑞儿图谋不轨。而且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她要把它当成秘密的原因。

    “好吧。”她说。“等着吧,肯定是你错了。”她按下对讲键,“喂?”

    “嗨,”他说,“是我。”声音粗哑,象海滩上的沙子。

    “你好吗?”笛瑞儿问。

    沉默。

    “喂?”笛瑞儿说。

    “别以为你比我聪明。”那个人说。

    “你在讲什么呢?”

    “我知道我现在在扬声器里讲话。我知道你的朋友们在听着呢。”

    “没有,”笛瑞儿说,向扬声器更靠近一些。“只有我自己。”

    “别跟我撒谎。”他说,声音坚决而严厉。

    “你想怎么着?”我说,望向窗户外面,怀疑他是不是就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

    “这是我和笛瑞儿之间的事,斯泰西。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另外,我可不相信什么巫术。”

    这在我们中间投落了一个休止符。我们的眼睛都不会转了。我知道我们都在想同一件事: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笛瑞儿的声音颤抖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仅仅是朋友。至少你那天晚上是这么说的。但从那个时候起,你好象是不那么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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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蓝色噩梦》--作者: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