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馆》--作者:艾西恩
Chapter1 神秘的人Vol 1.面具归来
2003年3月20日 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 傍晚 一切都在孕育着……
18时34分,波特兰市中心的某个街角,年轻男子怀抱着巨大的礼品盒。他匆忙的样子和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神情,叫任何人都会感慨曾经拥有过的年轻时代。
他不时低头看看手表,愈发加快了步伐,“但愿不要迟到,我的亲亲。”这样喃喃自语着,他钻进了专门等待他的出租车……
19时40分,卡尔文东街行人罕至,这光景放在平日可不常见。街道把口的咖啡屋里,只剩下老板麦瓦和玛莎女士。店里静悄悄,惟有电视机在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谁都知道,最近两个月不太平!
“很抱歉,”电视台主播小姐在接到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稿件之后这样说道,“请原谅现在不得不暂停有关数月前校园枪击事件的后续报道,插播一条新闻。市警局的罗伯特局长郑重宣告,对于近来发生的‘面具杀手’连环杀人案件。市警力已展开尽心全面之调查,目前也得到了FBI相关专家的帮助,相信此案咫日可破。同时,他也敬告各位尊敬的市民,依据FBI资深心理分析师的估计,杀手有可能在近日活动,提请各位市民不要在晚上独自外出……”
“哦,多么讽刺啊。在那些笨蛋警察跃跃欲试的工夫,我这里的客人们都被吓跑啦!这时候还说什么警告?呸,我看他们心里巴不得多出现几宗案子,要不然怎么能破获得了呢?!话说回来,这位小姐,”老板用尖利的冰锥刺碎厚厚的冰块,倒在已镇好的冷咖啡上,把杯子端到了玛莎面前,“这一杯算我请客,看来您苦苦的等待是没有结果了。那么,您喝完这杯咖啡就请早点儿回家吧。像您这样漂亮的小姐,一定要多加注意啊!”
玛莎此刻有些颓然地合上手机。这已经是第七个电话了,不知道为什么,那该死的家伙就是不接电话。才刚刚订婚,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或许是……他被什么事情缠住了,不能接电话……噢,不!玛莎可不愿意这么想……刚才电视里的广播……喝进嘴里的冰咖啡让她浑身战栗,惶惶不安……
最初的两起案件,据法医推测发生在3月1日。有报道称,次日上午先后发现了两具尸体,它们被赤裸裸的丢弃在垃圾站。发现者受到了相当大的刺激,因为被害者面部的皮肤被剥去了。玛莎听一位住在附近的同事说,眼轮匝肌鲜红鲜红地暴露在外面,真是恶心死了。
两具尸体分别被丢弃在南城和北城的某处,相距甚远。可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那是同一个杀手所为,其处理尸体的手法,除了割去脸皮以外,还有对性器官的破坏——杀手残忍地挖掉了男性生殖器,并在女尸的下体,插了一根铁棒。两处陈尸的所在,事后警方调查发现——垃圾堆后面的墙上,都有用被害者的血液写上的留言“MASK”(面具)。
连环杀手在一日之内同时杀死两个人,外加毁容弃尸,不仅仅在美国犯罪档案中绝无仅有,在世界犯罪史上也十分罕见。正当警方忙得团团转的时候,杀手再次出动……
3月12日,又有两具以同样方式处理过的尸体被人发现了……令人们大为不解的是:这个杀手与一般连环杀手不同,被害尸体全部是先被枪杀然后在某地处理,最后丢弃。(侦探小说里的连环杀手们不是很喜欢用刀或其他冷兵器吗?)
一天中杀死两个人,作案时间相当紧迫,却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另一个更加使人头疼的问题是:迄今为止发现的4名被害人不但彼此毫无关联,甚至连共同特征都没有,只知道每次必然是一男一女两个被害人。这种相当于无差别杀人的连环杀手将波特兰市原本丰富的夜生活立刻打入死寂。警方发疯般地追查着这个被他们命名为“面具杀手”的案件……
玛莎几乎是在咒骂她的未婚夫了!
3年前出现的那场流行性肺病叫她养成了步行上下班的习惯。当玛莎发现这一习惯有助于她保持自己身材的时候,她就一直坚持到现在。
可是3年来的这一天,她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恐惧。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快到8点了,叫一辆出租车吗?似乎也不算安全,那个倒霉的威廉——下午上班时候居然还开玩笑说,据他的推断,杀手可能是个出租车司机呢!
当雨点打湿她的头发时,她有些后悔刚才拒绝了咖啡屋老板送她回家的提议。
“上帝,别扔下我。”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又一次拨叫手机没人应答之后,玛莎抱着一线希望给她和未婚夫居住的家打了一个电话。“也许那家伙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她用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语做着自我安慰。在她听到电话答录机里面传来那句熟悉的“hi,您好,这里是艾利和玛莎的住所,请您在听到‘噼’的一声后留言”后,彻底感到了悲哀。
玛莎不知道未婚夫艾利为什么没能来接自己,更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看着外面越下越急的雨,她不清楚是不是应该继续站在这里避雨。
雨线渗透着已经生活了4年波特兰市,包围着原本熟识的街道,竟然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陌生和诡异。
“镇静,保持镇静!”玛莎努力叫自己相信这么些年来好运一直伴随着她,所以今夜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儿。这个坚强的女孩子,担心艾利更胜自己:“老天,求求你,千万别让他出事。” 在玛莎避雨的这墥建筑的二楼,一个男人正在黑暗中轻轻地用左手敲打着桌子,发出空洞的响声。
他自言自语:“第5个……呵呵,有意思,那么,接下来呢……”他忽然停止,宛如一尊石像。
大约过了半分钟,男人轻轻站起来,走到窗边,向下看去。一个打伞的年轻人从窗下的过道走了出来。
楼上的人笑了。
玛莎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说话的男人,害怕的成份显然多于希望。站在面前的年轻人脸孔很端正,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帅气,看起来并不像坏人。可是,杀手不也应该长着一张容易淹没于人群的脸孔吗?
“怎么了?小姐,您在等人吗?”见玛莎不说话,男人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不,啊,是,是的!”这个时候说自己在等人比起毫无目的的避雨而言,至少还多些安全感。
“小姐,我刚才就看见您站在这里打电话,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我想,呃……也许,呃,这雨实在是太大了。您知道,我……我,在想您会不会是被雨困住了,希望能帮得上忙。所以,我想,也许,也许我能……”
男子有点儿结结巴巴的解释着,玛莎认真地盯着他,那不过是一个18、9岁男孩子还有一点点羞涩的面孔。他大概不常向女孩子搭话吧,显出有些紧张。
这想法使得她多少安心一点。
男孩子见她不说话,便鼓足勇气似的继续说:“小姐,也许,我,我可以送你回去。嗯,请相信我,我还在上学。您看,这是我的学生证,嗯,还有驾照……。”男孩子说着掏出他的证件,那个动作叫玛莎紧张,她无心仔细检查。
“你为什么还不回学校呢?”玛莎半是质问的口气。
“我是法律系的学生,最近发生的几起事件引起了我的兴趣,下午一直在市立图书馆查阅资料。公寓的同学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外面下雨了,叫我没事就赶紧回去。我,我往回走的路上就看到你了。我以为你可能需要帮助,但是,又,又不知道你是不是介意……”男孩子,一说到这里又开始露出胆怯,“小姐,你的家住在哪里?啊,啊……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呃,也许,我可以顺路把你送回家的。”
该怎么办呢?这个孩子,不像是在说谎。换个角度来说,答应他送自己回家应该是安全的。可是,如果他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呢?等等,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要害怕呢?你没有看到他自己都在害羞吗?他实在不像是一个坏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恐惧心理在作祟。玛莎觉得身体在微微颤抖,甚至肩上的挎包都比平时沉重了。
她咬了咬嘴唇,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心里的潜台词却是这样的:如果他真的是个坏人,那么,在现在这个没有人的街上,答应他和拒绝他又能有多大的区别呢?
雨越下越大了……
“你叫什么名字?”玛莎为了逃避可怕的沉默,问道。
“呃,大家都叫我迪亚特,你呢?”
“凯瑟琳.玛莎。”
又是短暂的沉默,玛莎努力思索话题。奇怪,自己曾经是是那么的健谈。
“对不起,凯瑟琳,你,你一直在等什么人,男朋友吗?请你原谅我这问题也许唐突了。”
“不,不,没什么,”玛莎瞥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是,我的意思是,我是在等他,但是,他没有来……他没有来,我,我不知道……我很担心他,这个时候,又下起大雨。我只好……”她开始难过,一刻钟之后她就能到家了。可是,艾利,他又在哪儿?他是个多好的人啊。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对不起,小姐,请不要往坏处想,会没事儿的。你看看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也许他只是,呃,这个路口应该往哪边拐,这边吗?好的,总之,你不要过分担心就是了。他会很安全的。”
“谢谢你,我感觉好些了。迪亚特,你为什么选择法律专业呢?”
“我的父亲是个警察,到死都一直在捍卫他所坚信的正义,我也深受他的影响,想当警察。可我是个早产儿,身体不行,人家不肯要我,于是,就只能……”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也许这会叫你伤心吧。”
“不,不会的。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只是喜欢研究案件,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做警察的。嗯,小姐,我给你讲讲英国的‘风铃草’连续强奸杀人案吧。哈哈,我觉得那个案件最后的分析是错误的,因为……”
玛莎无心听他念叨,更不希望他把话题扯向那些可怕的性侵害,却又没法子打断他。她的思绪很乱,直到她注意到旁边这个举着伞的年轻人似乎放慢了脚步。
“你好像并不喜欢听啊,漂亮的小姐,不好意思,我一定是在谈论你不喜欢的话题吧,”迪亚特终于完全停下来了,把脸转向玛莎,“亲爱的小姐,你很美。”他拖了个长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玛莎的声音有点儿战栗,她下意识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右手紧紧摁住挎包。她感到他在喘着粗气,“你……”
年轻人大声笑了:“凯瑟琳,我在开玩笑啊,看把你吓得……好了,我们赶快走吧。”他向着玛莎点点头。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来。两人都是一愣,玛莎盯着手机,是房东打来的。
“玛莎女士吗?是我,安东尼。”
“安东尼先生,我在列文大街。我……”
“玛莎……你在哪儿?艾利他……”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很低沉,像是思忖着如何开始下面的话。
“他怎么了?喂,他怎么了?”玛莎止不住全身抖动,恐惧到了极点。
“哼,他不能过来了,亲爱的小姐,呃?”迪亚特抓住了她举着电话的左臂,“那就剩下你跟我了,不是吗?”男人的眼睛闪着邪恶的光芒。
玛莎想挣脱,但这个自称早产的男人力量大得惊人,她觉得左腕都要被他捏碎了。
在这个时候叫喊是没有用的。唯一的,唯一的希望。上帝保佑我一定没有忘记带上那个,只要一下,一下就好……上帝保佑我!
玛莎迅速地用右手拉开挎包拉锁,伸进去摸索着。那个小瓶……突然,她碰触到一个冷冰冰的家伙……这,这是……
巨大的声响过后,硝烟慢慢退去,迪亚特瞪大眼睛茫然无神地看着前面,双手挣扎着挥动了两下,随后,颓然地向后倒下,重重砸在水泥地上。
玛莎一声尖叫,手里那黑洞洞的家伙掉了下来,接着,她整个人也瘫倒在路边……
“玛莎,你在听我说话吗?玛莎,艾利正在市立综合医院紧急抢救,玛莎女士……”只有摔在地上的手机还一直发出无力的机械声音……
大约半小时以后,一辆黑色别克猛地刹车停在这里。过了几秒钟,穿着长长风衣留着一头黑发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他警觉地看看周围,才走向街边的小型超市。盯着大玻璃窗看了一阵,用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在玻璃上面比划着什么。随后,又把手指放进嘴里。最后驾车离开了。
当那辆别克车转出列文大街后,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在马克小超市的玻璃前看了看,又匆忙跑开了。
在那扇大玻璃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MASK WILL BE BACK SOON”(面具即将归来)
Vol 2.萨姆兰的骄傲
玛莎逃离现场的第二天,即3月21日,凌晨5点多,艾德.萨姆兰翻身下床,走入二楼的浴室。提前上班对他而来说早就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了。在快速洗了一把脸之后,他整理好双人床上唯一的铺盖,回头审视着桌上摊开的十几张照片。萨姆兰从中拣出两张细细地做着比较,而后放下,再看看另外的几张,深邃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每张照片上的人都没有脸皮。阴暗的光线下,那些无法辨别颜色的面部肌肉群——在长时间的注视下——好像自己会动似的扭曲起来。
靠左手的一张,从其平坦的胸部可以判断此人为男性。但是,作为男性第一性征的生 殖器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下体。照片下角有着编号:320MT。右边的也只能依靠第二性征辨别为女性,同样血肉模糊的阴 部插着一支约一英尺的钢管。
萨姆兰拿着放大镜又仔细对照了一番,之后把它们放到夹子里,锁进抽屉。这种使人恶梦连连的照片摆放在卧室里,在15年前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老伴过世后,萨姆兰就再也没有过别的女人。他常常自嘲:“像我这样上了岁数的老黑鬼,还是珍惜自己的精力更实际点儿。”事实上,他时常怀念起自己的老伴,并过了一段以酒为伴的自责的日子。
其实,正是由于他的出色的工作,才能使13年前波特兰市出现的第一宗连环杀手案件得以破解。
不过,现在他老了,老得快要退休了。
萨姆兰的老是由年龄得出的,可并非任何人的结论。到目前为止,他仍然坚持用185磅重的杠铃练习卧推。遗憾的是,不管你是不是愿意承认,总之,到了60岁的人,记忆力和体力都开始大幅衰退。
退休并不可怕,他也没有任何怨言,相反的,想起来有些可惜,这一次接替他的年轻人调来得有些太晚了,叫他们能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
老萨姆兰理理头上短而卷曲的毛发,摸摸有些皱褶的黑黑的头,戴上老旧的鸭舌帽,又套上宽大的风衣。
锁好门,他钻进车里。
他要去的地方位于西区的列文大街。一位早起的老先生,在小型超市的玻璃窗上看到了“MASK”的字样,虽然附近还没有发现尸体,但仍然是不得不赶去处理的现场,哪怕只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老萨姆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过去的事情。
热情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泯灭,但是韧性却不会,它会被历练得越来越强。萨姆从来不在赶往现场的路上做什么推测,因为他不想让主观臆断对案件的客观理解造成任何先入为主的影响。
行车时的思考,到了最后往往就是这样:他想着想着就变成了对自己的工作和职业的深深认同。这样的事情差不多每天都有几回。因为,老萨姆,就是一个出色的警官!
还不到6点钟,萨姆兰赶到列文街。因为时间尚早,围观的人寥寥无几。两辆警车停在那里,他年轻的搭档卡洛斯也在那儿。
几名警员正在忙碌着。
“早上好啊,萨姆兰,请过来看看这个。”卡洛斯话语里因缺乏经验而透出紧张。
半个月前初次见到这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时,老萨姆就觉得新搭档好像在哪儿见到。对了,是在那个摩根.弗里曼和布拉特.彼得主演的名叫《七宗罪》的影片里。说起来,摩根.弗里曼还是萨姆兰最喜欢的影星呢!眼前的小家伙可比彼得有朝气多了,也没有那胡子拉茬的下巴。今天,萨姆兰再次想到了这个影片,微微的笑了。
萨姆兰这一天的好心情在看到那行英文字的时候烟消云散了。站在这个深红色的,似乎正在往下流的“图画”前,他有些透不过气来。萨姆兰本人就是这个城市40年犯罪史的记录者,那些宛如摩斯密码一般繁多复杂的线索和形象几乎全部刻印在他的头脑里。工作的原因更使得他对大多数血腥场面产生了一种近乎免疫的强大精神力量。可是今天,这行几乎不用鉴别就能认定是用血液写成的句子却叫他感觉压抑。
与前两次发现尸体时候有所不同,这一次的字迹格外的大,就像是为了吸引人们参观一样,每个字母都足足有10英寸长。
MASK WILL BE BACK SOON(面具即将归来)?这留言究竟意味着什么?莫非之前发生的惨案,仅仅是一个开始……
“通知技术科了吗?”萨姆兰回顾身边负责拍照的警察。
“是的警官,凯恩说他会亲自过来。”
“嗯,请求局里支援,维护好现场,要全面采样。”
萨姆兰安排完,询问过一名刑警后,走向站在旁边的老人。
“您好,先生,感谢您通知警方这里的情况,我是负责此案的萨姆兰警官。您能不能详细介绍一下发现这东西的经过。”
“嗯,刚才我跟那位警官也说过了。我有早起的习惯,倒不是别的,我这个唯一伙伴希望我能早上带它出来玩玩,”老人说着示意蹲在旁边的纯种苏格兰牧羊犬,“说起来呢,这东西还是马克发现的。我老了,视力很糟糕,看不清马路对面。马克忽然停下来,冲着超市这边大声叫唤。我纳闷这老伙计平时很安静的,今天是怎么啦?我模模糊糊瞅着玻璃上面画得乱七八糟的,还以为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可马克不甘心,跑了过去,我也就跟过来。这才看清楚上面写着什么。我想起电视广播的内容,觉得可能对你们有帮助。”老人抬起一双半混浊的眼睛,看着萨姆兰。毫无恐慌的那份镇静,是接近一个世纪的沧桑所赋予的。 “谢谢您的帮助,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您。”
老人回答说,他每天早上五点带着马克准时从家里出发。发现血字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看表。从老人的家走到这里大约要花15分钟。也就是说,老人大约在5时15分左右通知了警方。至于周围是否出现异常现象,鉴于老人的视力无法提供线索,但是,至少从马克当时的举动来看,应该并没有其他可疑的情况才对。老人同时表示昨晚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动,因为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
支援的4名警察正在附近搜索可能出现的尸体以及其他物证,萨姆兰和卡洛斯敲开了附近住户的房门。
“你们有什么事吗?”穿着睡衣的男人略带警觉地看看远处,“警察?!”
“是的,我们想问问你昨天晚上7点以后在做什么?”萨姆兰出示证件后说道。
按照刚才那位老人的说法,昨天晚上关门前,小超市的玻璃上肯定还没有那些文字。
“有什么问题吗?昨晚我们看完有关杀手的警告以后就早早休息了。出什么事儿了?有什么人被杀了吗?在这附近?”此人表情惊讶且不安。
“不,不,请别担心,我们并没有发现受害者。”萨姆兰带着胍话憔察问讯时罕见的笑容,皱纹悄悄爬上眉梢,有一阵叫人放心的沉稳,他继续说道,“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先生,你知道附近的小型超市吗??/p>
“知道,可……发生了什么吗?”
“啊,只是一些涂鸦之作。店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说马克吗?他倒是个好人,只是脾气不太好,当他听说乔纳森先生的狗居然和自己同名时,禁不住火冒三丈呢!不过,他也很喜欢那条狗,后来也就不介意了。总之,嗯……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会不会得罪什么人了?以他的性格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这样,你刚才说他发火了是吗?”
“啊,是的,他见到老约翰,啊……就是乔纳森先生……叫自己的狗马克——那时候那家伙还小呢,也就半岁大吧。马克就从店里跑了出来,非要人家的狗改一个名字。老约翰当然不情愿。听说马克是死去的朋友留给他的,名字也是那时候就有的。对不起,因为名字重复,我这么说是不是有些拗口……好吧,那么我接着讲。说起来也奇怪,那狗居然上前去很友好地蹭蹭店主的裤腿,这一下子,马克也就没什么脾气了。此后他经常邀请老约翰和他的狗喝杯咖啡什么的……啊,对,当然,狗不喝咖啡。”
“那么马克昨天很早就收摊了吗?”卡洛斯插嘴问。
“大概六点不到就回去了吧。过一会儿你们就能看到他了。”
“他一贯这么早吗?”
“你指的是早上吗,是的,一直是这样。晚上就说不准了,平常都得营业到晚上九点。最近这几天不行啦,没生意,人们一个个担心得要死……难道说,倒霉的老马克和面具杀手有什么牵连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先生,最后请教一个问题,昨天晚上你们有注意到什么异常的动静吗?”
“异常?不,我们睡得很早,又一直在下雨。没有发现什么。”
“那么,谢谢,先生。告辞了,抱歉打扰你。”萨姆兰略一低头示意,而后走开了。
待两位警官走远以后,男人仍盯着远处看了一会儿,随后“砰”地一声关上门,往楼上边跑边叫着:“凯特,不得了了,马克被人盯上了……”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带着久违的兴奋……
连续问过几个住户,只得到了基本相同的信息,卡洛斯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执着地问这些居民,他们可能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这种工作交给其他人去做不就可以了?”
“不知道。”
“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可总是觉得有些奇怪,杀手每一次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吗?还是……我们没能找到那些线索。我想,也许会有点儿什么吧?”
“嗯,也许你是对的。”
“过程本身比结果更重要。对了,想听听当年带我的那个老警察说过些什么吗?”
“好啊。”
“那是几十年前的一件小案子。受害者是一位七旬老妇,被人残忍地用酒瓶打破头部,抢走了身上全部的钱。根据调查,我们得到4个嫌犯。可惜她的视力不佳,无法指认究竟是哪一个人。4个人都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案子,我们却被困在原地。这时候,我的老搭档要我和他一起返回现场。当天附近一家商店的有色玻璃被人砸碎了,满地碎碴。他跪在地上,一块块地检验碎玻璃。我惊讶地问他,难道要把所有的都检查一遍吗?这里至少有上千个碎块呢!他的回答是,‘在这上千块的碎玻璃里面,可能混有犯人用来击打老太太头部的酒瓶碎块,那上面就会留下犯人的指纹。想想看,如果我们找到了,那老妇人就会得到应有的赔偿,而犯人也会受到惩罚。’可我当时并不理解,只为了‘可能’,就要跪在这里一直数玻璃吗?这时候,他抬起头,盯着我说,‘萨姆,有时候我们都会为了追寻结果而迷失了方向,你得记住,比那更重要的是为了结果而奋斗的过程!’”萨姆抬头望望天空,就好像这话并不完全说给年轻搭档听。 “说得有道理。他是个很不错的伙计。”听完这些,卡洛斯的脸上重又散发出来热忱。
“是的,很优秀!后来追捕银行劫匪时,替我挡下了一颗子弹。能和他一起工作,是我一生的骄傲。”
早上7时30分,赛斯.沃勒心理诊所二楼,沃勒医生拨通了内线:“安妮小姐,昨天我们离开之前打扫过了吗?”
“是的,我打扫过,怎么了医生,您发现什么地方没有清理干净吗?”
“啊,不不,没什么,很好,你做得很好……今天第一位病人是……”
“您等一下……唔,八点是第一个预约,来访者是叫埃迪的男孩儿和他的母亲卡莱尔女士。然后是……”
“谢谢,我会准备好的。”挂上电话,医生蹲下来,从废纸篓里面捡出一盒火柴,有些纳闷地坐回到沙发里……
“警,警察?”卡莱尔瞪大了不相信的眼睛,“你,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是的,卡莱尔女士。您好,只是一些简单的问题。可以吗?”萨姆兰和蔼地笑笑,卡洛斯则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金发美女。
“好吧,不过你们可得快点儿,我马上就要出门了!埃迪,埃迪,别磨磨蹭蹭的,快点下楼!”
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一个身材矮小、脸色苍白的男孩儿。他眼睛大大的,与萨姆兰的酃饨哟サ纳材牵闪过一丝微笑?/p>
“埃迪,你好。”卡洛斯蹲下来,看着那男孩儿,“嗯,不错的小伙子!你手里拿的那只小熊真的很可爱!”
男孩儿听见他的夸奖,并没有露出笑容,反而把玩具藏到了身后。
“有什么就快点儿问吧。”卡莱尔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对不起,卡莱尔女士,昨天晚上你可曾听过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吗?”
“没有,雨下得那么大,我怎么会知道外面有什么?又出了什么事吧,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请别耽误我的时间。”
“是么,太太,可我……”萨姆兰还想说些什么。
“黑色的。”面对大人们的尴尬,那个叫埃迪的小男孩儿说,“黑色的,是黑色的男人。”
这句话使在场的三个人们愣住了,卡洛斯蹲下来惊讶地问:“埃迪,你说什么是黑色的?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但是,埃迪却并不理会。他抬起头,好奇地盯住萨姆兰,微笑着说:“黑色的,你也是黑色的。和昨晚的男人一样,你们都是黑色的。”
这一次轮到老萨姆惊讶了,莫非这个孩子真的看到用血作画的人了吗?
“埃迪,你可不可以再说得清楚一点,你看到什么了?什么是黑色的,你是说我的衣服、肤色还是……”
“一个男人,有黑色的车,穿着黑色的长长衣服,他也是黑颜色的。在玻璃上画着黑色的……”埃迪继续往下说。
“够了,埃迪,住嘴。”卡莱尔突然大声吼道,两位警官都吓了一跳。
“他只是个孩子,我就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够了吧?你们满意了吗……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再折磨他了,我该出门了,抱歉。”卡莱尔拉起埃迪往外就走,萨姆兰和卡洛斯也只好跟着退了出来。
“很抱歉……”萨姆兰看着她的背影。
“你们还有什么事!”
“不,没什么,您可否告知,要去哪家诊所?”
这一次,卡莱尔几乎是震怒了:“你们想干什么?啊?我离了婚,跟这孩子相依为命。你们还要干什么,听清楚,他什么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他还要去看医生!明白了吗!”
她愤然离去。
“拜拜,白色的先生,你真帅!”小男孩天真地回头向着卡洛斯招手再见。
“你是黑,我是白。如果那孩子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大概是指肤色吧。”
“嗯,嗯……心理诊所吗?”萨姆兰自言自语。
Vol 3.小猫家族
“您是二战退伍老兵啊,乔纳森先生。”萨姆兰环视这房屋的四壁。“是啊,警官,叫我老约翰就好了,大家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好的,这些照片叫我想起了父亲,他也参加过那次大战。”
“哦?他是在哪个战区?”
“在珍珠港偷袭时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了。”
“真可惜啊。战争是件恐怖的事情,它夺去了太多人的性命,却也让我这把老骨头能健康地熬到现在。警官,您想加多少糖呢?”煮好的咖啡正冒出清香和热气。
“清的就好,谢谢您的款待。”
“好了,您的咖啡,请慢用。话说回来,那位年轻警官呢?”老约翰把两杯咖啡放好,示意马克回它的窝里趴着。它有些好奇的瞅着萨姆兰,又打量打量主人,然后安静地坐下了。
“他先回去了。”
“嗯,所以您就顺路来看看马克对吗?说吧,警官,您觉得我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其实也没什么……啊,马克是个好家伙。也许它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这话可一点也不错,在有些方面,它比我们要灵敏得多。警官,您有兴趣听听它的故事吗?”
“当然,请讲。”
“它原来的主人是我的战友。我们两个是班里仅剩下来的老家伙。他是个爱狗的人,不幸的是,和马克相处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死掉了。因此我成了它的主人,确切地说,是它的朋友。”
“恕我直言,警官。您从事的职业可能决定了您的识人之能。我也自以为活了这么多年算得上是阅人无数了。但是,马克却比我们都要敏锐得多呢。”
“嗯,我理解,您请继续。”
“相信您这次来不是听我唠叨的,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吧。”
“嗯,我打算请教您,您对这附近的人了解多少?我想您在这里住了相当长的时间吧。”
“是啊,快30年了。”
“那么,您能谈谈这里的人们吗?”
“呵呵,这个嘛。请问警官你想知道谁的事情呢?”
“在街的北面,有一位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你知道吗?”
“卡莱尔女士?是的,我知道,虽然我这个人不太热衷别人的生活,但是,对她我还是了解的。”
“请您谈谈可以吗?”
“哦,她最近才搬过来住。我并不是一开始就认识这对母子的。因为马克每天会到一位朋友那里去玩儿,碰巧看到埃迪。啊,就是卡莱尔女士的儿子,一个很不错的少年。他好像很喜欢马克,马克也喜欢孩子。于是,埃迪有时候也到我家来玩儿。”
“可最近并不安全,他的妈妈会允许他出来吗?看起来,她似乎管教很严格。”
“是的,几天前卡莱尔女士来找过我一次。不过,当她看到我的朋友也在我家的时候,有点惊讶。之后,我们三人聊得很愉快,一起吃的晚饭。可我猜她的本意是想叫我以后别让埃迪再来玩儿。”
“你刚才说的朋友,是心理医生吗?”
“是啊,您是怎么知道的?那可是个大好人!对吧,马克?”
马克像是听到听懂了老人的话,“呜呜”地叫着,像是表示着赞同。
“您是怎么做到的?”警官显得很惊奇。
“您说什么……哦,我明白了。这并不是我的什么能力,动物有时候就是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啊。”
“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求求您,沃勒医生,再快一点吧!”卡莱尔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她看来很担心。
“请您镇静一点儿。您今天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坐在对面靠椅里的医生操着一口柔和的美语温柔地安慰着。
“我需要和您单独谈谈。”她用不安的眼神瞥向正在一边玩沙盘的埃迪。
“可以,如果您坚持的话,”沃勒转过身去,“埃迪,你在这里继续玩这个沙盘,摆出你自己喜欢的图案。我和你妈妈出去谈点儿事情好吗?”
“嗯,医生,一会儿见。”埃迪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走进隔壁的休息室,医生请卡莱尔坐在沙发上,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对面,等待着对方开口。
“医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很害怕,埃迪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是我生命的全部,我,我……”卡莱尔再也绷不住了,她几乎是要哭了。
“别担心,虽然我还不确定你在忧虑什么。不过,如果你想说埃迪的情况。请相信我,那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会没事儿的。”
“我知道您是个称职的医生。可我不想再呆在这个城市了。”
“嗯?您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想法。什么人找了您的麻烦吗?”
“不,不,还没有,没人伤害我们。”
“还没有?您的意思是说,会有潜在的危险?”
“是的,医生,今天早上警察来过了。”
“警察?他们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一定又出了乱子吧。出家门的时候,我看见马克超市前有好多警察。”
“那么,警察来找您也许只是问几个简单的问题。您不必这么担心。”
“不,我的埃迪,他昨晚跑出去了,他好像看见了什么。” “不是在阁楼上看到的吗?”
“不,从二楼的窗户是看不见超市的,他一定出去过。警察问我的时候,埃迪说他看到了黑色的男人?”
“黑色的男人?”
“是的,黑色的!他是这么说的。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是,我想他昨天晚上跑出去了,一定是这样的!”卡莱尔紧闭的嘴唇开始颤抖。
“卡莱尔女士,嗯,该怎么说呢?也许那孩子只是梦见了什么。不是吗?他有时候会做恶梦,这我们是知道的。您先别担心,这情绪有可能也会感染埃迪的。相信我,我在竭尽全力。如果您真的打算搬走的话,我也可以帮您联系其他更好的心理医生。不过,请您细细想一想,现在的担心并没有充分的根据,不是吗?”
“如果警察再来找埃迪,说不定会招来杀手,到时候,我们……”
“警察是不会找这么小的孩子作证的。就算埃迪真的看到了什么人,那也不一定就是杀手啊。更何况他只是说黑色的,并不能讲出那人详细的样子,这样的消息对警察办案也没有什么帮助。好了,卡莱尔女士,请您安心吧。今天您是在这里等着结束,还是您先去上班,叫埃迪在安妮小姐那玩会儿?”
“我想我还是在这里等他吧。谢谢您,医生,您说得对,我可能是太累了。我一个人带着他还要工作,也许只是……这样……谢谢您!”
“没什么,那么,您在这里看看杂志什么的。开心一点,我得回去了,看看埃迪在做什么。”沃勒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啊,就像是老天的安排。马克径直向左德大街走——平时我们不去那边的”,乔纳森先生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它停在诊所门口的时候,我闻到一股很浓的肉香。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走出来,热情地邀请我们一定进去品尝他做的食物。我还在犹豫,马克已经跑进去了,好像那才是它真正的家。不,准确的说,就像是看到了它的同伴一样。呵呵,对此我还有些嫉妒呢。”
“哦?那的确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萨姆兰若有所思。
“凭着我对狗这种动物的理解,我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很不一般。狗作为狼的后裔,的确被人类驯服了。一条狗的优劣,不但要看它的血统,更要看它主人的优劣。有魅力的人不但能够征服人更可以迅速征服动物。我很快和这个奇妙的年轻人成为朋友,而马克更是他的座上客,每天都要去他的诊所吃午饭。”
“哈哈,那他烧得菜一定很好吃了。”萨姆兰打定主意要见见这个男人。
“对,是土豆烧牛肉。比我们这里最好的餐馆还更香浓。那可是原装中国味儿啊!”
“这个赛斯.沃勒是中国人?”
“是啊,黄皮肤的中国青年。”老约翰肯定地点点头……
“你没玩儿沙盘,埃迪?”沃勒饶有兴趣的盯着摆在他办公桌上的两只玩偶小猫。这些玩具是为了年龄较小的来访者准备的,对他们而言,游戏比枯燥的说理更能打开心扉。
“是的,医生,这比那更有意思。”
孩子就是这样,他们很快会对一件东西产生兴趣,不一会儿又马上把它们丢在一边。对一次心理咨询而言,让儿童来访者随意去玩他们喜欢的东西,有时候会比咨询师安排的游戏更容易得到有用的信息。这种类似拌家家酒的“小猫家族”玩偶游戏,一般可以有效并迅速了解孩子对家庭的理解和潜藏其中的心理内容。
“好,那么,告诉医生,这个黑色的小猫是谁,他在做什么呢?”在游戏中,颜色可能预示着儿童对这个人物性格的代表理解。
“不知道。”
“嗯?埃迪,这个游戏不是你创造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医生。它们坐在这里,这里是一张白纸,嗯,医生,你这里没有黑色的纸啊,它们坐在纸上往前走啊走啊,然后就停下来了。黑色的小猫离开了纸,走到这里,这是一个玻璃杯,它走过去,对着上面写写画画的。医生,我没有可以在上面写字的笔啊,它写‘什么东西回来啦’,然后就走了。咦?医生,医生,你在听我说话吗?”
……
8时15分,卡洛斯警官哈欠连天,一脸无奈地推开眼前的照片。线索未免也太少了,面具杀手的案子破不了,来自各界的压力越来越大,闻风而来的记者们已经把警局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作为这个案件的主要负责警官之一,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进警局的。
卡洛斯因无从下手而感到恼火,3月12日发现男尸身上的火柴棒的下落仍然差不到,至于那几枚擦拭干净的通用硬币和随处可见的长钉更叫人无法追查。嗯,这案子真是怪异。
卡洛斯推开办公室的门,正好碰上米尔警官从面前经过。
“hi.小伙子,怎么样,新的血字也是那个疯子写的吗?”米尔是个30多岁,微微发胖的警官。在局里并非核心人物,却因为特殊的幽默感和所有人处得了好关系。
“不知道,萨姆兰还在现场调查呢。你那边呢?”
“放心吧,和你们的案子没关系。哦,那小家伙很倒霉,肚子被人点了一枪。送他到医院的两个流浪汉还以为他是喝多了呢!很可悲,抢救无效,死在医院了。事件看上去像是抢劫,人财两空,只剩下一个工作证。”米尔解气般狠狠咬了一口汉堡。
“尸体有人来认领吗?”
“没有,不过已经联系了他的公司,查到了他在新泽西的双亲,可没人接电话。公司的人说他刚刚和一个女孩儿订了婚。这时候她八成还一无所知呢,等着瞧吧。一对可怜人啊!”米尔边吃边说,汉堡顷刻间所剩无几。
“有线索吗?”
“哼,你不说我倒忘了,跟你们的案子差不多,连个目击证人都他妈找不到。对了,那只得意洋洋的秃鹰还在外面张扬吗?”
“你说鲁夫探员?嗯,大概这会儿还在和记者周旋吧。”
“周旋个蛋,那只秃鹰!他不过在炫耀他的FBI身份罢了。”
“听说他是专业的犯罪心理分析师。”
“嗯,是啊是啊,专业的!什么都是专业的!FBI我还不知道,也就是一部两部电影把它们吹到天上去了。像那种朱迪演的女探员根本就不存在,联邦调查局里只有一些体重超重,对各种恶心场面都无动于衷的中年男子罢了。他到我们这里拿着国家的钱炫耀,住高档宾馆,搞不好还要泡外国妞儿……”米尔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好了,不说了,要是被局长看到又该挨骂了。伙计,加油干吧,没准会有升迁的机会。”
卡洛斯听这半是调侃的话,又缩回到屋里。心想鲁夫探员确实不好接近,不过听说他很能干。
桌上的电话响起来时,卡洛斯正在想着四十分钟以前遇到的那个单亲妈妈呢。
“卡洛斯警官,您现在不忙的话,请到205室来,有一位小姐前来报案。”
“好的,我这就过去!她报案什么?”
“她自称杀了人。”
“嗯?”卡洛斯愣了愣……
Vol 4.沃勒医生
萨姆兰警官揣着老约翰最后说的那句话,跟随马克,来到位于左德大街的赛斯.沃勒心理诊所前,抬头看看二楼窗下的招牌。“乔纳森先生说他‘非敌即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在他迟疑这当儿,马克已经大摇大摆走进去了。
“马克,今天好早啊,乔纳森先生在干什么呢?哎呀,这位先生,您好,欢迎来沃勒诊所,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安妮小姐摸着马克的头,见有人来,赶忙站起来,热情地招呼着。
“早上好,安妮小姐。沃勒医生在吗?”
“啊,您认识我,那您一定是乔纳森先生的朋友吧。医生现在和他的第一位客人在楼上,我恐怕您要等一会儿了。”
“当然,谢谢你。”
诊所二楼,沃勒走进休息室,卡莱尔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可怜的女孩儿,她太累了。”沃勒轻轻坐在对面,看看表,八点三十五分,还早呢,叫她继续睡一会儿吧。
楼下的人们在谈笑。
“哈哈,真有意思,您是说,因为听说医生的厨艺,特地跑来品尝是吗?不过,您来得太早了,要等到中午才行。”
“我想,这不是问题。嗯,你刚才提到有客人,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客人呢?抱歉我对夤ぷ鞑缓芰私猓却又充满了好奇心。”萨姆兰环视接待室,“您的工作又是什么呢??/p>
“我的工作不值一提,帮医生打打下手而已。今天最先来的是位小男孩和他的妈妈,先生,关于客人的情况我只能谈到这里了。”
“没关系,足够了。”萨姆兰喝了一口加奶咖啡,嗯,味道不错……
“医生……我睡着了。”卡莱尔醒来,看见沃勒,赶忙坐直了些。
“没关系,反正时候尚早。恕我直言,你看上去很疲惫,还是每天工作到深夜吗?要不要来杯什么?”沃勒两手交叉在一起,笑了起来。他的左手带着延伸至小臂的黑色皮手套,从来没有摘过。
“不了,谢谢你,今天有没有进展?”
“这正是我要说的,夫人。请你看看这个。”他把几张纸递过去。
“这是您叫埃迪画的画啊,我看不懂。”
“是这样的,我们先看看第一张。画面正中是一座像火山,正冒着浓浓黑烟,看来即将爆发。山的两侧有坦克、火箭发射台、飞机、钻井、导弹、飞碟、汽艇、轮船,一付纷繁忙碌的景象,战争一触即发。图中陆地、海洋、天空没有明显界限,表现出埃迪心理的混乱和冲突,我把它叫做‘开战前夜’。”
“第二张是在我们第四次咨询时候,怪物和恐龙在原始世界里阔步前行,表示埃迪渴望成为有力量、有魅力的怪物和恐龙,在自由的世界里不受侵害、不受约束地生活。”
“到第五次咨询,战斗开始了,我很喜欢这张叫做‘猛将沙克’的图画。您能看到这样一场战斗,来自外星球的战士沙克从太空飞来,与地球联邦军展开搏斗,力图摆脱地球人对他的控制。表明了埃迪希望独立。我记得曾和您说过,埃迪的问题是每个孩子成长时都会遇到的。但是,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您最近离婚并带着他搬进了新的城市。对埃迪而言,他以前的朋友消失了。而您为了他的安全,禁止他出去玩儿,造成了他进一步对母亲的依赖和相应而生的反抗意识。埃迪不能去上学,您上班时候他就只好跟保姆在一起——然而那并不能替代母亲,就更造成了他的不安(下注:美国法律要求未成年人不能独自在家,就算埃迪不能上学,卡莱尔也必须请个保姆,以保证他身边有成年人相伴,这同样增加了她的负担)。这正是依赖的作用和反抗的反向表现。所以,我曾要求您答应我,允许埃迪出去玩儿,对吗?”
“是的,眼下他有几个朋友,还有马克。”
“对,您做得很好。但我们都知道,最近这段时期不太安全,所以埃迪出去玩儿的时间变少了。看得出来,尽管您的工作并不轻松,埃迪留在您身边的时间还是增多了。而且,我觉得……嗯……您有时候还会突然发脾气。”
“是……我,我很难控制自己。您知道,我,我……”卡莱尔在医生面前展现了与对外人的强横所格格不入的内心脆弱。
“卡莱尔女士,请听我说,我丝毫没有责怪您的意思。相反我能理解您作为单亲母亲的困难。我的意思是说,不论您是认真打算搬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都还会有一段时间不是吗?我今天和埃迪的工作不是很顺利,似乎他开始产生了阻抗,并且他画的图画也表现出了一些退步。当然了,卡莱尔女士,任何咨询以及所有的医学治疗都可能呈现出一定程度的反复,没必要太着急。我希望我们能增加埃迪来咨询的频率。如果您时间方便的话,可否一周三次呢?要是您排不开,那么其中的一次,可以叫埃迪自己来。”
“可是,医生……”
“如果您在担心他的安全,我想不会有事的,毕竟在白天。您要是想说费用的问题,那就大可不必了。您已预付了下个月的全部费用,而增加频率是我根据埃迪的问题作出的判断,也是我个人的意思。所以,您不须再额外付费。另外,如果您的手头很不宽裕的话,我还可以退给您一些定金,请相信我,经过我们的努力,埃迪会没事的,他会返校上课。”…… “您说什么?女士,要知道,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够忙的了。可您却试图叫我相信,您杀了一位名叫迪亚特的青年!”卡洛斯满脸狐疑。
“是的,警官,我杀了人。”说完她的遭遇,玛莎重又激动起来,“请相信我。”
“女士,保持冷静。呃,姑且不说杀人犯罕见来自首吧,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您刚才说,您杀了他,然后,就把他扔在那儿自己回了家。那么,尸体就被丢弃在一条街区!在街道中央!好吧,女士,请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到现在没有接到任何有关枪杀的报案呢?您不会想说还有个神秘的人替您收尸了吧?”
“我,我不知道……”
“如果警方打算指证一个人是凶手,就必需要有相应的证据,同理您声称杀了人也要有证据。您用一把枪——哦,您到现在还不知道枪是怎么莫名其妙出现在挎包里——先不管它的由来,现在,那把枪呢?”
“我不知道,我当时很害怕,把它扔下了就跑了。”
“老天,这么说来,枪也应该在现场了。”卡洛斯气得笑出了声。
“是的,我想是的。”玛莎抖动着双肩。
“噢!好吧,我看您应该先报告物品失窃才对!等我们找到了该死的玩意儿,再来研究您是不是用它杀过人!……不过,您提起的另一个情况倒是可以算数,您刚才说未婚夫昨晚应该来接您,但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对吗?好的,我来登记一下,看能不能帮你查到他的下落,然后您就回家,好吗?等等,女士,这不会也是一个玩笑吧。”
“当然,要不然我何必跑到她家里陪她一直到天亮?”陪同玛莎前来的女孩儿说,“她坚持说她杀了人,可我认为她只是受了比较大的刺激。”
“好吧好吧,”卡洛斯抽出了一份登记表,“姓名?”
“凯瑟琳.玛莎……警官,请相信我……我真的杀了人。”玛莎还在小声地念叨着。
“好好,你杀了人,杀了人。那么告诉我,陈尸在哪里?”
“啊?”
“就是你是在哪儿杀了人。”
“我想,应该是列文大街。”
“哪儿?!”卡洛斯几乎要疯了。
这时候,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米尔警官,“打扰了,刚才忘说了,我们在被害人口袋里发现了一只巨大的长钉。看上去比你们以前发现的大得多,可我还是觉得告诉你们比较好。一会儿你或者萨姆兰去技术科看一下。对了,萨姆还没回来?”
“没有,”卡洛斯无奈的摇摇头,“我真有点羡慕他。这位小姐说她杀了人,在列文大街杀了人。可是,今天早上我和萨姆兰还有近10位警察却什么也没看到。你那边联系到了吗?”
“还没有,只知道死者的未婚妻名叫凯瑟琳.玛莎……”
卡洛斯迷茫的双眼几乎要瞪出来了……
“好乖乖。”卡莱尔母子下楼时,埃迪亲热地抱着马克。
“那么,夫人,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周三,埃迪自己来。”沃勒把他们送到门外。
“是的,谢谢你,医生,你真是太好了。”
沃勒目送他们走后,转身回去坐在接待室里,任由马克亲热地舔着右手,若有所思。
“医生,累不累啊?”安妮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刚才有位先生来找你,正在外面打手机呢。他是闻着牛肉的香味来的。”安妮想到这里就开心的笑了。
“嗯,我在这里等他。”
萨姆兰见卡莱尔的汽车开远了,才从诊所后身转了出来。
“沃勒医生?”萨姆兰友好地问候。
“啊,先生,请跟我到楼上来吧。我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秘方。”沃勒站在楼梯中间,作了一个欢迎的手势,转身上楼。
现在,萨姆兰终于有机会正眼看看这个30多岁的中国人了。他黑黑的半长头发向两边分开,皮肤相比一般的东方人来说显得很白皙。他优雅的姿态在那双柔和的眼睛映衬下更加散发出迷人的味道。警官快速地环视一下咨询室的布置。
整洁、有条理!他这样总结着。眼神落在沃勒带着手套的左手上。
“请随便坐吧。”
看着眼前这么几把椅子和数张沙发,警官选择了正对面的软椅。
“好了,萨姆兰警官,你不会真的是为了土豆牛肉来找我的吧?”
警官大吃一惊,“哈哈,医生,我还真是荣幸。您认识我这样不知名的老警察。”
“警官,我久仰你的大名了。不过见到你之前我可没有想到真的会是你。我只是很疑惑马克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又奇怪你那么巧会去打一个电话。想想今早发生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得联想到你了。”医生调皮地眨眨眼。
“这么说,您也听说这件事了。关于那个面具杀手的传闻。”
“当然,这城市每个人都会有所耳闻,但不很详尽。”
“啊……医生您是日本人吗?”
“不,我是中国人。关于日本,我只喜欢那里的女孩子、游戏和漫画,啊,还有叫做金田一耕助的侦探。”
坦率,一种天真的坦率,无所畏惧的坦率,有意思的人。
“中国,我很向往。古老,又很神秘。医生您对法医学有研究吗?” “略知一二。”
“嗯,某种形式的法医昆虫学最早在13世纪的中国就已经得到应用了。名叫宋楚(下注:这个人中文名叫作宋慈,因为语言关系,美国发音为宋楚)的‘死亡调查者’撰写了一部著作。”
“您是说1235年的《洗冤录》吗?我粗略看过一遍,他详细讨论了丽蝇在人体伤口处的活动和入侵伤口的时间,很有价值。”
“啊,哈哈,您看,”萨姆兰像个孩子似的笑了,“您很在行嘛。中国人很了不起。”
“是的,谢谢。”
“我听说最早发现指纹特异性的也是中国人呢。那个时候的中国人就在协约后面加盖一个拇指印记。因为当时会写字的人很少。是中国人最早利用指纹的独特性。啊,话说回来,医生你昨天晚上在做什么呢?”
“因为快要下雨了,我开车送安妮小姐回家,顺便在她家坐了一会儿。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破绽,没有犹豫,他早就知道我要问到这个问题吗?
“不,没什么。医生,埃迪是您的患者?”
“准确地说,是我的小来访者,警官,他是个好孩子。”
“对,是个好孩子,那么,他说的话有多少可信程度呢?”
“您想用孩子的口供吗?这在法律上是不成立的,他还太小,又有些心理问题。”
“不,不是证据,我只是觉得他说的话很有意思。先生,难道您没听说吗?”
“我听他的母亲说起,黑色的和白色的。”
“是啊,医生,对此您有什么看法呢?”
“嗯,这不好说,我还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见到什么。”
“在刚才的咨询中,他也没有对您说起过吗?”
“抱歉,警官,来访者是我的上帝,关于他在咨询过程中的细节,我不能随便透露。”
“是啊,是啊,保密原则嘛。医生您信上帝吗?”
“不,不相信。我没有信仰。”
“哦,是这样,那么,您的意思是我不应该相信那个孩子说的话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现在还无法区分埃迪说那话的心理背景——当然——如果对您有所帮助的话,倒也不失为是一条线索。”
“对面具杀手你有什么看法吗?”
“是的,我并非专业人士,却对其中一些问题很感兴趣。”
“洗耳恭听。”
“首先,为什么被害人的面部皮肤全都被割去了呢?以传统的观念来看,这么做是为了增加警方对被害人身份的判断难度。同时该并用的手法是藏匿尸体,这样可以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从而影响法医对被害者死亡时间的推断,以此来阻碍调查。但是这次的杀手没有这么做,尸体不都是在被杀的第二天被人发现的吗?”
“是的。”
“这就很奇怪了,法医因为发现及时,应该可以推测出准确的死亡时间。是这样吗?”
“是的,尸体也没有被进行其他的特殊处理,所以法医并不为难。”
“那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杀手为什么要割去被害人的脸皮呢?以现代医学的先进方法,完全不必仅仅凭面孔来鉴定一个人的身份。况且每年会有不少人成为这个中等城市的失踪人口吧,只要花时间来调查失踪备案一定会发现被害人身份。因此,杀手割去脸皮的手段就决不该是从混淆视听的角度出发的。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呢?起先,我简单地以为杀手是为了混进某个环境,或是冒充什么人,又不想遭到怀疑。但是,当电视上公开了两名被害者的身份时,这种冒名顶替的想法就完全不成立了。接着,又出现了第3、4具尸体。我开始想这会不会是什么仪式呢?至少是包含某种意义的。我最感兴趣的是为什么象征人类性别的器官被毁坏或去掉了,这应该就是杀手所要表达的含义,当然丧失面部也是。”
“那么,您是否想到了什么呢,从专业角度上?”
“因为我对宗教不很理解,所以失去了一种以上的可能。不过,我注意到了心理学方面一种解释。警官,您知道荣格吗?”
“荣格?”
“对,卡尔.荣格,一位出色的心理学家,他曾经……”
墙上的内部电话响了,安妮小姐通知沃勒第二位预约者等候开始咨询。
“抱歉,我没能说完,不过,警官,您可以去找找他的书,里面有些内容您一定会感兴趣的。今天只能谈到这儿了。”
“啊,谢谢,您真是太客气了,您的话很有意义。对了,是乔纳森先生打电话告诉您我要过来的吗?”
“不,您还记得保罗吗?保罗.佩顿。十年前我和他曾有一面之缘,那时他给我看过您的照片。”
保罗吗?那个英国的犯罪心理学家。十年前……眼前这个中国人有那么惊人的记忆力吗?
“欢迎您随时来我这里吃饭,慢走。”萨姆兰被医生送出大门,马克留了下来。
警官走回到列文大街花了正好10分钟。他听到警车里的对话机响个不停。
“萨姆兰警官,卡洛斯请您赶紧回局里一趟,有一件麻烦的案子。”
萨姆兰发动了汽车……